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东方讲史:细说民国创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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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东方讲史:细说民国创立-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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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防守官钱局、善后局、电报局等机关——由第二十一混成协第四十一标留守兵(于占领布政使衙门以后)负责执行。

(九)扑灭旗兵——由第八镶第三十标第一营与第三营负责(该标旗兵最多)。

(十)防守城内各重要街道、据点——由第八镇第三十标第一营与第三营(于完成上项任务以后)负责执行。

(十一)搜索敌踪——城内由第八镇马队第八标第一营(于进入中和门以后)负责执行,城外四十里以内,由该标第二营负责执行。

(十二)迎接炮队与掩护炮队——迎接第八镇炮队第八标的任务,由第八镇第二十五标第一营前队担任,掩护第二十一混成协炮队第十一营进城的任务,由第二十一混成协工程第十一队担任。

(十三)收殓阵亡者尸体——由卫生队负责。

(十四)进攻汉阳城——由第二十一混成协第四十二标第一营(于占领龟山及兵工厂以后)执行。

(十五)进攻汉口——由该标第二营执行。

(十六)防守花园镇及祁家湾一带——由该标第三营前队左队负责。

(十七)堵塞武胜关——由该标第三营右队后队执行。

(十八)接济弹药——武昌方面,由楚望台军械库负责;汉阳、汉口方面,由汉阳兵工厂负责。

以上十八项,并非蒋翊武命令的原文,是我于加以归并以后,重行排列出来的。

可惜,蒋翊武所命令的起义行动,未能如期实现。

在南湖的炮队第八标既未于十一点半钟开拔、十二点钟左右在中和门外放炮;在塘角的第二十一协辎重队也没有在十二点钟放火助威。

奇怪的是,负责传达命令给炮队第八标的邓玉麟,反而在该标营盘以内与若干重要同志静候城内的炮声,一直静候到天明,于是便一直到了天明而无所动作。事后,有些同志怀疑,邓玉麟根本不曾去炮队把命令传达去。然而,邓玉麟并不是不曾去,也不是一个人单独去的。

他在“革命文献丛刊”第七期《辛亥武昌起义经过》里说,他在向蒋翊武、刘尧瀓等报告了汉口机关被破的消息以后,“声明本人主张今夜无论如何,在‘两点钟”时非起事不可。……刘尧瀓乃约‘与议者’分头通知各同志,决定是夜两点钟举义,‘以枪为号’。……随即偕(杨宏胜)往各军队。先到工程队,会晤熊秉坤、徐兆宾、容景芳,通知预备今夜两点钟起事,各军队须要准备。继到测绘学堂,通知方兴、李翊东。至二十九标及三十标,则由杨洪胜(宏胜)通知。杨旋随玉麟到胭脂巷十一号,取得装好之炸弹,由杨运到二十九标及三十标营外自己家中,预备运至该军队内。玉麟继又偕艾良臣到南湖炮队,身带有枪弹五六十颗,由文昌门出城。时已夜深十一时,街市戒严甚紧。到达后,即在马房召集各代表,报告汉口事态,并说明同志名册及各文件均被搜去,城内各部队预备今夜两时发动,炮队非即速准备不可。当时炮团各同志决议一致行动。 ……是夜城内候城外炮响,而南湖炮队候城内炮响。两方均未能发动。迨天明,玉麟即偕徐万年入城,行至中和门外,已不能再进。……”

一种可能的解释是:邓玉麟离开小朝街八十五号机关之时,蒋翊武尚未发出书面的命令。那时候,大家虽则在原则上决定了当天夜里起义,并且立刻叫在座的各人分别口头通知各部队与各学堂,但是起义的时间是定在(第二天清晨的)两点钟,信号是各处都放枪,而不是单独由炮队第八标先在中和门外放炮。其后,于邓玉麟等人走后,到了下午五点钟左右(可能是五点半钟),蒋翊武经过与刘尧瀓等人商量了一顿,又发出书面的命令,把起义的时间改为十二点钟,把各处放抢的口号改为先由炮队第八标放炮。但是熊秉坤在《武昌起义谈》里说:“至十八日……晚六时许,邓炳三(玉麟)、杨洪胜来云:‘(共进会)总部既破,决心今夜十二时炮兵先发,余各就前(八月初三日)所定作战计划负责任。”’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必须发现了其他史料才能断定。无论如何,邓玉麟的确是在八月十八日的夜间十一点以后十二点以前,到达了炮队第八标的。

在蒋翊武的书面命令发出不久,小朝街八十五号的机关又遭破坏,蒋、刘等人被捕,街市的戒严加甚,城门当然关闭。于是,奉派传递书面命令的人到不了南湖炮队第八标。邓玉麟到达南湖之时,已经是十一点钟了。某一位传递书面命令的人,如何能在十二点钟以前,或其以后,到得了南湖呢?

