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 第2部分

顾朝曦不理他。

小厮还是不甘心：“小姐也在呢，您就不担心夫人拿她出气？”

顾朝曦将手上的书翻过去一页，淡淡道：“你要是实在想去就去，顺便也替我看看。”

好奇心杀死猫，小厮最终还是耐不住，到西院凑热闹去了。

顾朝曦再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等四周真正无人声了，才合上书道：“下来吧，没人了。”

　“嘻——”他话音未落，一阵银铃响声伴着专属女子的笑声响起，铃声阵阵、红裙翻飞，女子落在他桌前。

女子两只手撑在他书桌上，一双明眸闪亮，笑靥如花：“你不是不会武功吗？你怎么知道我在梁上？”


　“你只在梁上？我和墨书说话的时候你都这屋里飞来飞去多少趟了。”顾朝曦看着她道：“我虽然不会武功，但耳力很好。”

女子走到窗口处，双手一撑，反身坐上窗棂。“你那么好的根骨竟然不学武，真是可惜了。”

顾朝曦一笑：“燕子，这可是你第八十次对我说这句话了，难不成你真要收我为徒？”

　“切，谁要收你为徒？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倚月楼的武功都是给女孩子练的，你要学就先当太监吧。”燕子撇撇嘴，小声喃了一句：“不过那个死高飞要是愿意倒还靠谱。”

顾朝曦只当她在发牢骚也没有认真听，真正开始问：“你来做什么？这些天家里看得紧我怕是没有机会和你们一同相聚了。”

燕子悬在空中的双腿一荡一荡，语气多带烦忧：“其实我和高飞也想走了，只不过瑶月拿了高飞的那根长柳鞭，高飞怕是回去不好交代，我想——”

顾朝曦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这不过是瑶儿一时兴起，过两天等她兴头下去了我就帮高兄要回来就是。”

关于这件事顾朝曦还是有把握的，瑶月小孩心性又不懂鞭法，至多两日兴头过去了就不在意了。

燕子听他这么说心头的大石也就落地了，暗暗又把拖她来要东西的家伙腹诽一遍：当日牡丹花会上若不是他仗着自己在江南长大于花艺一道颇有心得，瞧不起小小年纪的瑶月非要打赌，也不会连武器也输了去。到头来还抹不开面子要她来求！

燕子放下心中的事后又想起进慕容家时大门那喧闹的情景，便问：“你们家是出了什么事吗？我怎么还看到有大内的侍卫？”

顾朝曦刚想作答，燕子却一提劲，只觉眼前一阵红浪打过，人已不见。

　“表少爷，表少爷！”小厮墨书急冲冲跑进来，对他道：“老爷叫你去快意居。”


这场救驾事件端是闹得慕容家人仰马翻，可进进出出却有条不紊，足见慕容家根基。

顾朝曦默默跟着墨书去快意居，心里却不住地想：如果慕容谨真的有什么大碍怕是连慕容家的大门都撑不到，皇上这么做绝对是有目的的。转瞬联想到有传闻太后和皇上之间自皇上亲政以来渐生嫌隙，不禁有几分明了。

京城的大族子弟个个身处要职，个个都在观望着太后和皇上母子之间的暗战。太后娘家又有一个宰相在朝，皇上急需扶植自己的力量，而毫无根基的慕容家显然最符合皇上的条件。

这，算不算飞黄腾达的开始？

当看到慕容谨的房间进进出出的不但有御医还有禁卫军士的时候，顾朝曦想，慕容靖十年的心血总算是没有白费。

这进进出出都太有秩序了，顾朝曦反而不好插进去，只得等在门外叫墨书进去禀报。

无奈他等的地方站的都是禁军，他们与他未曾相识自然不知顾朝曦的身份。顾朝曦刚站好就被一位禁军喝道：“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你随便来的地方吗？赶紧一边去。”

顾朝曦丝毫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微微一笑道：“官爷从未来过慕容府怎知我是什么人。我站在这里，自然有我的理由。”

那禁军看他一身衣料极为普通，几乎与慕容家的下人无异，却带一身书卷气。听说慕容家还有一位小姐，便猜想他至多不过是慕容家为小姐请的西席先生，心中十分不以为然：“我管你是谁，反正你不能站在这里，免得一会儿扰了…嗯，我们家主子的驾。”

　“你可知你这就是在扰我的驾？”

随着这一句话优哉游哉地响起，周遭一通人都跪下行礼，但那人一挥手制止了他们开口又让他们起来。只剩下方才质问顾朝曦的那名禁军跪在地上，身子抖得跟筛子一般。

顾朝曦面无表情地看着身边的禁军上下起伏，转过身，仰着头看去。

阶上站着的男子一身华贵白衣，领口袖口绣着的滚龙纹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银光，玉冠束黑发，即使逆着光看不清他的容貌亦能感觉得到他掩不住的高贵气质。

一身就是非富即贵的装束，又能调动禁军……顾朝曦垂眸，正当他想开口的时候，一道人影倏忽从房中射出，然后右臂被圈住还来回晃。

随之而来的还有她专属的塞外女子的活泼直爽之气：“表哥！你怎么才来！”

