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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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歌飞-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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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想着此番战争必定是一触即发,万万不可在此地停留太久。可是城门已关,卞敏不敢入睡,只是挨到天微微亮,便向此户人家借了一匹马,向金陵飞驰而去。
可是要见到皇帝又是另一番光景了。一个平民女子哪能这么容易进得皇城呢?
卞敏找到了九门提督的府上,用重金贿赂了门子和管家才得以九门提督的接见。
卞敏将信交付给九门提督,九门提督见是兵部尚书史可法上呈的书信也不敢怠慢,即刻穿戴见驾去了。
可是弘光帝哪是位管事的主呢?马士英、阮大铖两人左一言、右一语地一撺掇,弘光帝心头便活动了:“你们不要这么危言耸听!长江天险,清兵哪能轻易地过来?还有史可法,朕封他为兵部尚书,退兵的这点能耐也应该要有!再不然,还不是有刘泽清、刘良佐、黄得功那几个总兵么?问着他们,万万不能抵挡了,让他们出兵帮衬史可法。”
“皇上,现在清兵已经围困了扬州城,已经是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了!”
“不要说了!”弘光帝皱眉不已,“不是说了还有那些总兵么?吃了朕的皇粮,拿着朕的俸禄,就该懂得要为朕办事!”
九门提督抬头望见马士英、阮大铖无比犀利的目光似是在哂笑他的不知死活,心里一个咯噔,心知再求无望,只得跪安了退出门去。
走出九门提督的府衙,卞敏觉得一切都是如此的灰暗。从九门提督进门后的叹息,她就知道,一切努力不过是付之东流。
泱泱大明,我虽是你的子民,倾尽一切来守卫你,可是总是力不从心。君主专制、宦官乱政、握有军权的大臣们你争我斗,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又有几个人能真心想想大明的未来……都是劫数使然么?卞敏又想到了早早归隐的姐姐,“你出世而去,原本就比我们这些高明得多吧。”
卞敏跨上马,却不知道何去何从。只是扬州城外不宁静起来了。那都统意识到是李开骗他时已经是深夜了。这番吃了大亏却是因为他想争功独断专行,是以也不好宣扬出去,一团火压在心里更是让他全身上下都不舒坦。
当那都统看见扬州城外火把燃起,心下大喜,虽是急功近利,却也明白自己必须留守在船上,因而派了副都统带了船上一半的兵士潜入扬州城中。李开一笑之下,城门阖上,城上无数火把举起,乱箭长矛从城上抛下,那近百清兵尽数被射杀捅死。
关门打狗,此计用在那个急功近利的都统身上果然凑效。
都统见城上火把熊熊燃起,早知不妙。折损了士兵和副都统定然要受到多铎的责罚。“不知道豫王爷何时开始攻城呐……”他又拿出那张纸反反复复地看着,越看越不甘心。看来卞敏也多半是骗了他!想着想着便决定一早就合同其他都统去劝谏多铎尽早攻城,收服扬州城后就能有理由带兵去湖广找出卞敏将她诛杀。
可是等待王爷的旨意是要有耐心的,多铎纵横战场多年早就懂得“耐心”两字的重要性。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在帮着清兵,堪堪四月,没有了和风细雨,换来的却是足足能将人发酵的天气。清军的水兵在长江之上,有水汽蒸腾,却也不感觉如何的热,只是扬州城中的百姓有些受不了了。就这么紧闭城门数天,城中的米粮铺子的粮价飞涨起来,朱门大户的存量尚可挨过十天半月,可小门小户的就是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了。史可法心里也急,他是兵部尚书,却还得管老百姓的生计啊。一边他要压着米价,一边他请扬州城中有声望的老人们去劝说达官显贵的人家开仓放米,只求扬州城内人民里外一心,共同对抗来势汹汹的清兵。
沙媺请李开和萧伯梁将后来运进来的粮食煮成粥,分派给守城的将士们充饥。
这样的日子守兵们何尝过过呢?扬州自古以来便是个富庶之地,守兵们也过着衣食无缺的日子。现在兵临城下,城内粮食匮乏,再坚持下去就是自寻死路。有些总兵已经蠢蠢欲动了,他们觉得让自己手下的士兵饿死可不是一回事,何况自己的士兵死伤大了无异于折损了自己的势力,千算万算都是划不来的。生前身后名不要也罢,先顾着眼前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秘密谋划了一夜,总兵李栖凤和监军副使高岐凤终于决定丢开手去,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一清早便点起兵士,出扬州城投降去了。庄子固反应过来之时,只有把城门速速关紧的份了。
史可法听闻李栖凤反出城去,心中也是无可奈何。奏报皇帝又能如何呢?株连他们三族?
