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乡静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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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乡静悄悄-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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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柏树冲到朱家湾,不到二里路,绕一个山坳就到。汤丙奎、刘春如领着乡兵扑到朱家湾,以闪电般的速度围住陶明桂的家,堵住前、后门。

此时,天刚刚破亮。

“咚咚咚!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夹杂着汤丙奎那嘶哑的喊叫声,“明桂老倌呃!开门!快开门!”

“汤保长!这么早喊门,有么子事?”陶明桂一边开门一边问。

“你装甚么糊涂?”门栓刚被陶明桂抽出,门就“嗵”地一声被踢开。陶明桂退不急,被门碰到脸上。他还冒来得急摸摸被碰痛的脸,刘春如已经双手扠腰站在他面前。

“哦?刘乡队长,”陶明桂手摸着脸,哭丧着说,“咯早来朱家湾,有么子事惊动了你们?”

“你真要装糊涂不是?”刘春如厉声喝道,“你家德福伢子中了壮丁。”

“哎?”陶明桂大吃一惊,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刘春如那张长着黑猪鬃般的络腮胡子的脸,“真的吗?”

“哦?还不晓得?”刘春如两眼逼着陶明桂问。

“不,不晓得。”陶明桂嘴唇哆嗦起来。

汤丙奎上前一步,对陶明桂说:“昨日上午在汤家祠堂摇签。你家德福中壮丁;还是上上签哩!怎么?德福昨日回来冒讲?”

“冒,冒。”陶明桂连连摇头。

“这个德福,也真是。中壮丁连爹也不告诉一声。”汤丙奎先埋怨德福两句。接着马上又问陶明桂,:他人咧?”

“不在家。”陶明桂答道。

“哎——?”汤丙奎和刘春如同时一惊。刘春如吼问陶明桂,“上哪里去啦?”

“德福昨天中饭后就出门,走时我冒在家。他上哪里去了,我,我也搞不清楚,得问问我堂客。”陶明桂提着心说完这些话,就要进屋去问堂客。

“你站住!”刘春如拦住陶明桂,“喊你堂客出来。”

刘春如话未落音,房门“吱哑”一声,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堂客出现在房门口。她一边扣着青粗布大襟衣上的扣子,嘴里冲出的问话像是问陶明桂。其实是问刘春如:“喊我出来有么子事?”

刘春如不好搭腔,因为陶明桂堂客又冒问他话。一旁的汤丙奎却说道:“明桂嫂子,你家德福伢子中了壮丁。今日刘乡队长领人是来接德福去乡上的……”

“还讲么子客套?”刘春如挥手打断汤丙奎的话,对着陶明桂堂客说,“打开窗子说亮话,我是来抓他的!抓壮丁嘛,就是抓!你快讲,你崽上哪里去啦?““上他外婆家了。“陶明桂堂客回答。

“哦?他也跑啦?”刘春如摸了摸胡子,默神了一下,扭头问汤丙奎,“陶德福不是还有个老弟吗?”

“是的!”汤丙奎连忙点头答应道,“叫陶庆福!”

“这就好办!德福跑了,就把庆福伢子抓走。”刘春如挥挥手就让身后的乡兵们去抓人。

陶明桂堂客突然插话说道:“德福、庆福是一路走的……”

“他娘的!”刘春如一听这话,顿时火了。手指着汤丙奎说,“汤保长!何式搞?三个壮丁一个晚上全跑了!看你何式交差!”

“……”汤丙奎额头上冒着汗,嘴里吱吱唔唔,答不上话来;待他那对青中呈蓝色的眼珠子转过两圈后,他走到陶明桂堂客跟前,问她,“你娘屋里在哪方?”

“浏阳东乡。”陶明桂堂客平静地回答。平静,是她脸上的表情。可她心里咧?这时正在嘣嘣地跳哩。她知道她说的是假话,她娘家在浏阳县境内,是实。可是,不在东乡。东乡离这边远,她有意说成东乡,是想叫刘春如听到她的话后,死了到她娘家抓德福伢子的那条心。如果刘春如真要去浏阳东乡抓德福的话,那就上了她的大当。德福和庆福并冒朝浏阳东乡去,而是往长沙方向去的。德福是怎么想到要逃走的呢?她必里也蛮清楚。

先日上午,德福被天俭抓住胳膊拖出汤家祠堂后,天俭对德福说:“汤丙奎那家伙的心是黑的,你还冒看出来?你找他讲道理,能讲得清吗?你想求他?他是那么容易求的?去年你爹中壮丁,全是他汤丙奎玩的花样,害得你爹卖牛买壮丁。这回你中壮丁,就跟去年你爹中壮丁不一样啰。你找他讲理,求他开恩,都办不到!”

“那何式搞?”德福一下怔住,“难道真要去当壮丁?”

天俭默默神,说:“在于你自己。你愿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我死也不愿去的!”德福告诉天俭,“天俭哥,你打算何式搞?”

