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水榭,那男子先和我们打招呼:“各位不好意思,因为听到古筝弹奏《云水逸》,不由得兴起和了一曲,冒昧唐突之处,还请各位多多谅解。”
等到他转过脸正对我时,我们同时出手指着对方说,“我见过你!”
“我记起来了,你是子清同学的妈妈,上次在学校里我们见过。”
“是的,你是阿鸣同学的舅舅,你好。”第一次见到他,我就感觉这个男人真帅气,很有男人气概,让人看上去觉得很心旷神怡,没有想到在这里会再次见到他。
他微笑着朝我走过来,那笑容很迷人,这是我第二次看到他对我笑了。他伸出手来和我的相握,“你好,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我叫张家铭。”
“我叫陈欢。”我瞥了一眼坐在边上的狄兆荣和周雯,他们两人看戏似得津津有味,“张先生是思云园的客人吧?”
“我朋友请我在欢云阁吃饭,他们在拼白酒,我酒量不行就先出来透透气,这里周边的景色不错。”
“张先生,你觉得欢云阁的菜对你胃口吗?”
“嗯,大厨的手艺一流,不但菜的味道好,配菜的盘子很讲究,菜名也取得很新颖,怪不得这里要提前一周订位,物有所值啊。”
“很高兴你能喜欢,这里是我一个朋友开的,我代他欢迎你下次再来品尝,你来打个招呼就不需要提前一周预约了,这点特权我还是有的。”
说到这里,张家铭低头看了看我的古筝,欣赏地对我说:“陈小姐的古筝弹得真不错,你的琴声中显示出唯美、空灵、婉约的气质,也充分体现出禅悦中的空性、从容、淡定。”
“张先生,你的笛子吹得也很不错啊,以自在、洒脱、灵动之美演绎登峰造极的复古情怀,最终达到‘人乐合一’的超然境界!”
“我们这算不算是互相吹捧啊,让边上两位见笑了。”
“哪里哪里,你们两人的话代表了我们的心声,要不,你们再合奏一曲,让我们再一饱耳福?”周雯在边上推波助澜。
狄兆荣也说:“阿欢,相逢即是有缘,再合奏一曲吧,难得有机会古筝和笛子合奏的。”
听了他们的建议,张家铭先起了调,我一听是掬水专辑的《云水禅心》,也跟着弹奏起来。云水禅心,一听名字就知道属于佛教音乐,那种悠然自得的心境,可超越浮尘和人世杂乱无绪的情结。天地间事物的变化、延伸,就在这一动一静中展现、升华,最后变得宁和。
一曲奏毕,还没有等我歇息,他又起了《高山流水》的调,我只好继续跟着他弹下去。古筝叮叮咚咚,笛声婉转流畅,如流水潺潺,竹林扶疏,泉石相映,天籁一般的绝妙之音漫卷漫舒,营造出空灵悠远的意境,仿佛天地万物全都溶在了这一份亦真亦幻的意境之中。
三曲奏罢,张家铭终于肯放过我停下来,时间也不早了,张家铭向我们告辞,自去找朋友不提。而周雯却对着我挤眉弄眼地,一定逼着问我详情,说“阿欢,这个帅哥真不错,一点不比阿平逊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说来听听。”
狄兆荣坐在边上微笑不语,低下头继续喝他手中的酒,实则暗暗在留意我的回答。我只好把当初我被阿鸣班主任叫去听训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周雯在边上问我:“不知道他结婚没有,如果喜欢他,你就上啊,妹妹我力挺你。”
“去你的,你就满脑子色情思想,我才见过他两次,什么都不知道,上什么上。”
“阿欢,你们两个人很配啊,不管是外形还是音乐素养方面,找机会好好打听一下他的其他情况,如果你不方便出面我可以代劳。”
我懒得理她,正好这个时候范颂平来接她,她也不再哈拉下去,乖乖跟阿平回家了。在回去的路上,倒是狄兆荣跟我开口:“阿欢,遇上合适的人你也别错过。”
我心里想:这都哪里跟哪里啊,一个两个都赶着上来劝我,“荣叔,您放心,真碰上个平头正脸又顺眼的,我肯定冲上去抓得死紧,这不是还没有吗?要不,您老给介绍一个?”
狄兆荣看着我嬉皮笑脸的样子,拿我没办法:“阿欢,跟你说正经的啊,你既然不想回头再和丁振凯一起,就该考虑考虑别的男人呀,你不像我年纪大了,无所谓,你还年轻啊。”
我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说:“I’ll try anything once(人生苦短,何妨一试!)荣叔,我会的,只不过时机未到而已。这不正好,我还有你老人家陪,否则我找了男人,就没有时间陪你了哦。”
狄兆荣对着我啼笑皆非,“我当然希望最好你陪我喽,这不怕耽误你嘛,关心你才这样说,换了个人我才懒得关心。”
“谢谢荣叔关心小人,赶明儿有空我赶紧抓紧时间找,行不?”
