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拿来的条陈,姚海棠就不由得对眼前这俩五体股地,这比现代那些4A广告公司做的策划案只强不弱:“比我想得好多了,对了,庐山那边也一块儿做。那边就换个主题,挂的联儿不是采菊东篱下么,就用它。酿好的菊花酒,再弄个菊花宴、菊花茶,这可不就齐活儿了。”
“是,那就照姑娘说的办。”商量好了秋天的主题定好菜肴,周掌柜就拿着条陈下去了,仅剩下青苗在院子里站着。
“还有事儿?”姚海棠问道。
青苗点头说道:“确实有事儿,眼下先说香满堂,姑娘为什么不让在这时候推出,您不是说在秋天饮很合宜么?”
这个…
…姚海棠想着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来:“等食器,你要真拿个土瓮上去,古朴是有了,奢华不足。庐山那边儿既是以古朴天然为主,那京城这边就不能一样,总要各有特色才是,所以我预备做个鎏金铜炉,正好能把酒瓮放进去,这样儿古朴之外尽是奢贵之气,也符合‘金’秋的主题嘛。”
对于姚海棠这番话,青苗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说:“那就这么办了,姑娘不是说最近要做很多东西吗,怎么还有工夫在这儿闲着悲春伤秋呢?”
“啊…
…对了,我跟刘坊主说了今天过去,前几天订好的金碗银盘全好了,我得取回来錾上花纹儿”姚海棠老早就想弄个高规格国宴,就是请皇帝和诸皇子一块儿来天然居饮宴呗,这样一来以后哪个食肆想撼动天然居的地位都得觉得望尘莫及了。
在她离开以前,她要让天然居根深树大、枝繁叶茂,这样跟着她的这些人才能够长久的平安富足下去,不至于因为她离开就树倒胡狲散。不仅仅是天然居,南山窑要这样,新开的酒坊要这样,天工坊更应该一直办下去,人说百年名校,她就希望天工坊能一直立在东朝。
这些都是她在东朝留下的行迹,设若将来老了,她总不至于回望起来觉得自己蹉跎了大好的青春年华。
想着就起身要往外去,青苗看着她没好气地喊道:“姑娘,不用去了,还等你去呐刘坊主都已经把金碗银盘送到天然居了,我刚才顺道带了过来,现在就在院子里放着,别想着一出是一出,您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得改改,老这么冲可不行。”
“知道了,青苗啊,你最近可是越来越唠叨了,我都快以为是杜敬璋回来了,满嘴的规矩礼仪。”姚海棠一边跃下台阶,一边回着话。台阶下摆了三个大木箱子,姚海棠一走近了揭开,全是金光灿灿、银光闪闪的。
金银为器,就算是素面儿的那也够能震撼人,金银之器,一样儿两样儿摆在那儿不显,要是一摆摆出满满当当一整桌来,那就真是排场十足了。就算是宫里,那也绝少用金银做碗盘,东朝的皇帝可不像中国历史书上记载的那样,以金银做盏嵌玉镶珠。
“太土财主了,啧啧啧……十分的暴发户。这么一摆出来,我觉得不錾也够好看了。”姚海棠一一细看着,这时候的金银都是足金足银,光泽和质地好得没话儿说。虽然看起来不像现代那样光得跟镜似的,那那份光辉尽照却素净温和的质感比什么都好。
“姑娘,您预备请谁吃饭,非得整这么两桌碗盘不可,箸是象牙、筷加是白玉、碗盘是金银,就连垫碗筷子的餐巾都是上好的渚锦盘花。难道您预备留着自己当嫁妆,以后好宴请亲贵们?”只有这个勉强说得通了,青苗通常不会把姚海棠想象得太过复杂。
而在这件事上,姚海棠还就是复杂了“皇上喽,还能是谁。我预备在天然居设宴款待皇上和诸位公子、公主。要不然你以为我敢用这么高规格的排场来招待谁,就算以后能招待旁人,这头一回也得招待皇上和公子、公主们”姚海棠说完盖上了箱子,仔细一估算,怎么也得个把月才能錾完,看来是真得闭关了。
但是青苗却有些疑惑地说道:“姑娘,皇上和公子、公主们平时也常来,虽然皇上多在宫中,但也常有皇上身边侍候的人到天然居买时令点心饮品。皇上但凡出宫,必然会到天然居坐一坐。所以我有些不明白,您为什么现在要摆这排场?”
对此,姚海棠挑眉一笑说:“这还不简单,虽然人人都知道皇上会去,见了也知道这是皇上来了,公子公主们更是常来常往,但是大家伙儿都从来没有正正式式地亮过相儿。我这回要做的,是光明正大地在天然居里招待他们。”
……
看着姚海棠良久无言,青苗心中的疑惑更浓了一些:“姑娘到底想做什么?”