“两条腿长在我身上!”天俭瞥了德福一眼,道,“走,跑,都随我。”

“嗯。”德福默默神,说,“叫汤丙奎他们看不到我的背影子。”

两人说着,走着,走着,默神着,不知不觉走到柏树冲村外。天俭邀德福进村,德福急着回家,两人就分了手。德福刚走到柏树冲村前不远处的山坳处,庆福就从身后追上来,气喘吁吁地问德福:“哥哥,你打算怎么搞?”

“还能何式搞?跑!”德福停住脚步,回头对庆福说。

庆福道:“我就担心你胆子小,前几天,田月先和我,还有天俭哥、天勤哥,我们打过了商量。天勤哥有病躺在床上和我们打的讲,他说出了一些主意。要是中壮丁怎么办。天勤哥讲,这回摇签,汤丙奎不好明目张胆地搞名堂,怕就怕万一中上。

“我问他,万一我哥中上,爹肯定不会让他去,又会卖牛的!天勤哥摇摇头说,卖牛买壮丁,这回恐怕不那么容易。能抓到人的话,汤丙奎他们决不会同意你们买壮丁的。听说县里下到嵩南乡的壮丁名额有三十个,各个保都分了三个,要是都来买壮丁,买谁呢?办法只一个,走!我当时默神,天勤哥讲得对,走!走远些。让汤丙奎他们找不到我们。

“如今,你真的中了,何式搞?从汤家祠堂回来,我又去找天勤哥,告诉他你和天俭哥都中壮丁的事。他说,还是前几天商量的主意,走!临出门时,天勤哥还交待说,如果德福要走,叫我也跟你一起走。我不解,他讲,防着他们抓不到你时再来抓我。哥,眼下火烧眉毛了,这回你可不能再犯糊涂!不走,壮丁逃不脱的。还不如现在你我两人都离开家。

“……”德福听罢庆福的话,没吱声,只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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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刘春如换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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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德福、庆福回到家,把要走的话和爹娘说了;陶明桂问:“你们走了,汤丙奎来要人;何式搞?”

“糊涂虫!”陶明桂堂客听罢陶明桂这句话,心里的火就上来了,“不叫他们走?那就等着汤丙奎带人来抓?”

“唉!”陶明桂跺脚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晓得你不是那意思。”庆福打断陶明桂的话,“就怕你一时糊涂。上回你要是听我的话……”

“庆福,莫说上回的事。”陶明桂堂客打断庆福的话,对陶明桂说:“汤丙奎要来抓人,你就装糊涂。他要问你,你往我身上推!”

老实巴脚的陶明桂照着堂客的话做了,在汤丙奎、刘春如面前装糊涂。装得蛮像,真还把汤丙奎、刘春如糊住。

听说德福、庆福都跑了,汤丙奎心里真有点不相信。他忙叫来几个乡兵里里外外寻了个遍,冒找着人,晓得确实走了。何式搞咧?汤丙奎正在默神,冒想到,这时刘春如却拿出主意来:“把陶明桂带走!”

“哎?”陶明桂的两条胳膊被两个乡兵扭住,气急的他放开嗓门就问刘春如,“上回抓的我,这回又抓我?”

“上回是上回!这回是这回!”刘春如一挤左眼,冷笑地对陶明桂说,“把你的崽喊回来,就不抓你!”

陶明桂堂客听到这话,明白这话是讲给她听的。何式搞咧?她一时没了主张。

陶明桂见刘春如真要抓走自己,忙喊汤丙奎道:“汤保长!这没完我没了的抓壮丁,总是抓我!叫我想不通啊!”

“甚么想得通,想不通。”刘春如说,“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刚才那句话,把你崽喊回来,就不抓你!”

“我买个壮丁行不?”陶明桂狠狠心,问刘春如,“这回我卖掉那条黄牛婆!”

“买壮丁?”汤丙奎说,“这回不同上回,一条牛买不到一个壮丁啰。”

“你管他卖不卖?少和他讲啰嗦。”刘春如插嘴道,“崽跑了!抓爹顶!”

这时,陶明桂堂客心里有主意了。她对汤丙奎说:“德福、庆福伢子已经走了。他们要走,做爹娘的想拦也拦不住。汤保长,我看是这样,你们抓我老倌去,送到队伍上,队伍上不会收的,谁要一个四十一岁的人去当兵?要抓你们还是去找德福、庆福,找到他俩,你们抓走就是。找不到?我们就买壮丁。一条黄牛婆不够,再搭上犁耙、扮桶,行不行?反正我家被抽壮丁,已经是抽得倾家荡产。想不这样,也冒得别的法子。”

汤丙奎听罢陶明桂堂客的话,心动了。刘春如咧?他也默好了神,恰在这时,堵后门的刘金伢领着乡兵从前门转进屋里。刘春如把他喊到一边,悄声地吭哧了几句后,刘春如对乡兵们一挥手:“去!把黄牛婆牵走!”

“还有,”汤丙奎补充道,“把犁耙、扮桶也搬走。”

这那是抓壮丁,简直是白日行抢!陶明桂看着乡兵们牵着自家的那条黄牛婆,扛着犁耙,背着扮桶,跟在汤丙奎、刘春如的后边,出了湾子。先是呆看良久,后是一急,最后一生气,火从肚子喷上来,一口血就吐了出来,嘴里还呼喊道:“老天爷!这没完没了的卖牛买壮丁,是在要我一家人的命啊!叫我一家人往后怎么活命啊!”

