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狠狠羞辱了的四皇子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国师挺拔远去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在崇宁还顾及他的颜面,并没有笑得太过分,可是四皇子是什么人,京都一霸!哪里容得下自己被这般鄙夷!
“你师父他、有、我、这、般、年、轻、吗!”四皇子咬牙切齿道。
崇宁老老实实地摇头:“母亲昨日同我说,以后嫁人就要像梧桐姐姐嫁给君成表哥一样,夫君沉稳一些的才好,那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就算了。”
四皇子一颗少年心被他嫡亲姑母的这番话捅了个扎实;嘤嘤嘤地去问他的知己,北郡王世子祁远。
作者有话要说:
☆、叹风华一瞬 涤荡浮尘
“阿远,本殿看起来真的那么不沉稳么!!!”
祁远很惊异四皇子今日竟这般有自知之明,但仍斟酌着字句小心道:“殿下这…并非不沉稳…这只是…”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合适的辞措,毓成的目光逐渐哀怨起来,祁远便尴尬干笑两声:“殿下这般英武不凡,何必在意什么沉稳不沉稳。”
四皇子听了这话一想,对呀,本殿如此风流倜傥又温柔体贴,还英武不凡,要那劳什子沉稳做什么!于是十分赞赏地拍拍祁远的肩:“没错,阿远你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祁远本就尴尬,接到郡主丢来的戏谑眼神就更尴尬了,可是对上四皇子那亮亮的星星眼又不好推脱,只得干笑应到:“殿下过奖,殿下过奖。”
崇宁本想再嘲笑毓成一番的,但是想到自己要做一个不再惹事让师父喜欢的温柔姑娘,只得硬生生忍了下来。
直到去回谷见了师父才肆无忌惮地表达了一番她对四皇子的嘲笑。
谌墨看着眼前笑得欢畅的小姑娘,无奈地摇摇头:“阿浣,四皇子怎么说也是你的兄长,不可如此。”
崇宁憋了好几天了才不肯停下,嘴里还振振有词:“不管,谁让他说师父了,就要笑他!”
那是她最心心念念的人,旁人莫说嘲笑,就是连质疑也不许。
谌墨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你哦,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和个小娃娃似的。”
崇宁听到这话简直心花怒放:“师父也觉得阿浣是个大姑娘啦?”那是不是可以娶我啦!
谌墨看着已经长到及他肩高的小姑娘,认真点头:“是啊,我们阿浣可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那是不是可以嫁人啦!”崇宁双目闪闪地看着她师父。
她师父也很上道地点头:“那是自然,待你及笄,师父一定给你挑一个如意郎君。”
“……”小姑娘被兜头浇下的一大盆冷水淋了个彻头彻尾,师父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喂,但是想想兴许是沉稳的人都比较容易害羞所以不爱说真话,像太子表哥那样。所以大度的小姑娘很快又释怀接话:“阿浣要嫁给像师父这样的人。”
喏,这样委婉总行吧,师父总不会害羞吧,总知道自己想嫁给他吧。
谌墨的道行可比喜怒皆形于色的小姑娘高多了:“嗯,为师知道了,到时候会给你挑一个好的。”
崇宁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师父分明是装傻!一甩袖子不开心地就自个儿练暗器去了,临出门时还不忘重重地哼了一声给她师父听。
又不高兴了。谌墨看着小姑娘远去的背影无奈又甜蜜地摇摇头,这么咋咋呼呼哪里像长大了的样子呀。
可没过多久小姑娘又蹬蹬蹬地跑来了,手里还捧着件衣服,十分豪气地往谌墨手里一塞:“师父你快看,阿浣给你做的衣服!”
