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齐晏一挥手说:“我知道海棠姑娘不缺这几个小钱,回云泾河再给我就是了,再说咱们俩家还拘束这些个,你就先住下,住段时间想回去了就回。你一个小姑娘,在京城置了宅子也没什么用,就当是借住好了。”
“这……也好,谢过齐三公子,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到底是相交了一段时间,在云泾河姚海棠跟齐家上下算是最亲热的,也就没想着客气。一安顿下来她就写了信回云泾河,让青苗把银钱给齐家送去,人情欠了就是债,她一个人是背不起的。
人安顿下来了,姚海棠觉得自己应该开始想怎么把日子安顿好,怎么把心安顿好……(从今天起恢复双更,早八晚七哟~小弈一直很准时的养肥的孩纸们,可以开宰了呀)()
39.铜花簪
齐家的园子在京城有好几处,齐晏想来想去把姚海棠领到一处相对僻静一点的南隅来,繁华的地方不是他舍不得,而是觉得姚海棠独身一姑娘家,在繁华闹市住着怕不妥当。
安排好了姚海棠,齐晏丝毫不多作停留,齐家人的规矩都是好的。齐晏走后不久就派人把南隅的地契房契送了来,姚海棠收下了后这就算在京城有落脚的地方了。
“搁现代在北京有间院子多阔气,可在这儿我怎么就觉得这么寻常呢。”南隅比较小,就是几间主屋几间侧屋并着前后两院子,虽然小但是一应俱全,家什也都精巧而细致。
进了屋里姚海棠也没住主屋,主屋面积更大过于空旷,姚海棠住着怕自己半夜醒来想喝茶都半天摸不到。
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才知道,这侧屋才更不好,她认床认到后半夜才迷糊睡着,可还没睡踏实就被外头朗朗的读书声给吵醒了。睁开眼睛姚海棠揉了揉自己的脸,一脸郁闷地说:“知道了,我换间屋睡。”
反正小院儿里就她一个,也不理衣裳,披着薄被子抱着衣服就到西侧屋里去,可是还没进门呢,就听到了细微的敲打之声,一听就是锻造金属的声音。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齐晏不是挺妥当挺会来事的吗,怎么给我这么间园子,太奸商了”姚海棠这下就只能抱着被子进主屋了,还好主屋里很安静,一躺下去就睡到中午才起。
厨房在西侧,她起来给自己做饭时那锻造的声音已经停了,做了饭吃了姚海棠才发现齐晏已经把生活起居要用的东西都备妥了,怪不得齐晏非要拉着她吃了一天茶才带她过来。
下午坐在院子里姚海棠觉得自己该想点事儿的时候,一边是读书声,一边是金属声,一声一声不绝于耳,她叹了口气站起来,看来这几家的院子是连着的。下午都在院子里读书做活,当然声音就比上午要更听得更清楚一些。
这时的院门并不算太高,姚海棠只要往椅子上一站,就能看到两边的情形。东边儿是一群小毛孩子在那儿捧着书跟一中年文士读书,另一头是一群又黑又结实的壮年汉子在那儿……治器?
“就一香炉,用得着这么多人一块儿来錾花纹吗,我都一个人做的,记得在司珍坊也不是这阵仗吧。”姚海棠觉得这群壮汉真是在浪费人工,好好的继续去锻造金属原矿不成啊,非要一堆人挤在一块儿錾器。
看着看着,姚海棠忽然觉得自己找着组织了,除了壮汉一边儿也有小姑娘,不过都是做些小玩艺儿,两边似乎是井水不犯河水,姚海棠嘀咕着说:“天下器师出司珍坊,我要是去人也能要我吧,只是不知道他们招不招人。”
她这会儿其实也不缺钱花,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她是属于一会儿不动手就要手痒的。早上听着锻造声还烦,这会儿听着觉得好听极了,手指还跟着一下一下跳动,她就是个闲不住的命。
从前门出去,昨天是黄昏时来的,也没仔细看这边的建筑,这时才发现全是一连排的院子,出了门就是京城的内河,不时有小船摇摇晃晃地“吱呀”着声划过。她走到西侧院子的门外,就见门上挂着一块匾,上头写着“器坊”两个字。
也许是她运气好,这器坊还正在招工,招十四五岁有底子的姑娘,制的是铜镜铜簪之类的小型铜器。真要论起来铜镜可是姚海棠最拿手的,在现代实物最多的就是各朝代的铜镜,她从前练手时经常做的就是铜镜。
沿着台阶走进去,一屋子人竟然没一个看着她的,这会儿都专心在自己的手上,姚海棠一看还挺喜欢这气氛,这至少说明这群人都专注于自己的专业啊。不管怎么样,专业、敬业就是好的站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问她:“来试工的?”
试工?这个词对于姚海棠来说当然很陌生,不过她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连忙点头说:“是,我是来试工的。”
那人也不问她姓名来路,直接指了那头一筐铜簪的坯子说:“要的是花簪,你看着办,不拘什么样式,今天能做完吗?”
