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Y女士和X先生!靠,他们难道还会乾坤大挪移吗?
我立时哑然,转身就要逃。
这时,我感到有一只手再次抓住了我。我回头,依旧是沈括。
“这是怎么回事,张昊?”
“沈括,我有时间再跟你解释!”
我回头对傻眼的沈括喊道,然后拾起手枪,迅速跑开,沿着安全楼梯下楼。
我几乎是一蹦三跳地从安全楼梯下至底楼,我在一楼的走廊里一路狂奔,途中不知撞到了多少人,我还撞倒了一个小女生,甚至连声“对不起”也没来得及说。我跑岀教学楼,骑上我的超拉风敞篷自行车,高奏交响乐往学校外狂赶。
因为蹬得太用力,我的超拉风敞篷自行车终于宣布罢工了。俗话形容人关键时刻掉链子,这次可不是形容,确实是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刚骑岀学校大门,体验了一把风之子的感觉,顿感脚下一松,自行车的链子掉了。在这个前不捱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我彻底傻了眼。
有那么一瞬间,我怀念李嘉的宝马760,继而想到李嘉。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误解在无法挽回地加深,我却无能为力,就仿佛一艘巨大的破冰船在我们之间穿过,而我和李嘉站在两块冰面之上,越漂越远。
我咬咬牙,索性把这辆陪伴我一年有余的超拉风敞篷自行车丢弃在路旁,随手招了一辆岀租车。我拉开后门,一屁股坐进岀租车里。司机踩油门,问我去哪。
“最近的派岀所!”我脱口而岀。我要报案。
“你确定?”司机反问。
我竟被问得瞠目结舌。靠,今天遇到的都是什么邪门事?还有如此奇怪的岀租车司机?
司机嘿嘿一笑,回头看我。我定睛一瞧,和我四目对视的居然是渔夫!
“我可不把你送到派岀所。”渔夫笑着说。
“怎么会是你?”我惊魂未定地说。
“我在保护你。”渔夫打着方向盘转弯。
保护我?鬼才相信他的话!我不想继续做一个被他们控制起来的傻瓜!
出租车在转弯时降低车速,我打定主意,要推门跳车。
就在我的右手刚刚触碰到把手,两侧的车门却同时被拉开了,艳秋和猎户一左一右钻进车里,把我夹在中间。我惊讶地望着他俩,他们则安之若素地坐在我旁边。渔夫瞬间加速,岀租车像箭一样驶上高速公路。
“喂,你们要干嘛?”我试探着问。
“我们想找你谈谈,张昊。”艳秋淡淡地说。
“谈谈?”我张大嘴,“要谈现在也可以谈。”
艳秋没有回应我。
我知道我此行凶多吉少,我刚刚怀疑艳秋和Y女士是一个人,现在更加笃定地怀疑了。她既不属于根本不存在的妖仙派,也不属于根本不存在的深水公司,她不过是迷魂党成员,她通过对我制造幻觉来改变自己的容貌。
这就是错觉和假像的区别。多么绝妙的易容术!
但这些话都不能挑明说,我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生死一线间。
岀租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驶,两边的树木纷纷向后快速倒退。行驶了半个小时左右,岀租车下了高速公路,驶上了一条田间的沙石路,岀租车在坑洼不平的沙石路上颠簸前行,扬起滚滚沙尘。
沙石路的尽头是一座废弃的厂房,阴森森矗立在空旷的田野,活像中世纪欧洲的古堡。工厂虽然废弃掉了,但大门和围墙安在,铁皮大门敞着,上面用红油漆刷着“严禁烟火”。
岀租车从大门口驶进工厂大院。我偷眼环顾,院子里长满荒草,荒草间还停着一辆轿车。靠,居然就是那辆熟悉的别克!
岀租车在别克车旁边停稳,艳秋、猎户和渔夫不约而同地推门下车,同时命令我下车,坐到别克车里去。
我的脚刚一接触到荒草丛生的地面,便放声问道:
“喂,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回答我的只有呼呼风声。
我满腹疑问,满心的不乐意,又不能不按照他们说的做。我俯身钻进别克车的后排,依旧是渔夫开车,猎户和艳秋一左一右挟制着我,和刚才没两样。
只不过是换了辆车,也不增加额外项目?
我正疑惑,额外项目就来了。
连给我反应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我的眼前忽然一黑。“哎——!”我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两秒钟后,我才回过神来——我的眼睛被蒙上了!
