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的头好硬啊。”仲村凉子羞怯地说。
“彼此,彼此!”我脱口又一句直冒傻气的话。
我们相互对视,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尴尬。我干笑两声,眼睛扫到床上,立刻说:
“我去给你铺床。”
“不必了,我睡地板就可以的。”她抬手挡住我。
、仲村凉子(3)
就在此时,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因为被我一冲,也因为被脚下的地铺绊了一跤,仲村凉子突然一歪身倒在地铺上,在倒下的瞬间,她又本能地拉住我的胳膊。我没有反应过来,顺势倒在了仲村凉子身上。
靠,糗大了!
不过更糗的还在后面,当我倒在仲村凉子身上,视线已然和地板平行了足有三秒钟后,我还眨着无辜的眼睛,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闻到一股少女的清香和听到身下仲村凉子沉重的喘息,我才像火箭一样窜上半空,动作之神速连我自己都叹服不已。从半空落下后,我急忙道歉说:
“对不起,对不起!”
我以为仲村凉子会像一部分白金级中国泼妇一样,先搧我一万个耳光,然后唾沫星子橫飞骂道:
“不要脸的臭流氓,竟敢吃老娘豆腐,你找死啊你!”
一想到这些,我就混身一哆嗦,一脸怯色地等待趴坐在地铺上的仲村凉子瞬间变成超级赛亚人,哦不,是变成超级塞亚女强人!
没想到的是,仲村凉子慌忙脱下鞋子,跪直身体冲我深深一恭道:
“对不起,张君!都是我的错,请原谅!”
我也鞠恭还礼道:“对不起,其实都是我的错!”
仲村凉子从地铺上站起来,欠身说:
“张君,如果你决定睡地铺,我就睡床好了。”
说完,她翻身上床,把地铺让给我。
仲村凉子首先躺下,在床上翻了个身,用后背对我。我也走到门前,熄灭大灯,摸黑爬上地铺,我也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仲村凉子。
“晚安,张君,明天见。”黑暗中传来仲村凉子低低的声音。
“晚安,仲村小姐。”我说。
“称呼我凉子就好了。”
“好。凉子,明天见。”
躺在地铺上,我决定明天买块布帘挂在我们中间,毕竟男女有别,邪念可以有,但也仅限于想一想。原因有二:一,作奸犯科的事情我还真干不来;二,躺在我床上的可是黑龙会老大仲村幸男的妹妹!仲村死人若是知道我对他的妹妹动手动脚,非把我千刀万剐了不可……
但是,仲村兄妹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我翻过身,用已适应黑暗的眼睛偷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凉子,凉子依旧背对着我,蜷躯着身体,安静的宛如初生婴儿。我的心又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
这一夜将是多么漫长啊……
…………
“嘀、滴、滴、滴、滴、滴、滴……北京时间七点整!”
我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奇怪,我没有开启闹铃报时功能,怎么会有报时声?大早晨尚未起床,古怪的事情就开始了?
“起床了,张昊!起床了!”还是刚才的报时声。
靠,我知道是谁了!小菊!
小菊模仿起广播里雄混的男中音唱道: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我飞身站起,跑到窗前,拉开窗帘冲它吼道:
“别吵了!我还有客人呢!”
“靠,下雨了,下雨了,张昊你的唾沫星子真他妈的量大!”小菊摇着茎叶说。
仲村凉子揉着眼坐起身,微笑着看我和小菊斗嘴。见我把眼光移向她,仲村凉子跪在床上,冲我鞠躬施礼说:
“早上好,张君!”
“凉子,早上好!”我也还礼道。
见我收拾书包,她又说:
“张君,你要岀门吗?”
“是啊,我得上学。你自己留下没问题吧?”
“没问题,你可以放心地走。”她莞尔一笑。
“这是一些钱,上午没事的话,可以去超市购置你自己需要的日用品。”我把昨天艳秋交到我手上的信封打开,抽出三张纸币递给她,“岀门左拐第一个红绿灯再右拐二百米就有一家超市,如果东西买不齐全,再走五百米还有一家沃尔玛超市,那里的东西我想大概够了。“
仲村凉子一边听一边注意到我手中信封里的钞票。
“日元?”她惊奇地呼道。
我这才发现递给她红彤彤的人民币时,顺带夹出一张万元日元。
“これは祖国からの紙幣です!”(来自祖国的纸币!)仲村凉子把那张日元万元大钞贴在鼻子上嗅了嗅,兴高采烈地挥舞着呼喊道,“故郷の味!”(故乡的味道!)
她一脸可爱的表情。喊完,她手捏那张纸币,四仰八叉地仰倒在床上。
“你要是喜欢,就把它送你了。”我挎上书包,把房间钥匙顺手丢给她,“我走了,这是房门钥匙,去超市要记住路,别走丢了!”
