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弑君逼宫,天理难容。今天本宫就替天行道,为我王斩了这逆子!”锦后抹着水色丹寇的手指高举着皇后令牌,迈着优雅的步伐踏进场中,精致的裙摆落在地上,摇曳生姿。
悟沧痕一声冷笑:“替天行道?我就是天!禁军,将这个女人给我拿下!”
“唰”一声,一把明晃晃的刀搁在她优美的脖子上。锦后顿住脚步,精致的脸颊上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她笑看着悟沧痕:“想杀我?呵呵,想法不错。”
还没等人弄明白她什么意思,便见得她抹着水色丹寇的手指轻轻搭在剑背上。从剑尖轻轻滑过,如同在鉴别什么珍宝般,到了剑柄处,她轻轻一笑,手指在剑上轻描淡写的一弹,便见得整个剑刃如同玻璃般碎裂在地。
锦后,竟然会武功,而且还如此身手不凡。众人无不惊讶。
手指在肩上微微一拂,几许轻尘飘落在她身后,她一直走到高台上站定,这才昂首宣布道:“圣上有旨,封四皇子悟沧绝澜为帝!”
“这······”众臣迟疑,皇后的一句话还不能决定这个问题,除非,真凭实据。
悟沧痕冷冷一笑:“哼,圣旨呢?你倒是说说圣旨在哪里啊?只有我,是父皇认定过的。”
说着,他紧走几步,就要去拿那案几上的黄绫。然而,手尚未触到,便被另一只白皙的手移走了。他愤然抬头,咬牙道:“你想毁了它?!”
哪知悟沧绝澜摇头轻笑,丹凤眼里琉璃灯的光泽明明灭灭。他不止没毁,反而将黄绫慢慢展开来,白皙的手指将覆盖住的字慢慢松开。
怎么,怎么会这样?所有的眼睛里同时透露出疑惑与震惊。
“不,不可能。”悟沧痕僵硬的摇头,泛红的眼睛中红圈晕的更开了,他猛然一声大吼:“不!怎么会写着你的名字?明明该是我的名字!明明就是我的名字!刚才还是的!”他不断重复着,突然神色锋利的向那老妪射去,是了,那印章是她弄的,在圣旨上动点手脚也不奇怪了。“贱妇!你找死!”他一个箭步向那老妪冲去,
老妪仍旧如没有生命的人般驻立不动,只是那双浑浊的眼睛,慢悠悠的向他望去。
悟沧痕脚步瞬间黏在地上,他有些机械化的转了转身子,眼神又开始呆滞了。
老妪浑浊的眼睛有瞬间的呆愣,她恭敬的低头干涩的换了声:“主人。”
白的有些透明的皮肤反射着月光,像是从身体内携带的光源外溢。悟沧绝澜丹凤眼中情绪不明,嘴角自然的勾起,是魅惑,他期近他身望进他泛红的眼睛:“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
他只重复着这一句,却不说告诉他什么。然而,随着他开开合合反反复复的嘴型,悟沧痕的双眼更加呆滞了,接着,他全身发起抖来,口中有越来越多的白沫吐出。
悟沧绝澜双眼危险的眯起,双指并拢,手快如电的往他脖颈戳去。然而,他的手刚挨在他皮肤上,便见的悟沧痕直直的往地上倒去。“碰”的一声,像一块石头砸在众人心头。
手指还僵在原处,悟沧绝澜勾起的嘴角有片刻僵硬,他倒下绝对在他碰到他的前一个瞬间。他猛然间转身,血色的衣摆似刀片半切过空中,浓密的眉毛撑开,犀利的光从丹凤眼中射出。
死一般的静。
群臣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今夜先是大皇子如同被鬼魅附身般癫狂,然后是皇帝阴晴莫测,如今最最让人心颤的竟是那个最不谙世事的小皇子。无论如何,不能行差一步。
明哲保身,是为臣之道,他自然清楚。轻轻拉拢着睫毛,眼下眼中光芒,他有些邪魅的嗓音落在大殿里:“不知澜国的信仰众位还记否?”
一众埋头的臣子相视了一眼,有人出声道:“真龙者,天定,通人神。”
“那么,好办了”他勾唇一笑,丹凤眼望向御花园。
众人疑惑,同时跟着他转眼,这一看无不微弯下了腰杆儿,齐齐问候道:“独老”。
只见守成军一路拉开的道里,有位老者驻立在最前面,手中星月拐杖支撑着他整个身体,他道:“四皇子悟沧绝澜龙气已成,为天定之人,望中臣倾身辅佐,成霸业千秋!”
澜国,有一人不得不信、不得不敬,便是眼前之人。“我等无异义”,众臣在这位老者面前齐齐弯腰低头应道。
悟沧绝澜眼中神色几闪,下拉了眼帘,他突然展颜一笑:“大皇子弑君,今已伏诛。禁卫军统领造反被诛杀,那么,禁卫军兵们,你们还有什么理由反抗?!”
