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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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歌飞-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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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媺儿这件事上必定是能拿主意的,只是要避开她们那的其他人,免得人多口杂,走漏了消息。”卞敏将银票放到萧伯梁手中,走到船舱后头坐定。
晨曦微露,一丝光亮挣破黑色的天幕扯裂开一道白色的口子。那道口子中泛出些银色的光芒,渐渐地晕染开一点点橘色,像一盘脱墨的画。彤云漾出了更为瑰丽的色彩,地平线上成排的青柳的轮廓越来越明显。
卞敏只睡了一小会,看到萧伯梁仍站立在船舱外,仿佛从没有移步走开过。她略略地捋起垂下的发髻,用素银的钗别好。萧伯梁听到响动,知是卞敏醒了,便道:“靠岸了,你再歇歇,我去去就来。”
卞敏在船上挂上了白色的布条,用帕子为荔儿擦拭着带血的伤口。“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卞敏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句话来,心中也有些戚戚然。
“卞敏,装殓吧。”萧伯梁带着几个脚夫将棺材和箱笼抬上船。卞敏关上舱门出来,“辛苦各位起个早了。这里五两银子你们拿去吃个早饭再来!”卞敏见东西还算齐备,便打发脚夫先离开。
萧伯梁和卞敏忙把棺材板和箱笼拿进舱内,忙着装粮食,再用布匹、香烛附在外面遮掩。
看着天色已经大亮,城门也已经大开。卞敏又拿出些碎银子赏了脚夫:“你们护送我妹妹的灵和这位公子去万宝楼,到时候赏赐更不会少。只是一点,各个都给我拿出力气来,挑稳了!”
“是,谢姑娘的赏。”领头的忙忙弓着身接过银子,喝令脚夫们挑起棺材和箱笼。
进城门前,自有士兵上来盘查,萧伯梁拿出银子来搪塞过了。竟是平安地进了城。
卞敏看着船舱中的另外的一百多石粮食,心中突然没有了谱。
夜幕渐渐下垂,却还是,没有萧伯梁的消息。卞敏觉得喉头有些发紧。远处的城门即将要关上,城内的行人更是寥落。
“难道是我多虑,打算错了?”卞敏心道,“我也太过谨慎了些……如今只能行一步算一步了,再等等萧伯梁的消息吧。”卞敏有些懊丧,垂着头望着粼粼的波浪,伸手撩拨着江水。
城内一阵喧哗,李开与一些官兵控制住了城外的兵士,萧伯梁带领一个马队出城,奔向江畔,和卞敏一起将粮食运到马车上。江上远远地传来船只破水的声音,无数只火炬烧红了半边天,正向着扬州城靠近。当卞敏看清那些船上挂着的大旗时,那些船已经离卞敏的船只很近了。
“不好,清兵来了!”卞敏压低声音向着萧伯梁道,“你们速度快点,我等会去抵挡一阵!”
“清兵来了你还抵挡什么?”萧伯梁拉着卞敏要让她和自己一起走。
卞敏忙命马夫将粮食先拉回城,一边向萧伯梁道:“你给我快回去,城里面的守军中既然有李自成的人,保不准还有清兵,你快快调查清楚然后将他们解决掉。清兵看来这回已经做好大战的准备,我可以拖延一时半刻让你们进城,你再迟疑,城门来不及关,来不及换上我朝的人防守,到那时我们便是大明的千古罪人,后悔也就晚了!”卞敏用力将萧伯梁推上岸,解开船只的缆绳,迎上清兵的船只。
萧伯梁站在岸上望着一脸恬淡的卞敏,陡觉自己实在是远远不如这个女子。什么报国之志,什么君子操守,哪如卞敏的切身行动来得更坦然、更率真?萧伯梁恨恨地一跺脚,回转身去追上马队,进入城去,“吱呀——”一声,城门重重地阖上,犹如扬州城千百年来深深的叹息。
“船上何人?”清兵的先头船只上有人向卞敏的船只喊话,与此同时,清兵的弓箭手都布满了船头,准备射杀卞敏。
“我是正蓝旗德格类的旧友,正要去拜会他。”卞敏用满语回答着。
“你到底是谁,贝勒爷早就殉国了!”船上一个都统样子的人擎着长剑道。
“这是德格类贝勒给我的令牌,他告诉我以后若要找他,便出示这个给八旗的人看,不论是谁,看到了便懂了!”卞敏扬手将令牌抛上清兵的船,那个都统抄手接过。立时便有士兵举着火把靠近,让那都统仔细看那令牌。
“那你此番来又有何要事?贝勒爷亡故了,你找他也无益,还是赶紧让开妥当,以免贻误了我们的军机。”
“德格类贝勒是怎么死的?”
那都统有些烦躁地说道:“你让开,耽误了我们的大事你如何能担当得起!”
“我求你,告诉我,贝勒爷是如何亡故的!”卞敏竟跪了下来,声泪俱下。
那些弓箭手箭已上弦,只等着上头的命令,将卞敏射死。
那位都统倒是动了恻隐之心,“你上我们的船来,我和你说,你这么地和我们僵持着,我可无法向后面的交代!”
