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有什么话,喝完水再说。”她暗示性地对他说,她想他可能是太紧张了,也许每个男人求婚之前都会这样,他也不例外。
容尉迟没有回答,眸色沉重地接过矿泉水,指节握着瓶子,竟有些颤抖,他从未如此怯懦,就算现在公司破产,他也可以勇敢面对,可现在却是,他对她允诺的感情破产了。
他旋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感觉到自己的神经缓了缓,也恢复了些许力气。
真是讽刺,就在他即将要毁灭一切美好的时候,居然还是她给他勇气。
“桐桐……我有话想跟你说……”他握紧了手里的矿泉水瓶,瓶子发出微微尖锐的声响,就像是他的心坠落冰湖。
“我知道,你说吧。”她微笑以对。
望着她嫣然的笑容,容尉迟开启的唇角再次僵住,她那双清澈而温柔的眼眸,让他开了不口,她的柔情只会让他更难受,这不公平,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不,还是我们一起说吧。”这样的话,起码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说出她想说的话,否则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尤桐眨了眨眼,像是思索,然后慎重地点头,“好。”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再次胶着,天边的月却忽然躲进了云层,连星星也黯淡了几分。
1、2、3。
他们在心中同时默数,然后一起开口。
“我想结婚。”她鼓足了勇气说道。
“我们分手。”他也同样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说道。
尤桐的脑中轰然巨响,呆怔了好一会儿,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昏倒了,可是没有,可惜没有。
世界安静下来,空气凝固起来,连呼吸都变成了奢侈。
容尉迟闭着眼睛,甚至已经侧过了一边脸颊等待她的耳光,可是半晌过去,她没有任何动静,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她在哭,安静地哭。
她纤细姣美的脸蛋上挂着两行清泪,红肿的双眼像是在指责他的残忍,咬紧着的唇瓣早已苍白,一点微红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是血。
而她的血跟他体内的有一半相同。
容尉迟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掌中的矿泉水瓶掉落在地上,发出一阵闷声,滚落到了很远的地方去。
而此时,尤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哽咽地转身就跑。
容尉迟望着她纤细的背影越跑越远,怔忡地握紧了拳头,她像个走失的小女孩,无依无靠,整个人和整颗心都流离失所。
月亮再次从云层里露出,照出了他眸里那浓得化不开的哀怨和一闪而过的泪光。
◎◎◎
空荡的街头,容尉迟默默地抽着烟,指间的烟火明明灭灭,好似芍药遍地,红极成灰。
他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直到烟盒里的香烟没有了。
他低头看着手里空荡荡的烟盒,心情愈加地阴郁,掌心一紧,将烟盒捏成了一团,扬手掷向了远处的垃圾桶。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投进,皱成一团的白色烟盒撞上了垃圾桶的边缘,然后又轻轻地弹回他的脚边。
他抬脚一踢,将它踢出了两米外。
他往前走,走到它跟前,再次踢了一脚,烟盒又被踢得远远的了。
如是,反反复复。
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她的住处,他就站在大楼下,默默地遥望着她的窗户。
屋子里面没有灯光。
她睡了吗,还是正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她的笑容那么美,可是他却总是把她弄哭,想到她刚刚紧咬着唇瓣,想哭却又忍着不出声的隐忍模样,他的心就一阵阵绞痛。
如果她打他、骂他,他心里也许还会好过一点,她也会把情绪发泄出来,可是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就连一句“为什么”都没有问他,可是她的眼泪却给了他最直接的回击,他的心被她一滴滴的泪水所灼痛。
望着那黑漆漆的窗户,他想象着她一个人躲在冰冷的被子里伤心地哭,甚至可能会含着眼泪直到天明,不,不!
“桐桐!”容尉迟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拔腿就朝着楼梯奔去。
他放心不下她!
他对她也无法放手!
爱一个人很难,放弃自己所爱的人更难!
兄妹就兄妹吧,只要他们恪守自己,发乎情止乎礼,他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就像是朋友那样也好,只要她愿意,他可以终生不娶。
君若安好,便是晴天。
寂静的楼道,急促的奔跑,相遇原本已是一种幸福。
容尉迟吸呼吸了一口气,坚定地按下门铃。
、彻底决裂
彻底决裂
叮咚的门铃声,让缩在被子里的尤桐吓了一跳,本来痛苦的意识让她没有睡意,可是回来后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折腾了好一阵后狂吐了一番,虚弱的身子让她承受不住更多的悲伤,连衣服也没有换,就爬上了床,在咸咸的泪水中入眠。
双眼紧紧闭着,她半睡半醒,可意识却是清醒的。
分手,在她满心欢喜等待他求婚的时候,他居然说了分手。
她难过,可是她不明白,一切都好好的,他为什么忽然说分手呢。为什么?她不懂,实在是不懂!
