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生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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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生春- 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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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从今天起你们俩就跟著我吧,直到有一天我们再没有人可差使的时候,我们也可以散去了。”只是这一天,不会来得太早,太平院共有九组,眼下散去的只是向来在明处的三组。

太平院有能撤的,也有不能撤的,如八组,八组审批著很多东西一直也是在明处,八组需并入文澜阁,以后主掌审时文小说话本一类。

“院长。”

“还有事吗?”

“言相退职入阁,皇上正在为宰辅之选而费神,您看咱们是不是应该出面给些建议。”

“不必,宰相做到言相这般并不容易,历来宰相实则掌管一半天下,虚则无非是个摆设。院里这回必需保持沉默,看皇上是需要一个梁柱之臣还是需要一个摆设,皇上的需要决定院里怎么处置以后的事。”

每到这时候,他就忍不住想,如果皇位上的是公子他怎么会这般小心翼翼,早已经入宫与公子商议此事去了。

可惜不是公子,更可惜的是皇上没有公子那样的手段及眼光,很多时候,皇上的眼界太过局限在一国一朝,远不如公子想得多看得远。

“院长,云泾河那边传了信儿来,说公子和姚姑娘今年刚从海上归来。

小郡主下个月办周岁,您看院儿里是不是该去个人?”下属的意思自然是让他去。

院儿里的这些下属们倒也有趣,按公子的话说大概应该是“有趣得很”个个都知道他的心思,虽不说透不多言,却总是忍不住创造些机会。

只是创造了这机会又不由得想起,那可是公子的正室王妃,这让他这些下属每每都感到为难。甚至有人还找了和海棠差不多的姑娘来,但是他们找来的哪一个都没有她身还那种温暖安宁之感。

“既然是你提起,那你去吧,以后就待在云泾河不要再回京师。”陈荣与公子、海棠都较为熟悉,陈荣若去云泾河,想必他们不会如见自己一般尬然无语吧。

其实这尬然无语的“他们”无非只有他自己而已,他一直在想,那两个人怎么可以做到如此坦然,坦然得让他觉得自己无所遁形,坦然得让他觉得自己如此阴暗。

“院长让我去我自然愿意,小郡主玉雪可爱,我与公子、海棠姑娘也经年未见。只是院长,您确定您不亲自去一趟么,公子应当会发信儿给您。”几年下来的江湖生活,让杜敬璋骨子里的变态愈发明显,而且趣味愈发低级起来。

比如调侃他这旧属下就属于相当低级的趣味,按姚海棠的话说:“杜敬璋,你要不要这么家长里短、三姑六婆。”

每每想起姚海棠说这句话时,乔致安就分外想笑,然后想亲口对他们说上一句:“公子若不是家长里短,三姑六婆,怎么会有八组。”

最终他还是没能压下见一面的冲动,也是这些年朝局渐平,而皇上又选了一位极有名望与能耐的老臣为相,终是没拿宰相做摆设。老臣自是持重,在朝局上多不偏颇,其实眼下真正需要这样一位老臣重臣的不是杜敬璋,也不是太平院与议政院,而是今上自己。

公子与海棠的女儿叫杜宜歌,这一辈排宜字,儿子叫宜醉女儿叫宜歌,看来公子是当直喜欢江湖里且醉且歌的日子。

这样一来倒是省了桩事,没人管杜宜歌叫小歌或者小宜,这孩子的名字真是占足便宜,这也像是公子爱干的事。

周岁宴上,他终于见著那夫妻二人,一个牵著儿子,一个抱著女儿,一家四口看起来那般温暖美好。公子抱著女儿时,那脸上溢著满足的笑容,便是宜醉出生时也没这么合不拢过。

只见公子逢人就抱著宜歌说:“看,这是我女儿,漂亮吧。”

谁敢说不漂亮,众人自是纷纷应漂亮,再说宜歌多像公子,自小便是白玉一般,蔫能不漂亮。要知道,当年京里多少王亲都说没见过像公子那般漂亮的孩子。

等公子发现他时,越过人群抱著女儿过来,照样凑近了说:“致安,我有女儿了,看看,漂亮吧。”

笑著应声道:“漂亮,恭喜公子。”

“别尽恭喜我,自己找个地儿吃饭,吃喝好再来找我。这孩子的奶妈哪儿去,再吸下去我这手指都得吮出血来,致安啊,你坐著我把宜歌抱给奶妈再来跟你说话。”说著公子就转身去寻女儿的口粮,留下他在原地看著,忽地会心一笑,公子终也过上了他想要的日子。

柴米油盐、平淡庸碌,公子甘于这样的生活,并且热衷于这样的生活。就像公子自己说的一样,在最高的云端看够了风景,凡俗尘世才愈发珍贵可爱起来。

这样就很好……

能看著公子过所求所愿的人生,他便也能死而无憾,何况公子怎么会看著他死呢!

