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亚菲别过脸,唇角上扬,将水果刀交给容琛,“你来!”
容琛配合地接过,十秒钟就削出了一颗漂亮的苹果来,他像是从前那样,将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入碗中,还帮她插好了牙签。
周亚菲偷偷觑了容琛一眼,发现他修长的手指动作很漂亮,忍不住调侃,“容琛,你小时候怎么没有去学钢琴呀,不然你现在肯定比郎朗还要出名呀!”
“拜你所赐,我现在也很出名了!”他帮她买卫生棉的乌龙事件已经人尽皆知了。
尤桐凝睇着那两人拌嘴的样子,笑着啃了一口苹果,这样的周亚菲,这样的容琛,跟多年前在法国的那次一样,真像是冤家。
、说谎太多
说谎太多
船上半露天式的小酒吧里,响着震耳欲聋的低重音乐,远处激舞的人群,还有兴奋的尖叫声,显示着前来消遣的人们玩得正high,近处一张小圆桌前,围坐着男男女女,正在玩着转酒瓶的游戏。
“快快快,看这次转到谁!”十几双眼睛全都瞬也不瞬地盯着,在光滑的玻璃桌面上快速旋转的酒瓶,神情既紧张又兴奋。
在一群男男女女的热切期待下,酒瓶转动的速度一圈圈地由快变慢,最后慢吞吞地停下来,瓶口的方向指向了某人,她一声懊恼,众人齐刷刷起哄。
“胡蝶!胡蝶!胡蝶!”
今晚6号桌有个女孩子过生日,大家便一起拼桌,酒足饭饱后开始玩起小游戏助兴,这里跟台北市的那些著名的店不同,大家都是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小玩一下,气氛轻松而自然。
胡蝶已经连续数日都在这里调酒赚小费,跟一些客人们渐渐熟识了,所以也被众人拉下了场,今天她换了一件衣服,但还是红色,只不过这一次是玫红,人如其名,她坐在人群中,依旧出挑,一颦一笑都宛若蝴蝶翩飞,美丽动人。
当酒瓶指向了她,她嫣然一笑,喝这种红酒对她来说是小意思,伸手端起酒杯,旁边立即有人给她倒了满杯。
“胡蝶,终于轮到你了!”
“真是太不容易了,都轮了两圈了,才轮到你啊!”
“你今天的运气真是超好!”
“快快快,愿赌服输!”
“老规矩,先喝酒,再答题!”
游戏的规则非常简单,转酒瓶,瓶口指向谁,谁就被罚酒,然后再回答问题。
胡蝶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地喝下了杯中的红酒,只不过接下来的问题让她有些尴尬,初恋是几岁,这是什么情形?!
胡蝶眨了眨美眸,计上心来,红唇一扬,朗声说道,“我的初恋发生在十五岁,记得那时候快放寒假了,我一个人留在宿舍里赶作业,当时我长水痘,发着高烧,家人不在身边,同学们也都出去玩了,我只好一个人到医院挂急诊,他是那里的住院医生,对我很好,很照顾我,每隔几个小时就来关心我的状况……”
“哇,当时你全身都冒着水痘,他还喜欢你,肯定是真爱。”众人打趣地道。
“真爱……”她扯动嘴角,笑得明媚,心里却带着一丝微苦。
那时候,那个医生是对她挺好的,可是那只限于第一天,第二天当她妈妈来到医院,被人认出来是谁的第三者时,他的态度就变了,他看她的眼神跟其他人一样,她是狐狸精的女儿,而且长得又漂亮,长大了肯定会“青出于蓝”。
胡蝶又喝了一口红酒,压下心中的苦涩,微微转眸,不经意地对上了一双冷凝透亮的幽眸中。
黎远航坐在不远处的9号桌,桌上摆着笔记本,网线插着,想必是房间里的无线信号不好,才来这里上网,他清俊的样子俨然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眉宇微微蹙着,可能是觉得环境有些嘈杂,但是在看到她的时候,眉头变为一挑,有些兴味。
黎远航从来都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对于这种助兴游戏也不热衷,对于别人的八卦更不感兴趣,可是对于胡蝶刚刚的回答,他真的有点好奇了!
那天他们在吧台前聊了一会儿,她半真半假地对他说了一些感情的事,当时他无从判断真假,也没必要去判断,可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她说初恋这段,跟刚刚讲的不一样!
胡蝶瞧见黎远航质疑的眼神,笑容一僵,惨了,谎话说太多,被抓包了!
“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下。”放下酒杯,胡蝶朝着黎远航翩翩走去。
黎远航瞧着她走向自己,也不意外,微微挪了下位置,让出一个空间给她。
“嗨,好巧。”她率先打招呼。
黎远航不置可否,抬眸凝睇着她,漠漠说道,“上一次你说你的初恋是十四岁,男朋友去了美国,然后把你抛弃了,刚刚你又说初恋是十五岁,是跟一个住院医生擦出火花……到底才哪个是真的?!”
