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言行云点了点头。
最后姚海棠决定答应言行云,不是因为言行云说:“哪怕知道她嫁作人妇,哪怕知道她双手沾满了鲜血,哪怕知道她可能已经不再纯粹如初,还是一样……”
也不是因为那位公主有多么可敬,可敬到以身犯险,为国为民去刺杀沉王。只是因为言冰云让她感觉到一种很微妙的东西,那就是言行云在用他的态度说明一个事实:“若生愿同生,若不同生愿同死。”
“愿同死”……曾经也有这么个傻子跟她说过呐,只是她年少太不懂得珍惜。在人海里错过了再回头时,却发现自己懂不懂珍惜不重要了,时过境迁一切都随浮云去了或许她只是想看看,这世是有没有她走远了,他在原地守候一生的傻子看着她深思无言,杜和问道:“为什么答应他,我看你似乎有些担心惹上麻烦,原本以为你会拒绝。”
然而回过神来的姚海棠却笑着指了自己,冲杜和说道:“你不觉得我是被感动了吗,女人都是很容易心软的,也是很容易被打动的,你不觉得他们俩之间的感情很美好吗?”
其实更多的像是她在自问,杜和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这态度很明显:“你自己都不信自己,还来问我信不信你”
杜和总是这样的一针见血,他看得出来,姚海棠有些难过,他也是头一回见个姑娘难过了还能笑成这样儿,笑得极灿烂,却能让人感觉到疼。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杜和头一回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15.春雨剑
如果说言行云的到来,让姚海棠感觉到的是麻烦,那么太平院送春雨剑来的人,让她感觉到的就是危险,一种从骨子里发散出来的危机感让她内心难安。
每每见到这位太平院的院长,姚海棠都有种自己要命不久矣的感觉。所以当太院院长这院长执剑立于门外,一身黑衣肃然看来时,姚海棠第一个念头就是把狗放出去再关门可是她既没奍狗也没胆子把门当着那位院长的面关上,只能是站在那儿犯了会儿痴后干笑了两声,她这时才懊恼自己那天一时文青,却把这么个麻烦招惹来了。要是早知道送春雨剑来的是这位,打死她也没文青的胆儿“海棠,你怎么站在门口?”杜和并着安丰一块从后头菜园子里回,一到院儿里就见姚海棠站在门口站着一动也不动的。
一听到杜和的声音姚海棠就回头,苦着脸说:“是太平院的院长,他不说要进来,也不说不进来,我该跟他说什么啊。”
闻言,杜和不由得失笑,举步上前来说:“言公子不是说过乔院长会送春雨剑来么,噢,那天你上街去了,这事我还没跟你说过呐。”
掠过姚海棠,杜和看了眼门外肃然无言的乔院长,说道:“乔院长请进来吧,这里不是京城,没谁会见了你来就怕。”
但是那位乔院长并没有移步,只看了眼安丰,杜和就赶紧让安丰上前去取春雨剑。春雨剑到安丰手上后,乔院长这才看了杜和与姚海棠一眼,然后说道:“不便入府,春雨剑已归,请海棠姑娘多费心。”
说完也不管院儿里三个人怎么想,举步转身就走了,闹得姚海棠松了一口气,然后问道:“他不会留下来吧。”
“这时候乔院长应该还要去沉国,慧思是今上最疼爱的女儿,当年谁拿沉国都没有办法,是慧思自请去沉国的,今上是个重情之人,所以必会竭尽全力迎慧思归朝。”杜和说完顺手抽出了春雨剑,春雨剑在天光之下如一泓静静的秋水,而杜和只是在风中伸手一弹,春雨剑竟如歌般响起。
然而让姚海棠感到震惊的是,随着声音在风中扩散开的,除了剑光还有血腥气。她微微一皱眉,想起一部残本中说的:“剑为君子,一经血染便恶臭难当。”
原来真是这样,姚海棠想了想说:“这血腥气得多久才会消失呢?”
“血腥气,哪里来的血腥气?”安丰不明就里的问了一句,脸上是一脸的茫然。
她看着安丰,杜和则看着她:“海棠能闻到血腥气?”
