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和爸爸都会记得,为了给你带礼物,我还专门又买了个箱子,满意了吧?!”黎远航有些受不了地说着,但语气却还是淡淡的愉悦,对于这个妹妹他是自小就疼爱,对于新来报道的小外甥女他也是打从心眼里喜欢,买再多的东西也都心甘情愿。
说着,黎远航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他把电话交给父亲,然后径自返回自己的房间,取来了行李箱。
他的东西很少,一个小的拉杆箱就搞定了,而另外一个箱子稍微大一些,里面全是他给妹妹和小宝宝买的礼物,此外还有一个拎袋,里面装着胡蝶在帕勒摩买回来的那个木偶。
黎洪涛注意到了那个木偶,不禁挑眉,这个东西不像是佳期会喜欢的,更不像是给小宝宝的玩具,可是远航也不会喜欢这种风格的东西,十足怪异。
挂断了电话,黎洪涛忍不住问向儿子,“你最近心情好像不错?!”
父子俩以前很少谈心,即便交谈也都是讨论事业上的问题,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黎洪涛随着年纪的增大,开始慢慢关注儿女的生活,佳期已经结婚生子,他不操心了,现在只剩下了儿子的感情问题,让他无法放心。
“还好。”黎远航漠漠说道,只要不去特意想某个人,就没有什么开心,也没有什么不开心。
黎洪涛凝眸望着他,似乎是不信,虽然说父子之间不若是母子之间那样情感细腻,但毕竟是血脉相连,黎洪涛又深知黎远航对尤桐的心意,自然是不放心,他是真的很希望黎远航可以早点释怀,然后遇到他生命里那个对的另一半。
“这个木偶好像挺有趣的。”黎洪涛装作不经意地问。
“是吗?!”黎远航不以为然,眼前晃过那一张娇艳的笑靥,忍不住皱眉。
那个女人真的是人如其名,跟蝴蝶一模一样,时时刻刻飞来飞去,晃得他眼睛都疼了,他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嘛,也不知道她怎么会那么有活力,昨天晚上还拉他出去看星星,说有流星雨,可是等到半夜也没看见一颗,他被她弄得像个傻瓜一样站在甲板上吹了几个小时的海风,然后她终于有了一丝愧疚,为了弥补他,专门调了一杯鸡尾酒给他,那味道却是他从来也没有尝试过的辛辣,他觉得自己真是败给她了,生平第一次,他想对一个女人投降!
黎远航几近无力,却不知道胡蝶那么做只是想要将他拉离那个沸沸腾腾,却与他格格不入的圈子,容老太爷过生日,容家上下举家庆祝,黎洪涛身为尤桐的生父,自然也在邀请行列,黎远航也少不了要出席,可是繁华背后的忧伤有谁能懂,她只是不想让他徒增伤感罢了。
“远航,你年纪也不小了,遇到好女孩的话,就交往下,试试看。”黎洪涛语重心长地说。
好女孩?!
脑海里蓦地闪过一抹枚红色的倩影,那个自诩为坏女人的人。
黎远航一窒,半晌,懊恼地摇头。
不管是好女孩,还是坏女人,他现在都没有兴趣。
黎洪涛却顺着这个话题继续打探,“我听佳期说,有一天她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好像听到你房间里有人……”
事实上,黎洪涛想说的是,女人。
只不过他不宜说得太直接,而且他也不太相信儿子的房间里会有女人,在家里,就连佳期乱闯他的房间都会被骂,一向寡淡的远航怎么可能让别的女人随便进他的房间?!
黎远航暗暗喟叹,漠漠地澄清道,“那是意外,不是我邀请她进去的。”
所以是真的有个女人了?!
黎洪涛表情惊骇。
顿了顿,从最初的震撼,转化为欣喜,黎洪涛语重心长地说道,“回台北后,找个时间,带她回家吃个饭吧。”
黎远航不置可否,也不搭腔,不想越描越黑。
◎◎◎
游轮缓缓停靠在岸边,黎远航放目远眺,亚历山大,这座古代和中世纪名城,风景的确优美。
汽车行驶在海滨大道上,带有欧洲建筑风格的街景,让人赏心悦目,那歪歪曲曲的有轨电车,慢悠悠地在城市间穿梭,两旁的殖民地小楼,很是风情。
回眸,再看一眼蔚蓝色的、浩瀚的地中海,亚历山大是地中海的新娘,而她,已经是别人的新娘了。
爱情不是想象中的美丽,也不是想象中的透明,有些爱,只是一个美丽的泡影,只是自己一直都不肯相信。
他自嘲地扯唇。
、些许迷失
些许迷失
度过了一段美妙的海上航行生活,身心皆是放松,返程时,每个人的心情都是轻松而愉悦的,但有一个人例外。
刚刚下船,胡蝶便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台北长庚医院打来的,说她母亲又该缴下一个疗程的住院费用了,医药费、床位费、看护费等等乱七八糟的费用加起来,总共要25万台币。
25万,胡蝶的心一下子沉了起来,她一个月的工资有9万,最多可以向公司预支两个月的薪水,那就是18万,还差7万,她算了算过去两周在船上的小酒吧里调酒赚来的小费,差不多有3万,18+321,还差4万,她的卡里大概还有5万,够了,够了。
凑足了钱,她应该高兴的,可是她怎么这么想哭?!