“多谢你!”卞敏又磕了一个头,快速地爬起来,两个清兵放下绳梯,将她拉上船。
船队继续行进着。卞敏心下惴惴不安起来,她早该知道德格类的结局不是么?
“旗主是病死的。”那都统望了卞敏一眼,“我以前是正蓝旗的,现在调派到豫亲王手下做事,我是看在曾经贝勒爷的份上……你好好在这呆着,不要给我起什么事端,不然我也保不住你!明日我便将你送走,军营中出现女子那还了得?”那都统将令牌还给她,命人好生看管卞敏,自己却向船舱的后头走去。
“但愿史大人能够守住扬州……”卞敏心中喃喃祷祝。
“在下庄子固,奉史尚书的命令来接手这里。亏得两位兄台通风报信,不然可要坏了大事!”
“哪里……你和史大人都是忠肝义胆,我们是明朝的子民,这都是应当的。”萧伯梁谦让不已。
“看来清兵马上要攻城了,萧兄你暂且回去照管媺儿,我陪庄大人守城,以备不时之需。”
“好,若有难处,我来替你。”
“到时候放孔明灯为号。”李开点头微笑,带着萧伯梁下城。
“你万事小心!”
“哈,你真是……婆婆妈妈的,快去守着媺儿吧!”李开长吁了一声,大笑起来。
“若扬州之围可解,必定是要请你喝酒的。”
“好。”李开抱拳辞去,心里翻腾着:“若能解扬州之围,再次聚首时,你请我喝的酒会不会就是你和媺儿的喜酒?”
“沙媺,是我遇见你时太晚了,若你当时身边没有萧伯梁那该有多好!”李开登上城楼,看着四下里江中船楼高耸,清兵船只上架起炮管,弓箭手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船只。
“真想再起一阵大风,来一个火烧赤壁!”庄子固向李开道,“可是现在这季节……再加上他们的船并不是用铁索串联,实在是没有任何采取火攻的优势。”
“清兵的阵营中有我们的人。”
“哦?
“就是给我们运来粮草的卞敏卞姑娘。”
“是她……听闻她心思缜密,机敏善于谋略,想来她会帮我们度过难关的。”
“她身处险境,却还要想着和我们里应外合,我们必须保证她的安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对,这一点我会尽快和尚书大人商量,制定出作战方略,万万不可暴露了卞姑娘,否则我们心中亦是过意不去的。”
“在刀尖上打滚的人,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我想卞姑娘也是一样的。”李开心中淡淡一笑。
“我们先巡视一遍,入夜了我便去尚书大人那,还烦劳你替我守城。”
“好,我等你回来。”李开的笑总是那么灿烂,仿若不是在十分危险的境地一般。
多铎在等,他在等一个好的战机。他还在等待着红衣大炮,他要用明朝最强大的武器,炸开扬州城。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策也。”多铎想起了多尔衮曾教导他的话,“好吧,那就先劝降,攻心为上吧。”多铎吩咐许定国,“你是明朝的旧臣,你去写信给史可法,让他识相些,早早投降,免遭屠戮。”
“扎!”许定国学会了清朝的礼节,很自然地单膝跪地,一拳按在地上。他响亮的回答让多铎很高兴,“那你去办吧。”
多铎很喜欢忠心的奴才,他也很希望身后有越来越多对他忠心耿耿的奴才。他要丰富自己的羽翼,他要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他多铎不再是一个空有个头衔没有军功的旗主了,他多铎也为大清挣下了半壁江山。
可是史可法却也是个犟驴子,多铎耐着性子差人给他送去的五封书信都被他烧了,就连封皮都不曾拆。心高气傲的多铎和同样心高气傲的史可法就这么僵持着,一个是大明的忠臣,一个是大清的帅才。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多铎目若寒星:“史可法你这不识抬举的老儿,待得我大清铁骑进入扬州之时,便是血洗我今日耻辱之时!”
每一个时辰都是那么难熬,扬州城被围得铁桶似的。多铎的军队将扬州城包围得很紧,生怕有一只鸟儿从扬州城中飞出去。
“赶紧通知皇上,请他速速发兵救援扬州!”庄子固快步走进史可法的议事大厅,来不及寒暄什么便对史可法说道。
史可法眉头紧锁,接过夫人送上来的茶,扣着杯盖:“扬州城被围,我是怕消息送不出去啊!”