灿烂的阳光尽数被挡在女子如云的栗发外，斜长的刘海下那双琥珀色的双眸清澈无比犹如天池之水。好看的唇翘着，那一份单纯的喜悦掩住她天生的艳丽。

女子无赖得紧，摇他的手臂愈发摇得厉害。顾朝曦也不阻止她，只是说：“我本想在天意居等你的。”

　“哦，我在路上遇到谨哥了，就跟他们回来。”女子解释了一句又撅起嘴来：“我等了你好久你都不过来。”

顾朝曦张了张嘴，忽而想起阶上还站了个人，于是说：“这个以后再说。嗯，瑶儿，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位公子是谁？”

顾朝曦将眼神转向阶上锦衣公子，那公子手持一把玉扇轻轻在胸前摇晃，对上的他探询的眸，向下走来。

瑶月笑道：“他是……”

锦衣公子抢先道：“在下姓宣，是慕容公子的朋友。”

我怎么不知慕容谨何时交了你这么个贵气的朋友？若有，阮银红只怕一天三遍在嘴上说了。

顾朝曦心存犹疑，但瑶月却道：“是啊，宣公子是谨哥哥的朋友，他也是正好碰上谨哥哥的车队担心谨哥哥的伤势跟着进来的，不过比我遇到得早些。”

见瑶月这么说顾朝曦脸上也不好再说什么，对宣公子一笑：“既然是小谨的朋友就是我们兄妹的朋友，在下顾朝曦。”

宣公子也不计较，笑问：“听说东林书院的有个学问最最深厚的顾才子，不知是不是……”

他住了口，显然已经认定。

瑶月自豪地道：“那是，我表哥是什么人啊！小时候算命的见了他都说他以后定是为官做宰的命呢！”

顾朝曦一扯她衣摆，对宣公子道：“别听瑶儿胡说，求学一路我不过才开了个头。”

宣公子意味深长地道：“在妹妹眼中，哥哥什么都是最好的。”

　“是啊，因为表哥对我最好。”瑶月点点头，笑道：“不过今天的事情多亏了宣公子在夫人面前替我求情，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听她训到几时。”

顾朝曦忙对宣公子道：“舍妹鲁莽，多谢宣公子了。”

宣公子道：“无妨无妨。瑶月小姐天性活泼，率真可爱，实在难得。”

顾朝曦还待说什么，瑶月不耐烦道：“表哥~这件事都过去，就不要提了！我都饿了。”

顾朝曦心知劝不住她，只好道：“好，过去了，我也就是说这么两句。下次要做什么，提前和我说一声，免得夫人到时候又说你。”

　“嗯！”瑶月笑得眉眼弯弯。

宣公子看着他们兄妹情深的模样，眸光流转，摇着扇子说道：“瑶月小姐不是饿了吗？我听闻京城中八宝楼的佳肴最为出名，不如我做东请二位一尝如何？”

顾朝曦不待说话，瑶月已经两眼放光：“是不是那个塞外菜做得很好的八宝楼？那里的羊排可好吃了！”

宣公子道：“小姐喜欢吃塞外菜？”

瑶月点了点头，却是顾朝曦抢先道：“我们兄妹幼时曾在塞外生活，瑶儿一直对塞外念念不忘，所有就…不过今天仓促了些，不如下次再一同去好了。”

瑶月扯了扯顾朝曦的袖子，顾朝曦小声对她说：“你今天闯了这么大的祸，夫人纵然口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还会介意，况且小谨还有伤卧床，你就安分些，啊。”

瑶月正要反驳，但看到顾朝曦眼神坚定，便只好失望地转过眼神看宣公子。

　“瑶月且先回房梳洗一番。”众人都一愣，说话的却是从房中出来的慕容靖。

瑶月愣了愣，看向顾朝曦，顾朝曦不语。

慕容靖对一旁的宣公子做了一个揖：“能得宣公子相邀是小女的福气。”又对瑶月一催促：“瑶月，还不快去。”

如此，顾朝曦也只能由瑶月去了。

慕容靖又对宣公子道：“宣公子，不如到偏厅用茶，妇道人家梳妆总是慢些。”

“也好。”宣公子应了一声，摇着扇子跟着带路的小厮去了。

顾朝曦正想走却被慕容靖抓住手拦住：“朝曦。”

“你做什么！”顾朝曦连忙挣开倒退数步，一脸惊疑地看着他。

慕容靖料不到他竟然这么大反应，讪讪道：“我。。我只是想跟你说说你进太学的事。”

顾朝曦也觉得自己太过敏感，定了定神道：“进太学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你不必说了。”

慕容靖定定看着他，叹道：“以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

顾朝曦脸色惨白，疾声打断他的话：“你不要再提以前的事！”说完转身向偏厅走去。

慕容靖愣愣站在原地看他身影远去，一回头却看到阮银红斜倚着门嘴角噙着冷笑看着他。

慕容靖皱眉道：“你不去照顾谨儿在这里做什么？”