支付完医院的费用后,她只剩下一万块不到了,一万台币能干什么,缴纳房租、水电费都不够,就算她可以跟房东先生抛个媚眼,撒撒娇,拜托他延迟一下,可是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这个月维持过去了,下个月呢,下下个月呢?!
八年了,她过这种日子已经八年了,自从母亲生病住院,她每天每天都挣扎在钱的痛苦里,小时候就已经受尽白眼,长大后她学会了伪装,人前穿得光鲜,笑得明媚,可是她心里面好累,真得好累。
随着人群往前走,地中海几乎是半个城市的风景线,当地的妇女裹着黑色的布卡,头纱下的水钻在晴天里反着光,刺痛她的眼。
下船后,众人下榻当地的一间饭馆,吃“亚历山大特色餐”,每人一个烙饼,然后按自己的喜好夹配的各种奄菜及酱料,每人一条烤青鱼、一小碗红米饭、一只虾、几块炸鱿鱼,还有味道纯正的芒果雪糕,是真正用芒果肉打烂做的。
好丰盛,但是她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容国升出手大方,负责所有宾客的费用,吃完了饭,还有一些时间,众人纷纷前往地中海的避暑胜地——夏宫。
夏宫名为蒙扎塔宫,是亚力山大大帝时期最后一位国王的宫殿,这里最值得一看的,是埃及艳后克丽奥佩托拉的石像。
是了,亚历山大,埃及艳后克丽奥佩托拉的城市,她不太懂历史,但是看过那部电影,伊丽莎白泰勒的饰演,让无数观众都折服于她倾国倾城的美貌,她和罗马两代统治者的情感暧昧,更是成为影视节目的看点。
有人说,克丽奥佩托拉是“尼罗河畔的妖妇”,是“尼罗河的花蛇”;有人说,克丽奥佩托拉是世界上所有诗人的情fu,是世界上所有狂欢者的女主人;罗马人对她痛恨不已,因为她差一点让罗马变成埃及的一个行省;埃及人称颂她是勇士,因为她以一己之力为埃及赢得了22年的和平。
她是击败政敌、周旋于罗马统治者之间,驾驭男人,主宰社会的政客,身上的光环和能量可想而知,“价值”非同一般。
对这样的权力女人的历史功过、善恶行为的评价是难以简单评说的,但单说她用毒蛇自杀身亡的结局就足够悲壮,而后埃及并入罗马,古埃及文明从此走向终结。
美貌是所有女人的利器吗?!
胡蝶自嘲地扯唇。
她虽然不能跟埃及艳后相比,但是把自己卖了应该也值点钱?!
忽然之间,她有些迷茫。
◎◎◎
浑浑噩噩地走出夏宫,众人乘车前往开罗,开罗又是一个极具风情的城市,阿拉伯人有一句谚语:什么都怕时间,时间却怕金字塔。
突然车窗外是两个轮廓简洁清晰的方锥体,那便是举世闻名的pyramids,法老胡夫和哈夫拉的金字塔,这世上最著名的建筑,近在身边,沙漠原来并不远。
拉美西斯二世的木乃伊安然地躺在这座城市,图坦卡蒙的金面具丝毫未曾褪色,穆罕默德清真寺的尖塔挑破暮霭,教堂区的十字架隐隐闪现,花园城华灯初放,尼罗河滔滔北上。
来到这里,胡蝶才发觉,人是多么渺小。
古老、摩登;宁静、嘈杂;整饬、混乱;富贵、贫困。
开罗正是一个巨大的paradox,一切都很分明,又浑然不可割裂。
正如她此刻的心,矛盾重重。
飞机是晚上11点钟的,所以众人先到酒店休息,胡蝶拖着自己的小箱子,在侍应生的带领下入住了一个房间,东西放好后,她便下楼闲逛,酒店的一楼是浪漫的酒馆,她深呼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可能是现实的压力太沉重,可能是埃及艳后的魅力太大,可能是金字塔给人的威慑太强,胡蝶忽然一下子有些恍惚,她想自己需要酒精来麻痹一下自己,清醒,或是迷失。
没有喝很多,但她却渐渐有了醉意。
“小姐,一个人吗,有没有兴趣交个朋友?!”一个男人前来搭讪,说的是英文,但看不出是哪里人,胡蝶抬眸扫了他一眼,看出了男人眼眸里不加掩饰的意味深长,他一手晃着酒杯,手腕上戴着瑞士限量款的名表,看起来身价不俗。
异国他乡,萍水相逢,一场交易,丰厚报酬……胡蝶眨着迷蒙的醉眼,思忖着,如果她真的想用身体来赚得金钱,这似乎是最好的方式。
她犹豫着,心里最后的那一丝理智的弦,在颤抖。
又喝了一口杯中的酒,她扬眉,装作烟视媚行的样子,想要问男人可以给多少价码,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身后一道严谨严厉的声嗓忽然扬起。
、说狼来了
说狼来了
“胡蝶!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被点名,被呵斥,胡蝶一下子僵掉,手一抖,杯中的酒液轻晃,玻璃杯闪过一道微芒,映出她迷离的醉眼,恍惚间,她瞧见黎远航气急败坏般地走来。
他一把拉开她身边搭讪的那个男人,而后强势坐在她身边,瞪视着她,“你喝醉了!”
