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笑抬头,周遭鼎沸的人声突然消失了一般,她能看到的只有许启辰眼睛里像草原一样的宽阔安宁,她的内心也变得纯粹如新生一般。当苏笑打起第一个鼓点的时候,她笑了,因为她知道,片刻即成永恒。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一夜清辉
夜,暗得深沉,喧嚣之后宁静如期而至,仿佛一场梦醒,睁开眼看到的是夜空中的点点繁星。苏笑是睡不着的,尽管和大伙在演出结束后庆祝到了半夜已然疲惫不堪,但她始终是睡不着的。现在,她安静地坐在溪水旁边的枕石上,一个人享受着山谷难得的寂静夜色。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许启辰,走出宾馆的他借着明亮的月光,远远的看到了一个背影,熟悉的气息让他不自觉的靠近,于是就看到了微微仰着头,看着夜空的苏笑。
许启辰坐在苏笑的旁边,苏笑倾斜身子看了一眼,有些惊讶,但她没有说话,转而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流淌而过的清凉溪水。舞台下的她恢复了往日的羞涩,许启辰想,她的脸现在一定又是微红了吧。
“这么晚还一个人在外面,你不怕遇见坏人?”
“这么晚了大家都睡了,没人出来了。而且这儿离宾馆近,我可以大嚷大喊。”
“噢,你还会大嚷大喊。”本来也是在开玩笑,只是被许启辰看似识破本性的苏笑,低着头讪讪的笑出了声。
许启辰也笑了,然后继续说:“今天谢谢你。我就说他们讲的都是鬼话,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可以,每一次都相信。”
苏笑低头沉默,但心里开始翻涌。短短几个小时,苏笑的心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不想让自己成为大多数中的一个,现在她想成为的是能够站在许启辰身边的人。她慢慢地整理着语言,她不知道要怎么对许启辰说出自己的感受。
就在苏笑纠结的时候,许启辰说了话。
“其实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带你来的时候就想告诉你,只是后来就没说了。”许启辰顿了顿,苏笑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也许这个夏天是安吉乐队最后一个夏天了。”苏笑愣了,瞪大眼睛,一脸惊讶的看向许启辰。
许启辰仰起头,看着满天繁星,慢慢地说:“明年的这个时候,阿根要去美国留学了;沈森也不知道会被他妈妈送到哪里去了;豹子,一个音乐学院的研究生也不会安于在这里搞乐队。我们几个人,心里都很清楚。今天,沈森为什么病还没有好就过来了,其实都是不想错过每一次和大家在一起的机会。所以,今天,真的谢谢你,给了我这么美妙的演出,这是一个美好的回忆。”
苏笑看着他,她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深意,想来这么重要的任务让她来完成,总归是有些胡闹的,于是带着埋怨的语气说:“啊~居然是这样,安吉最后一个夏天了。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儿,其实你真的应该让豹子的朋友来帮你们,我来这不是胡闹嘛。”
“苏笑,”许启辰打断了苏笑,眼神里闪烁着光芒,然后说:“我希望你在,我希望坐在那里打鼓的人是你。”
一句话说得坚定,带着一丝暧昧,让原本还有话要说的苏笑一时之间鼻子酸楚,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压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山谷朦朦胧胧,只有月光清亮的照在两个人的脸上。
然后,在安静的夜色下,仿佛是受了暗夜的蛊惑,苏笑终于说出了那段深藏在内心的年少往事,没有多少情绪,只是轻轻柔柔的诉说。
苏笑从小学习架子鼓,参加过很多比赛,从来都是厉害角色。而后,上了初中自然而然的成了校乐团的鼓手。老师们对她的偏爱使她得到很多机会,比如可以永远坐在前排,可以在老师办公室上自习什么的,老师们对苏笑的照顾不免让她无意中招致了很多同学的妒忌,尤其,她的学习成绩也一直非常好。这让同学们更加怀疑是老师的偏爱,让她提前知道了考试题目。
她那个时候也是单纯,也觉得自己厉害,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而流言中关于年级最受欢迎的在校乐团吹小号的男生喜欢苏笑的事情,最终让很多女生开始行动起来排挤苏笑。
初一下学期的整半年,苏笑一直都在被欺负,被孤立,被恶作剧,但这些她都在顽强的撑着,但在临近期末的一次关系学校荣誉的比赛中,终于这种日复一日积累下来的压力终于让苏笑崩溃了,因为鼓锤的折断,她晕倒在舞台上。而后,她再也上不了舞台,打不了架子鼓了。