一件衣服也不知做了多久,价值千金的冰绸给小姑娘毁了不知多少,才终于做出这么一件能入得眼的。
谌墨很给满脸期待又有些羞涩的小姑娘面子,细细抚了抚丝滑冰绸上精致的鸳鸯藤,夸赞道:“我们阿浣真厉害。”
崇宁微仰着小脸冲他笑:“那师父快试试。”然后就眼巴巴地等着看她师父脱衣服。
谌墨轻敲了她额头一下:“一点儿也没有女儿家的矜持,哪有你这么等着看男人换衣裳的,嗯?”
崇宁一点儿都不羞愧地点头:“有啊,这不是就站在师父面前吗?”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
谌墨被他的小徒弟这么理直气壮的话给噎到了:“笨阿浣,以后不能这样了,知不知道?”在他面前这样也就罢了,在外面这样那岂不是要吃亏。
冰雪聪明的小姑娘龇牙咧嘴的:“师父你居然说阿浣笨!”说着就要跳到谌墨背上咬他。
大概是最近吃太多了身子不如以往轻盈,还没等她跳起来就被谌墨按住了肩,顺便被捏了腰间的软肉,崇宁是极怕痒的,被这么捏了一下忍不住大笑起来,还可怜兮兮地求饶:“师父师父,阿浣错了,哈哈,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谌墨这才放过她。
刚嬉闹过的小少女,双颊晕红,眼睛亮晶晶的可开心的样子,谌墨忍不住伸手给她捋好乱了的发,神情柔软得简直像是夹着浅浅桃花香的春风一样,看得本就心怀不轨的小姑娘一颗心跟揣了一只小兔子似的蹦啊蹦,觉得更开心了。
和崇宁纯粹的开心不同,谌墨虽然也觉得愉悦却在这其中参杂了说不清出的惆怅,大概是因为小姑娘快要及笄,能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的缘故,谌墨心里矛盾煎熬更甚,他既想把崇宁留在身边,与他共伴一生,毕竟这人世孤独,只有这个小姑娘是他这么多年唯一的色彩,哪里舍得轻易就松手。
可他又担心,担心崇宁的喜欢并不是他的这种喜欢,不过是对他的依赖和撒娇,将她留在了身边以后小姑娘再遇见真正让她倾心的人,他又该如何?
既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一心为她谋划,细心为她寻一个能让她满意的如意郎君,与她一般的年纪,旭日年华,热烈而完满。
至于他,他原本就是孤单一人,能多得有崇宁相伴的这些年本就是上天厚赐了,往后只需要静静在她身后做她的倚靠,守得她一世安宁,便已足矣。
他捏捏小姑娘的脸颊:“阿浣,快及笄了想要什么礼物么?”
崇宁认真思索半晌,还是没想出来她有什么缺的,其实很想和师父说:“师父你把你自个儿送给阿浣吧?”但是想了想觉着还是应该做一个矜持的姑娘,便摇摇头:“没什么缺的,唔,那到时候师父来看阿浣的及笄礼吗?”
谌墨点头:“自然是要去的。”
“那师父穿着阿浣做的衣服去好不好!”崇宁抱着他的胳膊晃,开心地要求。
“好。”谌墨对于她提的要求自然都是只有答应的。
待到崇宁及笄礼,恰是临近中秋,天气晴好。卫国公与长公主的独女,排场自是铺得极大。为她簪发的主宾是皇后娘娘,就连刚出了月子的太子妃也率了一众命妇前来观礼。
明堂之上,向来嬉笑欢脱的小姑娘也难得严肃正经了一回,着了繁复的华服,一步步走上织锦铺陈的玉阶。
长公主亲手给崇宁挽起长发,层层叠做高髻,看着女儿不觉眼中带了晶莹。盛装华服的皇后娘娘款款步下高座,将御赐的累丝镶宝金凤钗插入崇宁的发髻,又以十二颗南珠缀起的月牙环束起她齐眉发缕。在礼官念颂声中,跪拜祖先,跪拜父母,礼毕之后起身徐徐回转,在这满堂华彩之下,全场寂静无声,日光投映下少女的身影绰约婀娜,动人心神。
崇宁迎着众人目光,独立于这华光流彩之中,心无旁骛地只将眼神投注在那一人身上,黑衣金绣,一双温和眉眼看着她似是未语先笑,柔柔的目光如水一般流淌在她身上。唔,原本她也该要跪拜师父的,可是那是她要嫁的人呀,怎么能和父母一样呢,所以小姑娘硬是不肯,还为此被卫国公数落了好一顿:“我怎么有如此不尊师重道的女儿!”
