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自你走后,灵儿一直谨遵当初的誓言,从未离开过不周山半步,可是如今灵儿怕是要您失望了,今日破誓,只因一个情字,念灵儿初试情滋味,就请您饶恕见谅……灵儿就此叩别师父。”初灵哽咽道,在坟前重重叩了三个响头,正要转身而去时,岂料从那孤坟中突然冒出一股青烟,缓缓凝聚成一位容貌华美的妇人,正是初灵的师父。
初灵惊讶不已,“师父!”
“明日之果自是今日之因,你若无惧,便可自行离去!”那华美妇人淡淡的留下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转瞬又化为青烟,消散无痕。
“明日……今日……因果……”初灵琢磨许久仍不懂师父所言何意,又在坟前再三叩首,心里念道:就算此行凶险重重也无怨无悔!
不周山地处大荒边缘,初灵没有坐骑代步,因此行程十分缓慢!七日之功,才走出不周山的范畴。
初灵从未涉世,也不知此地何处,但见百姓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似在庆祝什么重要的节日,看那些人的穿着打扮,和瑾瑜他们大相庭径。
初灵兴起,决定在此处逗留片刻。
暮色四合,一轮明月挂在树梢,人们开始兴奋起来,成群结队的绕着中间的一个百搭台跳舞,百搭台上站着一个身背强弓的年轻男子,男子赤胸裸背,肌肤略显黝黑,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阳刚。台下四周各堆起熊熊燃烧的篝火,人们笙歌四起,唱着初灵从未听过的歌谣,但又能够深深感受到他们的豪情!
“老人家,请问这是在干什么?”初灵走到一位慈祥的老者身前,谦卑问道。
“小姑娘,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初灵点点头。
“难怪不知道我们九黎的传统节日!”
初灵又问:“九黎,您是说这个地方是九黎?”
老者没有回答,用鄙夷的眼光看着初灵,放佛嘲笑初灵连九黎都不知道,又好像是觉得初灵如此一问,是在亵渎九黎一样。
初灵忙笑道:“老人家,对不起。因为我从来没有下过山,所以对大荒的事知之甚少,若有得罪之处,请别见怪!”
那老者见初灵如此恭谦,又看初灵长得水灵动人,也收起方才的脾气,热心的为初灵解说。
“今天是我们九黎最重要的日子,数百年前,这天上啊,有十个太阳,炙烤着大荒颗粒无收,幸好我们九黎族出现一位勇士,名叫后羿,他用弓箭射下了九个太阳,从此后,这大荒才开始重现生机。可太阳神为了惩罚后羿,竟将后羿的妻子囚禁在月亮上,教二人永生不得相见。”
“永生不得相见……”初灵默默念着,想起了瑾瑜和棠初,一时感慨,竟滴下眼泪来。
那老者见初灵如此感性,以为是被后羿的事情所触,心里不免对初灵增添几分好感,道:“后羿为了整个黎民却牺牲了自己的幸福,于是我们黎民在每年的月圆之夜都会为后羿和他的妻子祈福,愿他们来生再聚!”
初灵望着人群中那身背长弓的男子,仿佛看到了当年射日的后羿,思绪也随着这感人故事一起起伏,为何这天下痴情的男子却又如此苦情?
、Chapter8
Chapter8 又闻三弦琴
热情的老者邀初灵在自己家中过了一晚,直到今日早饭用过之后初灵才辞别老者,初灵虽不谙世事,却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下便送给老者一颗夜明珠以示感谢。
茫茫大荒辽无边际,到哪儿去寻找瑾瑜呢?初灵漫无目的的走着,着实不知该去往何处。
不过这大荒的万千气象倒是让初灵打开眼界,原来这世间竟是如此繁华。
商丘的一间酒肆内,宾朋满座,生意兴隆,所有人饶有兴致的听着场中央一位红衣女子弹着三弦琴说着大荒内发生的奇闻异事。
那红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陪着朽木老者一同游历的少女女娇,经历了不周山巨变,少女眉头间多了几分世事无常,没有了朽木老者的陪伴,看上去隐隐有些萧索。
一曲奏毕,少女收拾一番,准备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将故事诉说给更多的人听。出人意料的是女娇不再像当年那样,拿着钵盂向听曲的人索要贝币了。
“小姑娘,似你这般只讲故事不收钱的人倒是稀罕的很!”酒肆的老板走到女娇身前说道。
人群之中也有人附和道:“既然不收钱,那就多奏一曲吧!”
女娇微微一笑,并不作答。酒肆老板深知女娇的为人,便对先前那人喝道:“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要听的不痛快,回家叫你媳妇给你说!”转而又拿出一些贝币递给女娇,道:“这些年你帮我这酒肆带来了不少客人,可你不收任何报酬,教我心下何安,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请你一定收下,你孤身一人走南闯北,总得需要钱不是?”
