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今看着一片片纸屑朝她的脸飞过来,仿佛在晚风中变成一把把利刃,划得她生疼。
而这纷纷扬扬的白色刀刃中,是方司藤愤怒的眼睛,他对她说,“你会后悔的!”
可他怎么会知道,在感情这件事上,她早已经后悔了。这些日子,难道她受的惩罚还不够多么?看着裴朝追别的女人,她难受;他要跟她结婚,她却更难受。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令人讨厌的性格了呢?
方司藤已经开着车扬长而去,萧今慢慢地在地上蹲下来;看着满地的纸屑被风卷走,她的心就像经历了一场暴雪。
裴朝果然还是恨着她的,还要逼她也同样恨回去么……
在国外的两年多,萧今养成了摔倒了自己爬起来的好习惯,所以在接到祝晓的电话时,她还能扯出一个笑容说,“晓晓,怎么了?”
可惜蹲得太久,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便秘。
“萧今,你在哪儿呢?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在门口蹲着…乘凉呢。”
“……你一个人么?”
“嗯。”萧今四下看了看,黑乎乎一片。
“等着,我马上来。”
祝晓赶到时,萧今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正绕着小区跑圈儿。
“别跑了,”祝晓把她拦下来,“我都知道了,刚才听大凡说的。你打算怎么办?”
萧今撑着膝盖喘气,“先结婚…再离婚…分家产!”
“……”
祝晓发现,这件事对萧怪物的影响,比她想象中大。
“哎,我提醒你一句,既然他现在有办法逼你结婚,日后也一定有办法不让你离婚。”
萧今一听,确实如此,“这样的话,我这辈子算是完了,除非……我也抓住他的把柄!”
“什么把柄?”
“我还没想好。”萧今实事求是地绝望了,“难道是我老妈她算计好的?”
“算好什么?”
“养个儿子祸害她女儿,养个女儿祸害她全家!”
“……”
两人在绿化带旁边坐下来,像很久之前那样,那时萧今还心心念念着一个叫魏浩的白痴。
“阿今,要我说,你不如既来之则安之,不是有句话叫,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么。”
萧今黑暗中瞄了她一眼,“这话,是楚凡高教你的吧?”
“矮油,关他什么事啊,啊哈哈……”祝晓正了正神色,不服地问,“难道你对他就没感情?你们抱过吧,亲过吧?以你的本事,要是不想,别说是个男人,连个苍蝇都趴不到你脸上!”
“不可能了。”萧今叹了口气,这些话让她的脑子有点乱,抬头望着黑压压的天空说,“即便我对他还有感情,但这样的方式我不能接受。他逼我喝下的东西,我早晚都要吐在他身上!”
祝晓是见识过她的顽固不化。当萧今觉得对,那即便是魏浩也可以容忍四年;若是她觉得不对,即便是对的人她也看不到……
“对了,你不是要抓他把柄么?我听大凡说过,裴朝最宝贝的东西在他的钱包里,就连秦柏他们都不让看,说不定有什么……”
“再说吧,我现在连靠近也不想靠近他!”萧今把头埋在膝盖上,一遍遍地念,“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祝晓双手托腮,一边听她抱怨一边幽幽地说,“其实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也够神奇,明明替方家干活儿,却找了个彻头彻尾的裴家党做男朋友,而死党偏偏又是蒋家的老总,啧啧,我也很为难。”
“……”
第二天萧今从床上爬起来,几乎是蠕动到公司,果不其然,身边充满了恭贺新禧的礼物。
这些时不时冒出来的惊喜,对于萧今,就只有惊吓效果。
“萧总,刚才吴律师来电话,说得利集团撤销了所有与祥风合作的项目。”小倩把文件放在她桌上,“这是详细的项目目录。”
这意味着,方司藤和她彻底决裂了吧?萧今想起那晚他说让她后悔的话,还是有些难过。
“萧总?”小倩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别担心,吴律师还说,裴氏已经把所有中断的合作都接了,不会耽误咱们的开发进度!”
竟然已经插手她的公司了……萧今紧紧攥着手。
小倩还一脸无知的花痴状,“我可真羡慕您啊!裴先生这样的结婚对象,可算是全国女人的理想了!”
除了她,除了她好不好!她到底不是女人呢,还是,不是人呢……
可惜惊吓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效果最最好的,当属“白先生”的电话。
“今天有空么?”裴朝清澈的声线在萧今听来都不寒而栗。
“……干嘛?”她颤颤巍巍地问。
“去民政局。”
“啊?”
“结婚要先登记领证。”裴朝耐心地解释了一句。
怎么说的跟去买菜一样啊?!萧今欲哭无泪,虽然做好了思想准备,脑海里还是播放出自己被押着签字认罪的场景。
“我有件事想问你。”她走到阳台上,理了理思路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为了折磨你一辈子。”
他居然答得云淡风清!果然跟她猜得一样啊,这个变态!