可是谌墨却半点不介意,他抚了抚崇宁的长发温言道:“阿浣高兴就好。”
而此刻,他悉心护着的小姑娘独立于万千光华之中,在众人惊艳目光里,展露着风华,他突然觉得有些自得,那么美好的,是他的小姑娘呢。
他的小姑娘也确实是高兴的,虽然每个人都离她遥远,父母也远远站在她身后,再无人站在她身前为她张开庇护的双臂,但是她却觉得自己离师父又近了一步,从此可以专注无碍地走向他身边,与他并肩共度,或是在他的羽翼下躲避风雨,无论是如何,能站在他身边她就觉得很开心。
京城小霸王四皇子看着他家表妹目光灼灼地落在气度朗朗的谌墨身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原来崇宁喜欢这种调调的啊…那好吧他勉强承认谌墨确实比他好看,但是只有那么一丢丢!
而且他还比谌墨年轻!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梦一场她城下作画
及笄之后的崇宁就不便再长住在暗月谷了,其实她一开始是不愿意的,好不容易才及笄啦可以天天在师父面前提成亲啦,怎么舍得离开啊!
但是后来毓成一副风月场里的老手姿态教导她说:“阿浣,你须得知道你这般日日缠着他是显得很不值钱的。你得离得远些,离得远些他才知道少了你是不行的。”
崇宁细细品味了一番,深以为然,于是努力克制自己,努力不再提“师父我要嫁给你!”这样的话,高高兴兴地就搬回了京都。徒留下面上温柔心中怅惘的谷主大人默默叹息,唉,女大果真不中留。
为了克制自己时不时就想回谷找谌墨的少女心,小姑娘三天两头的进宫去,缠着梧桐说话,或是逗既明和令仪玩儿。
既明是太子与梧桐的长子,下边儿有一个龙凤胎的妹妹令仪,两个小家伙才刚满月不多久,成天都是睡睡睡的,可是这一点儿都不妨碍小土包子的惊奇:“哎呀,梧桐梧桐你快看,既明在吐泡泡诶,好好玩儿!”说着还戳了戳小宝宝软软的脸颊,哎呀滑滑的呢。
梧桐觉得好笑:“以后你自己有了孩子就知道了,小家伙简直就是冤家。”可是语气里却满是慈爱与满足,崇宁可一点儿也看不出“小家伙是冤家”的样子。
而且,花痴的小少女想,以后她和师父的孩子肯定是既像师父那般好看又像自己这么乖巧,哎呀好害羞…又好期待呢。
正当崇宁在这害羞时,太子恰巧回了东宫,一看这惹祸精又在!又来霸占他媳妇了!又来欺负他儿子了!伐开心!
还好崇宁也是个机灵的,看见太子殿下回来了很自觉就告退了,告退之后去找毓成玩儿,原先长公主住的寝殿被太后特特留着,让小姑娘时不时进宫小住。所以长乐郡主的小日子过得可快活了,成天就是吃饭睡觉揍毓成。
当然了即便日子快活小姑娘还是深深挂念着她师父的,还知道回去暗月谷小住见见她师父。临走前毓成不放心地叮嘱她:“阿浣你可得记得不能太…得矜持些。”
崇宁不耐地挥手:“知道了知道了!”