禁军面面相觑,手中的武器捏着,不知该继续还是该放下,正是群龙无首之时,齐刷刷的拔剑声在他们背后响起。这是守城军的刀,要吃他们的血。
丹凤眼轻轻往禁军中一瞥,便见的有一身穿银色铠甲的领头人“啪”的一声丢下武器,整个人匍匐在地上高声大喊:“我等仅听令牌行事,如今手握禁军令牌之人已死,我等愿追随殿下,望殿下收下我等。”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满场都是兵器落地之声,禁军银亮的铠甲铺了满地,齐声高喊着:“请殿下收了我们!殿下收了我们!请殿下收了我们!”
少年长身立在高台上,脚下,是满地匍匐的臣子。鲜红的衣摆如流云般挥动,他邪肆的声音蛮横的冲进众人的耳膜里:“逆、我、者、亡!”
逆我者亡!逆我者亡!逆我者亡!······!像是有无尽的回声在耳朵里撞击,撞的人头脑发昏。等众人回过神来时,便听得有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混入众声当中轰然落在离国这片天空下:“新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悟沧绝澜挺直的脊梁不动如山,丹凤眼越过这御花园越过皇宫宫墙越过离国的山川湖海定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
“古藤元年九百八十三年,离国仁虚帝驾崩,新皇即位,举国欢庆。此等大事,当真震撼人心呐。”先生压了口茶,扁扁嘴,有些不满的看着见底的茶杯。扇了扇羽毛扇,花白的胡子飘飘然。
“那大皇子居然隐的如此之深,那副温润谦和的皮囊真是骗了全天下的人。”
“岂止大皇子,最主要的是那四皇子,小小年纪心肠居然如此狠辣,弑兄即位呐!”
“唉,要说这帝王家,哪里有什么真情啊。你看看,这长兄弑父,幼子弑兄,这可都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啊!这都能狠的下心,人性呐!”
第五十章 华灯初上人尽散
“无毒不丈夫!欲成大事者,就要有这种割骨剃肉的狠绝!”
堂中众人议论纷纷,衣骨教这方却很是沉默。绿兴致阑珊的捣鼓着茶杯,扁嘴道:“那澜国新皇如今不过十六岁吧,如此年纪便能狠心弑兄,站在那个血染的位置,将来还不知道会成长成啥样。”
蓝手指扣着剑,喝了口茶淡淡的道:“为君者,只有往自己胸口插刀。直到麻木的没有一丝感觉了,天下,才能任他宰割。”
黄将被绿摧残的杯子自她手中解救出来,轻轻一笑:“我们不过江湖中人而已,这些国家大事,自有那些官场的人去伤脑筋。”
紫檀木侧目望了蓝一眼,正对着她看过来的眼神,两人皆没什么情绪的转开。紫檀木垂眸向下看去,那说书先生不知何时已不在了。“今晚我们会在此休息吗?”她轻声问道。
闻言,红点头道:“嗯,今天我们可以在床上睡一觉了。”
郝连流月笑看了他一眼,漫声道:“琳木可是有什么需要采办的?跟红说一声,过了这个地方我们便又要开始赶路了,可能在回教之前都没有这样清闲的时间了。”
紫檀木轻轻点头,捧起香茗凑到嘴边淡淡的泯了口,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的再次瞟了眼说书人的方向,难怪很久没收到他的消息,今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时间的赶路让众人都想要个清清静静休闲时间,总之大家只是捧着属于自己那杯茶谁也不开口说话,就这么看着临窗的街坊,人来人往,这一场淡茶直喝到华灯初上人尽散。
最先走的是郝连流月,没惊扰一个人,等众人无意中回头时才发现人已不再了。然后是陆陆续续的悄然离开,直到灯火璀璨的酒楼里只剩下紫檀木一人。
她静静的看着手中早已冷却的茶水,空落落的酒楼里只有她一个人以及一只狐狸轻微的呼吸声,没有掌柜,连个小儿也不见。
“出来吧”,她喝了口冷茶,对着一片空旷漠然出声。
立马,从酒楼最高的房梁上轻轻飘下一袭天青色衣块,有声音随之落下:“唉,被发现了,真是无趣。”
“澜国之旅,玩的可开心?”虽是问句,她的声音却始终平缓的没有一点音调。
摸了摸鼻子,在她对面坐下来,那人讪讪一笑:“小木头,你也知道为师我一人孤独寂寞,出去找点乐子也无可厚非嘛。”他眼睛一眨,双眼看着她怀里那团一动不动的白色物体道:“小木头,你怀里那是什么东西?”
手指轻轻按在它柔软的毛发上,她低声道:“雪狐。”
他挑眉:“能把那小家伙弄出来给我看看不?”
雪狐自从他出现后就再没动过一下,相处这么久紫檀木自是知道为什么,对能威胁到它的气息,它都会很乖巧的装死。不过,师傅是没关系的。轻轻抬起它的脑袋,对着它不满的大眼睛轻轻点点头,狐狸一闭眼便任她为所欲为。
“我想看的是它眼睛”他一翻白眼道,一身皮毛看背和看脸有什么差别。
闻言,不等紫檀木出声,狐狸清澈的大眼请突然挣开,狠狠的瞪着他,看看看,让他看!
