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那金丝雀的魂魄真是须菩提引走的,那石猴用了十年才走到灵台方寸山,难道须菩提早在石猴抵达灵台方寸山之前便已知道天道有异?
若真是如此,他为何不早早将沿途的土地全部杀光,如此一来,痕迹不是掩盖得更加彻底吗?退一步来说,若又是须菩提放的迷烟,在遇着石猴之后才沿途搜寻回去找到已经转换为游灵的金丝雀,特意将她引走以迷惑自己。
为什么天道石上的裂痕又扩大了,这不正是说明了那魂魄并未转化为游灵吗?
重重的线索交织,犹如一团乱麻一般,而推出的结论竟是截然相反,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在上万年的光阴里将整个天地的演化紧紧握在手中的太上老君,此刻竟也不由得头疼了起来。
“难道……这背后还有第二个人?局中局?”
如今所能做的,便是将生死簿彻底清查。只要那金丝雀并未转化为游灵,那么在这生死簿中就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只要找到金丝雀,那么所有的谜题就迎刃而解!
第六十四章
入了夜,吃过饭,猴子呆呆地坐在洞口遥望远处火光照耀天际的三艘战舰。
那战舰下,连绵的军营已经搭建起来,旗帜招展,里外数层的防御网也早已经拉开。
火光照耀着那一个个挺立的身姿。
营地外熙熙攘攘,无数修士汇聚,他们都亟不可待地想要上天当天将。
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哀鸣声让猴子一阵心悸。
那该是天庭捕获的妖怪被拿来作为筛选新将的道具吧。它们会不断与不同的修士战斗,直到战死。天庭一直都是以这种最直接的方式来鉴别行者道修者的实力,从而给予他们合适的位置。
猴子甚至能想象得到那一双双眼睛从牢笼里往外看,是何等的无助。
至于这些妖怪是否真犯了不可饶恕的罪,没人会在意。
而,无论是悟者道还是行者道,只要被天庭选中,入了天军的军籍,便能分到凡间的香火供养。要知道居住在天宫之中灵气更为充沛,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本身又是将寿命延长了三百六十五倍。
而若立下军功,更是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受赐蟠桃琼浆延延寿命,如此一来,拥有仙神两籍也不过近在咫尺的事情。
至于风险,这过往的千年,除了杨戬还未听过谁能大败天庭的。便是真不幸身陨了,只要天庭还屹立不倒,亦可通过阴曹轮回赐予来世一番造化……
如此机遇谁能舍得?自然无不趋之若鹜。
当然,要被选上也并非十分容易的事。虽说昆仑山是天庭的军营,是天庭部队的来源,而昆仑山不过五百万道徒,看似五选一,其实不是。
一个天兵的役期,即使未立功未延长,也都可以达到成千上万年。所以天庭一般只在有折损的情况下才会大幅筛选兵员。
而那天庭的百万雄师,乃是经过上万年无数次的筛选得来。
此次杨戬大败天庭,到头来竟成就了这一件修仙界的大事。看着眼前一副喜庆的景象,猴子顿时觉得无比讽刺。
至于那虚无缥缈的天将,虽说天庭早有规章,只要达到三阶的炼神境便可参与天将的筛选,但那不过是最低标准。
事实是天军更热衷于提拔已服役多年并且有军功在身的天兵,每每出现空缺都会自然填补上,留到凡间的名额少之又少。
想来,这便是那王路琦趋之若鹜的原因了吧。
不过,那都是人的事。再好的机遇,猴子是妖,与他无干。
仰望星空,猴子深深叹息,目光中隐隐有些疲倦。
先前踏入斜月三星洞,只知道众道徒对他区别对待,却未曾细想。
现在想来,为何他们每每拿着凌云子与妖精为伍说事……原来,在斜月三星洞之外,到底是人妖不两立的局势。
凌云子先后两次只称自己为故友,却未提自己乃是须菩提的弟子,想来,怕是为了斜月三星洞的颜面。
便是那些个道徒面对玉鼎,也敢无遮无拦地称猴子为“妖猴”……想来,这概念早已深入人心了吧。
想到这里,猴子不由得苦涩地笑了起来。
看来,对于自己那个现在还无法触及的未来,恐怕也要重新估量了。
原本猴子想的是自己不惹事,便不会有人来惹。
可是否真是这样?