蒋、刘等人在小朝街八十五号及其附近被捕,是在十一点多钟。

在他们被捕以前,约莫十几分钟,有一位姓张的同志走来向他们报告:“杨宏胜于提着菜篮,运送炸弹到工程营的时候,卫兵硬要翻他的菜篮,他跑,卫兵追,他摔炸弹,不曾炸到卫兵,反而炸伤了自已的脸,其后便又有兵士一排追赶他。他奔向十五协而去。”十五协是二十九标与三十标的所在,扬宏胜的小店开在附近。(熊秉坤说,杨宏胜所提的是若干“酒瓶”式炸弹;卫兵实际上是一个同志,不幸此时右队队官黄坤荣正在会客室,听到杨宏胜叫门,便走了出来叫卫兵抓他,他立刻转身而去,卫兵也不曾追。他走到家中,家中却已有军警在等着了,原来是房东见他形迹可疑,早已向巡警署告了密。他向军警连抛三个炸弹,未中,逃走,躲到工程营之前、铁佛寺后面的菜园子里,于十一点钟左右被捕。)

当清吏的戈什哈(捕役)与巡警来到小朝街八十五号之时,刘尧瀓从楼上摔下两个炸弹,不幸反而炸伤了自己的手,当场被捕。蒋翊武和其他几个人,从楼上跳到邻家的屋顶,由一个巷子走出来,仍被巡警围住,捉去。

同时被捕的,共有二十余人,包括彭楚藩、龚霞初、梅宝玑、陈宏诰、牟鸿勋、张廷辅的太太和岳父、巡警学校的若干学生同志。陈宏诰和来捕的巡警认识,他的父亲是巡警署的科长,因此之故,他在中途便被放走。蒋翊武身穿枣红马褂,拖着辫子,打扮得很土气,到了巡警局,嘴里叽哩咕噜着说:“我是看热闹的,叫我来作什么?”巡警把他关在后花园里,并不留人看守,他跳出围墙,逃走。

不久,刘尧瀓、彭楚藩等人,都被押解到总督衙门。杨宏胜也随即被押解了来。瑞瀓叫武昌知府陈树屏、督练公所总办铁忠与提法司双涛,将他们审问。第一个被审问的,是彭楚藩。铁忠见他是宪兵,想给彭楚藩一个机会(原因是,铁忠和宪兵营管带寀清阿是好朋友,怕寀清阿蒙受督察不严的罪)。铁忠向彭楚藩说:“你是去奉命抓革命党的宪兵吗?什么人把你也错抓了来?”彭楚藩笑着回答:“我自己是革命党,怎么会去抓革命党呢?”说了以后,他要求自写供词,就洋洋洒洒地写了:

“自鞑虏人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文字兴狱,蓄发罹罪,残暴数百年,实我汉族不共戴天之仇。最近亲贵用事,卖官鬻爵,失地丧权,犹持宁赠友邦,不与家奴之呓语,断送我大汉民族于万劫不复之地。我黄帝子孙不忍见民族之沦亡,申革命大义,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尔辈若非冥顽不灵,亦当从而反正,共享共和之幸福。余当在革命军前,为尔等请命。否则噬脐无及,唯尔等图之。余既从事革命,个人生死早置度外,请速余死。”

这时候,已经是10月10日上午四点半钟。铁忠吩咐刽子手,将彭楚藩推出,在总督衙门前面斩首。彭楚藩站着受刑;头砍下了以后,身体仍旧站着。

彭楚藩就义时,年纪才有二十五岁。他原名泽藩,是湖北鄂城人,少年读了很多古书,包括王夫之、黄宗羲的著作,很会写文章、写诗。他念了日本历史,很佩服西乡隆盛,于是投笔从戎,在第二十一混成协炮队第十一营左队当兵士。他听说刘静庵深通宋明理学,便拜了刘静庵为师,不久加入日知会,被选为评议员。刘静庵被捕,他因嫌疑而离开炮队第二十一营,改名楚藩,进宪兵学校,于毕业以后充任宪兵营班长。日知会以后一线相承的革命团体,军队同盟会与群治学社他未及参加,振武学社与文学社均有他努力其间。(他为了促进文学社与共进会的联合,而特地参加了共进会。这一点前面已经提到。)他在革命同志之中,是任务最吃重的一个。他负责调查的工作,藉宪兵的身份而来往于各部队之间,探听消息。同时,他还要主持宪兵营内部的革命组织,因为他兼为文学社与共进会的宪兵营营代表。

继彭而被判斩首的,是刘尧瀓。刘是湖南常德人,原名复基,也读过若干古书与王夫之、黄宗羲的著作,和宋教仁是朋友,于甲辰年(1904年)一同在湘西筹划革命,次年又在湘西帮马福益图谋再举,失败,到日本留学,见了孙中山,加入同盟会。丙午

年(1906年)回国,在长沙创立“中外各报代派所”,运销《民报》与各种革命刊物,和禹之谟从事学生运动,公葬陈天华、姚宏业于岳麓山。己酉年(1909年)偕同蒋翊武到上海,创办《竞业旬报》;不久,到汉口,帮詹大悲办《商务报》。他本来已经加入过日知会,其后便连续参加了群治学社、振武学社与文学社。在群治学社尚未改组为振武学社之时,他和蒋翊武一齐投笔从戎,到第二十一混成协第四十一标第三营左队充当兵士。文学社成立以后,他被选为评议部长。广州三月二十九日之役失败消息传来,他离开军队,搬进小朝街八十五号的机关里住,以全力主持社务。大部分的起义计划与军事地图,皆是他一手准备的。他在受审时骂不绝口,就义时高呼“同胞速起,还我河山!”论年纪,才有二十八岁。

