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要开始教了?”
按理说,七十二变应该是第三阶炼神境才能学的东西,怎么忽然就答应下来了?
可依猴子对须菩提的了解,他说行,肯定就是行,这老头子后手多的是。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显是有些晕了。
“无论如何,七十二变马上就到手了!哟呵!”猴子终究是高声喊了出来,那雀跃的心情无以言表。
莫说是昆仑山,便是阎罗殿,只要能学会七十二变筋斗云他都愿意去!
一阵微风扫过,抚弄树叶,树荫摇曳,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他庆贺一般。
那么多年了,等的不就是今天吗?
只要学会了七十二变,只要学会了筋斗云,他就不再是一文不值的猴子,而是堂堂正正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到那时,他便可以做很多很多他想做的事情。
他卯足了劲头在石阶上狂奔,一路禁不住呼喊欢笑,笑得途中一众道徒一惊一乍忐忑不安,也不知这猴子又要搞出什么事来。
看着远处奔跑在石阶上欢呼雀跃的猴子,须菩提轻捋长须,长长地吐了口气,看起来心情甚好。
“师傅真打算教他七十二变了?是否,太早了一点?”身后的清风子小声问道。
转身走入室内,须菩提面带笑容,悠悠道:“这猴子,疯疯癫癫,一年多的光阴却已经长得我险些不认得了。他竟将所盗之书全背了下来,便是悟者道的典籍,也不放过。如此好学之人,为师生平首见。倒是有些出乎为师的意料。”
须菩提仰起头任竹帘透入的风拂过自己的两鬓,那双苍老的眼睛散发出崭新的光芒,感叹道:“教他七十二变倒是不早,只是那昆仑山,去得早了些。”
“哦?这又是从何说起?”
“天机,不可泄露。”须菩提笑道。
……
脱掉鞋,他光着脚丫狂奔。
踩在满地的枯叶上,风从他的耳边掠过,树荫在他的身上流转,一路狂奔,一路狂笑。
那笑声远远地传播开去,带来山的回音。
整个世界都在雀跃,整个世界都在欢腾。
奔返凌燕里,看到正在门前清扫落叶的风铃,猴子一把将她抱住,捂着脸颊在额头上亲了一口,又抓着她的双臂摇晃着高声喊道:“老头子说,这次去昆仑山回来就教我七十二变!哈哈哈哈!”
他欢呼着蹦起。
风铃睁眨巴着眼睛,脸红到了耳根,整个呆住了。
“你怎么啦?不为我开心?”猴子问道。
“不……不是……我很开心啊。”她缓缓憋出笑脸,握在手中的扫帚越握越紧,心都要跳出来了。
松开风铃的手,猴子奔入房内,开始倒腾。
“你要做什么?”风铃柱着扫帚站在门口问。
“收拾啊,明天就要出发去昆仑山了。”猴子回过头笑嘻嘻地说:“等我回来,老头子就教我七十二变!”
风铃只是哦了一声,便好似失了魂一般,转身回到屋外继续清扫着落叶,却发现凌云子不知何时已经做在不远处的石椅上,靠着石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只当没看见,风铃嘟着嘴,低头认真地清扫着,扫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夕阳下山,却都还没停下。
凌云子叹了口气,问道:“丫头,你快把地扫出个窟窿来了,知道不?”
风铃微微定住,眨巴了两下那蔚蓝色的大眼睛,两滴眼泪缓缓掉了下来。
“喂……没事吧你?”凌云子有些无语道:“他只是跟我去一趟昆仑山,少则半个月,多则两个月,很快就回来的。”
风铃揉了揉眼睛,隐隐抽泣着,笑道:“眼睛进沙子了。”
“是么?”凌云子白了她一眼,振了振衣袖,对着屋内喊道:“悟空师弟,我来找你对酌啦!”
“好嘞!”
那一夜,猴子与凌云子喝得酩酊大醉,抱在一起乱七八糟地唱着歌,胡吼大叫,气得睡不着的杨婵出来嚷嚷了几次。
风铃却只是一直在一旁端着杯子闷闷不乐。
……
次日一早杨婵便背着包裹一脚踹开了猴子的房门将宿醉未醒的两人一把拽了起来。
在杨婵的催促下,两人不得不开始梳洗,待整好了衣冠,又前往潜心殿与须菩提拜别。
须菩提携清风子,青云子将三人送至山门口。
这一路不知为何,却不见风铃来送,搅得猴子有些心神不定,老伸长了脖子往观里望。只是风铃的师傅清风子一直冷着脸站在一旁,这才没问起。
临行前须菩提拉着猴子很是语重心长地交代了一句:“观外不比观内,若遇着什么事需得沉稳。不得惹事,但也无需怕事。莫丢了我斜月三星洞的脸面。”
说罢,着道徒取来一柄黑色长棍赠予猴子,名唤行云棍,说是在外行走还得有件傍身的兵器。
这可谓是惊喜。
那黑色长棍看似木质,拿在手中却比钢棍都要重上许多。棍子两端雕龙刺虎,细看之下便发现图案的间隙藏着数不尽的咒文法阵。
这显然是一件法宝!
