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茹言一看他别扭的模样,也不多说,拿了药勺盛了一勺就要灌进自己嘴里,龙少钧见状,立刻夺过她手里的勺子。
“孕妇不能喝!”
然后,他拿过她手里的药碗,眉头皱了几下后,仰头喝尽。
喉咙一阵苦涩滚过,随即而来的是甘甜。他把碗放到一边,接过温茹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糖,吞进嘴里。
“说过不苦的,这药里有甘草。”她刚才虽然没把药喝进嘴里,但就是舌尖沾了一点,苦涩尽头全是甜味,这是甘草的功劳。
“你知道的倒是清楚。”这一喝药,他心头对中药的恐惧算是打消了一半,只是拉不下脸,只得硬着嗓子。
她帮他理了理被子,然后盖在他身上,等坐回床沿时才慢慢回答,“那时候你胃出血,我给你找的中药方子,特意让医生放了甘草的,可是你却一滴都没喝。”她说的话像是责怪,可语气却是淡淡地,没有任何这个意思。
药没有了可以再熬,她要的不过是他身体健康。
龙少钧靠在床上,悠悠地就想起两年前的盛夏,他天生不爱吃药,打针,对中药就更是避恐不及了。
那时天气很热,可是每天晚饭后,面前的女人总是会拿着保温瓶给他送熬好的中药来。
明明是学音乐的,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对中药如此精通?
可每次她一走,他就把药都倒了,那股味道光是闻着就让他受不了,才喝不下去。
“言言?”
“嗯。”
他叫她,她轻声答应,脑袋也从回忆里拔出来,两眸清澈如水。
“对不起……”
龙少钧背部挺直,直直地看进她眼里。
对不起——
这三个字我对你只说一次。
因为以后我不会再让那些伤害你的人,伤害你的事发生。
他眼里的柔光,温茹言见了,他的这三个字,暖中带寒,寒中溢暖,让她心头一痛,那些过去了很久很久的事随之涌上心头。
一千万。
酒精中毒。
爸爸去世。
他和苏雪订婚。
英国。
……
那么多的事,在脑子里轮番出现,心里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咬着唇,她慢慢站起来,然后伸手搂住床上的男人。
下巴靠在他头上,喉咙哽咽的再说不出半个字,只能快速地点头。
我知道。
我都知道——
你心头的悔,在机场,肖奕拦着我把事实真相告诉我的时候,我就全知道了。
龙少钧搂过她,让她背靠自己,坐进怀里,温茹言怕压着他,也没把全部重量坐在他腿上。
他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上。
“不许再叫连名带姓叫我!”他想把语气暖下来,可一出口又是一副命令的语气。
“好,龙少钧。”温茹言心里一下放松下来,就存着逗逗他的心思。
腰上一紧,他张口就咬在她肩上,用力倒是没有很用力,可多少还有点疼。
“我不叫了。”她语气略带些求饶,扫在龙少钧心头,留下阵阵酥麻。
终于松口。
手下力气也减轻了半分。
“上次在医院你答应流慕笙去英国了?”这件事,就是始终扎在他心头的刺,时间慢慢过去,只是把它深埋了而已,现在应该是拔除的时候了。
“嗯。”她答应。
龙少钧眸子一冷,等她解释,可等了几分钟,怀里的人只坐着,完全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他怒!
温茹言你肯定是故意的,居然敢得了便宜还卖乖!!?
温茹言被他用力一拽,原来还自己承受的重力这下全压在他身上了。她紧张,想赶紧起来,但腰是被紧紧束缚住的,根本动不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那时候就想离开。”她的眸子,瞬间深的看不见底,大眼睛下波澜不惊,心里也是极宁静。
“……”
“其实无论跟谁,无论去哪里,那时候只要有人愿意陪着我,就好。”
龙少钧刚要发飙,质问她“离开”究竟是什么意思时,她再次开口。
无论跟谁——
无论去哪里——
只要有人陪着,就好。
究竟要有怎样的伤心,才能让自己心灰意冷成这样?
