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元帅阁下,您认为,这个决定需要原因吗?”一只青灰色的小狼从司徒狼怀里探出头来,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司徒蝎靠在墙边,不动声色地看着手中那本黑色封皮的生死簿。司徒海鸥只是微微笑着,而司徒狼的职业性笑容则一向童叟无欺。“无论从哪个角度讲,我们都没有必要为了吸血鬼猎人的利益而调整自己的战略吧?更何况这次的灾难可是他们自己招来的,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要充当观众的角色就好。”
“这是不是太不负责任?水墨画执起权杖。”我们与吸血鬼猎人和平共处已有百年,制衡基本达成,和平条约也已签订多年,现在多事,何苦?”
“呵,听到这席话从吸血鬼正规军的最高元帅嘴里说出来,我的心情还真有点复杂。“司徒狼笑着扶了下额头。”吾等堂堂血族,需要对吸血鬼猎人负哪门子的责?要追究起来,也是恨不得他们死光了才对吧,不要制衡,而是吸血鬼称霸天下,岂不更好?”
水墨画没有回答,我却急了,“那殷家呢?殷焰也是吸血鬼猎人,他不是一样要死?”
“殷家没事,你不用紧张。”司徒狼怀中的小狼瞥了我一眼,随即转过了头,一脸的不屑。“所以你看,这不是毫无冲突吗?摒弃那些讨嫌的吸血鬼猎人而只留下我们想要的,这样的结果不是很好,你们又何必执着?”
“可是,”我攥紧拳头,乔伊的笑容在我的心里猛地一抖,“就算吸血鬼猎人再怎么可恶,他们也是生灵,他们也有权利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说起来,人界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我们才是侵略者!保卫家园,消灭侵略者,这不是每个族群都奉之为铁则的信仰吗?更何况他们还接受了我们;允许我们在人界自由地生存!对于以如此胸怀包容了我们存在的人类,我们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如果吸血鬼的尊严和荣耀指的就是仗着强大的能力去欺凌弱者的话,那我们还有什么脸面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或许是被我这番过激的言论震住,房间里的男人们许久都没说话。他们默默地看着我,目光中的含义非常复杂。后来一直到了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正沐浴在无上的幸福当中——被四个风格迥异的极品帅哥集体注视超过二十秒以上,并且让他们无话可说。
司徒海鸥最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狼,”司徒海鸥拍了拍司徒狼的肩膀,“你们家可真有意思,居然养出了这种和平主义者。”
“真败家。”蝎子斜了我一眼,丢出三个字。
我语塞,回头看水墨画,发现他竟然笑了。军帽斜盖在脸上,嘴角弯起来,淡淡勾勒。然后伸手扯我坐在他的身旁,摆正军帽。
“过去,我杀了不少人。人类也好,吸血鬼猎人也好,我从来都不考虑。”水墨画坐直身体,交叉十指,黑色的皮制手套泛着温柔的光泽。“但是现在,我愿意与这些异族和平共处。这不仅仅是出于个人原因,也是为了那些拥有许多人类朋友的吸血鬼们。医生,你难道不觉得吸血鬼是一个太过寂寞冰冷的种族吗?我们的心太过阴冷,所以寂寞就更加有机可乘。但是那些拥有着远不如我们绵长生命的人类们却偏偏愿意用他们短暂的生命去温暖我们的心。就算最后只能变成记忆,但如果要我选择,我会希望那些记忆能够多少有些温暖的颜色。”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司徒海鸥的眼睛里便蒙上了一层水雾。他走过来,单膝跪地,执起水墨画的手轻吻,眼泪滴到他纯黑的手套上,“吾将如您所愿。”
迷茫中,我看到蝎子竟也弯起嘴角,而司徒狼则第一次收起了他标准式的商人笑容。他抬眼看我,唇边绽放出一个让时间为之倒流的弧度,“真是好孩子。”
接着,我就觉得周围空气的密度骤然下降,恍惚间,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二十四爱,还是不爱
长沙市吸血鬼管理总部。
苏丹青坐在办公桌前。虽然被剥夺了指挥权,但那套红黑双色的军装却依然妥帖地穿在身上。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双手支在桌上,漆黑的双眸隐在帽檐的阴影之下,搁浅在交叉的十指中间。
“舅舅。”卿尧从房间的内室中走出来,身上依然背着画架。阮靥坐在卿尧走出的那间内室里,隐隐间听着他们说话,但却不言语,表情复杂。
“舅舅,”卿尧上前,看着依然一言不发的苏丹青,“我,长得像我的母亲吗?”
内室中的阮靥心下一紧,仿佛听到苏丹青胸腔里血液涌动的声音。不久之后,她听到他的声音很平淡地响起。
“不像。”苏丹青终于放下手,更改了他雕塑一样的姿势,看着卿尧。“只有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有一点她的影子。你大概像你的父亲。”
“是吗?”卿尧低下头,沉思了一下。“那,我的母亲,她是个什么样的……”
“卿尧!”阮靥终于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制止了卿尧的发问。阮靥的手在颤抖,眼泪几乎又要涌出来了。“卿尧……别问了!”
