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臆想的X先生是如此尊容:红鼻头,黄头发,白脸……靠,怎么活像麦当劳大叔?
我晃了晃脑袋,继续骑行。
回到公寓,在门廊下停好我的宝贝超拉风敞蓬自行车,转身上楼时,突然发现二楼的灯居然是亮的!二楼只有我一个人住,亮灯的却不是我的房间。难道又有新房客?
我愕然地注视着二楼那个亮灯的房间,黄小民同学的房间也亮着灯,于是上前敲开了他的房门。黄小民依旧在玩网络游戏,见来人是我便停下手中的拼杀,未等我问话便先开口说:
“昊哥,你有了一位邻居,不过是位怪叔叔。他下午来看房,一眼就看中你旁边的那间房间,晚上就搬过来了。”
“怪叔叔?”我惊讶地说。
“可不是,你说他怪不怪?我问他叫什么,他说‘就叫我X先生吧’。 哈,X先生?”黄小民吃吃笑道。
X先生?我惊愕地下巴险些砸在脚面上……
“怎么了,昊哥?”黄小民吃惊地看着我,“你认识他?”
我自知失态,拼命摇头说:
“不,我不认识他。”
“唉,我爹真讨厌。把房子租给谁不好,非要租给一个怪叔叔……”黄小民兀自抱怨道。
“你爸自有你爸的想法。”
说完,我便和黄小民告别离开他的房间。转身上楼时,我又忍不住抬头向二楼亮着灯光的房间望了一眼。X先生?怪叔叔?
他究竟是什么样人啊?
我长叹一声,爬上二楼,轻手轻脚地来到我的房间门口,打开房门,按亮大灯。整个过程,我都把耳朵竖成精灵族,心脏提到嗓子眼,还好没有什么异外发生。
按亮大灯后,我迅速把房门从里面锁上,贴在门扇上大口喘气。
我看了看和X先生房间毗邻的那面墙,蹑手蹑脚走过去,趴在墙上,把耳朵贴在墙面,使岀吃奶的劲听了一会儿,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把头垂下,刚想回身找本书卷成筒状再试试,不经意瞥见身后居然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
“妈呀——!”我像壁虎一样贴在墙上,惨绝人寰地大叫一声,这喊声太凄厉,听上去都不像是我的声音。
待我看清站在我身后的人是胡悦悦时,我才从墙上跌下来,狂抹汗。
靠,进别人房间都不懂得敲门吗?即是狐妖也要遵守起码的礼仪吧……
我刚想振振有词地把我的不快倾吐岀来,胡悦悦却对我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我呆呆地望着她,她掏出一本笔记本,翻开第一页,用签字笔写道:
“不要讲话,我们可能会被监听。”
监听?我睁圆了金鱼一样的大泡眼。
胡悦悦又在笔记本上写道:
“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记住了吗?”
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很快点点头。
胡悦悦又写道:
“你平时怎么对待女朋友的,现在就怎么对我,行吗?”
我更诧异了,木然看着她。
她抬眼看了一下我,不满地写道:
“你能更亲昵一些吗?”
我抖着手接过笔;在胡悦悦的笔记本上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怎样才算亲昵呢?”
“把我当作你真正的情人,要没有任何防线地对我。”她写道。
我想到了李嘉,于是写:
“我有女朋友。”
“我不管你有没有女朋友,我们只是工作。”她写道。
工作?还有把情人当作职业的么?我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自己正漂浮在茫茫外太空,宇宙的浩瀚足以渺视我的存在。
我犹豫片刻,写:“好吧。”
“张昊,记住了吗?我是你的情人。”
是的,胡悦悦是我的情人,我的狐妖情人。我点点头。
“那么,现在我们就开始吧?”胡悦悦写道。
现在就开始?我呆呆地望着她。什么意思?
胡悦悦从口袋里掏出一款手机,按响一首歌曲,然后将手机放置在桌子上。她走向窗户,陡然拉开了窗帘,夜色笼罩下的城市顿时呈现在我们眼前。
然后,胡悦悦将手机的播放音量调大,转身走向我,把嘴贴在我的耳边说:
“让我们跳支舞吧。”
“现、现在?”我支吾道。
说话间,胡悦悦已经把双手搭在我肩膀上,我则像根木头一样傻站着。
“搂住我。”胡悦悦说,“别忘了对面有人正在监视我们。”
我赶忙搂住胡悦悦的腰,随她移步慢舞。
“不要紧张。”胡悦悦轻声说。
“我不紧张。”我说。
“你不紧张怎么还喘粗气?”
“是吗,你也在喘粗气。”我说,“莫非你也紧张?”
胡悦悦的脸泛上了些绯红。我岔开话题,说:
“这歌叫什么?”
“《绽放》,汪峰的歌。”
“你还知道汪峰的歌?”我惊讶地问。
“当然,我还知道很多很多。”
我的思绪突然闪回到一个星期前的此刻,当我看到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站着个人,是多么吃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狐妖?
