哪知身下女人仍旧是一张笑容完美的脸,不见半点惊慌,她轻轻的从喉咙里吐出她的言词,他更莫名,手卡的更紧了。她笑说:“你还是老样子,你始终看不懂。”
看不懂什么?她到底在妖言惑众些什么?他狠瞪着他的双眼就快喷火了。
“父皇。”悟沧痕的这一声叫唤,让悟沧鸿镇定了一些,他狠狠的推开手中的女人。转眼时才发现歌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古魅儿站在场中央,全场的眼睛都看到他们这方。
沉了口气,他问:“怎么了?”
悟沧痕突然就笑了,从无有过的邪气,与他平时的温文尔雅截然不同。悟沧鸿楞了下,尚未反映过来便听他平时最为听话的大儿子道:“父皇,您老了”。
他不过三十多岁竟说他老了,是最近他身体的异样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不行了吗?悟沧鸿的眼光冰冷,他寒声道:“痕儿,你今天是喝多了吗?”
悟沧痕仍旧笑的邪气,那张白净的书生脸在这笑容下显出有些扭曲的兴奋感。他从袖袍里抽出一卷黄色绫布,几步走到最高的案几前。将手中卷起的绫布平铺在案几上,他弯着身子饱含侵略性的探到身着龙袍的人面前:“父皇,您老了,传位吧。”
传位吧,这几个字直砸的他大脑死机。面前这张脸,是一向最为乖巧听话的大儿子的脸,是他最为信任的大皇子的脸,如今他告诉他传位吧。悟沧鸿的声音寒的能够结冰,一字一句咬牙道:“你这是某朝篡位!”
他将身体压的更低了,手指将明黄的绫布往他面前贴的更近,用森冷的声音道:“哼,某朝篡位算什么?你小心,我弒父夺位!”
“你,你。”悟沧鸿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我,我什么?”他笑容邪魅:“怎么,你不相信吗?告诉你吧,绝澜我都杀了,还怕不敢杀你吗?”
什么?他瞬间瞪大了眼睛,手颤抖的指着他:“你,你这个畜生!竟然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放过。”
他的小儿子,竟然死在他的大儿子手里,亏他还以为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他眼角一转,那个本该她位置,空落落的。
第四十八章 黄雀在后食人骨
“我是畜生?”他白净的脸上有抹不正常的红晕,突然大笑起来:“我是畜生,哈哈,我是畜生生我的你又是什么?啊?我亲爱的父皇。”
面对有些疯癫的人,悟苍鸿反而冷静了下来,那具坐拥天下的身体里蕴含的霸气铺成开来,他盯着面前的人,神情如同他般陌生:“究竟是为什么?你从小到大我都待你不薄。”
“为什么?”他跟着他呢喃,然后他表情突然有些扭曲,像愤怒,像怜惜,似恨又似爱,笑声就像憋在喉咙的血一股一股往外冒:“哈,哈哈,你问我为什么?真是可笑。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呢?你说。”
悟苍鸿只是盯着他,他的一切情绪都没再让他动半下眼珠子。如今他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一个能够让他了解一切的答案。而背叛他的人······
“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他凑近他,脸颊上的红晕慢开,比女人的胭脂还刺眼。他有些可惜的笑道:“可是还不会,你现在还不会。你永远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哈哈,多么可笑。你没发现吗?你身体原来越僵硬了。”
什么?悟苍鸿指骨用力握紧,却发现果然难以动弹。这毒,怕是今夜已入骨。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便信你最后一次,你有爱过我母妃吗?你有给过她哪怕一丁点怜惜吗?”悟苍痕的双眼紧紧锁住他,这是他第一次直视进这双阴霸的眸子里,而不是以往的畏惧与躲闪。
“没有。”就算失去身体的掌控权,他也清清楚楚的吐出这两字。王者的傲气不允许他低头:“一点都没有。”
“你知道吗?你为了那个女人将我母妃遣出宫中的那天,她上吊死了,死在真正的属于她却蔑视她的家族里。你们自以为放她们出宫的好心,究竟害死了多少依靠你而活的人,你知道吗?知道吗!”他疯狂的摇晃着他僵硬的身体。
突然,他停下来,凉悠悠的道:“不,其实你知道。你知道她们离开你就活不了,可是为讨她欢心你仍旧笑着把她们往火坑里推。那些女人曾陪你多少个日夜?多么狠辣的帝王心呐。”
“你还不知道吧。”他撑起身来,病态般苍白的手指搁在黄绫上,指着一个地方对他笑道:“其实,我早就不需要你了。还允许你坐在这里,不过是想让你看到曾经被你遗弃之人的孩子,是如何杀了那个女人的孩子,又是如何夺了你的位置。你永远不要忘记,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亲手造成的。”
盯着那个地方,悟苍鸿目赤欲裂,究竟是什么时候,他的黄印被刻上那里。他眼里的寒光恨不得立马把他砍到在地,毫不留情的道:“哼,你还是太天真了。以为一卷圣旨就能为你铺平整个天下?真是笑话。群臣都在这里,所有人都看着你的大逆不道。想当皇帝,痴人说梦!”