苏映水对苏丹青有多重要,阮靥从来都知道。可映水却死了。若不是她同意了那场荒唐的逃婚,映水便不会死。是她让苏丹青和苏映水,永别了。
苏丹青心里究竟有多痛,她想象不到。她只知道是自己害死了映水,同时也玷污了自己对苏丹青的爱恋。
她已经回不去了。她不可能带着对映水和苏丹青的愧疚嫁给他,更何况,他也不稀罕。
所以……放弃吧。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卿尧在苏丹青的教育下会得到更多,你只是个妨碍,是多余的。
隔壁房间里,卿尧已经没有再说话了,苏丹青也是。
阮靥的泪水潸潸而下,但她却捂住嘴制止了自己的哭声。即使身体在颤抖,她依然倔强地走到了窗边——外面,是人类的世界。只要她离开,一切的痛苦就都会在时间的挤压中慢慢沉淀掉。
苏丹青会好的,卿尧也会好的,至于她……随便吧。她已经这么痛了,再痛一点也无所谓。只要她走得远远的,一切,就都会好了。
“又想逃了吗?”就在阮靥的手已经搭上窗台,翻身一跃就可以出去的时候,苏丹青的声音陡然在她的身后响起。
“这一次,你又想逃到哪里去?”苏丹青压抑着心底的愤怒,声音冰冷。
看吧,她又想逃!
所有人都对他说她爱他,所有人都说她迷恋他,但是她却总是想逃。逃离他的身边,逃离他的世界……他就那么不堪吗?为什么他总是留不住她?
她不爱他。是的,她不爱他。
他恨自己想要霸占住她的这种急迫的心情。所以……放手吗?
阮靥的手开始用力,身体随之轻盈的一跃——她就要离开他了。
永远的,离开他的世界。
苏丹青安静地看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二十五 秘密
西双版纳原始森林公园里,殷姓的吸血鬼猎人们和三名来自长沙分部的吸血鬼猎人一起,正冒着暴雨,艰难而沉寂地跋涉着。
殷老爷子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一路都没有讲话。殷焰跟在他的旁边,几次想问,却都忍住了。
与吸血鬼军方的谈判破裂之后,殷老爷子的气色就一直不好,他连续两个晚上都没有睡,就只是坐在湘江边发呆。
吸血鬼猎人死亡的信息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而猎人联盟的国际总部已经与各分部完全断了联系,吸血鬼猎人联盟的行政及管理系统全部瘫痪。
全世界的吸血鬼猎人都陷入了无边的绝望当中。
而在吸血鬼猎人们的窗外,赤眼獠牙的吸血鬼们却正厮杀得起兴,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吸血鬼被杀掉,同样被杀掉的,还有正以同等比例诡异死去的吸血鬼猎人们。
终于,殷老爷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让殷焰订了去西双版纳的机票。
云南西双版纳,本是世界著名的旅游景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们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竟然在这灵秀的地脉上感到一阵莫名的狂躁。
暴雨下了三天三夜,却依然不见歇止的迹象。他们在暴雨的第二天到达,虽想过避雨,但无奈雨越下越大,便只好冒雨前来。
本来物贸丰产、遍地灵动的西双版纳,就仿佛正面临着什么灾难一般人心惶惶。即便下着如此大雨,这一路上,殷焰依然不断地看到各种各样的动物焦躁地奔跑嘶鸣,近乎逃亡一般地奔向森林深处。而到了森林深处,他甚至还看到了成群的老鼠从大道上横穿而过……这到底是怎么了?
古人言,天有异色,人间必多变。多变,则多为祸端。
这原始森林里,到底住了什么人?
“焰,叫大家休息一下,你跟我过来。”原始森林的尽头已然不远,殷老爷子犹疑着放慢脚步,对殷焰开口。
殷焰一听,便急忙吩咐大家停止前进原地休息,自己则跟着爷爷走到了一百米以外,避过了其他猎人的耳目。
“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早就忍不住了的殷焰急急地追问。“为什么您要带我们来西双版纳?您是不是知道吸血鬼猎人死亡的真相?”
“六十年前,吸血鬼猎人联盟国际总部曾经极力邀请‘云南药王’世家的一位继承人加入,成为吸血鬼猎人的专用药剂师。”犀利的雨水噼啪地敲打着翠绿的树叶,殷老爷子觉得胸口也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敲打着,硬生生的疼。“但因为那位继承人有一位吸血鬼恋人,便拒绝了猎人们的请求。吸血鬼猎人们恼羞成怒,于是设下圈套诱捕继承人的恋人,捕捉失败后,便利用职务之便将继承人软禁,然后以继承人的性命安全为威胁,骗取了他恋人的信任,最后使那只无辜的吸血鬼自断血脉深埋于继承人花园中的土地之下,成为药物中最无人性的‘活祭’……活祭者,不死,借以微弱的意识深埋于地下,见光则殒——不仅生命,成为‘活祭’之后,若殒,便会连灵魂都消亡掉。”
“什么?”殷焰怒吼出来。“简直禽兽不如!他们怎么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这算哪门子的吸血鬼猎人?!”
