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试味儿的小碗,萧素唏溜了两口就没了,端着小碗可怜极了地看着姚海棠:“没饱,海棠。”
“要等师父一起吃的,你现在没事就来剁肉馅吧”鱼丸里要用到肉馅,鱼包肉嘛。鱼丸是要下锅炸的,里边则包着肉和肉汤冻,这就是传说中的黄金鱼丸,咬一口汤汁横流,嚼一口香气四溢。
做鱼向来是最考究功力的,鱼做得好不好,也在一定程度上能说明厨子的功力了。鱼其实一直不是姚海棠擅长的,不过这时候做起来竟也有香有色有味儿其实再做别的她就不一定会了,鱼类入菜,她会的很少。
肉馅里配的调料也很重要,不过姚海棠就加了点儿盐和葱姜水,调上小火熬粥着的浓浓肉汤,再和肉汤冻一块儿包进去,压根不用调味就很鲜美了。
光有鱼没有菜和主食也不行,姚海棠想着就做了几张玉米贴饼,丁上几样时令鲜蔬和酱菜,这一顿午饭才能算是齐备了。
“素素,你端过去,看看师父起来了没有,起了我再下面,如果没起面就得待会儿再下。”姚海棠一边把菜端到盘子里让萧素端过去,一边叮嘱着道。
只见萧素点了头,快步如飞,手上又极稳的端着盘子进了厅里,不多会儿就拎着盘子出来了:“海棠,师父起来了,赶紧下面吧”
鱼面在沸汤里滚了几滚,汤是清汤,另几样都加了肉汤,这个再加肉汤就腻味了。清汤不代表没味道,是竹笋、芽菜等十几味蔬菜煮了两小时的素高汤,味道鲜甜甘爽得很,配鱼面也极合适。
端进了厅里,蒋先生已经坐到了厅中间,到现在姚海棠都还不知道她这位新上任的师父叫什么名字,于是心里还一直蒋先生蒋先生地称呼着。
“师父,吃午饭了。”姚海棠说着把面摆到了蒋先生面前,然后又安顿萧素坐下吃面,最后自己才坐下,又一样一样跟萧素说着这菜是什么,那菜是什么。
“海棠,这个是什么?”
抬眼一看,是碗炒山梗菜,姚海棠就拿了小碟扒拉开一片叶子:“你看,这像什么,房前屋后都常见的。”
于是萧素这比她住得长久的一眼就看出来了,一拍手特欢快地用筷子指着说:“山梗子,师父是山梗子啊,这个也可以吃的?”
……蒋先生当然不是山梗子,只见蒋先生非常淡定地细嚼慢咽着,把这俩聒噪徒弟视之为无物。姚海棠则看了蒋先生两眼,然后示意萧素小声一点:“山梗子吃夏初新冒的嫩枝叶,过水焯一遍,然后用调料拌了就行,除了山梗子还有很多能吃的,以后我慢慢做给你吃。饭桌上不要说话,食不言寝不语,只有我们几个人没关系,可是人多了大家都安安静静吃饭,你一说话你说会怎么样?”
于是萧素偏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了,海棠真好,我会记得的,吃饭吃饭”
笑看着萧素埋头吃饭,姚海棠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萧素这样性天澄澈的人总是很容易让人觉得亲近得没有任何隔阂。吃完了饭,萧素抱着碗出去洗了,而姚海棠则负责留下来站一边听蒋先生蹦字儿但是蒋先生居然不蹦字了,而是说了句特完整的话:“练功要用心,不用心没用。”
“关键是师父,我都不知道心要用在哪里,那些字我倒是都认识,意思一点儿也不明白。”姚海棠看着蒋先生,心说好歹给解说成白话文,那样她就能明白了。
可是蒋先生说什么,蒋先生只看了她一眼说:“只要不用在伤心处。”
瞪圆了眼睛看着蒋先生,姚海棠长出一口气点点头说:“师父,我知道了。”
然后蒋先生就“嗯”了一声走人了,留下姚海棠在原地满脑袋胡思乱想。最后还是萧素进来拽着她去主堂,说是今天下午有什么“重器启灵”会在紫光台那边进行,非要拉着她去看不可。
“今天启灵的是大师兄哟,好厉害的。”萧素拽着姚海棠走时这么说了一句。
所谓的大师兄是相对那位九师兄而言,九师兄是关门弟子,大师兄是大弟子,从身份上来说大弟子就跟那长子嫡子一样,身份相对要高一些。
九师兄是大大有名的贺清华,大师兄则是身在传说里的慕清风,这位大师兄据说是其人长得跟天神一般,只是不苟言笑,而且在外边一直是颇富盛名的。
一路走到紫光台,这时紫光台已经是人声鼎沸了,里里外外左一圈儿右一圈儿,整个紫光台下满满当当的人,可以说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了。姚海棠和萧素刚一到,就有一声传来:“大师兄到。”
紫光台上延伸出来的那条路与紫光台齐平,那慕清风一路含笑走来,看着倒是个挺和气挺好相处的人。至于如天神一般的长相,姚海棠把眼前的拿着跟杜敬璋一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就连言行云都比不上。
看着身边的姑娘们冒星星眼儿,姚海棠嗤之以鼻,这下她理解为什么京里人对杜敬璋毁誉参半,而京城的姑娘们却都对杜敬璋青眼有加了。
“海棠,她们为什么要尖叫啊”萧素拽着姚海棠的袖子问道。
“因为喜欢你们那位大师兄呗。”姚海棠答道。
闻言,萧素答道:“我也喜欢啊,我都不叫。”
瞥了萧素一眼,姚海棠说:“你有不喜欢的人吗?”