一天就做一铜簪,姚海棠又觉得这些人浪费时间和人工了:“能。”
说话间姚海棠就找了个空位坐下来,这头是搭了凉棚的树荫子底下,比黑汉子们待的地方可以凉快舒服多了。拿了个铜簪的坯子,姚海棠看了看,这才发现每一个铜簪坯子其实就是一头粗一头细的粗坯,表面都不怎么光滑。
她正摸索工具时才发现没有工具,就问旁边的姑娘说:“工具都放哪儿了?”
那姑娘特稀奇地看着她说:“你来试工工具都不带?”
难道工具这东西都要自备,司珍坊可不这样,姚海棠想了想又起身回院里取錾铜的工具,这进进出出的竟然也没人过问。坐下来铺开了錾套,她有好几套錾铜的工具还都是当初从司珍坊带出来的,手上也是司珍坊的,却不是她自己的了。
匆忙被绑来,她也没有随身带工具的习惯,现在她有的两套工具是乔致安派人送行李给她时夹在行李里的。在这儿上头,姚海棠又得称赞乔致安一句了,心真细一手拿工具一手托着固定在工作台上的铜簪,姚海棠想着这形并不怎么整齐的粗坯子适合做个什么。在她脑子里,什么都得随形,那才不至于浪费了材料:“看着应该适合做成枝枝蔓蔓的样式,月季、紫藤、莲,双面水莲簪。”
双面簪是古代发簪中的一种样式,顾名思义当然是正反两面都有装饰作用。姚海棠这人喜欢尽善尽美,既然都双面了,不如哪一面都好看。
通体荷叶荷花,簪顶上圆尖儿的,正好是个花苞,再盖片荷叶遮一遮,那样就有韵味儿了。花苞的尖儿上,姚海棠还惯性地打了个孔洞,等簪完一看就自个儿恼了:“傻蛋,錾什么孔洞,也不想想哪儿来的流苏”
整个一上午还是个半成品,她下午才能得工夫打磨,工作台上有放物件的小格,上边儿还有锁,锁上了各自回家吃饭,不住附近的可以在坊里吃,五个铜板吃一顿。
姚海棠嘴刁,她还是自己回了隔壁做了饭吃才过来,来时手里还抓着把细的红头绳,她打算用这做流苏。
等打磨完了把手里那些细红头绳做成了流苏,然后又织了个最简单常见的中国结,挂到铜簪上后,姚海棠直摇头:“败笔啊,下回再也不能多这手了,惯性要不得。”
她这就觉得自己做完了,然后拿给坊主看,坊主接过也没看,他正忙着盯住那边錾香炉。姚海棠也就不急,反正她也爱看,可是她就是个忍不住话的,看着看着就指了说:“这衣纹要要拐得圆一点,有棱有角不自然,圆一点儿会好看些,不过为什么要在香炉上錾个人啊,直接祥云瑞兽不就行了。”
坊主没搭她的话,不过錾铜的人手上倒是确实圆了些,这开始还看不出来,可每錾一个衣纹姚海棠都忍不住比划一番,等錾完了袍角的 衣纹,工人和坊主一看:“坊主,确实更好看一些。”
“嗯,流畅圆润,你叫什么名字。”这话当然是冲姚海棠问的。
“唐瑶。”绝对是真名,比姚海棠这名还真。
听了她报了名字,坊主才一边低头去随身的工具包里找刚才姚海棠塞给他的簪子,一边说:“刘罗生,以后叫我坊主就行了。”
应了一声,姚海棠说:“您以后叫我小瑶就得。”
只见刘罗生似乎终于掏着了发簪似的,一边拿出来一边说:“行,以后就叫你小瑶。”
说完刘罗生低头看着从工具包里拿出来的铜簪眼都眨不动了,缓缓抬高手,那红红的流苏随之晃动,风一吹来更是带了几分娇美的味道。在姚海棠看来这多正常啊,线绳流苏这东西,只要晃动起来或者被风吹的时候,都会非常女性化。
“一时没注意錾了个孔,只好坠了流苏,其实要是坠个玉平安扣会好一点,不像这会儿看着这么俗气。”姚海棠解释道,她是真的觉得这流苏是败笔,荷花是清雅的,要坠流苏也得用玉或者珍珠一类,这样才合衬。
但是刘罗生却好一会儿没说话,看着枝叶间似乎还有光线透出来,再拿在手里转了好几个圈儿才发现每个角度纹饰都到了,而且心思用得极巧。这时代真没有随形的说法,所以刘罗生看了很久,最后说:“这叫什么簪?”