猴子抱着自己的第一件兵器美滋滋地站到一旁。
须菩提又取出一封信函交予凌云子,只道是到了昆仑山交予太乙真人。
事毕,凌云子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八卦盘,随手一丢,便悬在空中。
只见凌云子口中念念有词,那八卦盘迅速变大,直到两丈宽才停下。
虽早已预料到,但亲眼所见,猴子还是不禁呆了。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见到大型法宝的施展。
没等猴子缓过神来,凌云子已经拽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丢上八卦,自己与杨婵也是一跃而上。
整个趴在不到一指厚的八卦上,猴子开始还心中略略有些慌乱,细细感知下去,却发现这八卦四平八稳,与地面别无二致。
心里这才踏实了不少缓缓站了起来。
看着猴子的模样,杨婵白了他一眼道:“少见多怪。”
凌云子走到八卦正中坐好,从衣袖中抽出一张地图,摊开,细细地看了一番,又抬起头来遥望天边,找了找方向。
“我这凌云八卦阵便是放诸整个三界六道,那也是首屈一指的飞行法宝。嗯,半日可达。”他说。
“半日?”猴子的眉头皱了起来,伸长了脑袋看那张地图:“这还是首屈一指的飞行法宝呢,要半日这么久?”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筋斗便可翻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和那比起来,这所谓“首屈一指”的法宝真是慢到家了。
杨婵在一旁慢悠悠地说:“御风腾云之术与飞行法宝岂可相提并论,话说回来,也就他才会闲着没事研究飞行法宝。天上的神仙,地上的地仙,甚至阴曹的鬼仙,凡间的妖魔,谁不是法术御风腾云?”
凌云子只当没听见,认真地更猴子解释道:“片刻便到的办法也是有,只是带不上你。毕竟现如今师弟你还未学腾云之术。”
这一说,猴子的脸微微红了。
和凌云子及杨婵站在一起,他确实是矮了半截。
盯着地图看了半天,猴子问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这。”凌云子指着西牛贺洲的一个角落说道。
“昆仑山呢?”
“这。”凌云子指着南瞻部洲的一道山脉道。
“那……花果山呢?”猴子抬起头来问道。
“想家啦?”凌云子笑嘻嘻地指着东胜神州与南瞻部洲交界沿海一处道:“在这。怎么,想回去看看?虽是不顺路,师兄我倒也可以绕一绕。”
猴子心中忐忑,伸出的手略微有些颤抖,指着与花果山隔海相望的一处地点道:“不。我想到这里去一趟。”
……
目送三人离去,须菩提的脸上的笑容缓缓淡去,转身走入道观对着清风子交代道:“速去将悟空留在观内的一切痕迹抹去!”
清风子不明所以,但须菩提的表情不像开玩笑,只得当即前往凌燕里。
不多时,一个紫衣道童凌空飞来,落到斜月三星洞山门前,拱手喊道:“太上老君座下童子紫心求见须菩提祖师!”
第五十二章
“太上老君座下童子紫心求见须菩提祖师!”
高声喊了一句,那童子便立在山门前,远远地盯着观内建筑看。
许久,四周虫蝉鸣叫,鸟雀争鸣,却至始至终不见一个人影,那红色大门紧紧地闭着。
紫衣童子只得又拱手喊了一句:“太上老君座下童子紫心求见须菩提祖师!”
心中暗暗叹了一句:“莫非真如师傅所料?”
那双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细细思量着。
正当此时,大门轰然打开,于义带着两位道徒沿着长长石阶来到紫衣童子面前,拱手道:“童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那童子高高仰起头,冷哼一声问道:“你们师尊须菩提,可在啊?”
“师尊正在潜心殿修行。”
“哦?那还不快快带我去见他?”
“这……”于义犹豫着,答道:“恐怕不太方便。”
“不方便?”童子那一双眼睛当即瞪得好像铜铃那么大。
于义忙躬身拱手道:“平日里若无师尊传唤,我等皆不敢打搅其修行。想来师尊此时也是知道童子驾到,只是修行到了关键之处,不便打断。还请童子多多包涵。不如且随我入观内,如今观内为我青云师叔执掌,若是有什么事,说与他听也是一样的。”
童子的神情微微变了变,显是怒了。
想他身为太上老君座下童子,虽无正式仙籍,平日里也只做些琐碎事情,但到底是太上老君名义上的徒弟,身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论走到哪里还从未被如此冷落过。
若换了别处,此时他便已发作。
只是这须菩提乃上古大仙,若真闹起来,就算太上老君护短,明面里也会给足须菩提面子,到头来还是自己受过。
想到这里,才不得不压住心中怒火淡淡道:“见那不相干的人等做甚,老君既派我来见须菩提,本童子便只见须菩提。若是现在不便,我等便是了。”
于义躬身赔笑道:“如此便委屈童子了。童子想是首次来我斜月三星洞,不如趁此机会,让小道带您参观一番?”
