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扬手,在公司的荧光布告牌上,签下龙飞凤舞的名字,容氏的新主人就此产生!
当晚下班时间,尤桐故意磨蹭了许久,因为白天在就职典礼散场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听到顶楼的助理说今晚容尉迟还要开会,要到八点钟,然后她就故意等候。
五点、六点、七点、八点……终于,他出来了!
专属电梯“叮”的一声,容尉迟高大的身影出现,逆光的关系,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瞥见他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迸发出凌厉的光芒。
见到尤桐,容尉迟也是微微一怔,眼底滑过一抹讶然,却是一闪而逝。
“什么事?!”低沉的嗓音,冰冷无情,简单的三个字,硬生生地隔绝出了两人之间的间隔。
闻言,尤桐一阵眩晕,纤细的身体不禁晃了晃。
、总裁二字
总裁二字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绵密纤细的睫毛颤了颤,这才看清楚了电梯前冷峻的男人。
他手指间夹着一根烟,一圈又一圈的烟雾缭散在空气里,尼古丁的味道,危险,而又魅惑。
静默着,他吐出一个烟圈,俊容上浮现出一丝不耐,薄唇微微一勾,似怒非怒,“说话!”
两个字,冷漠,疏离,如冰块一般慑人。
嗓音低沉沙哑,又富有磁性,却是蕴涵着汹涌,让人不寒而栗,也于无形当中拒人于千里之外。
其实……他们之间也好像真的很远很远了吧。
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尤桐恍然又清醒了,深呼吸了一口气,拳头微微捏紧,然后又松开,反复两个来回之后,她终于勇敢地问出了自己心里困扰了许多天的问题,“我们之间的交易……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容尉迟的眉心在一瞬间蹙起,明显不悦。
尤桐屏息以待,就像是即将上刑场的囚徒一般,害怕与惊惶,紧张与急迫,矛盾的情绪交织而来,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肯定的答案多一点还是否定的答案多一点,或者……不知道比较好。
可是下一秒,他就给出了回答。
他平稳心绪,一字一句地道,“股权让渡书是财务部经手的,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身价,当初因为放过黎氏的那一笔损失已经不算什么了。”
容尉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反常,不像是他平时说话的强调,迷人的男低音,低沉中带着丝清透,一如既往地有些凉薄之意,但更多的,却是无谓,轻佻,甚至是么漫不经心,好像结束与否对于他来说,没有一丝一毫意义。
尤桐忽然木了一下,唇瓣下意识地咬紧,好一会儿,才艰涩地开口,“好的,我明白了……总裁。”
她忽然发现,“总裁”这两个字,唤出来是这样的艰难,就像是一道铁闸,将她所有的情绪全都阻隔到心门之外,心竟然好像被分割成了两半,门内一半,门外一半。
门内是她那一年望着他的背影而心动,是他们在小渔村快乐的日子,是他们在爱丁堡梦幻般的时光,是他为她写了无数的字条贴满房间,是他同意她收养小狗,并让它叫容小迟。
门外,却是硬生生的事实——交易结束了,全都结束了。
容尉迟又抬手抽了一口烟,烟雾升腾,隐匿了他的表情,只是一双黑瞳还分不清楚情绪,森冷,却又让人觉得诡异非常。
时间仿佛静止,空气也仿佛凝固,尤桐忽然觉得氧气不够用了,掉头就要离开,身后的他却又忽然开口,“等等!”
尤桐的脚步蓦然一顿,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停下,难道还有什么期待吗?!不该的啊!真的不该!
可她还是鬼使神差似的扭过头,转眼便看到立于电梯前的容尉迟,他的头顶有一盏银白色的竖灯,透亮的灯光投在他身上,身形颀长,五官英俊,此刻却是半分表情也没有,浑身散发着冷峻气息的男人连眼敛也没有抬眸望一眼,就直接对她说,“我送你回去!”
尤桐忽然就笑了,嘴角边一抹苦涩秀容,摇摇头,呢喃似的说道,“不用了,我自己知道路。”
知道……她该去哪里了。
“总裁,再见。”说完,尤桐佯装平静地转身离开。
当玻璃门随着她的脚步徐徐划开,空落的环境愈加映照得人心萧条,连透明的玻璃也散发出了寂寞的光泽。
当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掉后,容尉迟才缓缓抬头,视线延伸过去,目光阴郁。
脸上布满阴鸷,让空气也结了冰,冻了霜。
指间的香烟没有再抽一口,任由它燃烧到了尽头,直到烫手。
快步走向停车场,遥开车锁开了车门,弯腰坐进去,熟练地发动引擎,车子如箭一般地飞了出去,双手紧紧地操纵方向盘,像是想抓住什么。他的手指笔直修长,骨节分明,除了左手手腕上戴了一只黑色手表,整双手再没有任何其他装饰物,简洁的风格,在这一刻却显得突然空洞。
◎◎◎
尤桐出了公司,到了最近的公交站台,坐上一辆人不太多的车子,虚弱似的把头靠向了椅背。
忽然,包里的手机响了,她的视线一片朦胧,只隐约瞧见屏幕上跳跃着两个字——妈妈。
“喂……”一开口,声音便是哽咽。
“小桐,前几天是你生日,妈妈给忘记了,对不起。”赵婉华愧疚地说道。
“没关系,妈妈这不是想起来了嘛。”尤桐自欺欺人,并宽慰赵婉华似的说道。
“小桐,你今晚有空吗,妈妈带你出去吃宵夜好不好,就当做是妈妈给你庆祝生日吧!”