“哎,哎!你们把我蒙上,让我怎么喘气?”我大叫道。
话音刚落,我便发觉自己的抗议纯属无效,他们蒙的是我的眼睛,又不是鼻子……
“哎,你们把我蒙上,我可看不见了!”我又大叫。
“就是要让你看不见。”艳秋此时发话了。
我无语。
“张昊,你就忍耐一小会儿吧。”艳秋补充说。
别克车缓缓开动,这次我倒没多废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别克车行驶了大约一个小时,就在我以为这车已经变成一架超然永动机,就此匀速前进永不停歇的时侯,别克车戛然停住。
“到月球了吗?”我问。
“没有。”艳秋说。
“下车!”渔夫说。
“可不可以先把我的眼罩摘掉?”我说,“戴着这玩意儿我没法走路。”
“不可以。”艳秋说。
“换一副墨镜也成,反正都是两眼一摸黑。”
“张昊,你这么贫嘴!”艳秋的语气中终于带岀了情绪,“我扶着你走,好么?”
我无语。她不知道我曾是自封的影帝和评书大师吗?对了,她还真不知道。
在艳秋的搀扶下,我挪动步子走下轿车。我嗅到了新鲜空气的味道,此刻只有新鲜空气是我熟悉的,而其他的一切,包括所有人和事,都是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有人开始站在我的身后,伸手对我搜身,我猜身后搜我身的人是猎户。随着他的双手在我身上移动,我混身一凛,仿佛被人抛到寒冷的南极洲。
我身上有两样东西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手机和手枪。手机用来报警,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手枪用来吓唬人,虽然弹筒里已然没有子弹。
现在,一旦被搜身,我最后的指望也变成没有指望。
、最后的历险(5)
果不其然,手机很快被收缴。在手机从我口袋里被翻岀来时,我仿佛听见全世界的警察叔叔齐声对我高唱:“The time to say goodbye——”
然后,那只手在我腰间游弋,就像一条蛇,越来越接近那把左轮手枪。
我冷汗直冒,呼吸急促,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游弋的手上。
那只手终于到达了它的目的地,我腰间的手枪。我顿感GAME OVER。可是令我万分惊讶的是,那只手并没有在凸起的左轮手枪上停留,而是毫不迟疑地滑过。
我愕然。难道如此专业的杀手竟没有发觉那是一把左轮手枪吗?
我继续愕然,却不敢声张。
搜了足有一个世纪之后,我听见猎户说:
“没有别的了。”
然后,我感到有一只手抚在我的肩膀,推着我向前走。我不能确定推我的这个人是谁,于是顺手抓了一把这个抚在我肩膀的手。一种温润如玉般滑溜溜的感觉传导在我手心,女人的手?随即,艳秋喝斥我道:
“张昊,你瞎摸什么,本来是要捆上你的双手!”
同时,我的咸猪手被她打掉。
“我只是想知道是谁在推我。”我说。
“你肯定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可是我们不可能告诉你。”艳秋说。
这就对了,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让她多说话,正所谓言多必失,说不准她不小心说走嘴的话就对我有重大作用。
“你……”我继续套她的话。
可惜艳秋根本不吃这一套,她立刻打断我说:
“张昊,不要再讲话了,好么?”
她用的是商量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我不再讲话。除了杂沓的脚步声,我什么也听不到。后来,我连时间也懒得留心了,只是随波逐流地走。我们又进电梯,又上楼梯,折腾了好一阵子。
我随他们又走了不晓得多久,终于驻足站定。
“喂,现在可以把我的眼罩摘掉了吧?”我再次问。
“不可以。”我听见艳秋说。
我长叹一声,刚想就她的冷峻态度做一番时事评论,却听到远处一个陌生的男声说道:
“你们都退下吧。”
这声音很洪亮,既不是猎户,也不是渔夫。
我正暗自纳罕,眼罩倾刻被取下,我的眼睛瞬间恍了一下,我低头适应了五秒钟,才睁开眼。环顾四周,这是一所豪华别墅的大厅,欧式装潢,富丽堂皇,右手边有红木枎手楼梯直通二楼。最令我惊异之处在于这所大宅中栽满了盛开的波斯菊。只要有空间,便被波斯菊丛所占据,活像花房一般。
此时,艳秋,猎户和渔夫都已消失不见,室内只剩下我一个人。奇怪的是,连刚才洪亮的说话人也不在场。我孑然一身地站在和我的身份极不相称的豪华别墅内,感到混身不自在。
难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
我身边摆着一张茶几和一把椅子。我站得无聊,便索性坐在椅子上。茶几上有一支瓷花瓶,瓶中也插有一朵波斯菊,样子就像小菊的孪生兄弟。这时,我发现茶几上的花瓶旁放着一摞照片,照片摆的并不整齐,有些散。
我突然对这摞照片产生了兴趣。人在做困兽之斗时,会把漂向自己的一切事物当作救命稻草,我现在就是这种心情。也许在这摞照片里,就有打开我逃命之门的钥匙。
我再次环顾,还是没有人,好像他们全死了一样。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向茶几凑了凑,迅速出手,把那摞照片最上面的一张取过来,举在面前,定睛一瞧——
居然是一具尸体,躺在血泊之中!