因为事发突然,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所以慌慌张张地跑掉了,可是回来之后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她才忽然想到自己连个为什么都没有问,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跟他分开了。
回想这一整天的事情,她察觉到自从他从医院回来后就变得有些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她了解他,也知道若是容尉迟不想说的话,任谁怎么逼问都不会说,可是她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只是刚刚那一阵呕吐提醒了她,她肚子里面已经有了宝宝,所以她还是想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再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他们的孩子一个机会。
门铃作响,她知道是他,他来这里,是为了道歉,还是想要收回分手的话,抑或者是为了其他什么别的?!
不管是什么,她都决定去开门。
这一次,她会冷静,不光是为了自己,更为了肚子里的宝宝。
下了决定,尤桐揉揉红肿的双眼,掀开被子爬起来,内心惴惴,却还是勇敢地走了出去。
路过厨房,她特意停下脚步,进去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轻轻喝了两口,藉此清洗迷失的灵魂。
她需要清醒。
她的手放在门把上,颤抖着将门打开。
透过门缝,走廊里橘黄的灯光令她的双眼不舒服,她举起手来遮挡。
“桐桐!”容尉迟在门开启的一瞬间就冲上前去,他立即打量她的脸,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明显哭过,他看得出她的唇在颤抖,却还是在强忍情绪。
“对不起!”他拥住她纤细的身子,情难自禁地低下头在她颈边呢喃,语气中带着一丝祈求,“桐桐,原谅我,好吗?!”
他将她抱得好紧好紧,那力道甚至弄痛了她,尤桐不自觉地蹙眉,挣扎,“好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容尉迟呢喃地道歉,却不放开她。这样抱着她,他所有烦躁的情绪都平静了下来,这样就好了,只要他还可以见到她,还可以这样拥着她,就可以了。兄妹,朋友,恋人,都不过是一个名称罢了,唯有感情是真的,这样就够了,足够了。
他忍不住心疼地吻上她微肿的眼皮,不带任何情yu,只有怜惜。
面对他的温柔,尤桐有些羞涩,却有着更多的惊惶,她想推开他,可是她没有力气,所以任由他抱了许久,直到胃部再次泛起搅乱,她又想吐了。
额头上冒出冷汗,她强忍着作呕的冲动,伸出双手将他推开,抬头,一张纤细的脸蛋上写满了坚定,那抹坚定让容尉迟忽然一阵心悸。
他注视着她,艰涩地问,“桐桐?!”
她挤出一记勉强的微笑,喃喃地道,“你现在不想分手了吗?!”
他抬头,注视着她受伤的表情,自责地说,“我从来都不想。”
她眼眶一热,隐忍着想哭的冲动,她很想告诉她,她怀孕了,她有了他们的孩子,他真的不能跟她分手,但话却哽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揪住衣襟的指节隐隐泛白,仿佛正隐忍着极大的痛楚,她发现了他准备求婚的戒指,那让她更渴望婚姻,更渴望一个家。
“我想结婚。”她再次说道。
容尉迟的表情顿时冻结,而面对她无助的眼泪,他觉得自己自私极了、可恨极了,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她有多需要爱、多需要家,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可是……他什么也给不了她。
他让她流的眼泪还不够多吗?!他伤她伤得还不够深吗?他还要她一生的年华来等待这样一份永远也不能见光的、残缺的爱吗?!
“桐桐……”他望着她泪痕斑驳的小脸,再次痛恨起自己的残忍,艰涩地摇头,“不可以。我不能娶你。”
她怔了怔,笑容冻结在唇角,她哽咽得说不出话,心痛得快喘不过起来,她用手背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卑微地提出最后的请求,“如果我怀孕了呢?!”
她凝着雾气氤氲的泪眼,温柔而又坚定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容尉迟忽然色变,遥远的天际劈下一道响雷,“你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可能怀孕?!你不是一直吃药的吗?!”
他的质问一句比一句急切,她却越来越冷静,忽然挤出一抹脆弱的笑容说,“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我有了你的孩子呢?!”
她轻柔的嗓音截断了容尉迟的叫嚣,他望着她泪眼蒙蒙的小脸,感觉既心疼又不舍,可是低沉的嗓音却盈满了冷酷与绝情,“就算有了孩子也必须打掉,你不配。”
我也不配。
他在心中补了一句。
他们都没有资格。
尤桐用力睁着眼睛,想恨他,却做不到。
美梦几乎成真,却在最后一刻破灭,梦醒时分,何其残忍。
她柔柔地一笑,“容尉迟,我们分手吧!”