酒肆老板说的诚恳,女娇也不好推脱,将那些贝币收下,对酒肆老板道:“谢谢了!”说着便收拾起行囊走出酒肆。
眼下已值深秋,天气微微有些凉意,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飘落的梧桐叶,轻打在女娇的身上,更添凄凉。女娇朝天微微一叹:“又是一年的秋天,转眼间已是八年了,爷爷,你还好吗?”
女娇正陷在惆怅之中,却被一阵询问打断,“这位姑娘,请问此地名为何处?”
女娇回头,霎时如遭雷击,震惊的望着问路的女子,“棠……棠初!你没死?”
那问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和棠初长得一模一样的初灵,自那日辞别九黎后,竟辗转到了商丘。
初灵微微一笑道:“原来你也认识棠初?”
女娇不解其意,望着初灵,眼中尽是困惑。
“我叫初灵,不是棠初,不只是你,很多人都把我错认成了棠初!”初灵解释道。
女娇这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对初灵道:“对不起,刚才是我冒昧了!”可心里却依然很惊讶这世间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初灵忙道:“无妨,你既然认识棠初,那也一定认识瑾瑜咯?”
“瑾瑜,你找他做什么?”
初灵不知该如何回答,呆呆的望着女娇,羞涩难言。
女娇看着初灵脸颊绯红,便猜出八九,道:“我和瑾瑜是有过一面之缘,但相交不深!”女娇想起了当年在不周山下的一切,恍如昨日,只是有太多的事追悔莫及,不由得唏嘘嗟叹起来。
初灵见女娇神情似有哀伤,好奇问道:“姑娘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吗?”
女娇回神,忙道:“没什么,只是想起旧年旧事而已!”转而又问初灵:“刚才你问我什么来着?”
初灵说:“我下山是想找瑾瑜的,只是走着走着,便走到了这里……”
女娇说:“这里是商丘,瑾瑜应该在扶桑,你怎么会找到这里呢?”
“姑娘有所不知,数日前我和瑾瑜还住在山上,只是瑾瑜突然下山,我放心不下,才下山找寻,但又不知该去往何处,对大荒也不是很熟悉,只盼着能有奇迹发生,让我和瑾瑜重逢……”初灵说到此处,脸上荡漾着一抹红晕,甚是可爱!
女娇笑道:“原来如此!你要想寻找瑾瑜,便去不周山看看吧!或许……”提及不周山,女娇又触及伤心事,心下凄然,忙对初灵道:“或许在那里可以遇见他!”
初灵叹息一声,对女娇道:“我就是从不周山下来的!”
“什么?!你说…你是从不周山下来的?”
初灵点点头。
女娇暗暗思量起来,这件事绝不会是巧合这么简单,两个人长得如此相像,而且又同在不周山,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忆起当时自己和爷爷加害棠初,心里觉得十分愧疚,又想到棠初竟能舍生取义,救苍生而不顾己命,更觉得自己行为卑劣,以致于这几年来一直向世人诉说拓跋娘娘的故事,并且分文不取,权当做一种赎罪的方式。
眼下见初灵如此模样,便将她视为棠初无二,道:“虽然我和瑾瑜并无深交,不过我愿意和你一同寻找,姑娘若是信的过我,就与我一同上路!”
初灵喜不自胜,“真的吗!那再好不过了。”
女娇说:“你就不考虑考虑吗,难道不怕我是坏人?”
“姑娘说笑了,这怎么可能呢,我看姑娘神情似有哀伤之色,眉头也隐隐有些愧疚!我虽不知内情,但也知道,坏人是绝对不可能有如此神情的!”
女娇微微一愣,旋即一笑,惨然道:“只不过是一些陈年往事罢了,那些因为年少而犯下的错,当时不觉,事后想起才追悔莫及!”
初灵看着女娇,并未打扰,心想:她心里一定背负着常人没有的痛苦和自责吧!
片刻后,女娇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上路吧!”
初灵说:“好啊!那我们先去哪里找呢?”
女娇淡淡道:“拓跋娘娘庙!”
烟雨江南,十里繁华,不同于不周山上的荒芜,也不同于九黎的风情,江南的美自成一脉,她像一位在溪边浣纱的女子,正翘首期盼她心中的归人,这个处处有水,户户有花的地方,美的让人醉,醉到流连,醉到不省人事。
“想不到这大荒还有如此美丽的地方!”初灵坐在乌篷船内,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东张西望。
女娇淡淡道:“再美的地方也只不过是滚滚红尘中的一粒尘沙,与你我何关!”
初灵不以为然,道:“话虽如此不假,可一个人若把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视为尘土,那不是很悲哀吗?活着就是要逍遥自在啊!”