“哦?”听到这句话那童子当即精神一震,连忙道:“如此,甚好!”
带着那紫衣童子,于义开始在道观里转悠了起来,沿途细细解说,而那童子却一丝一毫都没听进去,自顾自地,一双眼睛细细地扫视着道观的每一个角落,时不时摸出藏在衣袖间的一粒珠子查看。
潜心殿中,须菩提将竹帘掀开一条缝远远地看着那童子。
身后清风子躬身叹道:“那太上老君已有数百年未与师傅往来,此次怕是已有察觉,必是派座下童子试探来了。”
须菩提放下竹帘,伸出一只手指着东边道:“太上此时便在此地往东百里处。”
清风子顿时脸色一变,大惊。
须菩提却只是看着他淡淡笑了笑,道:“必是天道裂变,那太上从花果山一路搜寻至此又不便亲自出马,派了座下童子前来打探。这棋局,已经渐露端倪啦……”
清风子的脸色顿时凝重了几分,道:“师傅,弟子有一事不明。”
“讲。”
“既知他来打探,为何师傅又不见那童子,反倒是遣于义带他参观。这样一来,不是……”
须菩提轻轻摆手,走到蒲团上坐下,方道:“我与那太上向来道不同不相为谋,形同路人。但在这狭小的天地间上万年处下来,对彼此的性情都甚为熟悉。若是我见那童子,反倒显得心虚。他想探,便让他探吧。”
清风子缓缓舒了口气,道:“若是能瞒过那太上,往后的路子便好走了许多。”
只听须菩提干笑两声,道:“瞒过?不过是放放迷雾罢了。那太上岂是如此好瞒的。”
“那师傅遣悟空师弟前往昆仑山岂不是……”
“灯下黑。事已至此,早已各自心知肚明,只是未道破罢了。便是在这观内找不着悟空的踪迹,那太上也早已认定了我。呵呵呵呵,认定便认定吧,为师倒是不怕那老君发现。只是若此时让他寻着了悟空,却是一件棘手之事。如此方出此下策缓上一缓。要在这天地间寻一只猴子,说难也不难,但说易,倒也不易。”须菩提伸出手拨弄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笑道:“为师早年曾与那太上对弈过,到底是实力不如人,败了。只是不知道如今当此天道裂变之时再行一局,胜负几何啊。哈哈哈哈。”
那须菩提说得淡然,落到清风子的耳中,却恍若千钧。
明媚的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洒在须菩提苍老的脸上,明暗交错之间,有一种历尽岁月洗礼的沧桑,那是看遍天地变迁的印记。
布满皱纹的眼眶微微低垂,睿智的目光中暗藏着的,是坚不可摧的意志。
清风子知道,再也没有什么能扭转这位上古大仙的心意。千年之后的这一局已然开始,倾尽所有,赌苍生一个未来。便是自己,也早已被须菩提放到了赌桌之上。再没回头的路。
“置诸死地而后生,呵呵。”须菩提用食指拨弄着棋子,微微叹道:“好一个金蝉子啊。”
……
十万里外,阳光温润。
依旧是那熟悉的地方,却已经不是那些树,那些草。
没有了原本的枯木林,一地的郁郁葱葱,也是如画的风景。
十二年的漫长等待,光阴流逝,斗转星移,足以改变无数,便是天地的伤疤也足以淡化,却始终化不去石猴心中的那个结。
也只有这样一只固执的猴子才会死死地捂住那份记忆,便是粉身碎骨,也绝不松手。
循着这陌生而熟悉的路,猴子一步步来到雀儿的坟前,心中忐忑。
简陋的墓碑早已被风雨侵蚀得看不清字迹,淹没在遍地的杂草之中,边上亲手栽种的树苗却已经一丈有余。
树上的花早已不知道开过几转。
“雀儿,我回来了。”
此一刻,记忆中仿佛窒息般的痛涌现,心跳得飞快,猴子盯着那个小土堆看了许久许久,入了神。
目光渐渐有些湿润了。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跨别十二年的光阴,走过十万八千里路,多少个日夜的煎熬,当初的那一只稚嫩的小石猴早已变得坚强无比,只是面对这孤坟,那种无助的痛楚却依然。
将手中的行云棍斜靠到树干上,蹲在坟前,猴子红着眼,一把一把地除去杂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身后,杨婵躲在巨石边上压住气息远远地看着。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看着这只平日里野得不像话的猴子,就这么蹲在那个孤坟前低着头,安静得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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