一人一狐隔着一个桌子大眼瞪小眼,半响,迟道苍转移视线看着她笑道:“小木头啊,你这是从哪儿弄来这么个大宝贝啊?”
“别人送的”她淡声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它是个什么品种?”他眼里笑意莫名。
“雪狐”,她狐疑看他,莫非不是?
果然,他了然一笑。却当即否定道:“是雪灵狐!”
“雪灵狐?”她垂眸看着怀中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转动的狐狸,有些疑惑。
他却不欲多说了,将话题扯到最初:“澜国是个好地方,国强民富,五国之最,澜国之旅自然也不错。”
他不再提,她亦不再问,不管雪狐和雪灵狐到底有多大的区别,她也只当它是只狐狸而已,一只暂居在她怀里的狐狸。她淡声道:“澜国美人名景一定不少吧,可是有什么东西勾了你的魂?”
“额”将桌上茶杯端起来掩饰性的挡在嘴前,他一本正经的道:“小木头,为师我这次可是去办正事的。刚才也说与你听了,澜国变天此等大事,我又怎能不去见证见证呢。”
好吧,她点头,她差点死在别人剑下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终于想起你还有个徒弟了?”
清润的双眼笑开来,他道:“小木头啊,不是为师不惦记你,哪有师傅不关心徒弟的。我主要是,额,锻炼你嘛。当然了,最最主要的是,为师相当相信徒儿你的实力。”
打死他他也不会承认其实就是玩的有些忘乎所以了。下意识的将唇边的茶往嘴中送,‘嗤’的一声,他立马喷了出来。
擦了把嘴巴,他不满的道:“这什么鬼东西啊?凉死了,苦死了,难喝死了,真是为难我这张珍贵的嘴了。”
“是可怜了这张无辜的桌子了”垂眸盯着桌上林林散散惨淡的水迹,她为他做最后的总结。
天青色的衣袖僵在嘴角,他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唇,徒弟,是不好惹的。不过,唇边蔓延出一个微笑,他有办法。“想知道我怎么回来了吗?连那小子的登基大典都没看。”他笑眼看着她道。
紫檀木掀了掀眼皮,看他一眼,爱说不说。还有,她并不关心那个人怎么了,悟沧绝澜,悟澜,都与她无关。
好吧,和她相处久了,他已经习惯唱独角戏了:“武林大会要开始了”。
武林大会?她怎么不知道?没道理这样的江湖的盛会大哥不告诉他们,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连他也不知道这事。她问:“师傅,你怎么会知道?”
迟道苍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这样的事要是都提前收不到点消息,他还混不混了?好吧,其实,他就没混过,这世上知道他的人寥寥无几。不过,他会告诉她吗?“你师傅我神通广大,眼观千里,耳听八方,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你且等着吧,郝连流月那小子再过不久就能收到通知了。”
他的话,她是从来不怀疑的。虽然每次都被整的半死,但向来都会留半条命下来。她点头,喝着冷茶,不语。
“小木头,你可是有什么话没跟我说的?”他清润的眉眼笑看着她,七分提醒三分期待。
紫檀木抬头看他,他们,有着同样清远的眉目,这是他们师徒看起来最像的地方了。她轻声道:“没有”。他的任务,从来没有不花鲜血完成的,这次,不过是多了一点,惨烈了一点,到底,她还是活生生的坐在他面前。
“哦”,他了解的应声道,然后袖袍一挥,天青色衣衫似流风拂过,只留下清风中一语:“小木头,朋友相约,先去也~。”
他经常跟她说‘朋友有约’这几字,她却从来没见过无回崖有什么客人。就像她从来探不到他功力到底有多深一样,她也猜不出他的朋友又会是怎样。
看着眼前突然空出来的一块地方,她没什么反映的继续捧着杯子,视线,在桌子的对面停住,那里有一个小木盒子。
将杯中最后一口冷茶喝掉,她起身,绕过桌角将那木盒打开。小盒子里面,三粒药丸静静的躺在白锦上。唇角若有若无的勾了勾,天青丸,主治内伤,可遇不可求。师傅的药很多,她拿的不少,也都不是凡品,可这天青丸却是他也舍不得给的。他,是知道的。不过,这次恐怕连他也想不到吧,她已经全好了,虽然她自己暂时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直到她一步踏出酒楼的大门,里面仍然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脚步慢慢向着台阶下走去,偶尔檫肩而过两三个醉汉,几个敲钟人,走过寂寞的小巷,也穿过烟火纷扰的花街,一路光景,脚步不停。
直到一步一脚走过了小半个城镇,天边已露出鱼肚白,她才在那酒楼门前停住脚。
台阶上,昨晚她站的那个位置,一身月白色衣袍的人长身玉立,晨光中他轻轻一笑:“回来了”。
她轻轻点头:“回来了”,走过一大个圈,最终还是会回到能驻足的地方。
酒楼的斜门口,顾子领着一众女子牵着马走过来。近了,神采飞扬的眉眼招展着,她高调打趣道:“小子,小小年纪就学会夜不归寝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