然后萧素就不说话了,这时慕清风已经站到了紫光台中间,这时姚海棠才看清楚今天启灵的所谓重器是什么东西,普生器坊的青铜大鼎。上边的花纹刘罗生还特地来问过她,她还抽空过去帮过忙,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
原来所谓的重器,就是指份量很可观的器啊真失望,姚海棠伸长脖子仔细看了两眼,还是没发现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这时紫光台上传来一声清脆至极的响声,众人在一瞬间收了声,整个紫光台下刚才还连身边的人说话都听不清,现在却是听得清风声和呼吸声了。
这一声净场磬响起后,整个启灵的仪式才算正式开始,只见慕清风盘腿坐在青铜大鼎前,手里捧着一个小盏,小盏里似乎是盛放着水。慕清风嘴里念念有辞了好一会儿后,起身把水泼洒在青铜大鼎上。
那大鼎倒是还没什么反应,姚海棠先有反应了……
94.启灵心
这回一没光,二没什么奇特的景象,只是一种很莫明的感觉,就像是感觉那个她参与过制作过程的大鼎活过来了一样。似乎在跟她对话,关键是她搞不清青铜大鼎想说什么,估计她说什么青铜大鼎也不清楚。
但是这种交流确实是存在的,虽然一无语言,二无具体的内容,冥冥中却感觉到了,感觉总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微妙到让她觉得这似乎不存在,但她一认为不存在的时候,有能很清晰地感觉到青铜大鼎确实在跟她交流什么。
只能说人类不清楚器物的语言,就如同器物也可能不清楚人类的语言一样。姚海棠看着那个大鼎,唯一想说的是:“大青呀,你认识我呗,认得我是把你錾成这模样的家伙”
这时萧素凑了过来,小声小声地说道:“海棠,这是洗尘,器在洗尘以后才可以正式启灵。对了,大师兄用的水是堂里的拂尘泉水,下回我带你去看哟”
于是姚海棠也小声小声地凑过去说:“素素,启灵过后的器是不是会认得制作的器师啊?”
只见萧素又凑到她耳朵边上,说道:“是啊,要不然怎么会器不伤主呢?海棠,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呀,真笨”
刚才还夸她聪明呢,姚海棠扁了扁嘴说:“如果是很多人一起制作的器呢,它会把所有人一块儿认作它的制作器师啊?”
听了她的话,萧素直摇头:“当然不会,不管多少个人做,如果只有一个器师的话,那个器师才算,如果很多个都是器师,那就看谁做得多一点喽。”
噢,这下她明白了,她记得春雨剑和秋水剑也一样,记得在寻径园里第一回见到春雨剑时,春雨剑就像是认识她一样低鸣了一声。这青铜大鼎大概也是一样,洗尘过后就像小孩子睁开了眼一样,就能看到或者说感觉到她的存在。
这么一想她就惊悚了,如果启灵完成,那个青铜大鼎不会蹦过来冲她叫“妈”吧被这念头雷得浑身一颤,她心说:“那可真是惊悚死人了。”
紫光台上,这时慕清风已经洗尘完毕,又重新盘腿坐了下来,在青铜大鼎前,慕清风手结莲华印,嘴皮子一直在动,看来是在念着什么。大概是一刻钟过去后,慕清风翻身至鼎上,双手结印“咚”地一声拍在青铜大鼎上。
这一声“咚”响得姚海棠头晕脑胀,这时忽然有些感觉清晰起来,她能感觉到青铜大鼎很欢快,似乎在告诉她它很高兴很兴奋一样。等她头晕的劲儿缓过去,再看向台上时,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五彩光华……只见流光溢彩的阳光透过云雾折射下来,遂成五色光芒笼罩在青铜大鼎上,连同慕清风在其间也仿如神祇一般,这场景竟无比神圣。姚海棠张大了嘴巴看着,最后揉着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喃喃道:“玄幻了玄幻了”
念叨完,姚海棠又抬头看了眼天空,心里又不由得犯嘀咕:“难道只是恰逢其会,正好太阳照在这块儿,因为云雾的关系才有了这样的光芒?”