她当时还天真的以为,也许这是好事,起码不用再被同学们欺负了。可是让苏笑没想到的,也是让她感到更加崩溃的是,至此以后老师们的态度发生了逆转,苏笑不再拥有特权,不再得到任何待遇。同学们的嘲笑也就算了,可苏笑还要时不时接受来自老师们的冷嘲热讽。
她对这一切太失望了,而那时年少的她只能哭泣,哭累了就不说话,终于,苏笑沉默了,一整个暑假,她没有说一句话,总是默默地趴在窗户边看风景,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父母担心苏笑会憋出病,在开学前一个星期与她商量转学的事情,但苏笑却没有答应。她没有变成阴郁或敏感的女孩,她只是继续着学业,只是不再打鼓,只是性格更温顺坚韧了。
“许启辰,谢谢你。一直以来,其实我都以为自己已经没事了,我不记得当时窗外是什么样的风景,不再想大家当时都说了什么话,也不明白当时为什么那么坚持着不要转学。但最近我才知道,那只不过是因为我一直都在回避,在屏蔽,我想的只是如何打败它,却没有能力面对它。不过,所幸的是,我认识了你。认识了你之后,让我一次次的想起那段往事,一次次的面对那段往事,正因为这样,我才真的走出了那段往事,让我不再恐惧,不再害怕。所以许启辰……”
苏笑停顿了一下,喉咙有些紧,许是方才说多了话,许是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苏笑沉默了,静静地看着许启辰。
许启辰看着苏笑,这样一个看似瘦弱的女生,怎么会拥有那样坚韧的性子和强大的内心。他伸出手情不自禁的拨开微风轻轻吹落在苏笑脸上的几缕碎发。
苏笑愣愣的一动不动,只是呆呆的看着许启辰,墨色的夜晚,有些表情已然辨不清楚,只有清凉的月光映在他的双眸里,闪烁着显得不合时宜的灼热。幽幽的山谷里随风传来隐隐约约的吉他声,低声诉说着此时的心情。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许启辰把苏笑脸上的碎发拨弄到她的耳后,然后托着苏笑弧度恰巧契合他手心的后脑勺,看着苏笑一字一句的说:“在我三岁的时候,母亲为了她的舞台选择离开我和我的父亲,而我的父亲也因为母亲的离开而选择回避我,所以,从那以后,我便成了一个人。我一直想有一天一定要站在那个舞台上,看看它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一个母亲能够轻易的抛弃自己的儿子。可当我站上了舞台之后,我才发现,那是个孤独的位置,孤独得让人觉得寒冷。所有的灯光聚投射在你的身上,一瞬间你看不见任何人,你只有一个人孤独的站在那里。”
许启辰停下来,眼睛定着苏笑,情不自禁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继而温柔的说:“而现在我发现我也许不会再孤独了,我也愿意不再孤独了。苏笑,你是一个让我相信会有奇迹的女孩,一个让我即使孤独也不会觉得寒冷的女孩。”
柔柔的清风把苏笑的脸吹得晕红,眼睛拂上了一层湿润。这是苏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许启辰传达出来的心意,仿若已经占满了这舒朗星空下的寂静山谷。山涧的河水流过苏笑的脚边,带走了所有疑惑,留下最清澈的痕迹。
许启辰看着月光下的苏笑好看得一塌糊涂,眼睛里闪烁的感动让许启辰一下子就心动了。他把托着苏笑脑袋的右手慢慢拉向自己,一点一点,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呼吸到了彼此的气息。
苏笑看着许启辰渐渐靠近的脸,自己像是灵魂出窍一般,思绪放空,握紧了双手,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远处的烟火“嘣”地响在空中,开出巨大的金色。苏笑被突然绽放的烟火吓得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已经靠得非常近的脸,许启辰的脸已不再如方才月光下的迷蒙,而是清晰的被映成金色。此时,许启辰也睁开了眼睛,目光灼热的注视着苏笑。贴得那么近的两张脸,苏笑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垂下眼睛,暗暗的发笑。有些事情一旦被打破就很难再鼓起兴致。山谷的烟火像个恶作剧的坏孩子,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来捣乱,许启辰有些无奈,只能认命似的摇了摇头。
终于,只轻轻地在苏笑的额间留下了自己的亲吻。
然后,两个人就这样在如绚如幻的烟火中,对视而笑。
这一夜,有人哭泣、有人喝醉、有人站在阁楼看烟火、有人伴着夜色听清风……
一夜清辉,谁能安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四叶草的玛瑙石
寂寥的山谷,静默的月光,加上绚烂的烟火,所有的一切犹如一出完美的前戏引得天真的姑娘们浮想联翩。不过,实际上两个人却没有按照姑娘们臆想出来的剧本进行下去。
