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挂上公事化的表情发问。
“哦,文经理临时有事情绊住了,让我带她向你致歉,希望你别介意。”对方云淡风轻地解释。
林寒琤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市场部的两个员工,宁优,谭阅。这是远扬的卓总。”指了指身边的两位下属,又点了点对面的男人。
“卓熙远。”对方伸出手来很客气的握了握。
“这是我们远扬的两个干将,任臻,季光染。”卓熙远也示意了下身侧的两位女同事,介绍道。
季光染?宁优立刻敏感的想到上次碰见那个和卓熙远在一起的女生,也就是林寒琤口中的妹妹—陆离,提到的名字:光染。“光染那里,你打算何时去把话说清楚?”
难道就是这一位?
心下想到这点,便不免向对面投去关注的视线。那个叫做季光染的女孩子没什么表情,很客气地点头打了招呼,便稍稍垂了视线。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裙子,和自已一样,典型的工作装。眉眼透着疏远,倒有些神似自己上司。
宁优想到这里不禁来回打量了下两人,越发觉得相像。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想着两人若是合照那一定是极有喜感的图像。宁优嘴角悄悄弯起一个弧度来。
这一顿饭吃下来,林寒琤和季光染两人各怀心事,又互相观察,食不知味。谭阅和任臻,不明所以,只能说些闲话,品品美食,倒也算舒畅。而卓熙远则深知内情,宁优虽只懂一些,但也足以自娱,两人吃吃喝喝,兼之看看热闹,倒是最为欢乐。
诡异的气氛持续到晚餐结束,林寒琤去一楼柜台结账,其余人也收拾一番出了包厢。宁优走在后面,她多喝了几杯红酒,感到有些晕,脚步便放得慢了。过得转角的时候,迎面过来一个人,走得又快又急,和季光染刚好擦肩。季光染晃了一晃,竟然没有站稳,直向后倒。宁优刚巧走在她后面,来不及反应手已经伸过去扶,却没成想自己手上也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哪里扶得动,于是高跟鞋歪歪扭扭的倒退几步,眼看两人就要一起瘫坐在地上,幸亏撞进一个人怀里,从后面伸过来一双大手把两人都稳住。
季光染自己慢慢直起身来,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向宁优道:“抱歉。”
宁优刚摇摇头,就见季光染目光似无奈又似责备地投向自己身后,脑中一个闪电,立刻支撑着边上的墙壁站直,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回过头去果然是卓熙远,宁优尴尬万分,低头道歉:“真是抱歉,卓总。”
卓熙远摆手,止住笑意,“你们两个可真是,哎呦,乐死我了。”语气里全无公事的态度,反倒像是早就相熟的一帮朋友间的谈笑。
宁优张了张嘴,欲哭无泪的表情看向季光染,对方耸耸肩,掉头走开。
“她不胜酒力,几杯就倒,今天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卓熙远见季光染走掉也不再笑,语气和善的向宁优解释。
宁优苦笑一下:“其实我也是半斤八两。”
下到一楼大堂的时候居然没有看到林寒琤,早些下来的谭阅、任臻和季光染都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林总呢?”宁优走到谭阅旁边挨着她坐下。
“说知道啊,下来时就没看见,这不正等着呢么。哎你怎么这么慢啊,高了?”谭阅一边打量她的脸色一边问。
“没,就是有点晕。”宁优拍了拍脸,轻松带过。
“哎呦喂,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谭阅突然低声叹了一口气,幽幽在宁优耳边说道。“咱今天和技术部是结了什么缘啊。”边说手指边指向上方。
宁优下意识的就想腾地站起来,强按下冲动,抬眼望过去,正从楼上下来的人,那不就是不久前才在公司碰见的迟瑞和宋清吗,后面还跟着几个技术部的同事,而走在迟瑞左边的那个巧笑倩兮的人,不就是宋诺嘛。
说见不着那十天半月都见不着,这要是说见着一天见一次都算少的。宁优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声。
迟瑞和宋诺两拨人向着这边走过来,宁优和谭阅总不能视若不见,慢腾腾的站起身来,向仍坐在一边还没走的卓熙远打了招呼说碰到同事,然后迎过去。
“迟总,这么巧又碰见了。”宁优把视线停在迟瑞胸前的纽扣上,笑容得体。
沉——默。
迟瑞居然没有反应。
一干人把视线都投过去,他只是紧紧盯着几步外的那个人一声不吭,宁优觉得自己的头顶都要被烤焦了,就在几乎忍不住去看他到底什么表情的时候,迟瑞开口了。
“嗯。”
就一个单音节的字,众人几乎晕倒。
“你好,宋经理。”谭阅和宁优又向宋诺打了招呼,宋诺大方的回应,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宁优的脸,最后停在身边迟瑞的身上。
“多谢迟总今天特意挑的这间餐厅,菜式很好,很合胃口。”宋诺的笑容完美的传达出了谢意,欣喜,和一点点的得意。
