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允许我一个人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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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允许我一个人仰望-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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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尤薇薇知道自己失言了。
“这不是辩论赛!”梅小清笑着打断:“不管怎样,我们按照自己的意思生活就好了!”
“去!”另外两个人同时出声。
“按照自己的意思,那就去对任远表白!”
“按照自己的意思,那就干脆去追了他回来。”
“他要结婚了。”
“不是还没有结婚吗?”
“就算结婚了,还可以离婚!”
“我已经彻底地放弃了。”
“这句话我至少听过一百遍了。”
“这句话让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这一次是真的。”
“这句也听过。”
“算了。不说这个。”梅小清的心里一直心烦意乱。她的决心,她每一次的决心任谁都看得穿,那不过是用来欺骗自己的一个幌子。只能,只能,骗骗自己,罢了。
一场女人的聚会后,要离家出走的夏燕回了家,要和林锡分手的尤薇薇也回了家。也许没有人能真正对一场婚姻,一份爱情狠心。所有的狠话说来其实是不相干的。
梅小清把手插在荷包里,慢慢地晃过街口,从玻璃里映射出自己的样子来,清瘦的脸,毫无生气的眼神,发梢乱乱地卷起来,松垮垮的运动衫,硕大的挎包像是一个疲惫的旅行者。玻璃里还有别的景,对面蛋糕房进进出出的人,背着书包的孩子,匆匆赶路的上班族、拖着手的情侣……九月的季节,梧桐树已经开始有了迟暮的叶片,天空就像压低的声音,沉沉的,还有那些陈旧的牌匾,被雨刷过了锈迹斑斑。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再转身看了一眼面前的玻璃。
这是两个奇妙的场景,两个同时发生的世界,一个在现实,一个在玻璃窗上。
那她呢?她看着的玻璃窗上映射的自己,是不是真正的自己呢?
只有陈旧而丰腴的回忆,在心里此消彼长。
教学楼的背后,有三处水泥砌的兵乓球台,下课的时候,放学的时候,总有人在那里玩着乒乓球,笑闹欢呼声里,夹杂着男生女生的声音。其实平日里的交往,大家都很拘谨,只有很大气开朗的女生才会和男生玩成一片,而梅小清,在刻意地拉开着自己和同学之间的距离,与其说是一种疏离,更多的是一种对自己小小自卑心的保护。
有时候,也会看到任远在那里。他在水泥台前挥着拍子的时候,瓦蓝瓦蓝的天空下,有春风扬鞭马蹄疾的帅气。梅小清就站在二楼窗口的位置,静静地望着人群里的他,即使是在人堆里,他也是最抢眼的,周身都蒙着澈净的光。她的手指扣在窗框上,用软软的眼神罩住那个少年,那时,她的脸上会浮现出浅浅的笑容,为他每一次挥拍子的扣杀,为他每一次旋出的好球,还为他在失手时露出的遗憾表情……于她来说,这样的光景就是疏浚心情吸取到的温暖,是慰籍淡淡忧伤的贴心话语。
“喂,打乒乓球去!”尤薇薇突然在身后说。
她在错愕里转身,对这样的提议,又抗拒又欢喜:“还是不要了。”
尤薇薇拽着她的手:“老看着也没有意思,去跟他打一局。”
“我……”虽然想说拒绝的话,但已经跟着尤薇薇朝楼下跑去,咚咚的脚步声,就像合着节奏的拍子。
站在台前的时候,她的心情依然还踏着步子,咚咚地响着。三局两胜,输家轮换,排在前面有好些人,而她多怕当轮到她的时候,并不是和任远对打。他和一个同学打了几回合,又和另外的人打了几回合,轮了好几番,终于轮到了她和任远。握住拍子的时候,看了看在水泥台那边的任远,心尖微微地颤了颤,他注视着她,目光里带着微笑和鼓励。
她多想变得很优秀,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会有很好的成绩,会有一把歌唱的嗓子,会在文艺晚会的时候跳出喝彩的舞蹈,会在运动会的时候听到广播里一遍一遍让领奖的声音,还有,此时此刻,能够打得一手称绝的乒乓球。能够让任远刮目相看,能够有一次,只要一次在任远的面前骄傲一下。
但她依然还是自己。是那个毫无亮点的梅小清。她发出的球落在台面之外,她根本接不住任远发过来的球,虽然他已经尽量适应她的“水平”,很高抛的,很温和德,没有一点旋的,角度标准的球,但她的身体在左右移动的时候,拍子还是落空了。那是怎样一种沮丧呀,至少,至少应该接住一个球,至少应该再打得好些。