毓成又挥着一把折扇作翩翩公子状补充道:“隔了这么段时间没见,你得寻个风月些的法子来见面,这样才能惊艳他一番,懂吗你这个傻姑娘。”
傻姑娘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克制自己不揍他:“知道了,烦不烦!”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补了一句:“对了,你这个样子很像是含春楼卖身的小倌,下回别这样了,丢人。”
觉得自己这样很是风流俊朗的四皇子听了这话简直伤心欲绝,他决定再也不要搭理顾崇宁了,再!也!不!要!
崇宁回了暗月谷,谌墨正在静修,体贴懂事的小姑娘并没有去打搅。她认真思索了一下毓成说的“风月些的法子”,可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反倒觉得心烦意乱,于是让人备了笔墨纸砚,一边等师父一边作画,顺便安抚一下心头上那只蹦哒个不停的小兔子。
谌墨静修回来,一眼就看见花树下的小少女,全神贯注地在绘丹青,粉白衣裙显得她柔美娴静,裙摆上绣着大片大片萱草枝蔓,平添几分活泼。于是暗月谷主不由得柔了目光,温柔唤她:“阿浣。”
正专注的小姑娘听见了惊喜地抬起头,看见是他当即就丢下了笔,蹬蹬蹬地朝他跑来,开心得不得了地扑在他身上:“师父师父师父!”小脸还埋在他衣襟里蹭蹭蹭,活像是只求抚摸的小奶猫。
被蹭得心头软绵绵的谌墨将撒娇的小姑娘扶正,满是宠溺地轻弹了她额头一下:“怎么还像个小娃娃一样。”
崇宁被这么弹了一下还是很开心:“我想师父啦,所以回来看师父,师父你有没有想阿浣!”
要是毓成在铁定是一脸恨铁不成钢,说好的矜持呢!说好的风月些的法子呢!顾崇宁你怎么这么丢人!
其实这也怪不得崇宁,小姑娘自小就都是和师父呆在一起呀,又那么那么那么喜欢师父,隔了几个月,这么久才终于见到师父,觉得师父又更好看了,又更温柔了,又…反正就是矜持不起来,就是想抱着师父蹭蹭蹭!
香香软软的小姑娘眉目鲜妍,仰着脸问他“师父你有没有想阿浣”,谌墨的心都软成水了,怎么可能没有想呢,这么宝贝着长大的小姑娘,简直就是他的心头宝,恨不得天天都能见着,伸手捏了捏傻笑着的小姑娘软嫩的脸颊,但笑不语,可是神色目光里的温柔足以让人溺毙其中。
冰雪聪明的小姑娘看着她师父的神色自然也懂啦,于是害羞地拖着谌墨去看她刚作的画,黑衣俊秀的青年男子坐在树下抚琴,边上是着了月黄罗裙的小少女,托腮看着他,纷纷扬扬的花瓣散在风里,边上还题着两行字:
“长相思兮常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谌墨看着画很赞赏地夸小姑娘:“嗯,画得不错。”
小姑娘竟还知道害羞,两颊泛起红晕,差点又想扑进师父怀里蹭蹭蹭,觉得此刻心头都像树上的枝桠一样被粉色的柔美花儿给填得满满的要涨出来了,总之就是…开心得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梦一场她起弦风雅
自暗月谷小住回京,小少女成天都开开心心的,连看骚包四皇子都觉得顺眼得不得了!太后娘娘看她这样觉得她外孙女兴许是懂事了,那又懂事又漂亮也已经及笄的小少女最重要的事当然是寻一个好夫家呀。纵然卫国公与长公主知道小姑娘的心思,说不急不急,可太后娘娘还是很着急地给崇宁相看了许多世家子弟。
譬如德妃的侄子啊,譬如新晋的状元郎,譬如骁勇善战的北郡王世子。
可是有自家师父珠玉在前,眼光挑得很的小姑娘哪还看得上别人呢,于是一个个都回绝了,而且还回绝得有理有据,拿着画像一脸嫌弃道:“外祖母您也看看嘛,这新晋状元,哎呦喂,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