他喉咙连续吞噎着,刚喝进去的中药好像有了反作用,嘴里的苦涩又一阵阵涌上来,湮没他其他的味觉。
“以后你就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他抱着她,气息喷在她的耳鬓。
温茹言耳边天生敏感,被他这一喷热气,脸上酥麻,自然而然地往他怀里靠了靠,臀部竟意外碰到他的坚硬。
更加的面红耳赤。
她只得点头。
“等所有的事情忙完,我会给你个解释,相信我。”龙少钧放缓声音。
再次点头。
“流慕笙那里的联系也断了。”他继续得寸进尺。
温茹言惯性的要点头,头刚底下,就感觉不对劲。
耳边再想了想他的话,立刻把头抬起,连着摇头,“不行。”
她反对地越强烈,龙少钧心里的占有欲就燃烧的更加旺盛,薄唇咬上她的小耳朵,惩罚味十足。
“少钧,慕笙是我的朋友。”
这次温茹言可不妥协,她也知道身后的男人霸道到近乎变态,要是她答应了,下一个要求就是:以后不准交异姓朋友。
“那我呢?是你的什么?”听她叫自己的名字,龙少钧的大脾气出奇地压了下来。
抵在她耳边,呼吸渐热。暧昧气氛两人间悄然蔓延。
“……”
这种问题,温茹言脸皮实在太薄,即使想的到,也绝对是说不出的。
“不说?嗯?”腰上的手已经不规矩起来。
臀下的坚硬火热无比,温茹言趁龙少钧把手移上来之际,快速从他怀里溜出。
现在身体这么差,绝对不能做那伤身体的事。
“我先出去一趟,马上回来。”最后在龙少钧下床来抓她之前,她只得落荒而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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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寸断(4000+)
温茹言一出别墅,就撞上着急赶来的流慕笙,他脸色微红,像是刚喝过酒。
他见了她,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抓她的手臂,把她塞进车里,然后急踩油门,奔驰着出了星汇半岛。
车上,流慕笙开车,但右手仍是紧紧地扣着温茹言的手,动作有些急,有些粗鲁。
光是这一点,就丝毫无疑的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车子驶出市区,开往郊区。
大约过了一小时,温茹言看见窗外的是大片的稻田,水稻已经收割完毕,整个土地都是黄突突的一片,小草也枯黄了。
沿着狭长破旧的街道,一直走,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处废弃厂。
它原来就岌岌可危地站在那里,那次大伙之后,政府更是下了二级命令,把它定位危房,所有人不得擅自入内。
抬头一看,它外面原来的白墙,已经被熏成了暗黑色,墙体也大块大块已经脱落下来了。
二楼的情况更甚。
流慕笙踩刹车,下车给她开了车门,然后继续抓着她的手臂直接上了废旧房的二楼。
楼房外面的场景,温茹言是完全不认识。
可一进房,看见已经被烧焦,却还没倒大大床时,她就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隔了这么久,现在呼吸的空气里,似乎还有焦味。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头有点晕,温茹言用力扯开他箍住自己手臂的手,定定地看进流慕笙眼里。
他脸上的红许是吹了冷风的原因,减轻了很多。眉宇间满是疲倦,其间好像还夹杂着些许的悔恨。
心头一痛——
为什么要骗我?
流慕笙接受她投来的眼神,没有闪躲,过了几秒,他也抬头望着面前的女人,颓然之色尽显。
“小言,跟我离开好不好?”这次,他没有把口袋里的飞机票掏出来,而是看着她,比上次更加认真,更加虔诚的问。
他本来去千色接她,可是经理说她早就走了。后来问了一夏,她竟然要拿着那两张机票,自己一个人去英国么?
查了处境记录,她并没有上那般飞机。于是他就照片,她所有能去,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是无果。最后只剩下星汇半岛,没想到刚一开车进去,就见她出来。
看见她的时候,快喝醉了的脑袋也瞬间变得清晰。刚才洋溢在她脸上的笑容,他有多久没见过了?
三个月?
还是半年?
他的直觉一直不可信,可这次潜意识反应地特别强烈,他毫不犹豫又让助理订了机票。
“离开?你还想要骗我吗?”到了现在,难道他还想蒙混过关吗?
“我不问,你就认为我一直不知道,想要把我一直蒙在鼓里是不是?”温茹言上前一步,逼近他,在他逐渐闪躲的眼神里,看的更深,丝毫不给他逃离的机会。
她的话无疑是晴天霹雳,直直打在流慕笙头顶,心头。
她知道了!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欺欺人,全部坍塌,此刻连着他的唇都在轻颤,“你都知道了?”
即使到现在,他仍报着一丝侥幸。
“是!”温茹言答的干脆,生生掐断流慕笙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可以原谅隐瞒——
可是欺骗,特别是来自最信任的人时,那种剜心的疼,无法言语。那段日子,就好像有人把她扯进了黑洞里,她在里面不管怎么叫怎么喊,都没有人理。
谁能想到,一切的一切都拜他所赐。
“记得早上我还问你,是不是你把我救出火场?”温茹言错开他的眸,他现在满脸都是悔恨,她不愿见。
往后退了几步,定住。
脚踩着什么东西,她弯腰捡起,是把匕首,刀柄的地方已经烧成了炭,只是刀锋上有些黑色固体,仔细一看,竟然是凝固的血块,它在浓烟下,也熏了层黑。
又想起,书房里龙少钧背对着自己,背部腰的位置有个不大步小的伤口,也不像新伤,难道是这把匕首伤的?