第三位就义的,是杨宏胜。(邓玉麟与熊秉坤称他为杨洪胜,龚霞秋称他为杨鸿盛。)他是襄阳的农家子弟,先后在绿营与新军当兵,升至第八镇第三十标某营某队的正目,先后加入了共进会与文学社,十分热心,丢掉了军中职位,扎了一间茅屋在右旗(第二十九标与三十标所在地)后营门之外,藉口经营小酒店而积极从事革命,负责“交通”。在八月十八日的下午,他运送经手购买的二百颗子弹到小朝街八十五号,又陪同邓玉麟送两排子弹(二十五颗)到第八工程营,单独到第二十九标与第三十标传达当夜起义的命令,再和邓玉麟到胭脂巷十一号机关运炸弹回家,转送各部队,于到达工程营门口以后回家,出了事。他在被审之时,受刑极苦,不说出一个同志的姓名。判刑之时,他说:“好!要杀便杀!快杀!你们奴才不久便要跟随老子来了。”就义之时,他高呼“孙中山万岁!未死同志万岁!”他的年纪,也只不过是二十六岁而已。

蒋翊武从巡警局后花园跳墙出来,躲到蔡大辅与王守愚的住所,静候起义的消息,侯到天亮。天亮以后他遣派胡培才等人去各部队传令给革命同志,改在当天十九日夜间,大家依照十八日的原令起义。(胡培才等人,有没有顺利地把此项命令送到,大成问题。)然后,他便化装出了平湖门,乘小船逃走,逃至天门县,找刘英。原因是:武昌到处张贴有悬赏捉拿他的告示与他的像片。

邓玉麟在十九日的黎明,与徐万年离开南湖,向武昌城里走,走到中和门外十字街,听说中和门已经关闭,还不曾开,不能进城,便留下徐万年等侯开城,和徐约好,在小朝街八十五号会面。邓玉麟自己渡江到汉口,在“文艺俱乐部”找到李次生,又和李次生去共和里十一号找到李作栋。

邓玉麟与李作栋到了汉口江边,想渡江到武昌,遇到陈子龙,才知道小朝街的机关已破,彭、刘、杨三人被杀,武昌的城门贴有李作栋与他自己(邓玉麟)的照片。他改变方针,不经过武昌城而绕道鹦鹉洲与白沙洲去南湖。他到达南湖之时,已是十九日下午五点。这时候,城内的同志派来一人,恰好也到,问他在不在南湖,同时传下命令说:“城内各军队定今夜八时起事,要炮队响应。”(八时,可能为七时之误,是传令的人传错的。)

这一位从城内来的传令人,可能是蔡济民所派。据吴醒汉在《武昌起义三日记》里说,蔡济民于正午换班以后告诉吴醒汉:“今夜趁点头道名时干起来,……工程营、炮队我派人去通知,同时发难。”

熊秉坤在《工程第八营首先发难暨事前布置》里面说,他(熊秉坤)在十九日上午该营用餐完毕以后,召集各队代表,“谎谓众曰,‘今早奉总机关命令,责我工程营首先发难。’……如是,众韪其言,约定下午三时下晚操发动。”十二点钟以后,他和李泽乾冒雨潜入右旗,访得三十标同志方维、谢涌泉与标代表王文锦,又见到二十九标标代表蔡济民,向蔡济民说:“我营决计于下午三时晚操发难,汝标可否响应?”蔡说:“现只有望汝老哥干一干,吾绝对带领吾队响应兄营。”

到了下午三点,长官并不吩咐吹号下晚操,方维与谢涌泉来到工程营探听消息,秉坤这才和李泽乾与方维、谢涌泉商量好,把时间改为“点头道名后、二道名前,七时”,方、谢二人回右旗,告诉蔡济民。

在八月十九日(10月10日)这一天,有心于在当天晚上起义的,不只熊秉坤一人。蒋翊武派了胡培才到各处去传令;孙武也派了人到各处去传令,邓玉麟之所以再去南湖,也正是奉了孙武的意旨而行。胡祖舜在十八日的夜里住在沔阳学社,在十九日的早晨,遇到来自塘角的杜昌年同志。胡祖舜嘱咐杜昌年,“利用(武胜门)开城取水时间,设计出城还营,转达其总代表李鹏升等,务于本晚遵照(八月初三)大会所付予之使命,先行纵火为号,其他各营队均有联络,准可响应。”

杜昌年在下午两点离开沔阳学社,出城,回塘角,向李鹏升等人报告。杜在十九日早晨进城,本是李鹏升派去探听消息的。李在十八日原已派了王允中进城领子弹、炸弹、旗帜,王在当天不曾回来。(在杜回来以后,王也乘开城机会回到了塘角。)扎在武胜门外塘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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