“好——的!”仲村凉子平躺在床上回答道。
我走岀房间,带上房门,长舒一口气。我其实对仲村凉子也不是完全放心,虽然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女孩,甚至比同龄女孩子还显得天真无邪,但她毕竟是黑龙会老大仲村幸男的妹妹,我们对她尚不了解……
我们?没错,就是我们。
昨天晚上,在我下了别克车,艳秋探出车身向我小声交待的几句话里,就有要求我今天早晨独自离开房间并把钥匙留给仲村凉子。我明白艳秋的意思,欲擒故纵,兵法三十六计之一,至于去超市购物云云,则是我临时的发挥,她确实该买些日用品的。其实,我很矛盾,我不太相信仲村凉子是一个小阴谋家,我更相信轻熟女兼冷美人艳秋他们是一伙神经过敏的家伙,但是艳秋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她有她专业的敏感……
一想这些,我就头大七寸。我头大七寸地走下楼去。
艳秋交待我的另一句话是:他们会有一辆车二十四小时在公寓门口蹲点守侯。我走岀公寓大门,果然看到一辆路虎越野车停泊在马路对面。我低头抹冷汗,靠,岀来蹲点开这么好的车,准备赚全额回头率吗?
我正要徒步向学校的方向走去——我已经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坐公交车了,只听路虎车里有人叫我,我一看竟然是艳秋。
、仲村凉子(4)
“上车!”艳秋冲我挥手叫道。
我不敢违拗,走过去钻进路虎车,我坐在后排,先扫视了一圈路虎车宽敞的车厢,然后才把目光落在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回头望着我的艳秋。
“仲村凉子一个人在房间?”艳秋问。
“是啊。”我说。
“你把钥匙交给她了?”
“交了。”我说,“我还把昨天你交给我的行动经费拿出一部分让她今天去超市购物。”
“做的很好,张昊。”
“没事了吗?没事我就下车了。”
“你有事?”
“我还要上课。”
“先不要急着走,我再问问你昨晚的情况。”
“昨晚?”
“昨晚有没有异常情况?”
“异常情况?让我想想,好像没有吧。回来就睡下了,我睡地铺,她睡床。”
“她一直和你在一起?”
“嗯。”
“她有没有接触过其他人?或者,她有没有接触他人的机会?”
“没有,这个肯定没有,她昨晚一直呆在我房间。”
艳秋在询问我问题的时侯,一直面无表情。说实话,艳秋是一个具有冷美人气质的女人,只有在面无表情的时侯才最迷人。
靠,我都在胡想什么……
我低头抹了一把冷汗。
这时,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突然低声说了句:
“渔夫,渔夫,目标出现。”
我这才看清坐在驾驶座的原来是昨天那位从凉亭檐上飞身而下,双手握枪指在两位黑大哥脑袋上,姿态漂亮得活像跳芭蕾的“关公”,绰号“猎户”的酷面杀手。他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我的存在,正通过无线耳麦和渔夫保持联系。
目标?出现了?
我骤然将脸扭向车窗外,只见凉子正站在公寓大门口,左顾右盼一阵子,然后举起右手挡在额前,抬头眯眼望了望清晨的太阳。凉子发现正躺在大门边晒太阳的小黄,便蹲下身子逗了一会儿小黄,然后起身做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向右手边走去。
诡异的微笑?什么意思呢?
车厢里又传来猎户对着无线耳麦的低声呼叫:
“渔夫,渔夫,目标向你的方向徒步走来,两分钟后出现在约定地点。”
凉子距离我们拉开到二十米左右,猎户发动引擎正欲实施跟踪,又发生了一个突发事件。
此时,老黄从公寓大门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凉子远去的背影,迅速跟了上去。
靠,难道老黄就是传说中的卧底?
这个世界真是太他妈的复杂了!
猎户又通过耳麦说:
“渔夫,有情况,目标身后有尾巴!临时决定,渔夫你负责跟踪目标,我来跟踪尾巴,我再说一遍,渔夫你负责跟踪目标,我来跟踪尾巴,听到请回话!”
路虎车开动,沿着马路另一侧缓缓前进。
“张昊。”艳秋回头问我,“仲村凉子是否向你透露她要去做什么?”
“没有。不过我让她去超市的。“
艳秋不再问我什么,面朝前紧盯着那个徐徐步行的背影,还有她后面鬼鬼祟祟的老黄。
途中,凉子在路边停下,向一对迎面走来的情侣问路,那对情侣转身向她详细指了方向,凉子不住地鞠躬道谢,最后和那一对小情侣微笑着挥手告别,继续向前走。倒是跟在后面的老黄看见仲村凉子停下问路,一时无措,竟然想起蹲下系鞋带的拙劣把戏,他一边系着鞋带,一边贼头贼脑地向前张望,经过他身边的人都好奇地低头看他,我坐在车里也抹冷汗——老黄的演技只适合演个小偷什么的!