“就算我答应,你妈会答应么?”萧今咬牙切齿地问。
“这个我摆平。”裴朝似乎不想听她纠结了,直接说,“秦柏下午去接你,别忘记带身份证。”
挂了电话萧今又开始神游,可裴朝没有骗她,在民政局她见到了向朝兰,她竟然满脸笑意地称她“儿媳”!
于是,直到秦柏的车来接她,萧今的思绪也没回到正轨,直到在民政局签字时也没回神儿,直到裴朝把她送回家……
萧怪物醒了,像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之后,手上多了一个小红本!
“啊——!”她惊叫着扎进了被子。
当夜,辗转反侧之后,萧今终于睡着了。
她梦见自己穿着白纱,头顶“已婚妇女”四个大字,被裴朝拉着走进铺满鲜花的殿堂,他走得很快,头也不回,萧今几次差点跑掉了鞋子。可惜还没走进门,就被方司藤拦住,他扛着一把大剑,说“要人还是要命”,这边还没答话,向慈也冲出来,手里端着一脸盆的硫酸……
萧今吓得转身就跑,却撞在向朝兰怀里,她说“小心呐,儿媳”,萧今又掉头跑,被她妈和一群亲友笑嘻嘻地拦住去路,他们看不到她的惊恐,他们笑着祝她幸福,她们的脸在放大,逐渐变得不解,萧今忽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矮脚猪,被裴朝紧紧抓住四肢,说,“你是我买的,别想跑,我要一辈子折磨你!”
萧今惊醒,满身是汗。
作者有话要说:哎,可怜的孩子,这两章总有被人论斤卖的赶脚啊~
我最近在日更哦,日更~~
、结婚吧!
然而,萧今一切的担心和顾虑都没有发生,甚至白婚纱都没见到。两周后,她顺利地嫁给了裴朝。
绯木堂把婚礼现场保护得像保险柜,婚礼上宾朋尽欢,看不出一丝破绽。
只有萧今的内心在呐喊。
婚礼是中式的,裴朝的设计省去了很多繁复的礼数,还将新房安排在了画室,离婚礼现场十万八千里,就算她想闹,也只闹给他看。
她盖着红盖头,只须按照前一天晚上的排练,磕几个头就被送入洞房,基本上没多少戏份,连表情也让人无从揣摩。她就这样在一片红色中,像个瞎子一样举行了婚礼,中国古代的女人真是可悲。
还有,高智商的人渣最讨厌了!
当她牵着红绣球跪在地上时,隐约看到裴朝绛红色的织绣袖口和白皙修长的手指时,很想祈祷自己就这样穿越了。
也好过被他玩弄于股掌,也好过像被卖掉一样婚姻都不能自主,也好过被朋友骂却无法解释,也好过明明恨透了他却无力逃开;只能自责……
一滴泪不期然地落下来,砸在两手间。
对面的人动作停滞了一瞬。
“送入洞房——”司仪吊着嗓子喊,观礼的宾客们也欢呼起来。
没有给他们任何思考的时间。
一直到深夜。
裴朝迈进新房,赶走了服侍的个别佣人,也嘱咐过楚凡高赶走这旧厂房附近所有的人。
可他还是不安。
走近床边,醒目而热烈的红色床单让他的心跳有些快,稍稍停顿了脚步。
这时,床上的人已经先他一步,甩掉红盖头,露出有史以来最凶神恶煞的,新娘子的目光。
果然不出他所料。
萧今这一晚上只想清楚了一件事——他要敢对她动手动脚,豁了老命也要把他打到半残!
看着裴朝,表情没有想象中那样猥琐,一脸看热闹的笑意,身上的喜服已经脱去,只穿了件麻布衬衫。
“我没那么饥渴。”裴朝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淡淡地瞅她一眼,直接转身走人。
萧今松了口气倒在床上,或者说有点丧气。
若有机会,她还是很想揍他一顿的!
这一晚萧今自然是睡不踏实,一闭眼就梦见乱七八糟的事情,睁开眼的心情,就像酱菜铺子一样,五味杂陈。
他应该不会出尔反尔吧?他确实是对自己没兴趣的吧?为什么庆幸之外还有些不爽呢?!
寂静的夜晚,只有窗外隐约的蝉鸣回应。
半夜,她翻来覆去睡不踏实,起来上厕所,发现裴朝的房间还亮着灯。
这么晚了,他在干嘛呢?
萧今侧耳听了听,房间里很安静,难道是睡着忘了关灯?
门虽然只是虚掩着,却像潘多拉的盒子,让她不敢轻易触碰。
萧今在走廊上站了许久,直到大灰散步回来蹭过身边。
有办法了!