按照一个受现代教育长大的人固有的思维方式来看,确实只有这样才比较解释得通,于是姚海棠又淡定了。
至于那大鼎满怀欢欣的感觉,她觉得可以理解,她从前能从很多出土文物身上感觉到很多不同的内容。大鼎嘛,自然是威仪四方的,这新出的有点儿新奇兼兴奋,以后自然会厚重起来的。
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她忽然愣在当场,再想动动手脚时竟然发现自己动也动弹不得了,只留下眼珠子还在那儿转悠悠。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的天神爷爷啊,你到底打算咋玩我你吱个声,别吓唬我行不。”姚海棠这时就算想苦着脸说都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想一想。
而萧素在旁边正看着紫光台上的情形,姚海棠身边的其他人也都仰面看着,看起来都很正常,独独是姚海棠在这儿差点儿没站成石雕不知道什么时候,蒋先生摸到了人群里,自姚海棠身后伸出掌来贴在姚海棠背心,同时一句话轻轻传入姚海棠耳朵里:“别担心,按着我说的做,慢慢来”
听到了蒋先生的声音后,姚海棠的心就安定下来,由着蒋先生一句一句慢条斯理的在耳边响起,她渐渐地有了一种很玄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正是一片空明,像是有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
顿时间她感觉身体里像是多了点东西,暖暖的在身体里游走,再然后蒋先生在她耳边一声大喝,如响雷一般把她给弄得吓了一大跳:“师父,怎……怎么了?”
只听得蒋先生说了一句“很好”,然后又走来时一样,眨眼间人就没了踪影。姚海棠扁了扁嘴儿,觉得每回蒋先生来都应该挑着两桶酱油,再挂个牌子——我是来打酱油的这时启灵仪式已经结束了,萧素兴奋地拉着姚海棠的衣袖猛拽,她甚至没有发现蒋先生来过:“海棠,你看你看……真的成功了耶,大师兄厉害不厉害呀?”
“厉害,很厉害。”姚海棠说完收回视线又重新看着台上,顿时间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她感觉到那个青铜大鼎像个小孩子一样特高兴地奔自己来了,然后她再凝神一看,大鼎还在原地。
拍了拍胸口,稍稍让自己适应了一下这种感觉,毕竟她以后可能还要制更多的器,还要见更多的启灵仪式,如果每回都又晕又愣的,她还活不活了。
这时台上的慕清风正在四处扫视,姑娘们都特羞涩地捂脸,当然也有不捂的,比如像姚海棠这样儿的,再比如像萧素这样儿的……但是最终慕清风的视线也没落在谁身上,环视一圈儿后从容收势,一掌轻拍在大鼎上,四周的光芒便就此消失尽了。
此时,台下一阵掌声响起,姚海棠连忙塞耳朵,姑娘们都太热情了:“素素,我们回去好不好?”
她说得很大声了,但是萧素还是没听清,最后她只能比划着告诉萧素回去,萧素也捂着耳朵直点头,然后两人就手拽着手溜了。等到台上的慕清风再环视一圈儿时,他要找的人已经溜走了。
不过姚海棠那也是典型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慕清风确实不认得她,但是慕清风认得萧素,萧素当年的名头可是比哪个主堂弟子都响亮的,慕清风再怎么也会认得出来。
而姚海棠和萧素一块儿回了留云楼后,就见蒋先生在院子里喂鸡,见了她们俩就说道:“素素,去做功课,海棠,跟我来。”
怎么又是叫她,姚海棠没脾气地跟着走,觉得这天底下怎么哪儿都有降服自己的人。都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那她的卤水也未必太多了点儿。留云居的师徒俩儿都是她的卤水,而京城有个姓杜的卤水,不过她也卤过人一回,算扯平了……而这时,那姓杜的卤水正在卤着很多人杜敬璋这辈子,没被人这么威胁过,也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威胁,所以他很暴躁,甚至暴走。
而杜敬璋其人行事,总是理由光明正大,言官们自从当年的事过后,也就少敢参这位了。
对言官的不参,很多人抱以冷眼,但免不得要嘲讽言官们欺软怕硬,但是言相爷却说:“因为多年前他们就明白了一件事,四公子不存私心,事君以忠,事父以孝,事国则鞠躬尽瘁死而后矣更重要的是,不仅是他们明白,万岁爷也明白,而这天下也有不少明白人。”
“我只在想,下一个倒霉的是谁。”言行云对此颇为担忧,毕竟得罪的人多了总是对杜敬璋不利的。
只见言相爷一笑,看着桌上新下的水果说:“你想不到,我也想不到,连老四最得力的心腹乔致安也想不到。老四做事儿要是谁都能猜得到了,那他就不是你们其信如山的那个四公子了”
就在言相爷的话音落下时,有家丁捧着朱漆匣子过来了,说道:“相爷,四公子差人递了拜帖来,言说到午后过府来。”
接了拜帖,言相爷也不打开看,倒是小言打开来看了一眼,还是那一惯来的措辞华丽、行文严整,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父亲?”
“就说午后安排去靖国寺,不见。”靖国寺供奉的是东朝列代先贤,不是谁都能去,而且需要提前约定时间,一旦约了自然不能更改。比起活人来,死人当然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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