“子固,请你和许瑾务必多守扬州城些时日,我死不足惜,却是不想见到百姓被清狗杀戮啊!”史可法老泪纵横,灰白的头发凌乱地飘舞在这无可名状的季节。
多铎拿着一根缀猫儿眼镶银的烟杆子狠狠地抽了几口烟,缄默着。他抬头看看太阳的光晕,毒辣的太阳晃着他的眼。多铎将他覆在脸上的左手垂下,搭在了椅子上,“唔,这天气好像不大好呢。”他甩手将长长的辫子围在脖子里,深邃的眸子里透射出晶亮的光彩来。他放下烟杆拿过头盔,轻轻地吹了吹头盔上白缨上蒙上的一层灰。半晌,他终于略掀开眼皮瞥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的明朝总兵李栖凤、监军副使高岐凤,“罢了,起来吧,既然带兵来归降了便是我们的人了。”
“多谢王爷!”李栖凤和高岐凤站着不动。多铎看了心里好笑,只当不知,继续用布擦拭着头盔,“城里的人要饿死了么?还不投降!”
“他们……脑子太顽固,还有……我们一走,史可法看得紧了,那些人想降又不敢降也是有的。”李栖凤白白陪着笑脸,多铎却是视而不见。
“来人呐,将李将军的兵调拨到汉军旗去,你和高岐凤还是做将军。你们是来投诚的,我暂且信你们。你们也给我放聪明些个,不要认不清形势!若立下军功,自有升赏!”
“是,谨遵豫王爷教诲。”两人唯唯诺诺地下去了,多铎放下头盔冷笑不已,“你们给我把他们俩看紧点,能背叛他们主子的,说不定也能背叛我们。汉人有句话说得妙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多铎手下的几名副将领命而去,名为他们俩的副将,实则见机密切监视着李栖凤和高岐凤的一举一动。
五月十七日,多铎决定不再等待,清兵的锐气正盛,仿若憋屈了许久,将要一下子爆发出来。
沙媺卸去所有装饰,一身戎装。她用布轻轻擦拭着许久没有用过的短刀,刀嚢中,八柄短刀静静地卧在里面,只是等着沙媺将他们深深插进清兵的身体里面。
“宝荻姐姐。”一阵银铃般的声音直闯入沙媺的耳鼓。
“原来是你。你和宝葵一道来,想必是有要事啦?”
“那当然,现在这时气,除了死守扬州是头等大事,还有什么更重要么?”宝蕊手中攒着一把长矛,“我们虽是女子,但保家卫国的道理也是知道的。没有国,哪有家?只请姐姐领个头儿,一道杀将出去,岂不快哉!”
“是,我们都愿随姐姐一道,将清军挡在扬州城外!”宝葵扯着宝蕊一起跪下来道,“请姐姐不要推辞!”