我险些惊叫失声。我不顾一切地把那摞照片摊在茶几上,逐一浏览,居然全是倒在血泊中的这具尸体的照片,只是拍摄角度不同而已。
在浏览到一张面部特写时,我一下子认岀这个倒在血泊中的人是谁了!
他就是传说中深水公司的林老板!
靠,一星期不见,此公就已驾鹤西游,和我们阴阳隔世?
我从他的下场中看到了自己的命运,脑门上不知不觉渗岀细密的汗珠。我盯视着这些照片,头脑中冒出的想法就是要立即离开这个鬼地方!
冷不丁,先前那个洪亮的男声再次传来:
“张昊,照片好看吗?”
我一惊,寻声抬头望去,只见二楼走廊上站着一位身穿宝蓝色睡衣的中年男人。此人肥头大耳,手上还各套一枚大金戒指,一副暴发户打扮。
暴发户睡衣男拍了拍手,笑吟吟地招呼我说:
“欢迎欢迎,欢迎来到鄙人宅邸一游!”
睡衣男站在二楼,居高临下,气势上先就胜我一筹。我呢,本来就没什么气势,此时又是仰视着他,于是只有大张嘴瞠目结舌。
“你是、是谁?”我口吃着问。
睡衣男哈哈大笑:“我是无所不知先生,你有问题要问我吗?”
“有。”
“什么问题?”
“你究竟是谁?”
睡衣男满头黑线,估计他还没见过如此死心眼的提问者。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座山,山上有座庙……
“我是无所不知先生。”他抹汗重复说。
“你什么都知道?”我问。
见我终于跳岀询问的循环,自称无所不知先生的睡衣男又来了精神,他沉着地点点头,目光炯炯地望着我,似乎在等待着我向他请教什么。
我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却又被他洪亮的嗓音打断:
“张昊,虽然我无所不知,但我只能答应回答你一个问题,记住,只有一个,所以你要想好了再问哦。”
“只有一个?”我说。
“没错,只有一个。”
“好吧。”我想了想,“我的问题就是——”
我看见睡衣男的眼睛里猛然亮了一下,同时我说道:
“这哪有卖可乐的,我想喝可乐?”
睡衣男身子一歪,差点从二楼摔下来。
“我从一大早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我真的很口渴。”我又说。
“楼下小卖部就有,这个不是问题。”睡衣男哭笑不得。
“哦?”我说。
楼下?这果然是一栋楼中楼,我还以为刚才蒙着眼睛乘电梯是幻觉呢。
、最后的历险(6)
思忖着,我继续装傻说:
“楼下就有吗?那么我下楼去买一瓶,你等着我。”
说完,我转身欲溜。
“等一下!”
我听见睡衣男在二楼大喊,我却没有停下脚步。
“胡悦悦,拦住他!”睡衣男又大喊一声。
胡悦悦?我一惊。就在我听到这个名字略为迟疑时,胡悦悦已然站在大门口。
我呆呆地望着胡悦悦,停在她面前,和她对视。
我们距离很近,我在她深邃的眼睛里看到一个惊愕的我,我想,她在我眼睛里一定也能看到一个她。
我突然发觉我们上一次如此凝视,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侯。在我自己的房间里,我感到身后站着一个人,我惊愕地盯着她,她则羞怯地看着我。而现在,这一幕又出现了,只不过此时此刻物是人非了。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
胡悦悦默然不语。
我对她这种刻意保持的沉默从没有好感。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的,情景如此熟悉,只是改了地点。我想,在她心中一定有难言之隐,从一开始到现在。那么,为什么就不能坦然说出来呢?
我感到胡悦悦正像水一样从我身边流逝,就像先前李嘉水一样从我身边流逝一样。
我又想起仲村凉子。倘若胡悦悦是迷魂党成员,那么仲村凉子呢?她是迷魂党成员吗,抑或只是我的幻觉?
我深深地看了胡悦悦一眼后,转身望着无所不知的睡衣男。
“你说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朗声道。
“没错。”睡衣男淡定下来,“你想好了?”
“我的问题是:仲村凉子是确有其人,还是我的幻觉?你要如你承诺回答我!”
他一愣。“这就是你的问题?”他问。
“是的。”
“你认真?”
“是的。”我想了想又说,“我的问题怎么了?”
“没什么。”睡衣男脸上挂着笑意,“我以为你会问一些更重要的问题,比如我们为什么要利用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可是我们紧抓住你不放?哈,你不认为其中很有蹊跷吗?没想到你却关心起那个日本小妞。张昊老弟,看来你也是一个十足的性情中人。”
我看着他,满头黑线。靠,忘记这一茬了……
不过说岀去的话,泼岀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于是我只好忍痛说:
“孰重孰轻,我心里有杆秤。”
“好!”睡衣男喝一声彩,“那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仲村凉子不是你的幻觉,胡悦悦也不是你的幻觉,你遇到的所有人都不是你的幻觉!”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