迷魂党?难道真如我猜测,我正置身于一个迷魂党所营造的幻觉之中?
两根断掉的线索突然接上了……
可不是,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如此不可思议,关键是:我是从何时开始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并习惯用这种古怪的世界观思考现实问题……
我跳舞,冷汗直冒。
“胡悦悦。”我忍不住说。
“怎么?”胡悦悦抬头看我。
“和你在一起,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胡悦悦看着我。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但是我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此刻的心情。”
“说说看。”胡悦悦说。
“我觉得你们都不过是我的幻觉,这一个星期以来,在我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对面的Y女士,旁边的X先生,甚至包括你,都是我的幻觉而已,此刻正听的这首歌也是幻觉,而我,就像跟随这个根本不存在的旋律跳舞,音乐戛然而止的时候,也是我梦醒时分……”
“张昊,你觉得我是假的吗?”胡悦悦郑重起来,“我就在你眼前,你看得到我,听得到我,触得到我,你认为我是假的?”
我无言以对。
“张昊,即使我是假的,即使一切都是幻觉,你现在所处的危险境遇却一点也没改变,你明白吗?在你的对面依然有监视,旁边依然在监听,深水公司依然想把你除之而后快,你以为你悟到了空幻的真相,就能放弃抵抗了吗?当你还没有从幻觉的迷雾中真正醒来时,你所认为的一切幻相其实都是真实的。”
我长舒一口气,缓缓地问:
“既然你知道那么多,那么你能告诉我如何从幻觉中醒来吗?”
胡悦悦把嘴贴向我的耳朵,轻轻吐出两个字:
“自杀。你敢吗?”
我混身一颤,轻轻推开胡悦悦,我怔怔地盯视着她的眼睛,从她清澈的眼眸里,我看见了一脸惊惧的自己。
这是我最初认识的胡悦悦吗?她的眼神,她的语气都活像换了一个人。我感到在她身后始终站着一个看不见的人影,是艳秋,而胡悦悦不过是艳秋的代言人。
“胡悦悦,你们究竟是妖仙派还是迷魂党?”我问。
“张昊,我可以回答你,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什么?”
“这个问题到此为止,过了今晚就不要再问了,好吗?”
“好。”
胡悦悦抿了抿嘴,说:
“我们是妖仙派,这就是答案。”
这时,音乐戛然而止,我们同时向桌上的手机看去。我的迷梦依旧没有醒来。
、假戏真做(1)
16。
同居情人的好处,从星期二早晨立刻就体现岀来。
星期二早晨,闹铃一响,我翻身起床,然后迅速抓起书包,直冲向楼下我的宝贝超拉风敞篷自行车。
“等一下!”
我听到身后有人叫我。对了,是胡悦悦。我迷迷糊糊在床上和周公依依不舍作别时,就听见她在房间里进进出岀,忙忙碌碌。
她一大早就忙活得热火朝天。汗,是在给我搬家吗?
“什么事?”我回头问。
“我准备好了早餐,你委实也要吃过再走吧。”
胡悦悦坐在桌边说。桌子上摆着豆浆、筷子和三个扣碗的盘子。
早餐?我大骇。
上次在家里吃早餐是什么时侯?侏罗纪和白垩纪之间的某个时间。我都忘了公寓房间也是一个可以吃饭的地方。
我扔下书包,来到桌前,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三个扣碗,指着其中一个问:
“这里是什么?”
胡悦悦十指交叉握在胸前,满怀期待地望着我,说:
“你自己掀开看嘛。”
我掀开扣碗,盘子里盛的是黄橙橙的炒鸡蛋,香味扑鼻,一下子勾起我的食欲。
“你在哪里炒的?”我问。
“我向房东借的厨房。房东说了,以后用厨房随时可以,不用专门告诉他。”
老黄?我愕然。老黄也能如此慷慨大方?
“当然,我答应额外多付他一半房租。”胡悦悦补充说。
哦,原来如此……
“第二盘是什么?”我接着好奇地问,“还要让我自己掀开看吗?”
胡悦悦笑岑岑地点头。
我掀开,是煎鸡蛋。我抹汗。
我清了清嗓子,说:“煎鸡蛋也不错。”
我把目光移到第三个扣碗上,突然明白什么似的,一拍脑门问:
“第三个扣碗里是不是也是鸡蛋?”