大灰肥硕的身子抖了抖。
萧今一个擒拿手按住大灰,轻轻抱起,准备随时丢出去当挡箭牌。
她鼓起勇气把门缝稍稍推开,看到的却是……
裴朝坐在画板前,身子微微前倾。画板背对着门口,她看不到他在画什么,只能看到他灵活的手腕翻飞,炭笔随着修长的指尖来回摩挲画纸,就像在弹奏一曲美妙的乐章,或是在抚摸爱人的面庞。
他抿着嘴角,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颤动,神情认真而陶醉,细碎的发丝垂在前额也顾不得去拨,仿佛沉浸在画中,觉察不到环境一丝一毫的变化。
萧今不自觉地沉醉起来,恐怕任谁都不能免疫……
认识他这么久了,没想到第一次看他画画,竟是在这么囧的时刻。
可惜猫体会不到她这些感觉,大灰被她紧紧抱着半天,顶着她胸前巨大的压力,实在扛不住,猛地抓了她的手臂跳下来。
裴朝倏地抬起头,眼中的温暖刹那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萧今吓得一动不敢动。
大灰在萧今怀里受尽委屈,此刻正从门缝里挤进去,奋力向裴朝飞奔!
裴朝顺势接住它,托住它胖嘟嘟的身子,又揉了揉它的脑袋,大灰这才安心地在他腿上趴下来。
萧今站在暗处没被发现,急忙蹑手蹑脚地溜回房间。
裴朝挠着大灰的脖子,自言自语地问,“我做错了么?”
大灰发出舒服的“咕咕”声,当作回应。
画中的女子,凤冠霞帔,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清秀的眉目间尽是倔强,眼角却挂着泪痕。
在辗转难眠的一夜之后,萧今顶着黑眼圈上班去了。
公司一众纷纷围上来道贺。
阿峰:“萧总怎么来了?您不用担心公司,为了您的蜜月我愿意干双倍!”
(小样儿,原来还有油水可榨……)
胖子:“据说裴家以前娶方小姐的时候,住在S市景色最好的山间别墅,蜜月去的是迪拜的空中花园,那边还有裴氏投资的房产呢!”
(哎,我就住在闹市区的一间旧厂房……)
小倩:“蜜月去哪儿是次要,关键是看和谁一起!啊,裴先生真是太有型了!”
(婚姻就是少女情怀的坟墓。)
席琳:“切,幼稚,这种事儿谁用谁知道!不过看您这黑眼圈,估计折腾得不轻吧?”
(你们都笑这么暧昧干嘛?!)
杨叔:“蜜月可以度,费用要自理!”
(……)
萧今打发完众人,半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整理材料,电话又响了。
萧今听到那声音,整个人像打了吗啡一样竖起来。
是她的新婆婆。
向朝兰的声音威严而亲切,萧今不知道她有几分演戏,“儿媳,还在赖床么?刚才给裴朝打电话还关着机。”
这个混蛋,关机不早说,要关大家一起关啊!“呃……刚起,刚起。”
“今天下午我让人准备了茶会,你们记得来。”
“……好。”
“那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哦。”
自从知道了向朝兰曾经对她妈做的那些龌龊事儿,如果说萧今还想过要跟她话家常,那一定是在她的葬礼上!
可惜现在她没能力反抗,只能等待。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萧今依然每天在公司熬着,她的整个蜜月,就是和公司账务报表日夜缠绵度过的。
为了不让她妈操心,她一直和裴朝住在一起,两人各忙各的,萧今更是经常以加班为借口住在公司。与其说她不想见裴朝,不如说不敢见。
裴朝对她很好,顺带把蒋家也打理的很好,分毫不让她操心。可他越是对她好,她越是不安,就好像捧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既不舍得扔掉,也不敢太喜欢。
这天,又到了去裴家参加茶会的日子。
每次她和裴朝出席茶会,总会遭遇一波又一波看猴一样的热切目光,大家都对这个突然出现的S市商界老大的太太,抱着许多好奇。
而且有钱人,尤其是又有钱又有地位的,任何事都喜欢装潢。看个热闹还要借着茶会赏花的名头。
裴氏的茶会每周都会在花园里举办,用一个词形容,就是精致。
从烫金的瓷器,到每一碟点心,都像是精心挑选过的,令人赏心悦目。
碧绿的草坪修剪得如一张崭新的毛毯,萧今跟着裴朝走过兰花编搭的凉棚,就看到三三两辆的客人围坐在洁白的圆桌旁聊天。
向朝兰穿着天蓝色的连衣裙,黑色编制小披肩,看起来温婉随意,完完全全没了之前“铁娘子”的风范。
她冲两人招招手,说,“瞧,我这茶会办得怎么样?还有我这衣服?”
裴朝轻笑,“很适合您。”
萧今也礼貌地点头,“很优雅。”
向朝兰扭过头,对几位客人笑着说,“我儿子早就想让我退休了,专职在家享受呢。”
客人们纷纷应承,“儿子孝顺嘛!”
“孩子们怕您累着。”
“你这儿子儿媳真是好啊!”
“……”
“是啊。”向朝兰也笑,“儿子,你要有事就忙去吧,把儿媳留给我就行了。”
萧今心底一声惨叫,无比哀怨地目送裴朝大摇大摆地走了。
“儿媳啊,坐吧,我跟你说说话。”向朝兰把她拉到身边,几位客人见状纷纷识趣地散开。
“好。”萧今顺着她的手坐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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