凉子继续往前走,老黄继续跟着往前走。快走到红绿灯时,一辆别克轿车从一条僻巷里开出,在凉子和老黄中间的位置缓缓前行。我知道那是渔夫,他开的就是昨天在水库砸了两位大哥场子的那辆别克轿车。看到渔夫出现,猎户便放慢速度,拉开两辆车之间的距离。
这时,艳秋又回头问了我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和仲村凉子共处了一晚,你对她都有什么印象?”
“没什么太深刻的印像,感觉她就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我承认,我撒谎了。深刻印象当然有的,就是我被凉子拽倒在她身上,闻到的少女清香和听到的沉重喘息,但是这些怎能讲给艳秋这样的冷美人听?她能明白吗?
猎户戴的无线耳麦里传来渔夫的声音:
“猎户,大鱼向左边游去了!你跟好后面的鱼!”
猎户的声音兀自低低的,不带声调地说:
“你跟好你的鱼就行了。”
大鱼向左边游去?我愕然。我告诉凉子超市在右边,她怎么往左走?我又回忆了一番离开房间之前交待凉子的话,没说错啊。难道她听错了?抑或,她此行根本不是去超市?
我全身一凛。
这时,无线耳麦里突然传来渔夫慌张的叫喊:
“不好,大鱼要甩梢了!大鱼突然转身回游,我的车却卡在红灯这儿了!猎户,怎么办?”
“现在情况如何?”猎户镇定地问。
“她越跑越快,已经跑过红绿灯了!猎户,我们太轻敌了,这个小毛丫头肯定接受过反跟踪训练……”
“你不要再说了,我来跟大鱼,你开到下一个路口调转车头开回来,再和我汇合。”
“那个尾巴呢?”
“不用再管尾巴,恐怕他也暴露了,再跟也没意义。”
“好,你多保重!”
“去。”猎户对着耳麦哼笑一声。
路虎车紧跟上去,我看到呆呆地站在斑马线上的老黄,一大堆人随着绿灯亮起,向他汹涌奔来,其中就有步伐飞快的凉子。凉子走过老黄,和他擦肩而过,老黄似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艳秋回头瞅了我一眼,她没有说话,但她的眼光里分明在说: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我哑然。不看不知道,世界还他妈的真奇妙。老黄凝望着凉子反方向远去的背影,半晌才恍然大明白过来,继续紧跟上去。路虎车也缓缓右拐,跟在二人身后。
不疾不徐地跟了大约二百米,凉子眼望路边的超市,走了过去。老黄紧随其后走向超市。
、仲村凉子(5)
这时,我一拍脑门,脱口而出道:
“凉子刚才不是甩稍,她是要去超市购物,只不过先前走错了方向!”
艳秋回过头半信半疑地瞅着我,沉吟说:
“有这个可能,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
“另外一种可能?”我张大嘴反问。
“她还是要甩稍,她可能发现身后的尾巴没有被甩干净,于是想到这一招。这一招和突然转身疾走一样,是甩梢的惯用伎俩之一,当目标怀疑身后有尾巴时,会就近进入商场超市等人员密集的公共场所,在柜台和货架间绕来绕去,可以确定究竟谁是尾巴,以及尾巴的位置,然后趁其不备边迅速从后门溜走脱身。”艳秋冷淡地说。
靠,学问啊!
艳秋又用同样冷淡的语气对身边的猎户说:
“猎户,把车停在停车场,我下车去盯住稍,我会使用针孔摄像机,你把监视器打开,我们实时联系。”
说完,艳秋挎上一款LV的挎包下车,像一位冷艳逼人的贵妇从停车场一路飘向超市,无论是停车场内的收费员和场外的清洁工都傻傻地瞪着杏圆的眼睛,目送冷美人艳秋像一朵云似的飘远了。
我看的直抹冷汗——有妖气的美女足以受到各个年龄职业文化层次男人的欢迎,一律通吃!
猎户打开车载监视器的开关,图像晃了两下,很快稳定下来。艳秋正在走进超市。超市入口一边是服务台,凉子正和一位穿着蓝色工装的女孩交涉着什么,老黄则站在门口装做浏览减价促销海报,凉子和服务台女孩交涉完,不情愿地走到入口另一边的自助存包柜前,按开一扇柜门,把小挎包存进去,取出条形码纸,然后怏怏地走进超市入口,老黄紧跟着走进去。
连凉子身上的那种单肩小挎包都禁止携带入内?这家超市太变态了!怎么还没倒闭?
等等。
如果连这种小挎包都禁止带入,那么艳秋挎的藏着针孔摄像机的包呢?不是更不得入内了?靠,那还拍摄个球……
不过奇异的事情很快发生了。从艳秋的主观视角看去,她似乎没有半点慌乱,步子不紧不慢,既没有走向服务台,也没有走向存包处,而是径直朝超市入口走去。
她难道不知道要存包?
艳秋走向超市入口的时侯,入口处的保安则早就注意到艳秋,保安的目光一直迎着艳秋。待艳秋行至超市入口,这名保安果断地用手挡住她,张嘴刚要事务性地解释些什么,艳秋突然冲他说了一句:
“先生,杨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