“当然了,这么重的血腥气怎么会闻不到。”姚海棠就不明白了,难道他们都没闻着,不可能啊“据说浴过血的兵器,这天下只有两种人才能闻到血腥气,一是剑师,他们对剑无比了解,剑稍有些许偏差他们都能察觉出来。二便是器师,兵器兵器既是器就逃不开器师的眼,或许应该说鼻子。”杜和难得地开了个玩笑,似乎他心情不错,看来这个发现让他很高兴。
器师,还不就是个做手工艺品的,姚海棠咂了咂嘴,觉得自个儿这辈子看来就得靠这双手吃饭了:“先看看材质,我觉得复制得完全一模一样会有困难,不过看不出来摸不出来我肯定能办到。”
说完接过了春雨剑,剑竟然轻鸣一声,害得姚海棠差点失手把剑砸了出去,她感觉这剑好像还认得她一样。在心里“呸”了一句,姚海棠赶紧把这荒唐的念头给扔脑门儿后面去了。
细看过了材质和份量之后,姚海棠写了张单子让安丰送去给言行云,单子上写的除了材料之外,就是向言行云要几个力气大,擅长打铁的铁匠。
好在这对于言行云来说并不困难,三日后,言行云就把材料连同人一块儿送了来。临走的时候,言行云对姚海棠说:“一定要快,你越快,我们这边的人就越能掌握主动,一切交托给海棠姑娘了。”
“好。”姚海棠既然答就了,就会地尽全力去做,否则宁可不答应。
来了四个铁匠个个都是手底下有劲儿的,而且使得巧,但是打出来的铁姚海棠一遍一遍让他们回炉,又一遍一遍地敲打,四个铁匠轮翻打下来姚海棠还是一直没喊停。
不过姚海棠倒是对这四个铁匠一语不发执行的态度很意外,最后还是说了一句:“千锤百炼方成钢,并不说一千锤就够了,只是说需要经过重复多次的敲打,这样开刃之后,才能达到吹毛断发的效果。”
别的剑她不知道,反正春雨剑是完全可以实现的,不过春雨剑也没有达到百炼钢的标准,当然她也不准备这新铸的剑达到。仿古嘛,仿得就是分毫不差,这才叫水准不是。
当然,她还很假公济私地让几名铁匠多打了,这样的东西留着以后总有用的,以后可没机会让她这么奢侈地用工用料了。
剑成与十五天之后,当姚海棠把剑拿到言行云面前时,故意把新剑说成是春雨剑:“言公子拿好春雨,再来看看这柄新剑可有什么不同。”
就这招,那天杜和都被她骗过去了,言行云也同样中招,姚海棠解释过后,言行云说道:“谢过海棠姑娘,因事出紧急,我必需立刻和太平院里人一块去沉国,不能好好谢过海棠姑娘,实在是抱歉。”
“没关系,言公子一路走好。”姚海棠心说,我替你制了春雨,也留下了一大块儿好钢,别的不说,回头打一套菜刀估计能经用上一辈子。
姚海棠心思一动想打成刀叉,因为光泽感实在太好了,但是最后还是没能狠下这心。于是她心里痒痒地想做东西了,可是没等她想做什么,齐家就来人说老太太病了,非说想吃她做的东西。
……
姚海棠心说,我又不是大夫,找我也没用啊。
“老太太怎么不爽快了,看过大夫了没有?”姚海棠对于齐家这位老太太倒感觉挺亲近,齐老太太总容易让她想到自个儿奶奶,可不就是这么位有趣的老太太么,虽然齐老太太在现代也就是她**年纪……“回海棠姑娘,看过大夫了,只是大夫开的药,老太太一口也不肯喝,一是味苦,二是腥臭难闻。老太太却说吃了你做的东西就能好,哪里还肯听大夫的吃药用药啊。”
得,制春雨剑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是工艺大师,这齐家人一来,她又直接从工艺大师沦落成厨娘了。看吧,她就觉得这辈子,自个儿跟厨娘会结上不解之缘:“老太太是什么病症,你说给我听听。”
最后一听完,姚海棠心说:“其实老太太也不过是普通的老年病,一到冬天就觉得冷,肠胃又弱,一吃点儿过寒过燥的都得被放倒了。这寒燥指的是食材本身的特点,比如玉扇菜寒,吃了得拉,比如岩山根大补却燥,吃了准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补没补着还得上火。”
“这就讲究食材的配伍了,像老太太这样的身体,就得吃什么都温正甘平才好。”于是……她要研究药膳了么,唉,果然越来越往厨娘靠了,这叫什么,这就叫天意弄人啊她在这边玩得兴起时,有事儿堵着她,她就自然所言行云和那位乔院长全扔脑袋后边儿去了,她自然想不到到自己制的那柄春雨剑正在沉国掀起一场风雨。
风风雨雨什么的与她本也不相干,她只是仿了把剑,这对姚海棠来说是一件很正常的工作,她是收了钱的嗯,这很关键……午后天下了小雨,外头都是一片湿凉,院子里的花花叶叶落了一地,姚海棠想起齐家老太太来,就拿了杆子到院子里打了一堆金钱果,金钱果多用来炖汤,有性甘味温百无所忌的说法。
她在那儿打得正辛苦,杜和走出来看了她很久,看着她蹦起来打来打去光见打下叶子来,别的没见着,杜和就问:“海棠,你在干什么?”