尤桐捂住嘴巴,不想让自己脆弱的声音泄露出去,顿了顿,才又缓缓开口,“妈妈,我今晚加班,改日吧。”
对不起,妈妈,我今晚想一个人呆着。
公交车摇摇晃晃,驶过台北的大街小巷,霓虹闪烁,美丽却冰冷。
一个人,一颗心,一生等待。
一个人,一座城,一生心疼。
一个人,一条路,一生孤单。
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某本书里的一句话来——爱上一座城,大抵是因为,这里住着一个你爱的人。
台北,我不想爱你。
◎◎◎
第二天,尤桐走进容琛的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总监,我想好了,我申请调往台南分公司,希望你能批准。”
、终于离开
终于离开
闻言,容琛蓦地一怔,心里宽慰的同时却又是不舍,默了默,才缓缓抬起头来,给她一记温柔的笑容,“好,我批准。”
“谢谢总监。”尤桐努力微笑,眼睛却莫名地酸涩,一不小心,就掉下了眼泪,可她还是笑得那样温柔美丽。
容琛手里握着信封,还来不及将它放好,就已经被她的眼泪怔住,她睁着迷茫的眼睛,双手揪着衣襟,隐忍着哭泣,他还来不及消化自己的情绪,就已经被她的模样弄得心脏一缩。
将她的辞职信放下,起身,大步走向她,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一手轻搂着她的肩,一手轻拍着她的头,怜惜地呢喃道,“傻丫头,哭什么,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回来的。”
尤桐心里一酸,用力点头,“嗯。”
虽然这样答应着,可是她心里却明白,这不可能了,抬起头来,笑得坚强。
“总监……我出去工作了……”尤桐抹掉眼泪,转身离开。
出了总监办公室,她的双腿一下子无力,甚至差点跌倒,可她还是很努力地支撑起自己,快步走回座位,迅速翻开一份文件整理,假装忙碌,一滴滴眼泪却氤氲了纸上的文字。
用了两天的时间办好了工作交接,尤桐抱着一个小小的纸箱,离开了容氏的大楼。
终于,离开了。
◎◎◎
夜色降临,浓墨一般的天上,连一弯月牙和一丝星光都没有,许久有一颗流星带着凉透的意味从夜空中划过,炽亮的白光却是那般凄凉惨淡。
顶楼的总裁办公室里,依旧灯光大亮。
一百平的豪华办公室里,气派的檀木办工桌,舒适的人体办公皮椅,以及五十寸的液晶萤幕,还有居高临下,可以将整个台北市的夜景尽收眼底的一整面玻璃帷幕。
容尉迟正在电脑前处理一份重要文件,接近尾声,他按下保存,备份,还未关机,放置在电脑桌旁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蓦地一怔,眼瞳急剧紧缩,气息微乱,抓起手机,速度快速就像是期待着谁的号码,可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刹那,表情一下子凝滞。
默了默,没有接。
手机继续响着,依旧不接。
末了,办公桌上的固定电话响起,他的眉宇皱成一堆褶皱。
不必看来电显示,他也知道电话那端的人是谁,无力又无奈地接起,艰涩地低沉一声,“爷爷……”
容国升“嗯”了一声,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阿琛……你妈妈今天晚上回国,你去机场接她吧!”