从开始到现在,在座的臣子总算发挥用处了。皇帝都提到他们了,他们怎能抱着不管皇帝家务事的想法继续装空气。
“大皇子!你这是大逆不道,你,你会遭天谴的!”软倒在案几上的老臣手颤巍巍的指着他,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天谴?”悟沧痕仰天大笑起来,手拍着自己胸脯:“天,我就是天。我很快就是天子,何惧天!”
“逆子,逆子啊!”又一软倒的大臣气愤道。
“陛下,大皇子逆天而行,妄想弑君夺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呐!”
“对,陛下赶快下令吧。此子丧尽天良,必受惩戒!”
软倒在座的大臣们愤愤而谏,悟沧鸿正要开口,却听一人冷哼道:“一群蠢货!也不看看现在形式,大皇子既然敢逼驾,难道还怕你们不成?难道就凭如今你们这群软脚虾能保护手脚僵硬的陛下?!”
说话的这人,手里还捧着一大杯酒喝着,显然没有丧失身体力量。在座的众人也都认出了他,便听有人喝骂道:“季瑜,你枉为臣子,陛下对你如此信任,赋予你禁军统领之职,你竟干出这种背信弃义之事。”
“你们骂他,不是他背信弃义,而是你们大多还没赶得及背信弃义吧?”这嘲讽的,是站在角落里的另一个臣子,平平淡淡的一张脸,最为不引人注目。
“黄鑫,没想到你也是个叛徒。”众人这一看,才发现除趴案几上的以外,或坐或站的臣子也不少。
悟沧鸿的眼睛只看着悟沧痕,就如同悟沧痕无视所有的谩骂只注视着他一般。“没想到我的大儿子竟有如此能耐,你若是不忤逆我,这皇位迟早是你的,绝澜从来只关心吃喝玩乐,对你根本不起威胁。可惜,如今你自找死路。”他眼光一闪,寒声令道:“来人,将这逆子给我拖下去!”
静,寂静。全场完全没有半点兵甲的声音响起。悟沧鸿心里一咯,难道······
“要杀我?说我痴人说梦?好,我便让你看看到底是不是痴人说梦。”悟沧痕转身扫视全场,绣着五爪金龙的正袍一挥:“来人!”
立刻,从御花园四面八方列阵跑来身穿银白禁军服的兵马,整齐一致的步伐把众人的心直踏进了尘土里。整个场地被包围的严严实实。
季瑜高举起手中禁军令牌,狠声道:“反抗者,杀、无、赦!”
齐齐的拔刀声震人心魄,一时间整个御花园里噤若寒蝉。那些先前吼着要杀了大皇子的人,如今在刀口下扭曲了脸颊。
“你这是在逼宫。”悟沧鸿半眯着眼睛,琉璃灯的光泽照不进他眼里半分。“你当真想要我命?”他虽是问,却说的声寒意冷。
脸颊上的红晕不退,反而映的他整个人更加兴奋了,他笑着咬牙道:“死、不、足、惜!”
竟如此恨他,竟是恨的越深隐藏的越好。悟沧鸿闭上了眼睛,半响,他挣开,眼里有刀光在跳动,他沉声:“老雀,替我杀了他!”
琉璃灯的光芒将整个御花园照的亮如白昼,那个皇帝身边似乎永远弯着腰低着头不敢正眼看人的老太监缓缓抬起了头。满脸的皱纹,花白的眉头,一双浑浊的眼睛像死人眼般扫向众人。所有接触她视线的人齐齐眨眼转移视线,这双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刺穿他们的眼珠子。而这张面孔,就算苍老如此也能看出是个老妪。
“啊——”一声惨叫突起,众人转眼看去时骇然的发现那禁军统领捂着自己的双眼抓狂的乱抓,而双手间,是淋淋鲜血。
两父子的声音几乎同时吼起
“我说的不是杀他!”悟沧鸿不可置信,几十年的默契怎可能搞错!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干嘛!”悟沧痕同样不可置信,他们可是说好的!
老妪完全不理会他们的惊吼,只剩一张皮骨覆住的手伸出来,也不知是什么手法,也不见任何武器,见着的只是很多站着的人纷纷倒下去的身影。
悟沧痕那张泛着红晕的脸刷然退下,苍白如纸。满身的愤怒向着她爆发出来:“你说过会帮我的!你说过会杀了他的!你答应过的!”
五爪金龙将悟沧鸿整个人忖的威严冷俊,他冷眼看着自己濒临疯狂的儿子笑道:“你的翅膀硬了,你以为自己能飞了。哈哈,飞啊,你飞啊,它能生出来,我就能砍断它!”
悟沧痕看着得意笑着的人,那退去的血色突然间全数收回,黑色的瞳孔的有圈血红溢出来。他一步一步的走向最高的台阶,琉璃灯的灯辉照进他瞳孔里有几分妖冶。
悟沧鸿的笑声卡在喉咙,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张入了魔障的脸,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喉咙里呛出,后来连咳也咳不出来,只有一双圆睁的眼睛瞪着旁边视若无睹的老妪。他想掐死他!