“呃……次数太多,搞得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她尴尬地笑道。
黎远航微微凝眸,女人他见过不少,各种类型的都有,清纯温柔的,风情妩媚的,可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都会想尽可能地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可是没有一个像是她这样的,她似乎一直在给自己戴着坏女人的面具。
“说谎不是好习惯,而且……不是标榜自己恋爱次数多,就可以真的变成坏女人。”他一针见血地说道。
胡蝶蓦地凝住笑容,湛眸忽明忽暗。
她当然也不想做坏女人,可是她有着那样的出身,又顶着这样一张天生的狐狸脸,就算规规矩矩做人也照样会被骂,久而久之,她也懒得澄清了,索性顺着大家的意思说,把自己变成花蝴蝶,周旋于各种男人之间,捞点小好处,取得生存的本钱。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是这么过的,没有谁识破她的真面目,一来是她这样的角色不值得谁花太多的心思,二来也是她伪装得够好,唯一曝光的一次,就是因为那次插队的事情,她最脆弱的一面被尤桐知道了,她也是这么多年来她难得交上的朋友。
而黎远航,是第二个看穿她的人。
“谁说我撒谎了?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你爱信不信!”她仍旧死鸭子嘴硬。
黎远航轻哼了下,显然是不信。
她顿了顿,眸光在他写着无奈的俊容上流转,“你上次是想问我什么鞋子的事情,对吧?!”
黎远航眉宇不情愿地一凛,“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
他伸手合上笔记本,胡蝶眼尖地瞧见屏幕上闪过一些关于会计事务所方面的资料。
、想要改变
想要改变
“会计事务所?!”胡蝶不禁有些好奇,怎么最近这么多人都在研究会计事务所方面的问题,小桐也说她婚期之后要做这方面的工作呢。
小桐?!
鞋子?!
脑子里忽然联想到了什么,胡蝶蓦然一怔,不是吧,黎远航喜欢小桐?!
她努力回想当年宴会那天的情形,某些事情渐渐浮出水面,黎远航送了鞋子给小桐,而小桐把鞋子转送给了她。
真是个悲剧!
胡蝶望向黎远航的眼神渐变,多了几许同情,可是她又不明白他,自己喜欢的女人嫁给了别的男人,连孩子都生了两个,那他干嘛还要来参加婚礼啊,而且还在研究会计事务所方面的资料,这也太自己找虐了吧?!
黎远航岂会看不出胡蝶心里的想法,可是偏偏他又没办法解释,小桐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件事,不可随便对外人说。
“说谎不是好习惯。”胡蝶重复着黎远航刚才的话,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说辞,她想他肯定还是想要知道那双鞋子的下落的!
眸光流转在他清俊的容颜上,自顾说道,“那双鞋我只穿了一次,然后我把它转手了,八折卖给了二手店,那间店在五分埔,等回台北后我会去帮你问问看,那个老板跟我很熟,也许他可以追查出来那双鞋最后的流向……”
闻言,黎远航眉宇间的褶皱不自觉地加深,他刚刚没有说谎,他是真的不想知道了,婚礼那天贸然向她打探也是无心,感情都不能追逝,何况是物件,鞋子最后流向了哪里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小桐人生的路已经走得很好。
胡蝶骤然收声,她察觉出黎远航的冷淡,可是他却没有不耐烦,没有嫌她聒噪或是多管闲事,他的沉默让她感到汗颜,也对他的修养感到敬佩。
她红唇懦了懦,赞叹道,“你这人真得很有礼貌,很有风度,你身边的人一定都很喜欢你吧?!”
黎远航不置可否,想到父亲,想到佳期,想到公司的属下,顿了顿,才缓缓回道,“至少不讨厌。”
她凝睇着他,笑意氤氲上眉梢眼角,自有一股娇俏美韵,感慨似的下定结论,“你是个好人。”
这是赞赏?!还是嘲讽?!
黎远航微微眯眸。
“我刚刚看到你在查会计事务所方面的资料,这个我也懂一点,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胡蝶主动说道,按理说,她平时绝对没有这种闲功夫来助人为乐,可是对于黎远航她实在是有点同情,而且还有点愧疚,如果当年她没有收下小桐的鞋子,也许……哎,不知道结果会不会跟现在的不同,但总而言之,她是真的觉得抱歉。
黎远航暗暗喟叹,他竟然听不出她话中的涵义,而这教他感到不安,于是他决定结束这次偶遇,收好了笔记本,起身离开,临走前礼貌性的一句,“再见。”
说完,他自己隐隐感到后悔,不,最好不要再见,这个女人好像很容易就会扰乱他的心神。
胡蝶扭头望着黎远航的背影,他渐行渐远,背影有几丝寂寥,让她不禁想要改变些什么。
◎◎◎
“嗨,我们又见面了。”
“嗨,好巧。”
“嗨,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嗨,嗨,嗨……黎远航发现自己平静的生活里忽然冒出了一枚不定时炸弹,无时无刻,在他想不到的时间、地点,忽然爆炸。
虽然说船上的空间有限,但好歹也是艘巨型游轮,没有道理他总是巧遇上她,他刻意不去那间小酒吧了,更不会去那些她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可是在他独自站在甲板上抽烟的时候,在他一个人无聊打保龄球运动的时候,在很多很多时候,她都会毫无预警地冒出来,就算他特意绕路,也还是经常会跟她碰上。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甚至更多那就必然是故意了!