“我平日自傲惯了,也得罪了姐姐不少,都是姐姐大量不与我计较,我这番就向姐姐请罪了!只求姐姐能带我们出去,男子能保家卫国,我们也可以!”宝蕊清脆的声音掷地有声,句句听来都合情合理,沙媺也不知如何推辞。
“你们没有上过战场,哪知道战场的险恶。不如你们在这守着,有什么将士伤病的,你们看守照料更为妥当些。”
“姐姐既然这么说,我们也违拗不得,只是兵衰力竭之时,一定要知会我们,让我们也当回花木兰!”宝葵见沙媺并无意带她们上城守卫,只得先告辞出来,心里却是另有打算了。
女扮男装,是最为容易的。宝蕊和宝葵两人决定后,便也如沙媺般装扮起来,将眉描画粗了,弃去胭脂水粉,只穿一身粗布灰色衣袍。两人下楼去,只见偌大的万宝楼中早已停了笙歌弦乐,进进出出的多是些伤兵。
那妈妈也是前后奔走,急得满头大汗,见到宝蕊、宝葵两个闲着,便一把扯过:“宝蕊你先去帮衬南苑里的几个丫头照顾那些伤兵,我去买些药。宝葵你心细些,就去后院帮那些小厮看着些药罐子。”
宝蕊和宝葵只得答应了,各自去帮忙不提。沙媺那时已经去往城楼找到李开:“我们又是一起作战了。”
李开见是沙媺,一把将她拖到城角:“你胡闹!”
“怎么了?我又不是没有上过战场!”沙媺兴头头去找李开,李开却没有了往日的和颜悦色。
“这不一样!以前你是大帅,凡是先有护卫给你抵挡,现在没有人会护着你。你这样子出来,很危险!”
李开的一本正经让沙媺笑个不住,“好,我不缠你,我去找萧公子,他才不会把我推开呢!”说着便有些赌气似地跑下楼去。李开忙忙地追上去,将一柄小剑给她:“给你防身用,万事小心。”
沙媺拿过小剑头也不回便奔向另一个城楼去找萧伯梁了。李开不及目送沙媺就即刻就奔上城楼,砍杀攀上城楼的清兵。
“你把油浇到城墙上,清军攀上来时便点火灼烧!”李开一边与几个清兵搏杀,一边向身畔同样在格杀的许瑾说道。
“好,这几个狗贼交给你!”许瑾撤身出来,看着守军用大石头滚下城砸向清兵,便加快脚步下城,不一会儿就和几个老兵提上几桶油料来,许瑾命人将油料浇满城墙,爬在城墙上的清兵脚下纷纷打滑摔下城去,断折了胳膊大腿的不计其数。但在多铎的严令下,又有无数的清兵架起云梯攀登而上。许瑾见机扔下火把,城墙上顿时成了一片火海。数百个清兵在火海中消逝,连灰都没有看见。多铎损折了一阵,忙鸣金收兵。许瑾大喜并不理满面血污,便和李开抱在一起庆祝。守城的兵士士气大振,见清兵暂退,纷纷欢呼。
多铎自南下以来哪里遭受过这样顽强的反抗,他也是一个愈战愈勇的人,他好战,他很快便能卷土重来。史可法显然也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一天的激战,让史可法等人都觉得后力不济,扬州城内几乎是全民皆兵。男丁下至十岁孩童,上至七十岁老叟,都上城来出力。年纪小的搬运滚石,年纪大的搬运滚油,不分贵贱,个个挥汗如雨。
城中的大户人家也都将粮仓中的粮食放了出来,天天施粥,以保证几天以来不至于有太多人饿死。伤兵越来越多,万宝楼中容纳不下,扬州其他秦楼楚馆也纷纷腾出地来让伤兵安置。只是连日交战,药材也匮乏起来。到后来连金疮药都难求。
史可法那边的城楼,情况更是紧急。虽有庄子固、萧伯梁、沙媺,以及几员偏将应战,但清兵依仗着红衣大炮的强大火力,将城墙轰炸地如火焰山口般。
史可法下了死命令,各城门死守不出,直到城墙坍塌再出城迎战!