夜深露重,加上山谷这样地方湿气原本就很大,所以蚊虫变得异常活跃,苏笑和许启辰在溪水旁坐了一会儿之后,许启辰便站起身,伸出手笑着对苏笑说:“回去吧,要不然一晚上都要供养给蚊子了。”苏笑听了这话笑出了声,顿时觉得身上已经有了蚊子叮咬过的轻微痛痒感,所以点点头被许启辰拉了起来。
回到房间的苏笑细细回味着方才在溪边许启辰说的话,脸还是火一样的发烫,她兴奋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完全沉浸在幸福中的苏笑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在另一张床上一动也没动的梁澄,然后她带着甜蜜的笑容不知不觉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梁澄不在房间里,她留下了一张纸条放在了苏笑的床头。
“有点急事儿,我先走了。学校见。”原来梁澄已经走了,苏笑想,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走得这么急,听许启辰说,昨天梁澄在后台替苏笑出了气,苏笑也还没来得及当面谢她。
苏笑收拾好之后给许启辰打了个电话,此时许启辰正在山谷里闲逛着。
“昨天刘千河一个人不知道去哪儿喝酒了,从没见过他喝那么多酒,人仰马翻的,折腾了大半夜,早上才睡,现在估计还在睡着呢吧。”许启辰边说边接过苏笑手里的背包,然后从兜子里掏出了一块石头,苏笑接过来一看,仔细一看,是一块暗红色的玛瑙,看起来很像四叶草的形状,表面有些划痕,像是已被随意放置了很长时间,只有上边的小孔,有些像是新钻出来的痕迹,穿过孔的是一根细细的红绳。
“我怀疑以前这儿是不是生产玛瑙的地方,我在山谷里发现了一些,不过像是被废弃很长时间,好多都已经没什么样子了,这个是我在里边挑的最能看出形状的。”
苏笑看着手里的玛瑙石,点了点头,“恩,像四叶草。可是……”,她抬头看了看许启辰,还是一副疑惑的表情。许启辰继续说:“这个孔是找了个附近的村民给钻的,这个山谷里倒是什么能人都有,这活儿都能做出来。红绳呢,也是从村民家要的。”许启辰一脸灿烂的笑,话语里充满了骄傲,然后把玛瑙石系在了苏笑的手腕上。
苏笑看着玛瑙石,她从来都没有看过这么生动的许启辰,有点发愣,转而抬头笑了笑说:“你真是在哪里都有人气啊,果然长得好看就是吃香。”然后对着许启辰晃了晃手腕上的玛瑙石,一脸的调皮。许启辰笑着牵起苏笑的手,带着她走出了宾馆。
“沈森他们呢?”苏笑疑惑的问。
“沈森一大早和我闲逛的时候,被他奶奶发现了,结果就被数落了一顿,拎走了。”苏笑大笑着说:“沈森这一趟可真是多灾多难了点儿。”
“是啊,估计接下来直到假期结束,沈森都得被她妈妈关在家里了。”苏笑这才知道,沈森的祖父是军区里少数几个说得上话的人物之一,所以沈森的家庭非常不一般,沈森作为最小的小孙子,自然被看得极重。
“怪不得沈森那么会撒娇,看来是错事做多了,在家里也老是对着爷爷奶奶撒娇。”苏笑点点头说。
“豹子的几个朋友还想在这多玩几天,就先不走了。阿根早上就走了。至于刘千河,估计得稍晚些走吧。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再和他们商量怎么走。”然后,许启辰顿了顿,有些迟疑的对苏笑说:“还是你留下来,然后和我们一起走?”
苏笑看着许启辰,有些犹豫,她当然希望能够和许启辰在一起,但是,她抿了抿嘴,然后抬眼和许启辰说:“我还是先回去吧,爸妈只知道我在这儿会呆两三天,太晚回了还是不太好的。”
许启辰想了想,点点头,“也好,那走吧。”苏笑跟在许启辰旁边,没有说话,就现在的状况而言,一时间苏笑还很恍惚,对于那个和她一直以来的生活不一样的圈子,她的内心还是有些害怕和不安的,甚至还是有些害羞。
许启辰把苏笑送上火车,然后用手做出了打电话的姿势朝苏笑温柔的笑了笑,苏笑也一脸幸福的做出打电话的姿势晃了晃手,系在手腕上的玛瑙石在阳光的反射下,像一颗明星一样晃得许启辰一阵眼慌,柔光打在苏笑的周身,让许启辰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在教堂里听到的福音,纯洁而清澈。许启辰刻意规避掉了心绪中出现的一丝不安,安静的朝苏笑挥着手。
回到家里的苏笑没待几天,便匆忙的回到了学校。因为上学期期末和几个同学组团提交的创业大赛的立项初稿通过了学校的初选,九月末就要参加复试,如果复试顺利通过的话,那么便可以代表学校参加十一月中旬在成都举办的两年一届的全国大学生创业大赛,这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每个人都很兴奋,苏笑接到组长电话的时候,组长的脑袋都像是要爆出了听筒一样。苏笑也很惊讶,无心插柳的事情居然有了一个充满希望的前途,所以苏笑便匆匆赶回学校,和几个同学开始着手准备更加严格的复试。
这样一来,苏笑倒成了个大忙人,除了准备创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