“是啊,禽兽不如。”殷老爷子满怀惭愧地垂下头,声音颤抖。“继承人每天都在苦苦等着他的恋人,越等就越伤心。可他不知道的是,他每天都在埋葬着她的土地上行走,每天都看着她的血滋润的花朵盛开,更曾一碗一碗地喝下她的血滋润而出的药材所熬出的药汁……太残忍……太残忍!”
“您为什么不阻止?”殷焰羞愤得都快哭出来了,“您不是当时最出色的吸血鬼猎人吗?为什么眼看着这件事发生却不阻止?”
“你以为我不想吗!”殷老爷子猛然回头,抓住自己孙子的衣领,眼睛里渗出充血一样的愤怒!“可我他妈的不知道啊!当年围捕那只吸血鬼的计划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我把她放了!他们又怎么会信任我?所以后面发生的那些肮脏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一直到三年之后,当我得知那个继承人大病赶去看望的时候,才知道一场大雨把那只吸血鬼深埋于地下的尸体给冲了出来……我羞愧极了,可是也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继承人崩溃,哭泣,尖叫,甚至自残……后来他终于不哭不叫了,却再也不说话了,一沉默,就是半年。而后过了很久的某一天,他突然对我说‘我要复仇’。”
殷焰愣了一下,继而冷笑,“哼,这样的吸血鬼猎人本来就该死!”
殷老爷子喃喃地叹道:“那家伙本就是‘云南药王’的继承人,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吸血鬼猎人们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当他决定要复仇的时候,出于对同类的愤怒和维护同类的可耻心情,我说要帮他,而我唯一的请求,是多给我一些时间,也尽量不让他们死得过于凄惨……那时候,他看了我很久,我觉得自己真可耻。正当我退缩了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竟然答应了。”
“云南药王……复仇?”猛然间,殷焰想到了录像中的那个老人。“那个人!他在录像中说他曾经杀了一些人,但是还不够……他就是您口中的那个‘继承人’吗?”
殷老爷子艰难地点头,“他所说的那些人,其实都不是死在他的报复之下,因为他遵守了跟我之间的约定,由我去替他复仇,利用我的地位和权利,把那些凶手逼入死地。”
“但这需要很长的时间吧?”殷焰皱起眉来,冷笑。“你根本下不去手,只是找各种理由去为难他们。换句话说,你的复仇是没有意义的,就算你最后把他们逼死,在别人的眼中,也顶多算是争权夺利的牺牲品而已,完全达不到‘复仇’的效果。”
“……是的。”殷老爷子长叹一声。“不管出发点如何,我最后都可耻地利用了他对我的信任,保住了那些凶手的性命。但最后他却什么都没说,只由着我去做了。沈恒,他到底是个不忍的人。”
“既然这样,这次的事件又是怎么回事?既然您没有帮他复仇,那么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来杀尽吸血鬼猎人全族?”殷焰急了。
“我不知道。对于他的这个计划我一无所知。四十年前,当我一直都无法下手杀那些凶手中任何一人的时候,他就叫我不要再去看他了。他说他和我的缘分到此为止,然后送了我一包种子,并且嘱咐我说,务必要所有殷姓部族的吸血鬼猎人带一颗种子在身边,如果数目不够,就把种子种在碱性的土壤里,三天就可以收获更多。但是,他让我千万不要把这些种子交给吸血鬼猎人联盟,除了殷姓一族,绝不外泄。于是我明白,他还没有放弃,他依然恨着。”殷老爷子的目光放在拐杖上挂着的铃铛上。在那些铃铛中间,那个人给他的种子还嵌在那里,温润清澈,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是我,会更极端地复仇,哪儿还等得了你那么多年,先杀了再说!”殷焰愤愤地冷哼,然后又抬头看殷潜。“然后呢,您就乖乖地出来了,再也没有找过他?”
“我试着再来过。可从那次以后,每当我走到这里,就再也看不到他住的那间宅邸了。他在这里设下了结界,如果他不想我看到的话,那么即便我连带着把这个结界毁了,也再也见不到他了。”殷老爷子叹息,原始森林深处雾气昭昭,却不见半座宅邸。
殷焰沉思了一下,“也就是说,如果他不想让我们看到的话,我们就无法进去吗?”
“嗯。”殷老爷子点头。“正因为如此,之前我才一直没有带你们来这里,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跟吸血鬼军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