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见过十五岁的苏韫,笑起来眉眼弯弯好看的让人目不转睛,对着陈佳霭的时候悉心照顾,从不会像后来对待安若那样撒娇耍赖使小性。
安若见过十七岁的苏韫,少年身形颀长,神情淡淡慵慵懒懒,聚会的时候也只是将自己封闭在小圈子里,生人勿近。
安若见过十九岁的苏韫,撒娇耍赖使小性,动不动还玩儿玩儿冷战,欺负她跟玩儿似的,那年他失恋丢了心爱的姑娘,那个姑娘得了他最好的年华,占有了他全部的心,霸占了所有的宠爱,却在最后抛弃了他,他失神,落寞,却深深掩藏不漏半分。
仔细算起来从十二岁到如今的二十六岁,扣除中间不见的这四五年,他们相识也有整整十年。她像个观众,成了苏韫的头号粉丝,陪他笑陪他哭,陪他挥霍年华不言他,到了头,终究还是不了解他。成为不了他命里割舍不掉的羁绊,她最多也就是苏韫身上的一颗肿瘤,说割就割掉了。
安若想,什么姑娘才能配上苏韫。
所以当她见到美丽大方的谢依的时候终于得到了答案,不是美丽自私的陈佳霭,不是愚笨软弱的安若,只有谢依这样落落大方明艳开朗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优秀如斯的苏韫。
她不及陈佳霭漂亮得惊天动地,不及安若对苏韫百依百顺,却怎么看怎么和苏韫般配。
采访张法官的工作刚刚结束,张老便连忙介绍,这是苏韫,司法界的后起之秀,这是谢依,同样优秀的律师,同时也是苏律师的女朋友。
谢依不认得安若,不知道这是苏少爷的陪嫁丫鬟,不知道这小丫头疼苏韫疼的跟什么似的,更不知道她把大把的青春大把的花样年华付诸流水只为他。
所以谢依才能笑的明艳大方,伸手相握。
安若那时候就在想,如果当初没遇见苏韫就好了,或者遇见了不喜欢他就好了,或者喜欢他不再见就好了,再或者再见面不相认就好了。
早知道自己这么容易被比下去,宁愿早早去非洲,晒成肉干的颜色让谁也认不出来就好了。
苏韫向张老和谢依介绍安若,他说,这是我朋友,中学和大学的同学。
安若笑的脸僵了,眼泪都快掉出来。
苏韫向安若介绍谢依,这是我女朋友。
安若仿佛穿越时光听到苏韫对着林珩指着安若说了同样的话,只是场景不同,剧情不一。
那年深秋苏韫只穿了一件蓝白条格的衬衫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那时候他依旧和林珩好的像俩同性恋。他拿着安若看的短篇小说皱着眉头看完之后递给了一旁倒在草地上享受夕阳的林珩。
林珩,苏韫,安若,他们三个并排坐在傍晚的操场上,从左到右依次传阅。
林珩看完像是模仿一样,也像苏韫似的皱紧眉头,什么人物关系,我怎么没懂呢!
安若笑的像是恶作剧的孩子,想要拿回林珩手里小说,他却不甘心的制止,坚定地说,我再看一遍。
可再看一遍仍旧混乱,于是林珩笃定的说,这是一部滥小说。
安若一把抢过来,顺势捅了一下林珩。林珩从来都是通透的,他说的没错,安若其实挺有小脾气的,但是她却说什么也不敢对苏韫使脾气,珍惜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相处,珍惜的跟什么似的,林珩曾经笃定的说,即使三九天寒地冻,只要苏韫一声令下,安若能穿着三伏的花裙子出现在冰天雪地里。
林珩伸手想越过苏韫敲打安若,却被苏韫一把打回去,瞪着那双好看的眼睛,训他,你胆儿肥了是不,我家丫头只有我能欺负,知道吗你!
林珩泪奔,一对小贱人。
看林珩满脸不乐意,苏韫只能无奈的叹口气:“谁让你理解能力有限呢,本少爷给你解释一遍吧,”说着屁股向后蹭了蹭,将三个人的位置变成了三角形,像个老师似的指着安若说“她是我女朋友,你是女生是她的好朋友,我喜欢你,你喜欢她,她喜欢我。”
她是我女朋友……她喜欢我……
她是我女朋友……她喜欢我……
她,不是安若,是我女朋友……她,是安若,喜欢我……
这段对话,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那时候,安若开心了好久,脸在夕阳的映衬下变得潮红,林珩看她,偷笑。似乎不明白的,只有那么一个人,一直一直都不知道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苏韫说要送安若一程,取车的间隙,只留下安若和谢依两个人。
谢依笑容淡淡,她说,我是在英国认识苏韫的,应该是三年前,我们在法庭上第一次见面,他说,辩方律师,你裙子拉练没拉。我当时气坏了,恨不能踹死他。可是,苏韫这个人就像有什么特殊魅力,越是接触越是着迷,以至于让我们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我认识他三年,却到现在为止刚刚做了他三个星期的女朋友,所以说,长大了才知道,时间这个东西和爱情不对等,不是谁陪谁时间长,谁就一定是谁的。
安若尽量令自己呼吸平缓,心里哭诉,苏韫你个大笨蛋,谢依都看出来我喜欢你了,你怎么就是不当一回事呢!