老妪死灰色的眼睛看着他们,一动不动。她看着悟沧鸿愤恨的眼睛,说了自此以来的第一句话:“我只听从主人的命令。”声音,是被车撵压过般的破碎。
悟沧痕的动作僵硬的停住,他有些机械化的转过头来看她:“你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
悟沧鸿顾不得自己疼痛欲裂的喉咙,双目如虎的盯着他。几十年的主仆之情,竟然都是他的自己为是!曾经他甚至将自己最爱的女人交给她照看,如此的信任,却原来只是在为别人养条会咬人的狗!
老妪不语,只是那干枯的脖子突然向御花园中最高的那棵树转去。众人的视线齐齐顺着她的视线而去,这一看,直看的目瞪口呆。
今夜正十五,如圆盘般的月亮挂在天上,洁辉漫洒。皇宫中最古老的千夜树沐浴在银色的月光里,树上各色的琉璃灯为它织了层如梦似幻的华赏。那梦的顶端,是一片血色的花瓣。
悟沧绝澜踩在枝叶上,如血的衣裳流淌着月光,血红色纹路勾勒出五条狂肆邪妄的苍龙,如众星捧月般托着他高昂的头颅。站在人群的顶端,俯瞰大地。
“天哪,那,那不是四皇子吗?”
“是,是四皇子。”
“那个看起来像是不谙世事的小皇子。”
“光华透体,群龙昂首,万主臣服。天,这,这是为帝者的气场啊!他竟然养成了龙气。”
第四十九章 改朝换代
和大臣们同样不可置信的,是如僵尸般僵硬的悟沧鸿。他只想从五年前起他便猜不透这个小儿子,却料不到他竟然这么让他意想不到。龙气,他的身上竟然养成了龙气,难怪,难怪他总是见不着他的影,原是刻意避着他不让他发现。真龙,只能有一条······
“怎么,怎么可能?”悟沧痕泛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从天划过来的血色,机械化的扭转身子。手仍就成爪的状态,他呢喃道:“你,你是鬼,是鬼,不可能的,人,不,鬼。”
他语句混乱,眼神呆滞,但悟沧绝澜到底是听懂了,他一步一步走向他。然后,错过他,直接站到龙纹案几前。
“想不到吧?你的皇宫,你的生死,如今掌控在了别人的手里。这种感觉,如何?”浓密的睫毛在月下打出暗影,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
悟沧鸿眼中神色很沉静,他道:“一种全新的体验。那么,你呢?你也想杀了我?”
悟沧绝澜轻轻笑起来,“我不会杀你”他就那么站在他面前,声音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因为,你就快死了。”
你就快死了。什么?沉寂的全场纷纷愕然看着他。皇上要死了?怎么可能?
反而,悟沧鸿很镇定,自从他出现以后他就是同样一副表情,哪怕被人断言要死了。他没有看任何人,眼珠子不知道飘向何处,“我这一生,就算有再大的错,我也不悔。总该有一个人,是我对得起的。”
血红的衣袖滑过案几,他伸手,这十几年来,头一次为他整理着装。直到衣袍上最后一个褶皱被抚平,悟沧绝澜直起身来,看着眼前带着王冠的发丝被疏的一丝不苟,黄袍加身,王冠映的他整个人威武不凡。这才是,澜国的王。
金黄的流苏在额前晃动,珠光朦胧中,眼前的脸和记忆中那人的脸交汇重合。他缓缓闭上眼睛,瑞昕,我来陪你了。
伏身在地,双手举过头顶,沉闷的混音砸在每个人心底:“恭送陛下”,有老臣的声音含着哭喝,有年轻的臣子暗自抹着眼角。
澜国仁虚帝,甍。
悟沧痕愣愣的看着那些哭丧着脸的人,他们在干嘛?他们在哭。哭什么?哦,对了,他双眼木讷的转向高坐龙纹案几后的人,他死了。“他死了”他低低的呢喃,突然,他猛的抬起头来哈哈大笑:“他死了,哈哈,我就是皇帝了,我是皇帝,是皇帝!”
场下的哀嚎像是被人一刀划断,众臣的眼睛从大皇子转到死去的皇帝又转过一身红衣静立的四皇子最后再转回,静默不语。
泛红的眼睛有些阴妒的扫视着全场,他扬眉笑道:“谁不同意,禁卫军,杀了再说!”
锋利的刀口再次贴近臣子的脖颈,全场无一人敢抬头。
“你想当皇帝?”静默中,这声音清楚的响遍全场。
泛红的双眼锁住他:“怎么,你还想再死一回不成?”,他看了眼高处的尸体,笑了:“是啊,他一个人难免黄泉寂寞,我让你们两父子团聚吧。”
悟沧绝澜没动,他只是静立着。然而却有声音在场中响起:“还是你们两父子先团聚着吧!”
众人一惊,这声音,是不知何时退场的锦后。然后,便见的更多的士兵鱼贯而入,将整个御花园包围起来。泛着铁青色的盔甲,这是,皇城守军。
“大皇子弑君逼宫,天理难容。今天本宫就替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