“是啊,你怎么知道?”胡悦悦惊喜道。
我哑然,顿感脑中有乌鸦乱叫。
“真的?”我眯着眼看她。
说着,我掀开了这个最后的扣碗,果然是两枚煮鸡蛋。
我险些泪流满面。“全是鸡蛋?”我尴尬地问。
“时间紧迫,没有什么可准备的。”她解释说。
我明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过,”胡悦悦接着说,“鸡蛋的做法不同,吃法也各异,个中滋味,只有品尝者自己知道。”
“这里也有哲学?”我脱口说。
“哲学?什么哲学?”胡悦悦瞪大眼睛。
“哦,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种说话方式很熟悉。”我想到了沈括。
胡悦悦看着我,她以为我这话只是个引子,下面要拔出萝卜带出泥地讲岀一大堆狗血道理。我当然没这个意思,于是讪讪地说:
“你继续,言归正传。”
胡悦悦笑了一下,说:
“炒鸡蛋,鸡蛋被炒成一小块一小块,适合用筷子夹着吃,所以是正餐佳肴。”
“对啊!”我打了个响指,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煮鸡蛋呢,因为带着壳,便于携带,所以是旅行外出的好伙伴。”
“对啊!”我又打了个响指。
“煎鸡蛋则呈扁平状,熟嫩可因人的口味而异,东西方都把煎鸡蛋当做早餐佳品,所以适合夹在面包片或馒头片中……”
说着,胡悦悦用筷子将一张油光发亮的煎鸡蛋放在一片馒头片上,又夹起另一张馒头片盖在上面,抽出一抽餐巾纸,裹在馒头片夹煎鸡蛋上,举在我面前。
胡悦悦悦笑吟吟看着我,我则不明就里地瞪大眼。
“啊——”她瞧向我的嘴。
我的双眼瞪得更大。什么意思?
胡悦悦把夹着煎鸡蛋的馒头片伸到我嘴边,又说:
“张嘴,啊——”
“轰”的一声,我双脚朝天,栽倒在地。
半晌,我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摔疼的半边脸,一边惊愕不减地看着胡悦悦,一边想:虽然我长得不够纯爷们,但也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地唤起女孩子们伟大的母性吧?
我接过胡悦悦手中夹着煎鸡蛋的馒头片,讪笑着说: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行了。”
胡悦悦也回过神来,两片绯红立刻爬上双颊,羞赧地低下头。我装作没看见,大张着足能看见小舌头的嘴巴,撩开后槽牙,狠狠朝着馒头片夹煎鸡蛋咬了一口。我大口咀嚼,腮帮子活像被打肿了一样。
馒头片上清晰地留下了我的一排牙印,看上去就像一个名叫“BREAD”的注册商标;和那颗不知道被谁啃了一口的苹果一样。
我和胡悦悦一起围坐在桌前,相继品尝了她亲手炒的鸡蛋,品尝了她亲手煎的鸡蛋,品尝了她亲手煮的鸡蛋。我抬腕看表,时间不多了,最后捧起一碗豆浆驴饮完,便蹬上我的宝贝超拉风敞篷自行车往学校赶。
我又是踩着上课铃声窜进教室,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好。我摊开书,听了不足五分钟的课,思绪就开始神游八方了,全然进入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境界。
X先生?我举目望着天花板。Y女士?我举目望着天花板。深水公司?我举目望着天花板。妖仙派?我举目望着天花板。迷魂党?我举目望着天花板。
这时,我看到天花板突然开口对我说:
“一切都是你的幻觉,张昊。你现在确信无疑的一切都是虚幻在你脑中的倒影,你甚至连你自己的存在都无从知晓,不是吗?……”
我吓了一跳!靠,天花板都会说话!
我晃了晃脑袋,方才醒过神来。这时,讲台上老教授的声音才慢慢传进我的耳朵:
“……从斯宾诺莎到黑格尔,从康德到胡塞尔,均认同一个基本观点:笛卡尔是近代西方哲学的肇始者,‘我思故我在’是近代认识论的滥觞……笛卡尔认为,任何事物都是值得怀疑的,包括我们自己的存在也是值得怀疑的,因为你认为你存在的这一事实很可能是魔鬼强加给你的一个观念,但是有一件事情无法被怀疑,那就是‘我怀疑’(即‘我思’)本身无法被怀疑,因为你在怀疑的时候,‘我怀疑’就一定是存在的,从‘我思’出发,顺理成章推出‘我在’,所以‘我思故我在’……”
汗,不是天花板在说话,而是老教授在讲课……
、假戏真做(2)
我挠头。我思故我在?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对哲学有感觉过。我思故我在吗?然后,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我感到自己突然纵身站起,继而听到自己大声说:
“为什么‘我思’就不值得怀疑?古有庄周梦蝶,如果‘我思’只是蝴蝶做的一个梦,笛卡尔只能证明‘我思故蝴蝶在’,不能说明‘我思故我在’。他又如何确认‘我思’?!”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我。老教授也眨着眼看我,半晌才说:
“哈,这位同学是一位彻底的不可知论者。不过,这个问题探讨起来时间就长了,你有兴趣我们下课再讨论,也欢迎其他的同学参与讨论。”
说着,老教授冲我做了一个坐下的手势。
我恍然,讪讪坐下。全班同学奇异的目光始终没离开我,像观看外星人一样。
下课铃声很快就敲响了,沈括等一干男生立刻把我围了起来。
“靠,张昊,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沈括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