想那《西游记》中的孙悟空是个惹事精,真没什么不惹事的时候,偶尔安分的时候便与一众神仙勾肩搭背,自己便给误导了。以为不出头,便不会有事。
因为知道条件甲导致了结局乙,便天真地以为没有了条件甲,便不会有结局乙。
却不知道,导致同一个结局的,并不是只能有一个原因。
往后,还需得更加谨慎才是。
远远地,一棵树上的绿叶微微动了动,猴子的眼睛缓缓侧了过去。
很快,树上落下来一个人,诗雨萱。
看清了来人,猴子面无表情地又是抬头遥望星空。
走到距离猴子两丈的地方,诗雨萱低头拱手道:“道友,在下是来道谢的。”
“报仇了?”猴子淡淡地笑了笑。
诗雨萱却摇头道:“几个月来我四处搜寻,苦无证据……只是大师兄在我的逼迫之下却也亲口承认。”
“亲口承认便好,痴情的女子,到底是该还她一个公道。”猴子低下头,有些欣慰地笑。
“只可惜证据全无,便是他承认了,我也是奈他不何。”
听到这里,猴子的笑不由得变成了苦笑,仰起头遥望星空,那目光有些呆滞:“奈他不何……痴情冤死,负心逍遥啊。呵呵。天地当真无道。若不是我乃昆仑生客,倒是可以替你手刃了他,替你师妹报仇。只可惜啦……”
到底还是力量说话,若有了力量,便不需要讲理,也不需要什么狗屁证据。
若自己已经是法力无边的齐天大圣,便是真在这昆仑山中杀人,太乙真人又能拿自己如何呢?
想着,猴子不由得苦笑。
他心中本就悲切,此时那神情更是落寞得紧,便是诗雨萱也有些惊异,心道这妖猴只是与我那师妹见过一面,为何却如此上心?
“不过……既然他承认了,我也便不怕错怪好人了。这几日我早已偷偷放出风声,便说大师兄与我那雨荷师妹有染,早已私定终身。此事先前早有传闻,如今经我这么一折腾,更是弄得众人皆知。虽是伤了师妹的清誉,想必我那可怜的雨荷师妹便是知道了,也不会怪我才是。”
“哦?”猴子缓缓转过脸来:“这又是什么招?”
“道友有所不知,此次选拔,乃是天蓬元帅的天河水军。论待遇,论机缘,均是一等一的好。我那大师兄已是炼神境修为,刚好符合了小将的标准。此次他上下行走,乃是志在必得。只是,那天蓬元帅对男女之事甚为忌惮,此事早已众所周知,更立为选拔规定。若是天军收了大师兄,此事又传到天蓬元帅耳中,那选将的官吏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如此一来……”
说到这里,她淡淡笑了起来,有些哀怨,有些苦涩,咬牙道:“即便不能让他偿命,我也要他付出代价!”
“炼神境?”猴子稍稍斜过眼去看她,问道:“我看你只有纳神境的修为,做这等事,若是被发觉了,恐怕自身也有危险吧。”
诗雨萱咬牙道:“便是粉身碎骨,我也要为我那苦命的师妹讨回一点公道。”
“若是有觉悟了便好。”猴子柱着棒子,缓缓站了起来。
“另外……”诗雨萱犹豫着说道:“此次前来,还想请道友早日离开昆仑山。”
猴子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听。
“此次逼问大师兄之时,曾提起道友您曾看到他在林中与我那师妹争吵……在下此次搅得他入不了军籍,往后记恨起来,怕是要将道友一并记恨了。”
猴子伸手抹了把脸,淡淡道:“没事。他若想记恨便让他记恨吧,我一只妖猴,便是没人记恨也有人找上门,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虽然我也只是纳神境,但就目前的修为,打他一个炼神境倒也绰绰有余。他奈何不了我。”
“道友修为奇异,雨萱与您过过招,自然也是知道。不过不怕明的,只怕暗的啊。那王路琦心思慎密,做事阴险狡诈早已是出了名的。还是多多提防才是。”
猴子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道:“知道了。暗的便暗的。你自己还是多小心吧。若他对你出手,我怕你两招都扛不过。”
话已毕,拜了别,诗雨萱转身离去,猴子继续站在原地遥望那悬空的战舰,嘴里嘟囔道:“到底是没忍住说了出来,沾染了些麻烦啊。不过这猪八戒忌讳男女之事,倒是让人有些许意外。他不是调戏嫦娥才被打入轮回投为猪胎,到了凡间还不死心去高老庄当女婿吗?”
这世界与自己所知道的西游,出入确实不少。
想着,他转身走入洞中,找到玉鼎,问道:“玉鼎兄可有些潜行的秘法?”
第六十五章
往后的几日,天将的筛选依旧是如火如荼地进行。
只是这昆仑的山的一大盛事,却与猴子半点关系都没有,便是走近了看也是不行。
那妖兽的哀嚎依旧声声凄厉,落到猴子的耳中好不自在。
本来猴子早已下定决心不与天庭为敌,便是杨婵他也不想过多接触,最好救回雀儿拿了金箍棒之后连边都不要沾。可现如今却发现自己被直接划为天庭的对立面——妖。
如此一来,无论自己做什么,似乎都已经无法和天庭走到一起去。虽说他不只一次声称自己属于妖,甚至本质上,这么多年以来的心酸,他对人和仙这两个概念已经没有归属感。可自己真要和妖走到一块去吗?