宝蕊、宝葵带着伤兵从瘦西湖运水给城上官兵饮用。水位低浅,说不得还得趟着烂泥勺湖心的水上来。以前都是闺阁娇女,现在都少不得要吃苦耐劳些。生火、做饭、担水……似乎一夕之间就学成了。
只是粮食很快就消耗殆尽。沙媺开了荔儿的棺木和祭礼,让小厮们取出所有的米粮来,煮成粥给守兵们送去。
宝蕊和宝葵看着大铁锅中稀薄的粥,吩咐道:“我们好手好脚不使什么力气的这两天就不要喝粥了。把粥全送到城上,若有谁不争气,吃下一粒米,我让他把昨天喝下去的水都吐出来!”
底下的小厮们只得应了,只是可怜只有几岁的样子,连日来都不曾有一把米下肚,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的。
宝蕊、宝葵虽是心下不忍,却也只得狠下心肠,转过身去好言劝慰,“过些时日,蕊姐姐给你们买糖果子去。”好歹是哄住了。自己想想不禁掉下泪来,望着内堂中一地伤兵,宝蕊向着宝葵道:“我实在忍不住了,这些伤兵让小厮、老妇照料罢,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城外炮声响过,一下子抬下那么多死尸,我就恨不得自己将那些清狗砍杀!”
“那我们走!宝荻姐姐去史尚书那城门救援,我们就去庄子固将军的城门,这样也不会见着她,省得她为了我们烦心。”
“好!”宝蕊拿起地上的长矛抛给宝葵,自己也拣了一把。宝葵将长矛掂在手中道:“偏重了些,我们怕是舞不动的。”
宝蕊想了想道:“那去伤兵那要几把大刀便是,那个再不会太重的。”
宝蕊和宝葵一旦下了决定,就立时去做了。提着两把大刀风风火火地赶到城楼上,并不先去知会庄子固和李开,见着清兵就砍杀起来。见着鲜血横飞,宝蕊和宝葵不由手软,大刀都从手上滑脱了,见着一个清兵逼上来,连连尖叫,却不知如何还手。
李开杀红的眼中倒映着重重的血光,他的长剑上不知沾满了多少满人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板的砖地上。没有人会听到鲜血落下的声音,炮声愈发地响亮,震耳欲聋。宝蕊、宝葵相互攒着手,惊恐的眼睛瞪视着越逼越近的清兵。宝葵回头看了看还有数十步便到顶的城墙,暗暗地向宝蕊道:“姐姐,我们准备跳下去,我不想死在清狗的刀下。”
宝蕊咬紧唇皮,将宝葵推开,“把刀拾起来护身,快走!”
说着便赤手空拳地冲向那个狞笑不已的清兵,她听见自己心跳得很快,朦胧中似乎也看到了宝葵的泪流满面,“妹妹,快走!”这四个字最后说出来,却是调不成调,声不成声。她听见了锋利的刀刺进自己身体的声音了。她的手紧紧抓住那清兵的辫子,丝毫没有松手。清兵疼得龇牙咧嘴,那柄大刀在她身上来回地戳着,他用满语大吼着:“松手”,宝蕊却是浑然不理。她的瞳孔不断地放大着,瞪大了的眼睛中充满着无尽的仇恨。宝葵“呀——”地一声,将刀狠狠地扎进那清兵的身体中,满面泪水地望着宝蕊:“姐姐……姐姐……”。那清兵摇摇坠坠地压倒在宝蕊的身上。宝葵抛下刀,大吼道:“清狗,你没有资格倒在我们扬州城上!”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宝葵举起清兵的尸身,对准云梯上不断爬上城墙的人死力砸去。一时间,云梯都被宝葵砸断成两截。庄子固惊异下,发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发疯似的,将清兵拳打脚踢,甚至抱住了清兵,缠身上去用牙齿将他们脖颈上的肉咬下来。弹指间,没有了兵刃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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