安若整理了心情,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微笑的说,可是,相互不了解的话,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现在也不是有很多人,以为只要感觉对了就可以,可长时间相处下来才发现对方根本不是那个对的人,而自己也不能完完全全的接受他,最后分道扬镳,多可惜啊。
谢依点点头,依旧笑着,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认识苏韫三年,女朋友也看他前前后后换了不少,每次都说找到了那个对的人,可分手的时候却又那么干脆,你不知道,他过去的两年,和我相识三年变了很多,在英国的五年里,无论是饮食习惯还是生活习惯都变了不少,环境造人,我们从来不能小视时间的力量,那是个比不可抗力还要可怕的东西。
安若还想说什么,谢依却紧接着说,我在英国见过苏韫的母亲,告诉你一个秘密,或许你也知道,苏韫是政界大人物的私生子,可虽说是私生子,在他爸爸那却又是个绝对的大少爷。这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你知道吗。
苏韫开车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谢依一个人了,他下了车四处看看,问谢依:“安若呢?”
“她嫌你慢的跟个乌龟似的,先走了,”见他不回答,谢依笑着说“怎么样,苏律师送我回家吧。”
“你车呢?”
“我想坐你车。”
“你也不能把我当成司机使唤吧。”
“你不是我男朋友吗!怎么那么抠门啊!赚钱都喂狗了啊!”
“安若路痴,从以前自己走陌生的地方就容易迷路,她同事又都走了,我要去找找她。”苏韫转身,谢依拉住他手臂。
“安若那么大人了,怎么不能回家。”她像个抢夺心爱玩具的孩子,不依不饶,却也忘了自己也不是孩子了,怎么不能回家。
“你可高看她了,你知道吗,我有一次是在广场的长椅上找到她的,为了省点车钱病倒在外面,你说我怎么能不担心。”
谢依没再不依不饶,看着苏韫的车消失在视线里,拿出车钥匙朝着车库走,苏韫啊苏韫,你怎么能一直把一个女孩子,一个二十五岁的女孩看成小孩子,捧在手心,放在心尖。
ˇ曾经的挥霍无度我们拿什么偿还给时光ˇ 最新更新:20130621 17:02:13
安若说,苏韫,我其实啊,一点也不了解你。
安若说,我认识的苏韫,和任何人认识的苏韫都不一样,你有一百张面具,我看到的又是第几张?
苏韫送她到了家门口,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安若睡不着,楼上的邻居是个迷恋架子鼓的音乐学院学生,林菀还在的时候经常去砸他门,可现在林菀没了,安若一个人砸了十几分钟的门人家才肯理她。学生打开门没看到那个牙尖嘴利的,只笨嘴拙舌的来了,立刻不耐烦的说:“我敲我的关你什么事,我又没上你家敲。”
安若半天憋出一句:“你再敲,我就报警!”
学生冷哼一声,重重关门。
安若实在睡不着,拿着外套上了深夜的街道。
这街道霓虹闪耀,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安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停在了上次见到小旬的那个酒吧门前,像只找不到家的小狗蹲在一旁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
她总觉得自己是有义务照顾保护周旬的,代替去了英国的苏韫,代替去了瑞士的林珩,代替忙于工作的孟姜,代替他远在意大利的家人。
她总觉老天对这个孩子太过刻薄,刻薄的让人想要揪着老天爷的衣领狠狠抽他两下,然后骂他,你他妈长眼睛了吗,你凭什么让周旬活的这么痛苦!
安若总想将幸福分他一半,所以当她顿了一个小时终于看到周旬的时候,笑的像个孩子,傻乎乎的。
她说,小旬,好久不见。
周旬看着她,眼神冷冷淡淡:“你的病好点了吗?没和苏韫他们说是我送你去医院的吧。”
安若那么卑微的,像个信徒仰着头看着周旬,狠狠点头。
“你怎么不站起来?”
“腿,麻了。”她笑的憨憨的,像个小动物,不像那个安姐姐。
周旬伸手拉她原本是不出所料,但是意料之外的却是,当那个女人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周旬却能放手放的如此干脆利落,全然不顾安若是否站稳知否不会受伤,所以当她跌落回地面的时候惊诧的感觉不到手心被碎玻璃划破的疼痛,她坐在地上双手支撑着身体,看着周旬头也不回的上了那个女人的车,那浅淡的酒窝,那明媚的眉眼,那修长的指尖,像是变质的蛋糕,一股坏了的味道。
她的小旬啊。
她甚至还记得小旬双手撑着脑袋看着安若,酒窝淡淡扑闪着睫毛说,我最喜欢安姐姐。
他的最喜欢廉价的一文不值了吗?
安若也不知道她怎么弄丢了小旬,怎么就一个转身,一眼没看住就把孩子弄丢了呢!