她听到尤薇薇替她加油的声音,看到任远鼓励的眼神,她把球握在掌心的时候,深深地吸了口气去,在心里暗暗地说,一定要发一个很好的球出来。呼吸几乎被屏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球拍,抛高球,挥板子——热气腾腾的喧嚣里,有雪糕从高处摔下来,摔在她的心里。或者,摔倒的是她自己。她窘迫得几乎要哭出来,那么认真地想要打出一记好球,但拍子竟然连球都没有碰到,球眼睁睁地从面前落下。
手里的拍子被缓缓地放在台面上。早知道的,早知道这就是失败的自己。
这样狼狈的自己,其实并不想落在他的眼里。
转身的时候,眼泪只差一点点,就要涌上来。
后来有练过一段时间的乒乓球,在单位的院子里,每天拉着那些半大的孩子与她练,他们看着她不断地挥拍子,不断地奔跑,不断地试着用各种手法发球。但她再也没有和任远打过一次乒乓球。
整个高三,都没有。
以后的以后,也没有。
教学楼下的水泥乒乓球台,在不久之后就拆掉了。因为有老师觉得那太吵了,会影响学习。
黑板上每天都写着,离高考还有多少天。那些一天天减少的数字就像孩子手里的烟花棒,分秒必争地闪烁着,到了最后一天的时候,就灭掉了。这一段时间就用尽了。不可能再重复。
“该上战场了。”班主任说。
那属于梅小清的战场呢?注定是一场败仗。高考的那三天,都下着雨,空气中是那种热辣的沉闷的夏,知了在树枝上喊着悲凉的号子。梅小清在每一门考试后,都站在校门口静静地等着,她等着任远出来。即使她一个字也不会跟他说,但她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属于自己的,又蠢又笨的方式,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他。一定要考好。她对他说。
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知道分离在所难免。
在倒计时里,他们都要散去了。
其实这么多年,一直都有着任远的联系方式。MSN。上面密密匝匝的也有许多的号,同学、同事、编辑、还有一些看了她的小文寻找过来的读者。但她从来都让自己的头像处于脱机的状态。可以说话的,依然只有两个好友。
几乎没有主动跟任远联系过,只有一次,那时候任远在印度任职,梅小清在看了印度高温的天气后,忍不住给他留了言。他后来有回,说很好,已经习惯了。梅小清在电脑的这边,没有再把话题继续下去。这样就够了。她总是这样告诉自己。他安好,就够了。她不想让她的感情烦恼了他,会变得很贪心地,会不断地想要跟他说话,会变得很依赖。
任远也很少在线。也许他工作忙碌,也许他和梅小清一样,习惯了把自己隐藏起来。但她在每天上MSN的时候,会不由地翻到朋友的一栏,会看看他在不在。那是下意识的一个寻找,毫无结果的一个寻找。他在。她也不会去主动说话。
心会乱。
生活会乱。
情绪会乱。
在一些节日的时候,他会发过来简单的一句:节日快乐!那种简单就好像是群发一样,但她看到的时候,会觉得像被偶像问候了一样,很幸福。他从来不知道他在十年里,对她有着怎样的影响。不知道在过往的岁月里,她怎样深深浅浅地思念着他。
虽然他们之间的所有的事,都那么淡,淡得就像是天边的一朵云彩,只是同行、只是整理抽屉、只是去医院探望、只是送过一束花,一本书,只是熬药……但那是梅小清整个青春期最深的情愫,也许那时候的她,什么都不懂,笨拙而单纯,但她知道的是,她喜欢他。是第一次那样认真地喜欢一个人,用尽了所有力气。
在小区门口的时候,梅小清意外地遇到了唐展。他手里牵着一条沙皮狗,大大的脑袋,棕黄色皱巴巴的厚皮,就好像一件根本不合适的衣服穿在身上起的褶皱,眉头耷拉下来好像把视线都遮住了,但愚钝的模样却又有着憨厚的可爱。
上次在香颂后,他们并没有再联系过。梅小清以为因为他被她那天失常的样子吓住了,所以断然是不会跟她再见面了。
“帮个忙。”唐展见到她,开门见山地说:“帮我照看几天阿贵。”
“它?”梅小清弩了弩嘴:“不行。我那里没法养狗。”
“可以放到阳台上。”他说着已经放下背上的背包。她才察觉他的背包比她的挎包大太多了。他解开系好的绳子,拉开来给她看一看:“狗窝和狗粮已经准备好了。”
她别过面孔:“你那不是宠物店吗?”
“那里没法放了。狗笼子都满了。”他认真地说:“这是别人要买的,我得好生照顾,再说了,你还欠我一份人情。”
她望着他。
“跟你去同学会,冒充你的男朋友。”
“我没有说你是我的……”她顿了一下,说:“男朋友。”
“你也没有否认。”他揉了揉鼻翼,笑着说:“下次还有这样的事,我也愿意帮忙的。你就替我好生照顾它几天,最少三天,最多一个星期。到时候你别舍不得还给我。”
她看着那只叫阿贵的狗想了想,迟疑地说:“它要便了呢?”
“有沙,我准备了。”他倒是想得很周全。
她迟疑了一下:“我恐怕没有办法照顾它,如果它生病了?如果它走丢了?”