可是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故意出现在他面前,头两次见面,她的态度很明显,对他避而远之,没有道理她会忽然转变态度,而且看起来她也不像是喜欢上他了,她看他的眼神,不带诱惑,也不带迷恋。
她很明显不是想纠缠上他,她就只是很单纯地出现在他面前,尤其是他一个人的时候,她跟他说话,他不回答,她还是继续说,他不喜欢尝试新鲜事物,但是她却硬要塞给他一些新玩意,比如他从没有试过的香烟品牌,比如他向来喝不惯的某种酒类,她还帮他查了许多会计事务所方面的资料,也不管他需不需要,她都使劲塞给他。
她频繁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不得已要围着她转。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不喜欢。
改变自己习惯了的生活步调,是他黎远航最不能容忍的事。
此刻两人正坐在船的边缘,双腿垂下,海风吹过他们的脚踝,一阵冰凉,又一阵舒爽。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没有啊。”她笑得坦然。
真的,她真的没有什么目的,如果非要说出一个理由的话,那么也许是,她想……让他的生活更丰富一点。
黎远航这个人,外表、名声、成就、品味,无一不精彩,可是他活得却一点也不精彩,也许是她的抱歉心理作祟吧,她想让他不要再活得那么枯燥无味。
对于胡蝶的回答,黎远航显然不满意,他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所以起身就走,胡蝶也连忙跟着起身,却不料她脚上的高跟鞋忽然滑落一只,掉入了大海。
“我的鞋……”
、活得太紧
活得太紧
黎远航无奈叹息,真想丢下她不管,可是从小被教育成的绅士风度告诉他不能一走了之,他顿住脚步,回头望向那个趴在栏杆上往下张望鞋子的女人,眼眸微紧。
“别看了,捡不回来的。”他漠漠警告她。
胡蝶扭过头来,表情有些惋惜,黎远航看向她光裸着的一只脚,下颌的线条微微紧绷,眼神阴晴不定,沉吟片刻,才沉声说道,“我送你回房。”
胡蝶眨了眨眼,其实她并不是矫情的女人,自己走回去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她不能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她想试试看,黎远航究竟可以到什么程度。
“那就麻烦你了。”她把手轻轻伸给他。
黎远航不情愿地扶过她,胡蝶一手撑着他的臂弯,单脚着地,一跳一跳地往前走,可她的高跟鞋都是7公分以上的,显然跳跃式太考验了,随时有摔断脚脖子的危险。
无奈,黎远航只好把自己的鞋子脱给了她,虽然这个办法也很糟糕,但好过于他抱她回去。
胡蝶偷偷觑了他一眼,这男人风度好得惊人!
她配合地脱下了自己仅剩一只的高跟鞋,然后双脚改穿他的鞋子,感觉……呃,很奇怪。
这是她第一次穿男人的鞋子,很大、很宽,却很舒适,她认出了这鞋的牌子,意大利手工制的,超过一千欧元,真不愧是黎远航,品味、档次都非同凡响。
她暗暗评估着,故意忽略某人凝滞着的俊庞。
她敢发誓,这绝对是黎远航生平第一次赤脚走路,如此狼狈。
他真的活得太紧了!
黎远航冷淡地扫她一眼,些许不悦,“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弱不禁风的贵公子。”
“我没说你是啊!”她忍不住笑,“我只是想,你上一次体验赤脚应该是在服兵役的时候吧,那也应该有些年了,你肯定都不记得这种滋味了,我帮你重温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呐,你现在是不是每天回到家后,都先洗个温泉浴,然后再静静喝上一杯红酒,然后一边听高雅的爵士乐,再看那些很高深的外文书籍,对了,我猜你还一定每天在跑步机上运动……”
“你……”他蓦地顿住脚步,扭头瞪视向她,双眸凝紧,“不要自以为是。”
“我全都猜对了,是吧?!”她笑得有些得意。
“信不信我有拿胶带封住你嘴巴的冲动?!”
“如果可以让黎总破功一次,我也算死得其所啦!”
黎远航再次凝眸。
很幸运,他们一路回到船舱,竟然没有碰到什么人,不然他真的是颜面扫地。
黎远航住的房间近些,因为要就近照顾黎洪涛,所以是紧挨着,出入也都比较方便,而胡蝶住的房间比较远,还需要走一小段楼梯。
黎远航在自己的门前停了下来,胡蝶也自觉自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