“乔院长。”叫他的自然还是那个眉眼弯弯如月牙,笑起来灿烂温暖的姑娘。

“海棠姑娘。”

他话音一落下,就有个小鬼扑到了他脚边,抱紧了他的袍子不撒手:“叔叔,你要救我……”

……

便是再稳重冷静的人遇著这么一出了也得愣神,他低头看了一眼,原来是宜醉:“怎么了。”

“娘欺负人!”这石破天惊来一句,惹来周围好一些人的注目。

“我欺负你……啊,对,我不欺负你欺负谁。敢说我欺负你,我今天非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欺负不可。来人啊,把这小鬼给我抓起来,关柴房饿三天再说。”

姚海棠这么一说,宜醉愈发不撒手了,眼下就这么一根救命稻草,宜醉是死也不会放开的:“我不要……”

说完宜醉还抬头冲救命稻草特灿烂特真诚地笑著道:“叔叔,你最好了,你会帮我对不对。”

宜醉多聪明,先夸一句,然后再让人帮忙,最好的叔叔当然不应该拒绝他的求助。

这孩子笑起来多么像眼前的姑娘,一样的温暖灿烂,只不过……

“你无耻起来倒有几分公子当年的风范。”这话大概也就他敢说。

“胡说,我可不会随便抱人大腿求人帮忙。”公子自他身后来,这般说道。

“公子只会一手拿剑,一手揪著人衣襟问人帮不帮忙,从这上来说却是殊途同归。只是公子以理以力,宜醉以情以心。”

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这孩子彻底教坏了。“说罢,公子就盯著依旧没撤手的宜醉。

宜醉似乎感觉到了大人之间的对话对他不利,眼珠子一转,撒手转投向公子怀里,依旧还是顶著那张笑脸,或许他也知道自己那样笑有很大的杀伤力。

“爹,你最好了!”

顿时间众人皆笑,公子拍了宜醉一巴掌,笑骂道:“猴孩子,尽给爹丢人,来人,赶紧把他带下去,好好整理整理,瞧这脏的。”

宜醉满以为躲过一劫,却不了才露出笑脸来,就又听到一句话:“既然娘说三天不许吃饭,那就三天不吃饭,吃稞子面、杂粮包吧,也不能饿著你。”

顿时间宜醉的脸就垮下来,苦著脸说:“我不要,你们大人最爱欺负小朋友了!”

满室哄然……

其实,公子年幼时也是这般天真爽朗,只是最后消磨在了宫廷朝堂之中,而如今又拾回了,他应该替公子高兴。

或者说,他应该为他们高兴……

番外:乔致安——最温暖的回忆

入夜时分,他一人独坐在小院中,耳畔有浅浅笑语随风时来,当他为此会心而笑时有人在他身边坐下来。

“致安呐,我还当这辈子你不会主动来相见,没想到最后没忍住的还是你。说起来,我们俩都不如他们洒脱,总是牵绊得多,舍弃得少。”

他看着小言,忽然觉得时光渐渐地把他们雕刻出寂寞来,岁月一笔一划落在身上时他们都沉默无语,由此便从寂静里生出寂寞来。

“大舍大得,我们难得顿悟,哪如公子。”

“啧啧啧,这话儿真酸,致安,来陪我吧天天看着他们温馨圆满,有时候让我觉得无地自容,他们俩这圆满灿烂得让我觉得害怕,害怕自己的不圆满会成为他们的缺失。”小言说这些话并不显得落寞,依旧是京中人常道的公子如玉、温润圆融。

“我还有事要做。”

很多年前他就是说完这句话后只身留在京城,偌大的担子一肩扛着风雨无阻地前行。久了……竟不再觉得累,想来已成习惯。

“有什么好做,京城没你照样转,太平院没你,皇上说不定正高兴呐。那样的一支力量……不过皇上用来肯定不如你得心应手,处处受掣肘,到时候也得散。唉,这些破事儿,你慢慢折腾吧。”

小终不得不承认,这京城眼下确实不能没有他,如果没有他,太平院的儿郎们如何安然退出。既然公子先走了,在太平院的人没有退尽时,他必需一直在,纵是站成一尊石像也不能后退半步。

“萧姑娘怎么样了。”

一说萧姑娘三个字,小言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没怎么样,别把萧玉槿跟我扯一块儿。”

“我只说萧姑娘,也没说是萧候爷府上的姑娘。”

他这么一说就见小言怒指着他道:“乔致安,你这混帐东西跟谁学坏的,明明公子在云泾河,你居然还能跟着外人学坏”

……

“杜敬璋,你还说他们俩之间是清白的,压根、绝对、不可能清白得了”

“你这满脑子胡思乱想跟谁学的,莫非也是跟外人学的那你当初怎么不把小言、致安跟我想到一块儿去,这多复杂多曲折。”

“我是愿意这么想来着,你看,小言谁都喜欢,乔院长喜欢你,你谁都不喜欢,不过这两个人一直跟着你,就像左右手一样,舍是舍不得的,所以你也只有将就了。相比起来,你更喜欢乔院长……”