“阿欢,如果你真找不到合适的,不如考虑考虑陪着我这个老人家算了,除了年龄比你大很多外,其他的都还可以的。”狄兆荣半真半假地试探我,看来前面说了那么多都是铺垫,现在这句才是重点。
我也半真半假地回他:“好的呀,如果我真找不到人嫁,我就常伴您了。跟您接触过,一般性的男人我还真瞧不上眼。”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专心致志打理思云园,忙得不可开交。一来狄兆荣名下公司经常照顾,将相关客户都往我这儿带,肥水不流外人田;二来我们这儿确实花了很多心思,真材实料;三来我们请狄兆荣收购的广告公司为我们包装后隆重推出效果不错,所以这里生意倒是真的不错,口口相传,渐渐地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
在我的倡导下,思云园的企业文化是以“对客人像朋友,对同事像亲人”为宗旨。对于每一个进店的客人,我们都把他当朋友一样热情招待。在云欢楼,我们用好茶奉上,以茶会友,以友会商,相谈甚欢之后,晚上再到欢云阁聚餐,这个流程走下来,本来就有意向的合同就基本铁板钉钉了。所以他们公司的人也愿意将客人往这儿带。
我们与同事之间相处,如亲人一般,有商有量。他们对我更多的是将我当成知心大姐姐,有什么问题都会找我聊聊,大家用心沟通,相互尊重,与思云园共进步。
作者有话要说:
、决定赴美
这段时间,狄兆荣的心脏病曾经复发过,那天正好他在思云园吃饭,我陪在他身边。前面一分钟我们还在讨论人生的哲理问题,突然就发现狄兆荣眉头紧蹙起来,脸色苍白,接着他用手去按胸口,随之胸口的起伏变得凌乱和艰难,我马上明白他的心脏病复发了。
我扶他在沙发上躺倒,即刻从我的随身包包里拿出他的药,倒了一杯温开水,扶他稍稍起身吃药,接着帮他轻抚胸口让药顺利咽下,使他能舒缓一些,然后再慢慢扶他躺平。
我接下来赶忙打电话给他的私人医生唐知非,他飞速赶来诊治。瞧着唐医生带来的仪器上那些看不懂的曲线和专用字符,我只能静静地陪在边上。
唐医生建议狄兆荣尽快去美国克利夫兰医院治疗,这次他是有能力治好,但是下次就难说了。狄兆荣的心脏瓣膜出现充血性心力衰竭,最好的根治方法是做心脏移植手术。
听了唐医生的建议,狄兆荣只是笑笑:“谢谢你,唐医生,我知道了。”
唐医生极有眼色,知道我是狄兆荣的私人助理后,私下告诉我,有机会的话还是劝狄兆荣尽快做手术,他的病已经不允许他无限期地拖下去。
我只能回答我尽量,唐医生在留下一些药物后就离开了。
我伺候狄兆荣吃了药,扶他躺下休息。在我们回去的路上,我问他:“荣叔,你之前有没有到国外去进行过心脏方面的治疗?”
“阿欢,是否唐医生想让你劝说我到美国治疗?”
看来姜是老的辣,我一说他就明白我的意思,“是啊,我想你这种情况也不是突发疾病,肯定已经延续很久了,所以想问问你之前治疗结果怎样呢?”
“三年前吧,我曾经到过美国克利夫兰医院治疗,他们给我的建议就是尽快动手术,当时没有合适配型成功的人类心脏,所以不能做同种异体移植手术。而我心里存着事,一直犹豫不决是否立即做手术,一拖就拖到现在。美国院方一直有跟我联系建议,因为我在美国的公司有赞助这方面的研究。”
“阿欢,这个病呢最好是55岁以下动手术成功的几率高,大概有80%的希望可以完全治愈。而我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看开了,治不治得好也不是最重要。当时我还想着要回到国内找阿云,所以……”
“而现在,我已经知道阿云的下落,并且还认识了你,我却有了新的顾虑。我曾经研究过不少病例,即使心脏移植手术成功后,自己本身的记忆会丧失部分,植入心脏所属原来那个人的记忆同样会部分介入新的身体,而我担心会忘记许多和阿云的过往,忘记和你现在的交集,这些都是我不想失去的记忆。”
听了这些话,说不感动是假的。我有些理解狄兆荣一直延迟手术的理由,不管准备得如何万全,心脏移植手术毕竟有着不小的风险。手术成功,那是皆大欢喜,但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那么有些错过,就会成为永远的遗憾。所以对于狄兆荣来说,有些心愿未了,就不顾病情恶化,宁可一拖再拖,也不想进行手术。
“荣叔,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阿欢,如果是你,你会做怎样的决定?”狄兆荣把问题抛给我。
狄兆荣现在对我来说可是双重身份,一是我的雇主,二是我的长辈,我得考虑周全了回答。
“荣叔,我听你的,你所有的决定我都举双手赞成!”哈哈,我把问题丢回给他,不接这个烫手山芋。
“阿欢,你怎么也跟荣叔打起了太极。不逗你了,其实最近我也有这方面的考虑,虽然做手术存在各方面的风险,但是不做的话,我明白自己余下的时间肯定不会很多,而我还想看到阿欢的幸福时光。我觉得是时候决定做手术了。”