容尉迟不置一词。
容国升继续说道,“阿琛……她到底是你的妈妈……”
容尉迟眉心皱得更紧,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了,爷爷,我会去的。”
“好,那爷爷先挂了。”容国升安慰似的说道。
结束通话,容尉迟脸色一沉,猛地将电话摔到地上,一双如鹰的黑眸射出一道冷冽无情的光芒。
关掉电脑,他抓起车钥匙举步下楼,搭乘着专属电梯直接前往地下车库,旁边的数字格一下下跳跃着,每下降一格,他的心就也跟着往下重重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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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园机场。
“各位旅客,从瑞士飞往台北的ca235次班级已经降落,请搭乘本次航班的旅客拿好您的行李……”清朗通透的女声透过广播响起,传遍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闸口一开,人群蜂拥而出。
人群里,一道紫色的身影娉婷而出,女人大约五十岁,保养得宜,脸上的皱纹几不可见,岁月好像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身段也依然窈窕,一眼望过去,只有风韵犹存四个字可以形容,一身珠光宝气不说,举手投足间还带着名门贵妇的气质。
顾仪容一手拖着lv行李箱,一手拿着同样是lv的小款挎包,走至闸口处左顾右盼。
目光逡巡一圈,没有找到她想要看到的那道身影,丽容微微一冷。
又过了一会儿,待到前头的人群慢慢散去,她再次四周观望,终于看到了迎面而来的男人。
“阿迟!”顾仪容叫着容尉迟的昵称,声音略显激动。
容尉迟没有回应,只是径自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沉声说道,“对不起,我今晚加班,来晚了一点。”
顾仪容连连摇头,“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是刚刚才下飞机。”
“走吧!”容尉迟拖着行李箱,径自往机场大厅的玻璃旋转门走去。
顾仪容轻眨着美眸,眼底滑过一抹受伤。
容尉迟大步地走着,而顾仪容踩着高跟鞋急促地跟上,母子二人生疏得就像是陌生人。
“上车吧!”容尉迟将行李箱装车子的后备箱,而后拉开后座的车门,邀请顾仪容进去。
顾仪容面色一赧,望了望副驾驶的位置,动了动唇角,却是欲言又止,尴尬地坐上后座。
容尉迟发动引擎,车子如箭般地滑了出去,快速隐没于夜色之中,一路上,车厢内寂寞无声,母子二人没有任何交谈。
车子最后驶入了一座私人住宅区的地下车库,容尉迟率先下车,然后帮顾仪容打开车门,再帮她把行李箱从后备箱取出,步行至电梯前,按下密码,电梯门“叮”的一声,应声而开。
14楼,a座。
容尉迟将顾仪容带进去,放好行李后,看了看时间,礼貌却又疏离地说道,“我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您早点休息吧。”
“阿迟……”顾仪容忽然出声叫住他,顿了顿,艰涩地道,“你就不能原谅妈妈吗?!”
、不堪回忆
不堪回忆
闻言,容尉迟蓦地一怔,玄关处淡黄的灯盏散发着温柔的光晕,暗影中的他,眼睛不复平时的清亮,有些氤氲,有些迷离,有些寒凉,仿佛穿越了千百万年的等待,疲倦而苍凉。
默了默,容尉迟顾左右而言他,“时间晚了,您休息吧,我先走了。”
“阿迟……”顾仪容眼神黯淡,表情呆滞。
容尉迟故意不看她,眼睑微垂,薄唇里缓缓吐出两个字,“晚安。”
说完,反手带上了门,离开。
房间里,顾仪容忽然两腿一软,跌坐在沙发上,眼神无奈,而又茫然。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叫过她一声妈妈。
◎◎◎
黑色的车子飞驰在高速公路上,车窗半敞着,夜风呼啸而过,吹起男人的发丝,让容尉迟那张冷峻的脸愈加显得严肃无情,耳畔呼啸而过的冷风鼓动胸口,忽然一阵阵心悸。
多年前那个他想要忘记,想要一辈子都不要再想起的画面,再一次地浮现在眼前。
一股黑暗浓重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他团团包围住,他忽然感到一阵恶心,抓着方向盘的双手猛地握紧,脚下的油门加大,车子以更快的速度冲向前方不知名的道路。
拐角,一道强光忽然迎面恶来,他措手不及,来不及闪躲,只好猛打方向盘,强行将车子转向一侧,“砰”的一声,撞上了安全岛。
大脑突然一阵空白,他不禁头晕,忍不住身子向前倾,轻轻地趴靠在方向盘上。
不堪的回忆,一下下席卷而来。
◎◎◎
那一年,他九岁。
那一天,是他的生日。
他跟其他所有的孩子一样,期待着父母为自己庆祝生日,摆上一个圆圆的蛋糕,然后许下愿望。
可是那一天,他的父亲出差在国外,飞机延误,赶不回来,而他的母亲,也就是顾仪容也对着一桌子的菜色感到无措,高级餐厅里包下了整整一层,有的却只是冰冷与孤寂。
当晚,他因为失望,草草地吃了几口饭菜,便搭上电梯睡进了早已预定好的总统套房里。
夜半,他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隔壁的房间好像有声音,有女人的声音,也有男人的声音,九岁的他自然不懂那是什么,只是本能地感到好奇,轻轻地迈着脚步,偷偷地走了过去。
隔壁房间的门虚掩着,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床头一盏小小的壁灯亮着,那丝光线却是那样刺眼,照着床上一对纠缠的男女,女人他很熟悉,是他的妈妈,而男人……背对着他,他看不清楚脸,但他可以肯定,那个人不是他的父亲。
惊惶地望着那一幕肮脏的画面,他恍若一瞬间掉进了冰窖,九岁的小男孩忽然成长为冷漠无情的男人,从此,他不相信感情,不相信女人。
他默默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把耳朵捂起来,蒙着被子,懦弱地哭了一夜。
而第二天,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去上学,但是他那一天逃学了,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那一天,他一个人偷偷去了医院,拿着父亲用过的牙刷,跟他自己的,做dna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