爱情是生命中最美的学习,爱过了,花开完了,从此就是寂静与荒芜。
美梦过去了,灰姑娘的梦醒了,没有水晶鞋留下,只有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如若不见,便不会相见。如若不恋,便不会痴恋。
、长夜漫漫
长夜漫漫
午夜的钟声敲响,12点了,情人节过去了,灰姑娘的梦醒了,没有水晶鞋留下,只有一颗伤痕累累的心,粉碎,再也缝补不了了。
窗外的雨忽然大了起来,尤桐以为自己会哭,可是没有,在这时候她反而一滴眼泪都没有了,所有的悲伤都在须臾间化成了粉末,涅槃成灰。
听着楼道里容尉迟一步步离开的脚步声,她怔怔地发呆,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一股脑地涌进她的脑海,他们之间的悲与喜,怒与笑,痛与爱,都仿佛是过眼云烟。
强风吹得窗户些许作响,她默默地转身,静静地走回房间。
“宝宝,该喝牛奶了。”
尤桐端着刚刚泡好的睡前牛奶,缩在床头,默默地饮着杯中的白色液体。
她满足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仿佛能够感受到那里头小小生命的所在。
爱不了他,恨不了他,想忘了他也不容易,可是日子总要过下去,毕竟她还有孩子啊,这是上天赐给她最最珍贵的宝贝。
◎◎◎
容家大宅。
晚宴早已经结束,偌大的庭院里只有数名佣人在进行最后的清扫。
老管家沮丧着脸,很是为难地走向了容尉迟,低眉说道,“三少爷,老太爷吩咐过,不管几点钟,只要你一回来就要立即去见他。”
“我知道了。”容尉迟沉声说道,脚步颓然地走向了三楼。
三楼的起居室里亮着橘黄的灯光,容国升换下了正装,却还未睡,他坐在沙发上,金镶玉的拐杖放在一旁,手里端着古瓷茶杯,却许久不曾喝上一口。
听闻脚步声,他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只沉声说道,“坐吧。”
容尉迟没有回话,默默地坐到了容国升的对面,西装外套折在臂弯,衬衫的领口散着,一脸颓废。
“阿迟,从小到大,爷爷最疼你了,你也从未让我失望过,可是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容氏不光是我们容家自己的,国内国外二十几间分公司和十几间子公司的人都看着呢,不是爷爷逼你,你也该清楚状况,婚姻是这个圈子里的qian规则,2月22日就是除夕了,你必须在春节之前给大家一个交代,周氏已经发布了消息,春节之后周亚菲会正式接手公司,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
自始至终,容尉迟没有说一句话。
门外,容琛举步离开,脚步轻轻。
◎◎◎
周家。
周亚菲脸上敷着面膜,仰躺在自己的公主床上,一时无聊,便抓起手机,闭着眼睛拨出一个熟悉的号码。
“表哥,你睡了吗?!”因为做着面膜的关系,她的嘴角只是轻轻一扯,声音不是很清晰,可是接电话的人却只觉得她可爱。
“还没有。”苏慎行的声音无论白天黑夜,听起来永远是那么亲和温柔。
“呵呵,这么晚了还没睡,情人节的晚上很‘忙’哦?!”周亚菲故意调侃。
苏慎行却并不在意,只淡淡地回道,“现在已经过了12点了,情人节已经过去了。你呢,怎么回事,今晚竟然没有约会?!”
周亚菲忽而叹息,想约她的人从一个礼拜之前就开始排队了,可是那些人当中却没有一个是值得她赴约的。
“表哥,到底怎么样才算是喜欢一个人呢?!”她呢喃着问,语带困惑。
电话那端,苏慎行忽然沉默,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想见又怕见,见了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就会觉得温暖,明明知道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但还是放心不下她,得知她有麻烦的时候,还是会奋不顾身地去帮助她,希望她开心、幸福。”
◎◎◎
黎家。
别墅里一片宁静,所有的人都睡了,只有黎远航独自坐在庭院里,手中一杯白酒喝了一半,还剩一半。
风雨过后,空气清新起来,月色温柔,风轻星烁,一切都是那么平静祥和,只有他脚边的空酒瓶歪歪斜斜,一不小心踢倒了一只,发出清脆的声响。
黎远航没有弯腰去摆好那些空酒瓶,事实上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没有力气,他不喜欢一切凌乱的东西,他的房间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办公室也永远是整整齐齐,说他循规蹈矩也好,说他刻板无趣也行,他只是喜欢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可是他的心却不受控制,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挣脱了牢笼。
他今晚已经坐在庭院里喝了两个多小时的酒了,这样的状况好像还是生平第一次,他并不喜欢喝酒,但是今晚迫切地需要用酒精来麻木自己。
在餐厅,在路上,他看到了一对对甜蜜的情侣,他羡慕,甚至是嫉妒。
他不禁想,今天小桐在做什么呢,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