阮银红怪里怪气地道：“不过是一个靠我们慕容家养大的野种，莫说用他一次就是一辈子用他又怎样？看他傲的！”






第3章　第三章　慕容美人初长成（3）
顾朝曦和宣公子就快把一壶茶喝尽、从天南说到地北再从地北说道天南的时候，瑶月终于来了。

不过看她的脸色就知道，梳妆打扮这么久她也很郁闷。

梅花妆、斜云髻，金步摇坠下流苏一晃一晃，脚下一双明珠缀上的绣着并蒂牡丹的绸鞋，身上粉缎锦衣，衣袂上朵朵牡丹开。

宣公子愣愣地打量她，顾朝曦已然讶道：“瑶儿，你这是要干什么去？见夫婿吗？”

“我也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去！”瑶月跨门槛的时候差点被长长的裙裾绊倒，幸好顾朝曦早有预感，一把扶起她。

瑶月提着裙摆道，不悦地道：“我本来就想换身轻便的衣裳准备骑马呢，夫人还亲自叫马大婆来帮我梳妆，结果就这样了。”

宣公子踱步过来：“瑶月小姐此身打扮倒是符合先下大族女子的习俗。”

瑶月瞪他一眼：“谁要符合什么大族，我爱穿什么还要跟萧宁雨叶贞玉他们请示不成？”

顾朝曦一扯瑶月衣袖，瑶月忍耐已到了限度，撇过头去当没看见。

顾朝曦只盼身边这位非富即贵的大佛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计较才好，谁料宣公子哈哈一笑：“瑶月小姐真不愧是当世无双，果然如众不同！不知小姐是除了骑马，是喜欢坐马车还是坐轿子？”

瑶月道：“马车，马车快点。”她要饿死了。

出门的时候一个似乎是禁军的头儿的士兵上前对宣公子道：“公子，为了您的安全还是带着些人吧。”

宣公子合了折扇，折扇一下下敲击手心，他问：“你看是带多少人好？”

士兵道：“一半，十个吧。”

宣公子晃了晃折扇：“五个足矣。”

“这……”士兵刚要劝阻，等得不耐烦的瑶月一掀帘，冲他道：“这什么这，这里离八宝楼就拐几个弯，我会武功的，你家公子出不了事！”

顾朝曦连忙把她拉进来。

宣公子摇头笑道：“看到没，就算一个也不带也不会出事的。”

上了车，宣公子对瑶月一抱拳：“这一路还有劳慕容女侠了。”

瑶月抬高下巴，翘着嘴角：“好说好说。”


这一路，马车里的气氛欢乐无比。宣公子知之甚广，瑶月和顾朝曦有博闻京城里盛传的诙谐趣事，三个人有说有笑竟到了八宝楼门口都停不下来。

此时已是申时，快到饭点了，故而八宝楼里还是空荡荡的。可当他们进去的时候，小二上前问：“请问几位是否订座了？”

宣公子走在最前，便道：“不曾。”

小二一脸歉疚：“那不好意思，我们楼的的包厢已经满了，只好在大厅了。”

“这么巧？”宣公子正待说什么，瑶月一个箭步上前将小二吓得连连后退：“天天客满天天客满！这京城的人都上赶着来你家吃饭？还都不坐大堂！”

小二满脸堆笑：“慕容小姐，真是不好意思，要知道是您大驾光临还能没有座？我去问问掌柜的。”

“势利小人。哼！”瑶月抱着胳膊冷哼，随即觉得奇怪，“诶，对了，以前我还没到门口他们八宝楼上上下下都倒履相迎今天怎么认不出我来？”

顾朝曦道：“若是你刚才不说话，他永远不会认得。”

“呃……有这么大变化么？”瑶月皱着眉打量自己。

“所谓化妆就是如此。”宣公子一笑道：“不知瑶月小姐是否和八宝楼发生过什么纠葛？”怎么店小二一知是他便如此诚惶诚恐？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纠葛……”瑶月刚起了个头，店小二偕同掌柜就飞奔而至：“不知是慕容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恕罪，请恕罪。”

瑶月一摆手：“算了，不跟你们计较了。我饿了，赶快带我们上包厢。”

“这……”掌柜看了眼店小二，店小二低下头装乌龟，他只好一咬牙道：“包厢顶好的是没有了，只有临江阁还是空着的。”那是因为临江阁以前是用来放杂物的。

“我向来只要临海阁的，临江阁是什么地方我都没听过！”瑶月一横眉道。

掌柜的看和瑶月沟通不善只好向顾朝曦求救：“顾公子，我们这小店的上好包厢都让宇文公子包下来来了，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顾朝曦眉头一皱，问：“是不是宇文少华？”

掌柜忙点头。

当朝宰相之子…顾朝曦在心中叹气，转而对瑶月劝道：“不然我们换个地方吃？”

“不！”瑶月一脸惊异地看着出声的宣公子，玉冠锦袍的翩翩公子道：“就在这吃。”

可是……瑶月还没可出来，只见宣公子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交给掌柜道：“就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