一摊手,姚海棠觉得自己目的挺明显的,于是说道:“我想的当然是无后顾之忧,不做就不做,要玩儿就玩场大的,小打小闹不是滋味儿。而且新媳妇儿在自个儿的地方招行家翁、小姑子和小叔子们,这不是很正常么。”
“随姑娘安排吧,我听姑娘吩咐,要事先准备些什么,选在哪一天,我好先定下了。是在京城还是在庐山,定下了才好提前预备好,要招待皇上总不能太随意了。”青苗觉得庐山可能会更合适一些,毕竟那里常来常往的多是京中亲贵与文人士子,寻常百姓不是去不起,只是那儿远得很,不如京城里来得方便实惠。
但是姚海棠和青苗想得不同,庐山是个清雅之所,天然古朴,要是摆一桌子金碗银盘,那可不能看:“京城,正好就着金秋这主题,说不得再请皇上题个字什么的,那就更圆满了。”
至今天然居的牌匾旁那行小字都是靖和二十七年杜和,姚海棠一直觉得如果在正堂裱个皇帝的御笔题字肯定很气场匾额是皇子写的,正堂挂的是皇帝手书,做饭馆做到这份上真叫霸气啊。
“姑娘,您还是先想着把手头的事儿处理完吧,您还好一番子事儿。今年的账会完了交到您这儿,你还得看看,再加上这几箱金银器,您且得忙着呐。昨天我还和安丰商量了一番,明年酒、茶叶招各地的行商,还得您亲自过问,京城里不合适把各处的人都聚起来,西夷那位王爷和其他几个部族大概都不愿意来京中相商。按我们的想法儿,要么去青洲一带,要么去云泾河,姑娘看去哪儿合适?”青苗看来是要在婚前把事情都再过一遍,要不然不能安心去举行婚礼。
云泾河,寻径园……姚海棠顿时间惆怅无比,她从云泾河出来一门心思想找杜和,后来找到的是杜敬璋。好吧好吧,其实就是一个人:“那就去云泾河吧,自从出来还没回过。”
所有美好如梦境的一切都在云泾河,姚海棠遥想着云泾河,忽然生出几分近乡情怯之感来。
219.金银为器
金银为器流光溢彩,这是东朝人对金银器的印象,姚海棠看着整几箱子金银器构思图案花纹时,总支着下巴觉得自己应该颠覆这个印象。其实金银器也可以古朴深厚,和粗瓷大碗那种略带粗糙的古朴感不同,金银器是厚重华贵。
不抛光再加做旧一下,基本上金银的那种明晃晃、暴发户的感觉就会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应该是一种……像王安石那句诗一样,应当是“宝鬓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应该是这样的一种感觉。不吐不露不扎人,清清然自有一番风韵。
“很好,就这样,既然是金秋还得扣题。做皇帝的最希望什么呢,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名垂青史……”姚海棠这么一想就有主意了,以这些为寓意的吉祥花纹实在太多了。
如碗盘可以用五谷丰登、瑞雪兆丰年、瓜果满园香、山河社稷图一类的图案,如筷子则雕成行云行雨的瑞兽,这样一来皇帝肯定得欢喜得很。
三大箱……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而且还不能假手他人,姚海棠每每拿起錾刀时就有些无奈,她怎么就给自己找了这么一桩事儿。等她把那三大箱金银器錾好了,时近立冬,天渐冷起来了,满城的叶尽是金红之色。
至于主题,她还没让开始呢,既然要请皇帝来吃,当然得吃这主题的第一顿才是。不过招贴画儿是早就贴出去了,俗话说得好,光面儿人情谁不会做“青苗,哪天立冬来着?”