“宋经理不必客气,菜色满意就好。”迟瑞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和煦,像是最真诚的标志。
宋诺低头浅笑,眼里的光彩让宁优不忍直视。“多谢迟总款待,今天很愉快,我们再联络。”她伸出手来,和迟瑞轻轻一握,两人相视一笑。
像是无言的默契。
宋诺向宁优和谭阅点头示意,迈步离开,迟瑞他们跟着送到门口,宋诺停住步子,转过头来,用一种俏皮的语气道:“差点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我现在恢复老同学的身份。Cherry要我提醒你,聚会的邀请函已经寄给你了,记得参加。”
宁优听见自己的心跳咚的一声,然后骤然寂静,耳边是迟瑞含笑的声音:“我会。”
她从头到尾保持着良好的仪容和微笑,一直到迟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走出门去,她也没有垮下脸来。
似乎云淡风轻。
谈话
“林总,您是去哪结账了啊?”谭阅看到林寒琤慢悠悠地走过来,大呼一声。
“哎,你们还没走么?”直接就忽略掉身边下属的大呼小叫,林寒琤问仍坐在沙发上的卓熙远。
“嗯,等你呢么,没跟请客的打声招呼就跑掉多不礼貌。”卓熙远笑得可疑,伸手指了指旁边沙发上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季光染:“再说还要劳烦林总把我的同事送回家呢。”
林寒琤看向沙发里的女子,抿紧了唇,眉间一抹不快。“我还要送我的下属回家。你带来的人当然你带走。”
卓熙远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整整衣服,怪声怪气地开口:“非也非也。自然是谁最适合送谁就来送。你们两个顺路,我则和她一个城南一个城北,岂有舍近求远之理。”话音一落见林寒琤似乎又要开口,于是话锋一转看向宁优:“何况宁助理和我很是投缘,我十分乐意效劳。”
宁优没想到卓熙远冒出这么一句来,有些不上不下,求助般看向自家上司。林寒琤挑了挑眉毛,显然有些不耐烦:“卓远,你老毛病又犯了么?就算是这样,挑人也不要挑到我的头上。”
卓熙远举起一根手指来摇了摇,笑眯眯地道:“你可别胡说,吓着人家小姑娘。我纯粹是出于好心啊。何况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说完又转头向宁优道:“你们名字里都有个‘宁’字,虽然读音不同,不过你们确实很像诶。”
宁优正张着嘴不知如何应答,就听得一个声音幽幽道:“你看谁都像你女朋友。”
正是坐在沙发里迷糊的季光染。
“死丫头,你怎么还没晕死。”卓熙远不满地骂。
“行了,我不和你们耗了,困死了,我打车回去,再见。”季光染说完,扶着椅子摇摇晃晃站起来,向后摆摆手,头也不回地向大门走过去。
“我说,这下要追了吧,你能让她这样子一个人回去?”卓熙远变脸快得很,推了身边的林寒琤一把,眼神示意了下季光染离开的方向。
林寒琤冷冷的瞪他一眼,冷哼一声,“把她们两个安全送回家,有半分差错唯你是问。”得到回应后,便快步追了上去。
剩下宁优和谭阅用一种哀怨的表情追随着上司离开的背影。
“搞什么啊。”谭阅小声嘀咕,不满上司见色忘友的行为。虽然她们算不上是友吧。
“好啦,你们几个,都跟我走吧。”卓熙远抛了抛手里的车钥匙,向剩下的三位女士招呼一声,甩开步子率先走开。
宁优和卓熙远还真是顺路,都住在城南,任臻和谭阅都住在城东附近,于是便先送她们。这么一绕,等宁优到了家,都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暖气还没有开始供热,而天气却已经迅速转凉。每年的这个时候总是这么让人难受。宁优开了空调,等屋子里的温度高了一些之后,才去洗澡。
水蒸气让本就晕眩的脑袋越发浑噩,宁优晃晃悠悠地从浴室出来,挂钟已经快指向十二点了,她胡乱擦了头发,仍是不等头发干透就一头栽到床上去会周公。
迷迷糊糊之间似乎觉得有敲门声,又仿佛是自己的头晕导致耳鸣,宁优闭着眼睛,脑子里却清醒了些,感觉到口干,便慢慢腾腾的坐起来想去倒杯水喝。
手伸到床头柜上去摸手机想要看看几点钟,却摸了个空。才记起似乎手机还放在包里没有拿出来,于是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先倒了杯水,边喝边去拿包,走近了才听到放在沙发上的包里,传出来好像手机震动的声音。
宁优赶紧把手机掏出来,一慌乱不小心碰到了接听键,电话两端似乎都没有想到接听得如此突然,都静下来。
“你终于接了。”两秒钟之后电波传过来那道熟悉的声线。
“呃,我,睡着了,然后……”宁优条件反射的解释。
“开门。”他说,不带感情,“我在你门外面,给我开门。”
与此相呼应的是突然响起的叩门声。
宁优握紧了手机,“哦”,走过去把门打开。
深夜呼啸而阴冷的风从打开的门里骤然挤进来,令宁优缩着肩后退一步,再抬眼的时候,他已站在玄关,大门在他身后合上。
咔哒一声脆响。
迟瑞的身上有屋外凛冽的寒气,他的呼吸里是酒精和烟草的气味,令人不敢靠近。宁优把手机挂掉握在手里,紧紧地,然后开口问道:“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她的声音太过小心翼翼,几乎可以称为恐慌。迟瑞忍不住冷笑,“你这是在害怕吗?”