陶明桂气得喊天呼地,刘春如他们咧?一个个喜笑颜开。他们没有往乡公所方向去,而是翻过朱家前边的小山头,往野鸡冲方向去了。

初春的早晨,天气很冷。阴沉沉的天空,混浊的云层,懒懒散散地飘来几块白云。山坡上,未发出新芽的树丛;田坎边,斜倒着干枯的茅草;田里,浸着薄薄的一层水,浅黑色的干禾蔸露出在水面上……

野鸡冲的山冲里见不到一丝儿春天的气息,看到的只是汤丙奎、刘春如欺压穷苦农民的种种丑恶行径。

汤丙奎的爹,汤九老倌见汤丙奎领着一群牵牛、扛犁耙、背扮桶的乡兵来到家里,一下就来了气。不过这回,他没有把气发出来,而往肚里咽下去。因为,他看见和汤丙奎一同进村的有五六个乡兵,还有刘金伢和刘春如。刘金伢他倒是不怎么怕。可是,他怕刘春如呀!汤丙奎满面春风地来到汤九老倌面前,甜甜地说:“爹,跟你商量件事。”

“……”汤九老倌冒吭声,那双正在喷火的眼睛瞪了汤丙奎一眼。

“汤保长,有么子事要跟老人家商量,就说嘛。”刘春如见汤丙奎一时尴尬,便开腔插上话。插话的同时,带着凶光的眼睛一直斜盯在汤九老倌的脸上。

“爹,”汤丙奎接着上面的话茬说,“刘乡队长想和你商量件事。”

“甚么我啦你的。”刘春如接过汤丙奎的话音,对汤九老倌道,“九爹,今日来不为别事,想要和你换条牛。拿眼前这条黄牛婆换你家那条死牛。换得成,这犁耙、扮桶送给你。换不成,这牛不给你,你那条死牛我也扛走。”

“丙奎,”汤九老倌看也没看刘春如一眼,心里头狠狠地压下了那团火,对汤丙奎,不,实际上是对刘春如说,“我家没有死牛!……”

“哈!哈!哈!”汤九老倌的话被刘春如的笑声打断,“九爹哎,这条黄牛婆肚里有崽,杀死吃不得。我拿它换你栏里的那条黄牛杀,不就是活牛换死牛吗?”

“杀牛?”汤九老倌听说要杀他家的那条黄牛,脑壳里顿时像塞了个炸药包,惊呆了。对一个作田的人来讲,杀牛!而且是要杀自家的牛,头一回听到。好半天才灵醒过来。此时,他也顾不上害怕了,开口就问刘春如道,“你下得了手吗?牛是作田人的命啊!”

“哈哈哈!”刘春如再次大笑起来,说道,“有么子下不了手的?杀个把人我都不发抖,何况是条牛咧?冒么子了不起的。怎么?九爹,你是不是舍不得?难道你还能吃亏?这可是两条牛换一条啊!不看在你崽的面子上,我还不和你换哩!”

“那你不换最好!”汤九老倌一摆手,生硬地说,“我就是舍不得!更不忍心看你杀我家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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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刘春如换牛(下)

牛年来临;祝每位朋友心想事成,好运连连,财源广进!

在新的一年里,祝朋友们和我一样,能找到一份工作!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正文)“爹——”汤丙奎一跺脚,气急败坏地对他爹说,“你真是个死脑筋!”

“呸!”汤九老倌气得一口老痰吐在了汤丙奎的脸上,眼眶里落下几滴泪,嘴里骂道,“我家的黄牛是我一手喂大的!你舍得杀,我还不舍得咧!”

“甚么舍得舍不得,跟你打商量是给你面子。少给我啰嗦!”说完,刘春如狠狠地瞪了汤九老倌几眼,随即对乡兵们发话道,“去!把汤保长家的黄牛牵来,杀了它!”

“这……”乡兵们见汤九老倌不松口,站在牛栏外边不让路,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汤九老倌还是死不松口,刘春如火来了;他恶狠狠地瞪着汤九老倌,嘴里却说道,“听到冒?把牛牵来,杀!那个今天扫了老子的兴,不让我杀牛,哼!就莫怪我姓刘的不客气!不讲是杀牛,我还会连人一起杀!“汤九老倌倒底还是被刘春如那吃人的目光给吓住。他瞪了汤丙奎一眼后,一跺脚,抹着眼泪跌跌撞撞地奔出去。哭声中还夹杂着那些骂崽哭牛的话:“天啊!我汤家祖宗做了甚么亏心事???我怎么就生下这么个孽种!他居然带人来杀自家的牛!他会遭雷劈啊!牛啊!我的牛,你死得好惨啊!……”

汤九老倌流着眼泪,站得远远地,看着自家的那条黄牛,被两个乡兵从牛栏里牵出来,停在禾场里。

禾场里已经埋好了杀牛的木桩,摆好了蒙牛眼睛的黑布,盛牛血的木盆,捆牛腿的麻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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