女娇微微一笑,不再理会,只是自顾自的擦起那把陪伴自己的三弦琴。
初灵凑上前去,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它好像对你来说很珍贵的样子?”说着便伸手去摸那把三弦。
女娇迅速将琴收起,眼中尽是警惕之色。
初灵忙道:“对不起,我…我不是……”
女娇神情稍缓,道:“这把琴对我来说非比寻常,所以……请你见谅!”
初灵笑说:“没关系的,不过我很想听听这把琴的故事,你愿意跟我讲吗?”
女娇轻轻抚摸着那把三弦琴,记不起多久没有向别人讲过这把琴的故事了,或许这大荒之中除了自己,再没有人记得当年那个在星辉下弹琴的老人了吧!
“你真的愿意听吗?”女娇问。
初灵点点头,脸上呈现出迫不及待。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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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女娇的故事讲完,初灵早已泪流满面,“想不到受人操纵的傀儡也有至情至深的一面,真是教人难以想象!”
初灵抬头看着女娇,终于明白了她眉头间的那抹哀伤究竟为何!
“如果你爷爷在天有灵的话,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你不过是一个事外人,又怎么会理解这其中曲折复杂。”女娇又道:“好了,拓跋娘娘庙到了,准备下船吧!”
初灵收拾好心情,跟随女娇一同下船。
“这些人都是来祭拜棠初的吗?”初灵看着拓跋娘娘庙前络绎不绝的人群匪夷所思道:“想不到那位棠初姑娘竟如此受人爱戴,怪不得瑾瑜放不下她!”
初灵心里本来隐隐有些嫉妒棠初,可看到如今的模样,那抹嫉妒全部化为佩服,也许这世间只有棠初才值得瑾瑜去爱,可自己又算什么呢?
女娇自然不知初灵心中的想法,对初灵道:“我也不知瑾瑜会不会来这里看望棠初,我们且去试试运气!”
初灵点点头,跟上前去。
踏进庙宇的正殿,初灵抬头仰望殿中央受人香火的雕像,惊叹道:这世间竟有如此貌美的女子!
女娇说:“这就是拓跋棠初,怎么样,是不是和你一模一样?”
初灵摇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自己容貌美丑,亦不知自己何样!”
女娇又说:“怎会如此?”
初灵道:“师父她从来不照镜子,也不许我照镜子,她常说‘容貌美丑,都不过是皮下白骨,死后皆化为尘埃,那美与丑又有何分别?’”
“看来你师父倒是看得通透。”
“我不知道!”
……
正当初灵和女娇二人对谈时,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大喊一声:“看啊!是拓跋娘娘显灵了!”
、Chapter9
Chapter9 昔日果,今日因
众人朝着那人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见初灵的神貌和殿中的拓跋娘娘雕像如出一辙,就好像是拓跋娘娘从泥土雕像中走了下来,又或者真的是拓跋娘娘下凡,总而言之,百姓又再次看到了希望,忙跪倒在初灵身前,惊呼:“拓跋娘娘显灵了,拓跋娘娘显灵了!”
初灵懵然的看着眼前一切,发生这样的事,也是初灵和女娇始料未及的事情,当下便慌张起来,忙向众人解释,可那些人又怎会相信初灵所言。
“拓跋娘娘,我们天天在您面前祷告,就是盼望着有朝一日您老能通晓民意,下凡显灵啊!今天我们终于得见您真身,还请您老大显神通,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啊!”
初灵听闻百姓深陷水火,也顾不上解释,忙扶起跪在面前的那人,细问道:“老人家,快快请起,我虽不是拓跋娘娘,但也希望能够帮上你们,您刚才说什么水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老者听闻“拓跋娘娘”肯答应帮忙,一时间兴奋不已,又忙着跪下,初灵见状,急忙阻拦,道:“老人家,您快告诉我,究竟所为何事?”
那老者道:“拓跋娘娘,自从八年前,您为救苍生而补天,这大荒的子民才幸免于难。”
初灵和女娇对看一眼,啼笑皆非,如今只好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了。
老者接着道:“自舜帝登位以来,便派鲧前去治理洪水,可那些洪水似猛虎凶龙,又怎是一朝一夕就能控制的,鲧派人堵截洪水,可是却毫无成果,那些洪水所到之处,遭殃的却是百姓啊!拓跋娘娘,就请您大发善心,救救我们吧!”
人群中立即有人附和,恳求之声不绝于耳,“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把!……”
初灵见状,抬头看着拓跋棠初的雕像,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昔日的棠初可以补天,那么今日的初灵亦可以治水。
怔怔望了片刻后,转而又对老者道:“老人家,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将洪水控制住的!大家先起来,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大家的!”
众人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后又纷纷对着初灵跪下,千恩万谢!
初灵和女娇又忙着将众人扶起,劝说他们先回去。众人虽然不舍,却也不敢忤逆拓跋娘娘的意思,只好散了!
走出拓跋娘娘庙,女娇问:“如今该怎么办?你答应了百姓治水,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鲧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