“水莲流苏簪啊,用的是随形镂雕手法,里边处理的还有些不成熟,下回我会注意的。”姚海棠说完也没注意这时錾铜鼎的人都在看着她。
只见刘罗生咽了口唾沫,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嗯,多加努力”
工人们看着刘罗生,直想伸出大拇指来说一句:“坊主,您真是淡定从容。”()
40.普生器
其实也是姚海棠看起来年纪小,刘罗生以为她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不知道自己的做工有多好,因此才憋着说出一句“多加努力”来。
等再一听姚海棠就住在隔壁,一小姑娘在京城有屋有院儿,刘罗生就不知道该怎么定位姚海棠好了。这姑娘八成是哪个乡下土财主家的,世事半点儿不懂,空有一身好手艺但是啥也不明白。
好,刘罗生深深地觉得上天真是眷顾他,就在他发愁器坊的出路时,上天就给他送了这么一姑娘来,这叫什么,这就叫绝处逢生。于是他就跟大家说啊,千万别太过夸赞了,适当就行了,得了闲儿就好好跟这叫小瑶的姑娘学学,能偷一天师就偷一天,学到了就赢了。
第二天姚海棠准时来器坊等着安排活儿,就见刘罗生满脸是笑地走上来说:“小瑶啊,今天你先錾铜镜,这大香炉子又做败了,只能回炉再造一次了。回一次炉损一次灵气,但愿这回能成,到时候小瑶要多帮帮我啊。”
香炉,她就知道做出来不能看,那线条就跟柴杆儿拼出来的一样,一个个多生涩,明明这时代工具多顺手多好用,这些人怎么就能把线条画得跟螃蟹爬出来的一样。
“好,既然领了您的工钱,我当然得帮您做事儿了。那我先去錾铜镜了,有纹样儿要求吗?”姚海棠从前复原铜镜的时候就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随手錾个花样儿,千百年后也能当古董卖那就好了。真没想到,上天还能真给她这么一机会。
对于别人还真有纹样要求,可看了昨天姚海棠的发挥后,刘罗生坚定地摇头说:“没有,是花纹、是鸟兽、是人物你随意。”
这会儿姚海棠就想尖叫,终于有人拿她当手工艺人看了,再也不是吃货、厨娘、治食器的了。刘罗生心里想的她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只要有组织愿意接纳她,她就无比欢欣了:“好,那我上那边儿去了。”
连连点头,刘罗生说:“小瑶啊,你多带着那些小姑娘点儿,她们年纪小手有些生,要是得空了就教教她们。”
“好,只要她们不嫌弃。”姚海棠当然不知道刘罗生的心思,刘罗生是怕她什么时候就被家人领走了,所以这会儿就紧着想让坊里的姑娘小伙子好好跟姚海棠学两手。
坐到工作台前,姚海棠拿了个铜镜坯子,铜镜总不能随形,只能靠构图去体现特色。她拿着铜镜坯子看了很久,旁边的姑娘们就跟着她看,到最后有姑娘忍不住说:“小瑶,你为什么看着它不动手啊?”
闻言,姚海棠答道:“我在想怎么构图。”
她嘴里蹦出来的词儿对姑娘们来说多新鲜啊:“构图,什么是构图?”
呃,这个,在古代应该叫什么呢,格局还是布局?想了想姚海棠托着下巴,比较内伤地说:“就是事先构想着在这上边儿錾个什么图样儿,哪儿疏哪儿密。就好比我现在錾个簪花仕女吧,仕女錾在哪儿,背景錾些什么,要不要錾一行诗句上去,把铭文錾在哪儿既不破坏图又能留下款识。”
……
她一说完话姑娘们鸦雀无声,她这番话就好比一国画大师在跟画墙面广告的说意境一样,这不是她们的领域啊见场面安静了姚海棠就以为自己说得太复杂了,于是又解释说:“其实就是事先在脑子里想好要錾个什么图样,脑子里想好了不就比较顺手一些。”
还是前头那话比较让姑娘们能接受,谁錾铜镜前不是想好了纹样的,可没她那么复杂。
然后就有姑娘问道:“那要是想好了,下手的时候总有偏差怎么办?”
对于这问题,姚海棠觉得很好解决:“先在坯子上描好画稿,待会儿下手的时候就不会有偏差了。”
但是她这提议明显得不到姑娘们的认同:“铜坯子上怎么画啊,都很容易擦掉的。”
这倒也是,现代就是想在哪儿写字都有笔,别说是金属表面了。姚海棠想了想,然后说:“那就直接用錾子,錾子在铜坯子上还是很好刻画的。”
“那也会出偏差吧?”
“你可以轻轻地画,不要太用力,等画稿描上去了就好处理了。”姚海棠试过,别的东西不行,工具本身是绝对能刻画出来的。
说着姚海棠就拿了小号的錾子,在铜镜的坯子上轻轻地画了起来,姑娘们伸长脖子一看,果然是画得很顺,而且看着都像是力道很轻似的。
姑娘们回了自己的位子上,一个个学着姚海棠拿了小号的錾子在那动起手来,可是她们怎么也不能像姚海棠一样那么顺畅,但是倒也能把想要的图案给粗略地画上去,虽然不如想象中的圆润流畅,但总算偏差不大。
见姑娘们都开始錾铜镜了,姚海棠也拿起了錾刀,不过她一边錾一边还想:“这铜镜光泽度不够,照人都照不清,话说我从前好像真想过要做铜镜来着。”
铜镜想要做到纤毫毕现,一是打磨二是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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