这话没说完,一边趴着的人就被拍没声了。

院中坐着,不管是小言还是他都听到了,俩人看了一眼下意识地拉开点距离,然后他便心想:“是该拍。”

小言则是一句话脱口而出:“公子,你们家那姚海棠该收拾收拾了,简直胡扯。小爷我虽然没合眼的姑娘,但小爷我喜欢的是姑娘,不是爷们。”

小言话音一落下,便听得不远处海棠喊道:“我也只是说说嘛,干嘛拍我,疼……”

接着便听见好一通安抚之声,还有小孩儿不屑与同情兼而有之的轻哼声:“爹好可怜呀。”

一边的小言也是直摇头:“唉,家门不幸啊”

他在旁只是会心而笑,只是笑到一半笑容便顿时间僵住……

半晌后小言才发现他不对劲:“致安,你这怎么了?”

小言的惊呼声把公子一家子招了过来,公子手搭在他脉门上细细查看一番后说道:“肺腑里有余毒,致安,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这世上没人比公子了解他,只要他愿意,这余毒如何能入得肺腑。但他却没有回答,多年前那三帖清除余毒的药他并没有服用,当时并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一日一日发作时才知道,每当余毒发作时,他便有理由想起那笑容温暖的姑娘。

只有余毒发作的时候,他才有理由去想,否则纵便如此刻近在眼前,多想一分也是不被允许的,也是奢侈的

“好了,小言你扶致安下去歇着,回头我开几剂汤药你服下,以后能好点。致安,你这毒发作下去虽然要不了命,但损中气、耗元气,是要拿命来烧的,回头我得盯着你把药喝下去,你这不喝药的毛病可不是从我这学的啊”

他从厌烦喝药,喝药会让他想起父母,儿时他身体不好,常年服药。每每都是母亲亲自煎好汤药哄着他喝下,后来母亲去了,他便是能不服药便不服,却不想公子竟然还记得。

“公子,不碍事。”

“还不碍事呢,公子,多给致安开几帖药,我最爱看别人干不爱干的事。”小言嘿嘿然说道。

夜里他躺在床榻上,自然难以安睡,感受着身体里传来的阵阵刺痛感,如细细毫针一般扎着,余毒已深,想来就是公子也除不干净。

“拿命来烧又如何,一切安定之后,对于我这样在阴暗里生活久了的人而言,活着也很奢侈。”

当初他没有服那三帖清余毒的药,如今想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回忆起来时,竟觉得那些时光都是温暖而宁和的。一路走来有荆棘有风雨,也感觉到了温暖,哪怕那些都已成回忆,也都是好的。

小言说的没错,他愈发酸了……

只是这世上的人与事永远由不得你决定,上天总会在意想不到之处,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安排。

宜歌的周岁宴过后,他特地一个人自陆路缓缓而行,不管是用以缅怀一些人一些事也好,或者是用以排遣自己胸臆间的种种情绪也罢,他只身上路,一人一马,倒也感觉洒脱。

“轻裘肥马仗剑江湖,应该就是这么番境界吧”他知道这句话,是姚海棠说过的,先帝曾经念叨过一阵子。

他念叨完这句话,便听得旁边响起一个颇为欢快地声音:“轻裘肥马仗剑江湖?那得先做个富贵闲人,要不然既没轻裘,也没肥马,说不定连剑都没有,余下的那江湖就也不相干了。”

“舍妹鲁莽,公子勿怪。”

他回头往后看一眼,只见一行人正在后边打马而行,凭着良好的记忆,他知道眼前这一行人的身份:“不碍事。”

“唉,又是块冰,好冷啊老天爷呀,今年春天已经够冷了,为什么还要摆这么多冰块儿呢,会冻死人的”说话的是云一朵,江湖上有名的天湖庄云家嫡出兄妹俩,哥哥叫云一山。

只见那云一山狠狠瞪着云一朵,示意她别说话,遂又回过头来看着他说道:“公子见笑了,舍妹自来顽劣,且不懂规矩,还请公子多多包涵。”

“好了好了,我错了错了,公子有礼,小女子才疏学浅,还请公子请多见谅。”规矩还是有的,只是不免跳脱了些,总让人觉得是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鹿,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时刻准备着一蹦就入林深处。

“不碍。”

“喂,我叫云一朵,你呢”

“朵朵,你怎么一出门就半点规矩也没有,你再这样我让人把你送回去。”

原来小名叫朵朵,这倒真是个性子顽劣的小姑娘,和海棠倒是一点儿不像。他有限的人生里,接触过很多女子,从高在云端的后妃、公主们到寻常市井妇人,乃至是秦楼楚馆中的伶人。

没有一个像海棠那样温暖,倒是见过很多像云一朵这样的小姑娘,娇养着没规矩又跳脱无拘束。

“乔致安。”

“乔致安,这名字真俗,俗不可耐”

顿时间他看着云一朵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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