抱着杆儿继续打,姚海棠回道:“打金钱果儿,你没看见啊”
于是杜和看了眼树上的金钱果,又看了眼满地的叶子,终于忍不住说道:“我以为你打叶子生火……”
瞪了杜和一眼,把杆儿往他怀里一推:“你来,要是知道你在家里,我就找你打了。话说你最近老不见人,干什么去了。”
家,这个字让杜和琢磨了很久,感觉这个字从姚海棠嘴里说出来时,有淡淡的余味儿让他想去回味。很明显,他喜欢这种感觉,并安于这种感觉:“挣钱养海棠,不让海棠被烟薰黄了。”
此话典故来自于姚海棠某天的抱怨,说:“天天蹲厨房,迟早被烟薰成黄脸婆。”
侧脸看着杜和,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这茬儿,于是笑道:“那你可得努力了,我不好养的”
或许很多年后她可以这么想:“曾经有个傻子说要挣钱养我”
感觉真不错……
泪奔,她要求是不是越来越低了
16.十珍宴
微雨中的小院儿很干净,杜和的笑脸也很干净,可姚海棠却幽怨地看着杜和笑得一口白牙,这会儿他也笑得太得意了“别得意,以后树上的果子全交给你了,嗯……后边有座云泾山,山上据说有不少野果子,回头每样打一筐回来。”姚海棠看着满地的金钱果,又看着树上似乎是一片不少的叶子,心里感慨——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啊只见杜和极认真地点头说:“好,海棠什么时候要呢?”
看他这么认真,姚海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是认真的,于是她只好回答说:“就这两天吧,这时正是野果子新下的时候,用来酿醋酿酒都是不错的。对了,你什么时候去云泾山记得叫我一块儿,我也想去看看。”
“海棠要去做菜吗?”杜和见她往厨房去,就这么问了一句。
“是啊,金钱果去了壳儿和皮儿跟鸡肉一块儿做,齐家老太太派了人来,说想吃点我做的吃食,我总不能不答应,承着齐家这么多人情呢。”姚海棠说着就开始去剥金钱果。
听姚海棠这么说,杜和就想着去生火,但是姚海棠赶紧拦住了他说:“待会儿去齐府,唉……我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职业厨娘了。”
职业?杜和不明所以,最后说:“如果海棠不想去,拒了就是。”
“老太太身体不爽,药也喝不下,我想着给老太太做个素十珍,既养病袪病,又能和胃安神。有道是药不如食,吃得好自然就百病不生了。”姚海棠说着就把金钱果剥好了,拿开水一过然后捞起来扔冰水里镇一镇。
然后又取了些食材要上齐府去,杜和说:“我和你一块儿去,给你拿东西,安丰就留下来看着家里好了。”
没注意到杜和对院子称呼的改变,姚海棠一听他要一块儿,麻溜地就把手里的东西匀了一半给杜和说:“你不是老说齐家人太过殷勤吗?”
“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齐晏到底是有真才实学的,将来庙府之上应该也是梁柱,只是可惜了出身。”士族子弟为官有诸多便利,虽然说也要考要选,但条件要宽松得多。而像齐晏这样商贾出身的学子,最后至多只能在朝堂上谋个中上之职,那还得上头看重。
这时杜和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想得太多,这几乎就是种本能了,当然这些话他也只想想,没有说出口来。
到了齐府,齐府下人一见这二位贵人携手来了,连忙一边相迎一边派人去请在府里的齐晏。齐晏一番迎了后,把二位领到了新打的灶房里,干净得跟五星级酒店似的。
做起菜来的姚海棠,那是手不慌眼不乱,气定神闲地站在灶台前,一星半点儿事也不假手他人。这来自于她爹,一个人能操控五个灶台,还能顺便把食材料理好的牛人,她别的没学着,没想到还能学着这点儿。
今天她备的是各类时鲜蔬果,有甜有咸有酸有辣,但总的一个性温味平正是秋季里去燥滋养的佳品。养生不是进补,而是各类食材搭配得宜,做出适合食客吃的菜肴来。
晚饭前一个时辰开始做,掐着点儿就能上菜了,最后一盘菜由姚海棠端着进了厅里,一看……好多老头儿老太太“海棠闺女来了,你们瞧,我说得没错吧,这姑娘不但长得俊、手艺好、脾气还特另乖觉,这要是娶作媳妇儿该多舒心啊”咦,听着这话儿,老太太倒像是在推销她。
赶紧上前一步,把最后一道菜放到了桌上,这道菜是盖着盖儿上来的,是今天这顿饭的主菜。她也不急着揭,只笑着说道:“老太太再夸我,杜和可不干了,见天在家里说我笨得很呐”
苍天可证,杜和绝对不可能说这样的话,他也从来不会说类似的话。
不过她这一句话摆出来,这些个吃过不少盐走过不少路的老人精儿们都明白,这姑娘十成有九是有主儿了:“姚姑娘要自己笨,那我们这些人可没法儿活了。”
“哟,我闻着味儿了,这最后一道菜有乾坤吧,海棠赶紧揭开了看看,别拿香气儿再勾着我了。”齐老太太从前没觉得自己好吃如命,可现在吃着舒坦,还身体爽利,所以她开始好吃了闻言,姚海棠揭开了盖儿,大盘儿周围是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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