“清兵阵营中有我们的人,我们散布消息让她知道,她定会设法将消息通知给皇上。相信皇上到时候不会见死不救。”
“好,就交给你去办,越快越好,不能够拖了。”史可法快步将庄子固送出去,又转身向北面城墙上去,清兵在城外密密麻麻地列阵,江里更是有无数条船只,四面合围。
史可法的参将许瑾一直跟在史可法的身后,按着刀柄,“大人,我们和他大不了厮杀一场,现在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他们在等时机,我们也在等时机。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先亡。”史可法木然地望着招展的旗帜,“免战”的牌子高高悬在扬州城的上方。
“他们在等红衣大炮,我们却要等待皇上的援军啊。等皇上的军队一到,我们再开城作战,到时候清兵被我们两面夹击,自然会溃不成军。”史可法顿了顿,又叹道:“我们……再等等。”
“是。子固在南城,那儿清兵的守卫松懈些,而我们这清军投入了大量的兵力。现在我们只能等子固把消息放出去了。”
“你晚些时候再去问问子固。”
“是,大人。”许瑾知道,史可法心中其实并没有多大把握。但是,战事危机,半点都懈怠不得。
“李兄,你有什么计策能把这封信送到金陵么?”
“子固兄……这……”
“这件事很紧急,若皇上不知我们这危难,便没有援兵前来,扬州城守不住啊!”
“若你相信我,就把书信给我,让我试试。”李开坚定的笑容不由庄子固不放心。
“好了,不成功便成仁。万分办不到的,我就是一死以谢天下便是。”
“我等你回来。”
“告辞!”李开将书信叠好,塞入衣袖中,飘然走下城楼。白衣翩翩,在太阳的光影下有些炫目。只是有人看到一个白影闪过,随即就消逝不见。
四月的天,却是如此炎热。李开戴上白纱斗篷,闪身出了扬州城。伏在一棵大柳树的后面,观察着不远处江里的清兵的船只。他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一切:“我猜的不错,中午太过炎热,又是正值换岗的时间,守备间必有疏漏。可是如何渡江是个大难题!”
不知等了多久,一个女子被船上的人搀扶下来,到了另外一条小船上。
“难道她就是卞敏?”李开一咬牙,“说不得要拼上一条命了。”他快步跑到江边,向着那女子喊道,“可是卞敏姑娘,能否捎在下一程?”
“你是?”
“我曾经是沙媺姑娘的手下!”
李开一语未尽,却是如蝗的箭矢向李开射来。李开左闪右避,后来却是要拔出剑格挡。
“停手,快停手!”卞敏情急之下竟忘了用满语,自然是没有人听懂。卞敏也只得用手去拨开那些射箭的兵士。
“他是谁?”那个都统问卞敏。
“他是我朋友,寻找我好久,没料到在这儿遇见我。”
“朋友?”都统哼了一声,“把他带上来!”
李开将剑回鞘,任由士兵将他押上船。
“卞姑娘可是要回金陵找你妈妈?可莫忘了把这书信带去!”李开挣脱开来,从怀中摸出一封信交给卞敏,“你先去吧,这位大人看来是不能放过我了。”
“把信拿过来!”都统道,“你们汉人各个是计谋百出,我怎知你们不是欺骗我?”
一个兵士劈手夺过信,李开“唉哟”了一声,想上去抢夺,说巧不巧却压倒了卞敏,“莫忘了。”李开轻声说着,一手将衣袖中的书信塞进卞敏宽大的袍袖中,脸上却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混账,怎么是一张白纸?”都统将纸扔到船板上,大声质问李开。
“我实在不知。都是以前守这个门的一个将官给我的,说无论是谁要渡江,把信给他,让他找到大顺军……”李开故作不知情。
“咦!那字出来了!”卞敏笑道,“你怎么想害我,亏你还把我当朋友。”卞敏指着被水洇湿的纸张,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那纸上瞧去。
“我本来就不知情,还请都统饶命啊!”李开风流倜傥的样子在刹那间全无,几乎是要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罢了,这个巧宗我知道你还不至于想到呢。”都统拾起地上的纸,“湘江集兵,速来救援,天下若定,划疆而治。史可法?哈哈,他原来也包藏祸心。”
“卞姑娘你走吧,我要和其他将官议事了。”都统拿着这张纸如获至宝。
“那我可以和卞姑娘一起走么?”
“你不能回去,你去扬州城,赚的他们开城。如果你立下这等功劳,升赏绝不会少了你的。”都统嘿然一笑,挥手间,几个士兵冲上前去,在他身上搜了一回,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物。
“我就这么大模大样地回去那是不成的了。他们给我的信我都给了你们,回去岂不是死路一条?”
“那你想怎么办?”
“为大清立功,以博得高官厚禄。”
“爽快!”
“乘着今夜月黑之时,我潜进城中,然后打开城门,看我举出火炬,你们便可杀进来。都统也可乘机抢得头功,到时候若有升赏,可不要忘记小人,小人现在实在没了退路!”
“妙计!”都统一根筋的脑子,丝毫没有怀疑李开。
李开见卞敏已经乘船离开,心里已经放心了大半,“她聪明万分,自会明了个中意思的。”
上了岸,卞敏找了一户人家投宿。在昏暗的灯光下,她万分细心地烤着封皮,将印有火漆的信封揭开,将信拿出来读,原来是史可法想要向南明弘光帝求援。卞敏心下略一思索,想着此番战争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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