“另外,克利夫兰医院我原来的主治大夫乔治医生上个月和我联系过,说已经找到与我合适配型的心脏,让我尽快动身赴美动手术。阿欢,下个月中旬你能否陪我到美国走一趟,一来我对自己超负荷工作多年的心脏进行全方位检测和手术,二来正好到美国公司视察一番。”
“荣叔,你要去美国动手术的事情是否要通知你在马来西亚的家属呢?”我心里想,毕竟是大手术,万一有什么事情,通知过他们也好有个交待。
“不必了,他们关心我的财产分配更甚于我动手术的消息。阿欢,反正对你我是无保留的。自从我妻子去世后,我已经把我在马来西亚的财产均分给几个子女,他们现在对我的所有事情都不关心了。唯一感兴趣的是,是否有新的利益增长点带给他们。”
听了他的一番话,我在心里默然,大家族上演的豪门恩怨不是我这种小门小户里成长起来的人所能理解的。以后我更要关心狄兆荣一些,因为我觉得他们家里人情淡薄,他又年纪大了,更需要关心和体贴,我就尽量做好自己的份内事。
“阿欢,你明天把护照证件之类的交给阿力,让他帮你做签证,这段时间你也正好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一下。马上要国庆节了,好好享受一下假期吧。”
“好啊,荣叔,我听你的。国庆节你有什么安排吗?”
“阿欢,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想法?”
“我啊,以往这个时候我就是回老家看爸妈去,到时再和以前的同学聚会什么的,没有特殊安排,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这样啊,我是想到江浙一带转转,考察一下那里的风土人情和餐饮市场,看看能否为思云园引进一些新菜肴。我们可以先到你爸妈那里打个招呼,吃几顿你妈妈烧的拿手菜,再到周边走一走,你看怎样?”
为思云园引进新菜本就是我的份内职责,现在狄兆荣都很为我着想了,我当然要积极响应,不会有比这更好地提议了:“好啊,荣叔,我先和爸妈打个招呼。”因为之后要陪狄兆荣到美国去也要事先和爸妈通个气。
我将手头上的事情和钟力、孙伟都做了交代,思云园的事情主要托付给孙伟,而狄兆荣助理的事情倒要和钟力多沟通。知道我们国庆节的安排,就让孙伟事先帮我们联系好,因为他是餐饮专家,这方面他最有发言权。
钟力在知道10月中旬我会陪着狄兆荣到美国一行,他一下子很激动,“阿欢,还是你行,我们很多人N多次都劝过狄先生去美国医院做手术,他总是不同意。现在终于肯听你的劝,事实证明狄先生待你还是不同的,我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以后有什么地方用的上小弟的,你尽管吩咐。”
孙伟在边上也很兴奋,说要打电话给美国那边的兄弟们,通知他们好好接待。
看到他们激动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这帮人是真心爱戴狄兆荣,希望他一切安好。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而能够得到钟力他们的认同是我没有想到的,我也希望有这样一群真性情的好兄弟。
让孙伟开车,狄兆荣陪着我回到离开半年的老家。再次看到爸妈,我很开心。狄兆荣和我爸爸也解开了心结,大家见面都很高兴。将我的近况告诉了他们,知道我在帮狄兆荣做事,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我都那么大了,做事自己明白分寸就好,他们只想我过得开心幸福。
吃了两顿我妈妈烧的家常菜,蔬菜大都摘自我爸爸的菜园。我妈妈的拿手好菜如板栗扣肉、白马湖鱼头、白斩“呆鹅”、长塘笋烧肉、清醉白玉蟹、乡间霉千张等都让狄兆荣称赞不已。
特别是一道桂花鲜栗羹,用的是9月份刚上市的上虞魁栗,正逢桂花飘香,那个羹闻上去香气扑鼻,吃在嘴里又糯又香。据说有对抗高血压、冠心病、动脉硬化等疾病的功效,狄兆荣连着喝了两碗,让孙伟好好学习,回去烧给我们吃。
还有一道是清蒸鲥鱼,鱼约尺长,鳞片凝脂般,鱼身中间斜切数刀,嵌有薄而红的火腿片、笋片等,再点缀几朵香菇,撒几茎嫩葱,清妙可人。先吃的是带鳞片的肉,鳞片入口异常鲜美,一嚼即化。大家都赞好吃,我妈说现在不是春季,没有嫩蚕豆,否则还有一种红烧的鲥鱼也很好吃。
狄兆荣随口问我妈,是否苏东坡所云的“牙姜紫醋炙鲥鱼”,我妈连连点头。让我们这帮吃货听了真汗颜,深感惭愧,姜毕竟是老的辣啊!狄兆荣对吃的很有研究,我们这帮人要努力跟进。
离开了上虞老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