肯定的口气,可见他有多么不敢置信自己刚刚所看到的,在他眼里,只有喝醉的女人才会迷失吧。
“我……”她懦懦红唇,却说不出话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醉了,宁愿是醉了,可偏偏又还是清醒。
见她回答不上来,黎远航的眸色又是一紧,目光中流露出急切和懊恼,更有许多无可奈何,耐心终于用尽,他决定收敛起所谓的风度,直接跟她说个明白。
“你到底想做什么,这样一次次地跟着我,很好玩吗?!”
跟着他?!
胡蝶蓦地清醒过来,觑了黎远航一眼铁青的俊庞,然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不远处的一个位置上,空无一人,桌面却摆着一杯马丁尼,她已经知道,那是他喜欢的口味。
原来他也在这里喝酒消遣。
“嗨,好巧。”她无辜地笑道。
好巧?!
这句话他已经听她讲过不下数十次了!
过去两周的时间里,他们无数次“偶遇”,巧得让他怀疑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总是莫名出现,打扰着他一向按部就班的生活步调,但是他也从来不曾觉得她是想要纠缠他,所以对她一直礼仪相待,可是今天,她过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不敢置信,她居然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跟一个陌生男人烟视媚行!
她以为他是君子,所以一定会过来救她是吗?!
该死,他还真的过来了!
但是,他的耐心也已经到了极限!
“我再说一遍,下、不、为、例!”黎远航严厉警告,知道她有多难缠,所以他采用了伤人的措辞,“如果再有下一次,就算你跟男人去酒店,我也不会出现!”
“不,我不是……”胡蝶试图解释,可是黎远航已经不再给她机会,他抽出几张钞票,连同她的那杯酒一起结算,然后掉头就走。
他认定了她是故意跟踪他,然后故意跟男人搭讪,好引起他的注意,再制造一次偶遇的机会。
可这一回,他们真的只是偶遇,可是他不信了。
胡蝶自嘲地扯唇,现实里,依然有“狼来了”的故事,说太多次,就再没人信。
“小姐,我再请你喝一杯好吗?!”那个男人依旧不死心,错过她这样难得一见的东方美女实在可惜。
“谢谢,不用了。”她心有点痛,笑容却更美,站起身,在男人惋惜的目光下,漠漠离开。
古城开罗,吉萨的金字塔见证了这座城市的所有过客,永远不要以为,沙漠中的天空,就不会流泪。
◎◎◎
从市中心到机场的路上,看到了开罗大街的面貌,在层层叠叠新旧参差的房顶的尽头,有数不清的鱼骨天线和卫星锅,楼房全都没有盖好,但却门窗齐全,居民常住,奇怪至极。
司机告诉她,这是因为政府有一项法令,盖好的房子需要交税,未完工的则不用,人们为了逃税,就想了一个办法:让房子永远也盖不完。
归根到底,一个钱字。
胡蝶嘴角微微一抹苦笑。
机场内,她拖着行李箱,排队跟着其他宾客一起搭乘前往台湾的班机。
上了飞机后,她核对着机票上的座号,入座,虽然是经济舱,但也已经很好很好了,依然还是容国升包办费用,否则的话,她可能连一张机票钱也付不起了。
晚上11点,飞机准时起飞,巨大的轰鸣声让耳朵难受,不知道是因为心情不好的关系,还是因为她喝了酒的缘故,胃也有些不舒服,飞机渐趋平稳,但是她的状况却并没有好转,反而还有越来越难受的趋势。
一名空姐走近她的身边,瞧见她脸色苍白,关心地问,“小姐,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感谢地说道,“可能有点晕机,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好的,稍等。”
不一会儿,空姐返回,递给她一杯温水,并善意说道,“小姐,商务舱还有一个空位,你不舒服的话可以换位。”
胡蝶当然感到意外,随即反应过来,因为是专属包机,所有的费用都已经结算过了,所以越级换位也没有关系,而她虽然不想占便宜,但实在是太难受了,还有十几个小时的航行时间,而且回到台北后,她得立即去医院,第二天还要上班,更要再找一份兼职来做,所以她不打算苛待自己,决定换位。
“谢谢。”她提起行李,在空姐的带领下穿过窄小的走道,进入商务舱。
她落座后,系好安全带,瞥见隔壁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一个身穿铁灰色西装的男人,他手中全开的英文报纸遮住了脸,但宽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