姚海棠对一年四季的节气可不太了解,好在东朝也是二十四个节气,每一个节气的名称都差不离,要不然现在问都不知道怎么问。
“后天,十月初六,姑娘问起节令做什么?”姚海棠忙,青苗就陪着她忙,不但是里里外外的事儿,还包括忙和自己的婚事。
“那咱们就后天请皇上吃饭吧,冬至大节,想请也请不着。现在说是立冬,却正是秋意正浓,满城金黄的时候,说是金秋也正是时候。”东朝的京城倒不算太过北方,倒有点儿像现代的南方,一般来说是春秋长冬夏短,直到十一月中旬都仍旧是一片金秋之气。
“是,天然居都已经准备好了,姑娘要的食材也都备下了,宫里头还得姑娘自个儿去请,至于公子、公主们,比四公子长的您要自个儿登门去请,比四公子幼的下个帖子就成。”青苗说罢就自发自动去给姚海棠备帖子,至于内容写什么合适,青苗觉得还是自己来比较妥当。
既然是正正式式的请客吃饭,那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写帖子,随是一句诗两句话都成,正式的帖子姚海棠连格式都不清楚请人倒是不难,姚海棠这几个月也和公子、公主们混得挺熟了,面儿上大家还真是亲亲热热的,至少当着皇帝的面,大家都挺和睦。私底下见了面也都彼此笑脸相迎,甭管有仇还是有怨,公子们也不至于冲着姚海棠来了。
——很明显,是慧思公主那个大大的教训在前边儿做前车之鉴,后边大家也没谁再动这心思。慧思公主可以说是自取灭亡,但她的那些门客和根系都被里里外外涮了个干净。
大家都知道这是皇帝在集权,慧思公主在朝中暗里结党营私,做了皇帝最不能接受的事儿,但是杜敬璋的手段实在过于狠厉,大家伙儿谈到这事时都是一句话:“待一块儿长大的况是如此,可见到他对面儿去不是个事,动了他的人那就真是个大事儿了。”
到了宫里,姚海棠把来意跟皇帝一说,皇帝就乐呵呵地看着她,说道:“行了,去准备吧”
说实话,姚海棠没想到这件事能这么顺利,她以为怎么也要说说因由。或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皇帝遂又是一笑:“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这话换个立场来说也是一样,天下也无不是之子女。他们纵然偶有失误,只要不到lun理纲常上,朕何尝舍得。”
这句话是姚海棠从前劝杜敬璋的,辗转来去还是到了皇帝耳朵里,不管怎么知道的,总是让皇帝听了耳顺得很,所以答应起来自然也爽快得很。
看着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姚海棠莫明地生出一丝悲意来,这皇帝虽说很多时候挺不是东西,可人之将死不免悲切。皇帝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已经在做最后的安排了,但是这天下只怕除了她和皇帝自己外,没人相信皇帝真的会就这么去……
皇帝就像那说狼来了的孩子,几年前就说了命不久,结果几年来一直活得顶好顶好,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捉鳖,这精神头谁相信他会死啊“皇上……”
“该唤朕父亲,三书六礼都过了,只等老四回来迎娶,海棠……”
皇帝忽然唤了姚海棠的名字,这自然让姚海棠心里一惊,接着又听皇帝说道:“缘何不愿老四担此大任?”
皇帝说这话时拍了拍龙椅,问的是什么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这时满室灿然的殿堂里忽然被风吹落了帘子,太监一时来不及挂起来,殿堂里前有了些阴阴之气。等小太监把帘子再挂起来时,姚海棠发觉自己愣神的这会儿皇帝一直在兴味盎然地看着她,似乎很想听听她的答案。
“回皇……回父亲,儿媳……”姚海棠愣是觉得奇怪得很,于是想了想颇有些大胆地抬起头来说:“可以自称我吗,可不这么答话吗,总觉得挺奇怪的。”
“嗯,说吧。”皇帝既不见动容之色,也不见不悦之意。
见是这样,姚海棠就颇有些忐忑,这称呼奇怪,这问题就更不好答了。答案当然很明显,可关键是说给皇帝听,她得斟酌斟酌:“我只希望有生之年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喜欢的事,对讨厌的人可以不假辞色,对喜欢的人可以不遮掩。不用每天揣着一张礼法俨然的面具活着,可以做自己,想哭了就哭,想笑了就笑,粗茶淡饭过安乐平和的日子。”
她说完后皇帝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是还在等着听她的话似的。姚海棠咂着嘴一想,继续说道:“人生苦短,就算是灵器师也终是寿元有限,既然活不了千年万年,那就该趁活着的时候……轻裘肥马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做个快快活活的人。在京城,尤其是在宫里,在这张椅子上,能不能快活且不说,至少既不能快意恩仇,也不能仗剑江湖。”
“朕了解老四,他的第一位先生是当朝大家,是个推崇性天应自然的道学家,老四受他的影响很大,所以他一直怀遁世隐世的念头。他有这念头有根有源可以理解,只是你一个小姑娘说出的话来却为何满是沉沉之气。”皇帝其实很喜欢姚海棠说的那句“轻裘肥马仗剑江湖”,至于快意恩仇,皇帝觉得虽然难,但也能做到,快不快活那就各人心中自知了。
但是皇帝并不觉得这样的话是一个小姑娘说得出来的,很多人穷一辈子都可能到不了这般境地,皇帝可不相信还能有人天生就怀揣着这样的志向。
“父亲,虽然我活得不长,但所历几经生死,人只要一经生死总了悟得更多一些。”
从皇帝那儿出来,姚海棠长出一了口气,太后那边再去请了,出宫还得去请大公子他们几个。好在比杜敬璋大的没几个,要真是跟慧宁公主似的上头十几二十几兄弟姐妹,那她就不会动请人的心思了。
十月初六,正午,天然居外整条街上布满了太平院的黑衣人,明岗暗哨都有,百姓们倒是可以自如来往,但一旦有人要靠近天然居,估计就会被射成筛子。
京城百姓都知道,今天是当朝那位嫡长皇妃宴请皇帝、太后和公子、公主们的宴席,宴请本身倒是合规矩的,只是这排场不免让天然居外来来往往多是看热闹的人。
不能靠近,也没说不能远远围观,东朝皇族一直就不曾披着神秘的面纱,所以大家伙儿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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