这种纠结的心情,说不清,道不明。
日子依旧单调地行进着,每一日,猴子都是练棍、修行、看书钻研,抽空还学学玉鼎的各种秘法,如此反复罢了。
转眼已是三天过去,远处的喧闹还在继续,这一日,猴子沿着山路走着,盘算着去上次的清池洗个澡,也当放松一下。
忽然间,他的身姿微微定了定,落脚的速度稍缓了缓。但也只是一刹那间的事,很快,他又恢复了原本的速度。
待走远了,身后一棵小树忽然一晃,化作一男子,王路琦!
那王路琦一身白衣,手持一把纸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遥望猴子远去的身影暗暗道:“莫不是已被他发现了?”
远处,猴子的身影已至拐角处,未及多想,他只得连忙跟了上去。
一路放轻了步伐,直到拐角处贴着山体躲藏,又偷偷探出头去查看。
顿时,他吃了一惊。
眼前山路遥遥,却空无一人!
闭上眼睛,他细细感知,发现完全捕捉不到猴子的灵力所在。
“莫不是真被发现。本想远离了金霞洞再……却没想这妖猴如此狡猾。可他的速度怎么这么快?短短时间,便已经逃得不见踪影。”
说罢,他抖了抖手中的纸扇,转身便想往回走。
忽地耳边传来一阵破空声,他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形象,本能地闪向一旁。
身后一声刺耳的咔嚓声传来,待站定,王路琦扭过头来定睛一看,那一双瞳孔猛地放大。
身后,长长的行云棍直插入长满青苔的石阶之中,相连的几块山石上的皱裂还在蔓延。在那行云棍之上,猴子单腿站着,正躬下身子俯视着自己。
“你敢偷袭我!”王路琦大喝道。
猴子轻蔑地笑了:“是我偷袭,还是你偷袭呢?从我出了金霞洞一路尾随至此,你是想做什么?若是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这里便可以了。呵呵呵呵。你方便,我也方便。”
说罢,猴子缓缓地扭了扭脖子,关节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路琦英俊的脸上顿时浮现怒容,砰的一声手中的纸扇被捋开,冷笑道:“既是你我皆心知肚明的事,便无须多言了。那小贱人已经被我杀了,今日,我亦要你命丧于此,以抚我落榜之痛!”
“诗雨萱被你杀了?”猴子的心忽地咯噔一声:“你杀了她?你……”
那郁金香一般的女子终究是为了自己的义气付出代价了吗?
却未及多想,眼前,王路琦一扬纸扇,三支藏在扇中的银针已经朝他射来。
只见猴子微微弯下腰,伸手拽住自己踏在脚下的行云棍,用力一扬——顿时,沙土扬起,无数碎石朝着王路琦飞溅而去。
王路琦连忙扬起纸扇用力一甩,凌风掠起,将溅洒而来的碎石全部轰散。
而彼端,沙尘缭绕之中只听三声清脆的撞击声,三支银针已经如同三道银光一般被朝着四周弹射开来。
一阵微风吹过,沙尘散去,绵延山路上两人四目交对。
王路琦显是又吃了一惊,但很快脸上又换上了一丝冷笑:“小小纳神境道徒,倒是有些本事,还是我轻视了。只可惜,你我不是同一个境界!”
猴子柱着棒子,掏了掏耳朵慵懒叹道:“你还是修的悟者道吧,我修的行者道。只是为什么我这修行者道的还没你这修悟者道的那么心狠手辣不知廉耻呢?”
“哼,一只妖猴,讲什么廉耻!你的存在便是羞耻之事!”说罢,运起灵力,大喝一声,王路琦朝着猴子直冲了过去。
似是没看到一般,伸手挠了挠脸颊,猴子一脸的不屑,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待到王路琦临近了,只见他猛地一发力,一个转身拽起棒子,拼尽全力甩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王路琦手中的纸扇上!
“咣——!”刺耳的声音在山间回荡。
那一瞬间,王路琦脸上的神情渐渐扭曲,一脸的诧异。
这一招本是对着王路琦的胸口招呼去的,只是来势迅猛,那王路琦见势头不对,赶紧用手中的纸扇护住这才撞到了一起。
然而,这一挡也并没能挡住猴子的一击,握扇的手虎口崩裂,鲜血飚射,那纸扇也在棒子的轰击下重重地撞在胸前。
顿时,王路琦整个身形一歪,犹如脱弓的石子一样被横扫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旁的山石上!
一缕鲜血从口中喷洒而出,捂着胸口,伸手去摸额头,掌上尽是鲜红的血。
他瘫坐着,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猴子。
“这是怎么回事……这种力道。还有,刚刚我为什么感知不到他的灵力?他是行者道,按理不可能灵力隐藏那么深的。”重重疑惑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大意了……”
身后的山石,竟被撞得龟裂。
“原来你的血还是红的啊?我还以为会是黑的呢。”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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