“我不问你为什么骗我,有些事不用问我也能理解,只是请原谅我暂时不能原谅。”
我的心很小。
那么深的欺骗,那么深的误会,一时我还不能全装下,全放下。
“小言……”流慕笙喉头一动,叫她的名字,“你不公平。”
“爱这个东西,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温茹言的声音比他更苍凉,里面甚至还透了几许薄凉。
流慕笙说的她都懂,只是没办法回应。
神经深处的酒精这时好像找到了出口,朝着整个大脑袭来,流慕笙站不稳,整个人摔到地上。
若是换了以前,温茹言定会去扶,只是这次她仍背对她站着,一步都不曾移动。
“慕笙,有句话我一直都来不及说。”她的嘴角荡着苦笑,濒临死亡的心脏一下一下不停抽着,可是她必须忍耐,必须坚持。
流慕笙眼里早就是一片死灰,可是不断多排斥,不管多不清醒,头有多痛,只要是她的声音,他总能辨认,然后毫无条件的吸收进耳朵里。
“即使没有龙少钧,我跟你也只能是朋友。”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世的擦身而过。
那些困难的日子,是他们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而她也将用所有的力气来付出。只是姻缘巧合,上天早就注定。
蓝颜始终只能是蓝颜。
她的声音很飘渺,传到流慕笙耳里后,很快就散在了空气里。
“好。”他幽幽开口,“只做——朋友。”
他踉跄着从地上站起,身边没有任何可以扶着的东西,他一个不稳又差点摔到地上。
这时温茹言已经转过身,刚要去扶他,流慕笙却往后退了大步,避开她伸来的手。
“我送你回去吧。”说话的时候,他已经背对她。
就在转身之后,他的眼再抬不起。
“我想再待一会儿。”前些天的记忆涌现在脑海,手里握着匕首,不觉收紧,她眸子闪烁非常,“你先回去。”
“好,我在车里等你。”说完,流慕笙提步出去。
身影消失在拐角,脚底连着几步着空,摔下台阶。流慕笙倔强地扶墙慢慢站起,直到上车,四周温暖的空气包围上来,他整个人瘫软在车座上,太阳穴骤疼。
三百五十六天乘以二,整整两年,那些日夜陪伴,一幕幕重现眼前。
整颗心都像是被人拿着刀,一刀刀不断割着,痛如凌迟——
不能原谅。
呵呵——
他的小言对他说,不能原谅。
还在房里的温茹言,从窗户里看见外面空地上的车,它安静地停在那里,看不见里面人的脸。
拿起手机,拨通一夏的手机。
“嗯,是我。”
“你来一趟郊区废弃厂,最好带点啤酒来。”
挂完电话,温茹言紧了紧手里的匕首,下楼,然后找了后面的侧门,穿过广阔的田野,离开了。
这时,腹部的疼是一阵阵地窜上来,不像刚才那样疼一阵缓一阵,现在是剧烈地连续疼。
刚走出田埂,她两只脚就再不能移动。
夜幕已经完全降落,村庄里稀稀落落地亮着灯,她想勉强自己走着到村庄求助,可不管忍耐,肚子就是疼,疼痛还不断加剧——
就像是什么东西正从肚子里慢慢抽离。
宝宝!
胡乱翻出包里的手机,拨出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手机刚贴上耳朵,那边就立马有人接起。
“别乱动,我马上来。”
龙少钧甩掉电话,衣服来不及换,直接拔掉吊瓶,提起正在吃水果的肖奕,然后把车钥匙从他手里夺来,直奔郊外。
狭长的小路,温茹言摔坐在地上,两只手紧紧按着小肚子,时不时低头看了看裤子,一次次确定没有血后,心才慢慢放下点。
汽车刺眼的远光灯打来,射在她眼里,本能的撇开眼,下一秒整个人都落进熟悉的怀抱。
抬头,落进龙少钧担忧的眸子里。
“我没事……”想宽慰他,可连自己的声音都在颤,肚子疼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轻,反而更严重。
灯光打照下的她,脸色更苍白,龙少钧抱起她,上车,对着驾驶位上的肖奕低吼,“去医院!”
红色法拉利又再次疾驰而过,留下一片尘土。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一次次让她激动,不知道肚子里的宝宝很脆弱嘛?”新来的妇产科医生在门外训龙少钧。
她后面跟着的护士,不断扯她的袖子,提醒她别说了。
要是这面前的祖宗计较起来,那别说是工作了,以后在整个A市都别呆了。哪知医生根本不为所动,她也是外地户口,根本不认识龙少钧。
“你这是怎么做爸爸的?最起码的孕妇知识课程有没有上过?”她继续教训。
一旁的肖奕早就听不下去了,看看边上的哥,他竟然听的那么认真,甚至比任何一次开会都用心。
“嗯,下次我一定让自己内伤也决不让她激动了,那个课程我一定会陪她参加。”
更让肖奕和在场所有人跌眼镜的是,龙少钧长这么大被人训成这样,居然还脾气很好的做保证。
哥,一定不正常了!
那医生也被他的好脾气弄的感觉自己说话太重了。
“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