“为什么不试试?”他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说:“有时候没有想的那样复杂。”
没有想的那么复杂。她在心里咀嚼这句话。
“它很听话。并不会太打扰你!”唐展继续说服着:“有时间的时候带它下楼散步,晒晒太阳,按时给他喂狗粮就好了。”
还没有等梅小清开口,他又继续地说:“你看上去脸色不大好,是病了吗?”
“感冒。不过已经好了。”她有些些感动他的细致。
“我每天都在相同的地方遛狗……你说过那也是不错的锻炼,如果愿意,我可以等你。”他暖暖地看着她。
她沉吟了一下:“最近会有些忙。”
“那,等你有时间吧!”他的声音里有着难掩的失望。
她默默地接过狗绳,说:“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清冷而疏离。他不知道该怎样接近她,想来想去,干脆送一只他养的狗给她,把它放在她的身边,倒是不错的主意。至少还可以有着借口与她见面。
梅小清的手里多了一根狗绳,阿贵在前面懒洋洋地踱着步子,昂着皱巴巴的头走得很骄傲,因为肥实,身上的皮肤也跟着抖动,她忍不住地笑了。也许没什么好复杂的,照顾一只狗,去谈一场恋爱,或者看着任远走向他自己的婚礼。
他即将是别人的丈夫了。
这个事实,还是会刺疼了她。既细微又锋利。
也许不那么执迷地迷恋着一个人时,会快乐一些。


第十一章 他们的生活,是硬币的两面
不得不说,阿贵是一只很和谐的狗。不吵不闹,只是蹲在茶几旁,静静地玩着一只拖鞋,不断地咬来咬去,专注得就像是拖鞋里藏着巨大的宝贝,它一定要征服它。这种恒心和执着让梅小清有些担忧,它的性格会不会太忧伤了?
小时候养的那只狗,总是撒着欢儿地乱跑,总是会在满屋子里跳来跳去,它要掉毛,沙发、床上到处都是狗毛的时候,母亲就会很生气。有一天出门就把它一个人锁在家里,它竟然很报复地把一床被子从床上拖了下来。那是一只很开朗而活泼的狗,喜欢撵路,见到认识的人时,就会热情地扑到别人的膝盖上,用爪子不停地挠着,跟对方玩耍。而且它不喜欢孤单,它总是挑有人的房间呆着,如果你从这间屋子走到那间屋子,它睡着了也会醒来晃悠悠地跟过去,再趴在你的脚边。每天上学的时候,它会跟着梅小清走老远的距离,她总是佯装生气,快回去,我可不能把你带到学校。每天放学回家的时候,远远地它就扑上来了,它的爪子不停地挠着,伸出舌头舔着你,尾巴摇得很积极……就像最亲密的朋友一样相处着,但母亲觉得它太麻烦,也没有问过意见就送走了。
在那以后,她没有再养过一只狗。如果有些是注定要失去的,还是不要了。但现在,另一条狗闯进了她的生活里。她坐在电脑前敲着字,每一次抬头望过去的时候,它依然还是玩着它的“玩具”。
终于想起来还没有喂它吃狗粮,她对这个不懂,到底像阿贵这样的狗需要吃多少才是饱呢?打算在百度上搜一下的时候,手机响了。
“吃过了吗?”是唐展轻松愉快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不明白他问的是人,还是狗:“要喂阿贵多少?”
“两纸杯就够了。”
她从电脑前站起来,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去打开阿贵的“行李”。
“对了,记得要用水泡软,否则它会消化不良。”他提到消化不良的时候用了调侃的语气,她就明白他是在嘲笑那次她吃得太多呕吐的事。眼睛轻轻地垂下去。那是不能重复的心情,那是不想要再回顾的时刻。
“在听吗?”对方轻声地问。
“我要给它弄吃的了。”她没有回答地说。
“它现在怎样?”
梅小清看了阿贵一眼:“好像已经适应了,现在它正忙着,恐怕没时间接你电话。”
她难得的幽默惹得他在电话那边笑出声来:“它一定是正咬着你的拖鞋?”
“它为什么对拖鞋这么不怀好意?”梅小清浅笑。
“那你得把家里的拖鞋都收起来,免得它全部祸害了!”
“怎么不早说?”梅小清嗔怪道。
“怕说了你就不肯养它了。”
两个人又在电话里闲聊一阵。直到梅小清察觉这个电话打得超乎寻常的长了,心里一怔,立刻地说:“就这样吧。”
合上电话的时候,她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握着狗粮,发了会儿呆。
其实还是很想再养一只小狗的吧。只是缺失的永远是勇气。
其实能够在给任远第一次写信的时候,告诉他,她的心意。会不会还有机会?又或者,能够在MSN上试探地问过去一句,是不是还会有机会?还有,如果在大二那年的杜甫草堂,能够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她有很多,很多的机去跟他表白的,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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