这孩子永远都像是长不大似的,时间仿佛对他无效,纯真的一如天使,和安若无数次想象的天使一个样子,一样的笑容,唯一的不同就是安若想像的天使都是光着屁股的。
可怎么一度春秋的光阴,天使就变成小恶魔了呢!他哪里学会的谄媚,哪里学会勾引,哪里学会的妖娆!
她后悔了,曾经陪着小旬一起看流星雨,等到半夜连颗石头也没看到,如果不是周旬强烈要求,安若早就呼呼大睡了,可偏偏小旬精神的跟什么似的,一定要等流星雨,要许愿。安若戳他,跟个孩子似的,小旬,过了生日就十八岁了怎么就不能长大点!
那时候,小旬也只是淡淡的笑着,安若后来睡着,醒来后急忙询问是否看到流星雨,小旬笑的酒窝淡淡眉眼低垂说,看到了,还许愿了。
可无论安若怎么询问,小旬就是不肯说愿望是什么。明明小旬早早高出她那么多那么多,可在她眼里,那么高的小旬却还是那个十六岁时的小少年。
安若想说她后悔了,她实在没想到,天使长大了就变成恶魔了,她想念纯纯的小旬,不长大了!不长大了!行吗?
安若是哭着回家的,还没开门就听到楼上说话的声音代替了烦人的架子鼓声,安若探了头竟然看到苏韫正和那个学生说话。
苏韫说,你扰民了知道吗!
学生说,我又没去你家!
苏韫说,根据我国法律规定,当个人或集体组织娱乐活动使用音响器材产生对周围正常生活居民过大影响的时候就可以构成扰民,你都知道吗!
学生说,那又怎么样!不乐意听,可以把耳朵堵上!
苏韫说,你怎么不说不乐意听就能把你手剁下来啊!这事我说不定还能帮你呢。
学生警觉,这个人不简单,警惕的说,我扰民你去让警察来不就行了!
苏韫不屑一顾的看着他,你真以为警察教育你几句就行了!警察他妈的算什么!
学生冒着冷汗,你,你究竟是谁!
苏韫松松领带,我其实是个律师,不过呢,前几天刚刚又帮一个黑道大哥辩护了一场官司还侥幸胜诉,他说欠我个人情。苏韫咳了咳,黑道你知道的吧,嗯,盛情难却啊!
安若脸上直冒黑线,苏韫,你戏剧学院毕业的吧。
那学生或许真的是怕了苏韫,所以一整晚安安静静。安若接过苏韫从饭店打包的饭菜,还取来医药箱让他给自己划破的手上药。满屋子只能听到安若慌乱不齐的心跳和苏韫平稳的呼吸,他低着头仔仔细细的包扎伤口,睫毛一抖一抖的样子好看的让安若禁不住想哭的冲动,他那么那么近,在她最难过最伤心的时候,不问一句为什么,只是静静陪伴,仿佛天生就知道她要什么。
最终安若没控制住噼啪落下的眼泪,肩膀也忍不住微微抖动,薄唇紧闭就那么看着苏韫。
苏韫停下手里的动作,微微抬头不复刚刚的顽皮轻浮,看起来那么可靠,眼神温柔,神情怜惜眉头轻皱,他说,安若,我们认识到如今十几年,你说我有一百张面具,可就算我有一千张面具,每天换一个样不是也早在你面前重复了几百次,为什么你还能说不了解我?
安若抽噎的声音越来越大,眼泪像是坏掉的水龙头抢救不及,苏韫取了纸巾轻轻替她擦泪,还捏住她的鼻子帮她擤鼻涕,一边做着这些动作一边笑着说,小孩似的。
安若的手被苏韫握在掌心,她说,苏韫,我见到小旬了,他变了,我都不认识他了。
苏韫攥得越发紧了,让安若的手不再因为冰冷而发抖,他说,带我见见他。
安若猛的点头,心里像是落了一块大石头,啊,真好,终于有所依靠了。她红着眼睛吸吸鼻子,看着苏韫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了好久直到最后把苏韫都看得不好意思了,脸皮那么厚那么厚的苏少爷竟然也会不好意思,他捏着安若的脸:“你干嘛像个色狼似的盯着我!”
安若吸吸鼻子:“窥伺你肤白貌美还不行啊!”
苏韫加大力度捏着安若的脸,笑着像个孩子,他说,丫头,你的脸是白面做的是不是,太好玩了!
安若掰开苏韫的手,泪眼汪汪的说:“苏韫,我饿了。”
餐桌上苏韫紧着将菜夹给安若,安若却吃得艰难,她用筷子捅着大米饭,犹豫很久终于叫了苏韫一声,看着他:“苏韫……还好你是我的……朋友。”
苏韫吃了一块黄瓜,嚼了两口抬起头看着安若:“造反啊,我是你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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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第一次看《瘦身男女》的时候是在十二岁,坐在电视机前看着电影频道里的两个胖子。那时候她觉得这是一个减肥的励志片,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