宁优低垂着视线摇了摇头,“刚结束应酬的话,你应该回家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你怕什么?”他执拗地问。
“我没有。”她仍低着头。
“我问你怕什么!不怕你退后干什么?不怕你手握那么紧干什么?不怕你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你现在才终于有反应了啊?刚才我就在你前面你却连眉毛都不抬,你是暂时性失明了还是只是选择忽略我!”他并没有喊叫,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凌厉,咄咄逼人。
宁优噌地抬起头来,她诧异地看到他的眼睛里,那双眼睛自她认识他以来一直都温文尔雅,波澜不惊,是一座宁静的湖泊。但她却觉得那里始终有浓雾,使她不曾全然看透。然而此刻雾气散尽了,却是由于恼怒的风把它们吹散。红色的血丝,和浓墨般的目光,似乎带着温度和重量,向自己压下来。
“你冷静一点。需要喝水吗?”虽然是问句但她已经自动自发的走去倒水。
“我很冷静。我现在只需要你的回答。”他走上前一把抓住她想要拿杯子的手,“我想要知道,在你的心里面,我是否曾经,有过重量。”
他找到她的视线,强制地让她停在自己的眼睛,“告诉我。”
窗外的月光透过没被拉紧的窗帘,散在地板上,映出两个人对峙却又相依的影子。宁优站在背光的地方,看着眼前被月色勾勒出柔和曲线的男子,尽管他的眼睛里此刻是恼怒,不甘,固执和坚持,却仍然还有不能被掩盖住的柔软的希冀。
迟瑞看着她默不作声盯着自己的表情,沉和得令人恐慌。就在他要开口说‘你不要回答了’的时候,他感觉到宁优的右手按住了自己拉住她左手的胳膊,然后说:“先坐下来吧。”
他的心情似乎一刹那就沉淀。
宁优坐在三人沙发的最左边一个位置,迟瑞坐在与长沙发呈九十度摆放的一个单人沙发上。面前的红茶袅袅地蒸腾起白色的汽,有种暖洋洋的错觉。
“我不知道你会这样想。”在长时间的沉默后宁优终于开口,“你一直是很傲气的,不能想象居然会有这种卑微的想法。”
看到他似乎不屑地哼了一声,宁优赶快补上一句:“当然,我并不是在嘲讽你。”
她不禁笑起来,这是他难得孩子气的一面。
“可能我们要说的事情很多,迟瑞,要从哪里开始比较好呢?”她端起茶杯,两手护着放在嘴边,两只眼睛从上面露出来看着他,雾气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小动物。
“我要先说一件事。”明明是他追着想要一个回答,到了这时候却又突然暂停,他想把自己要说的那些话说完,解释清楚,再安心地等她的回应。于是他开口打断。
“诶?哦。”宁优似乎又有些脱线地赶不上思路,单音节应声。
“关于宋诺。”迟瑞端起茶杯的间隙看到她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突然心情好很多。“你上次问我她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现在我想说清楚。”
“嗯。”
“你知道的我和她是在英国读书的时候认识的。具体的说是在一次留学生聚会上。她在那个圈子里很有名,因为她是一个拥有,呃,就是你所能想象的那种,给人优越感的一切,那样的人。”虽然在国外的时间不长,但在某些时候,迟瑞的语气里还是会有一些不自觉的欧美腔调。宁优常常将之形容为美剧字幕般的句子。
“我很欣赏她,但从来不曾想过发展成其他关系,原因你是知道的。”他饱含深意地看她一眼,她喝了口茶掩饰性地遮住表情。
“因为我是研一时参加项目合作组出国交流的,所以项目一结束就要回来了,停留时间并不长。我以为这样一段时间还不足以让她产生什么想法,或者有机会提出什么要求。”大概是提到了留学时候的事情,迟瑞一直用那种美剧字幕般语法的句子讲述。
“但很显然你错了。”宁优模仿他的语气插话。
迟瑞笑了笑,两人间的气氛似乎渐趋平和,“是,就在大概回国前一个月,她还是提出来了,她希望我能与她在一起,并且留下来。”
宁优知道那时一定有很多绝佳的就业机会抛给了迟瑞,而他却执意回国,所以宋诺才会这样说。
“我当然是不可能留下的,这一点我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