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威的手指情不自禁地在她的手腕上抚摸,她细腻的肌肤令他爱不释手。
「放开我!」薛惠心总算开口了,他的爱抚令她心口发热,但也觉得尴尬。如果他知道自己就是他不要的那个女孩的话,他还会这么对自己吗?难道他对别的女孩也是这样热情吗?想到这,她的心冷了。
见她又恢复了冷漠的语气,石天威感到心彷佛被刺了一下。「我们刚成为伙伴,妳怎么能那么冷漠呢?」
「合作只是暂时的,等案子破了,我们就各走各的路。」薛惠心的语气冰冷。
「唉!妳真固执。」石天威长叹一声,转开话题说:「既然合作,我们就要情报共享,任何一方都不能瞒着对方单独行动。同意吗?」见薛惠心点头,他又说:「还有,妳若要找我,只需到『诚悦客栈』就可以,妳知道那地方吗?」
薛惠心再次点头,她如何能忘掉那个地方?儿时,她常常瞒着爹娘跑去找她的天威哥哥,有一段时间,她还以为他是住在那儿的呢!
想到那时亲人俱在,日子过得快乐无忧,而如今,人去情非……薛惠心不由低声叹息,心里充满了深沉的哀伤。
虽然沉浸在她同意做他「伙伴」的快乐里,石天威也没忽略她的那声叹息。
「来,我带妳去个地方。」说着,不管她愿不愿意,他拉着她径自奔上江堤。
站在长堤上,放眼眺望,大自然在他们眼前展开了一幅波澜壮阔的水墨图画。万里长江奔腾而下,滔滔江水汹涌澎湃。山河的壮丽,激荡着他们的情怀,习习江风吹拂着他们焦虑不安的心灵。
面对浩渺大江,朗朗乾坤,谁还能囿于个人的恩怨是非?
石天威回头看着身边的佳人,再次为她的超凡脱俗而惊艳。五彩霞光映照在江面,天光水色形成一道道绚丽的波光,将她笼罩在似影如幻,不断起伏的光环里,而她身上的白色衣裙在江风中飞扬,使她看起来飘逸而轻灵。
石天威情难自禁地揽着她的肩膀,指着滚滚长江豪情万丈地说:「看,惟山河之长存兮,寄蜉蝣于天地!与天地万物相比,我们的生命就像蜉蝣一样短暂,所以为何不放松自己享受生活,而要那么不开心呢?」
薛惠心侧脸看着他,心里如同眼前的江河般波涛汹涌。他的豪情、他的洒脱,他年轻富有朝气的生命力,在在搅动着她被爱恨情仇困扰、折磨的心。
他是如此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可他又是那么的绝情绝义!她不明白为何上天将所有美好的外表都给了他,却又给了他一副狠心肠?
她转头注视着脚下滚滚不尽,一泻千里的江水,深感自己的渺小和无助。再举目远望,苍穹下天水相连,眼前是一片苍茫。她心里完全没有石天威那样的豪情,口中不由喃喃念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偌小年纪,怎会如此消极……」听到她的话,感觉到她的压抑与消沉,石天威笑着一把将她脸上的白纱掀开。
他的声音却在看到纱巾下那盈满眼眶的泪水时断了。他的手僵住,他脸上的笑容为震惊所取代。
一切如同第一次在山坡上掀开她的头巾见到她时一样,她的忧郁和悲伤似一把利剑将石天威的心刺穿。
「妳……」他举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低沉地问:「是谁让妳如此悲伤?告诉我,我会杀了他!」
薛惠心没有动,知道此刻挣扎是没有用的。她依然望着天水相连的远方,平静地说:「是江风吹的。」
石天威绝不相信那些晶莹的眼泪是被江风吹出来的,但他无法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看着那双在第一次见面就让他的心失落的眼睛,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被盈盈泪水所掩盖,他看不清那里面掩藏着的感情。
看着她如此悲伤却无力帮助她,知道她心里有秘密却又不知为何,这让他深感沮丧和痛苦,要怎样做,她才能信任我呢?
本文来源于:
午夜里,「源永斋」后门的松树林中闪出一条黑影。
当黑影刚刚消失在院墙内,林中又窜出一条黑影跟着翻身进了院子。
整个院子里安静无声,沉浸在黑暗中,只有账房亮着灯,赵铎润肥胖的身影投影在窗纸上,随着烛火轻轻摇曳着。
忽然,烛火猛烈地摇动,随即窗户上的人影多出了一条。接着「扑通」一声,赵铎润翻倒在地。
人影趋前,冷笑道:「哼,想窝里反?你去死吧!」说着,他一脚踹向倒地不起的赵铎润,想把他翻过面来。
不料躺在地上的肥胖身躯突然跳了起来,反手扣住刺客的喉咙,一把拉下蒙面巾。看清刺客面貌后不由大骂道:「好小子,居然干保镳的杀起雇主来了?你这才真叫『窝里反』呢!」
刺客愣住了。「你、你--石、石少庄主?」
「对,是我。」原来,在「源永斋」账房内的赵铎润是由石天威装扮的。
「为了逮住你,可把我热死了!」他忿忿地骂着,单手扯开裹在身上充「料」的厚棉衣,试图将其脱下来。
没想到一把小刀泛着荧荧白光迎面飞来,石天威立即放开刺客往旁边歪倒。刀子迅疾无比的插在正欲逃跑的刺客肩上,他一声惨叫后便倒地无声了。
一道黑色巨影扑向石天威。
面对黑影的攻击,避无可避的石天威被脱到一半的棉衣牵绊着,显得很笨拙。
就在紧要关头,又一道颀长的身影由房梁上掠下,挥剑迎上来者。
只听得一声兵器交鸣,巨大的黑影已然捂着胳膊踉跄后退,他脸上的黑布成了碎片飘散在空中,而他长发飞扬,满脸胡须的脸庞上并未有伤。
那大汉惊恐万分地摸摸脸,原本凶悍的眼里布满了惊疑。
「你是何人?」大汉蛮横地问,但看见石天威已经脱去笨重的衣服向他们走过来时,等不及回话就急忙往门外逃窜,黑衣人立即尾随而去。
石天威先走到刺客身边,看到他满脸乌黑已经断了气,立即对闻讯而来的赵铎润说:「小心!那把刀上有毒,快去报告铁捕头。」说完他也急忙追出了门。
那黑衣大汉一直往城北郊的坟地跑。紧追其后穿一身夜行服的薛惠心此刻已将蒙面巾扯下,心想绝不能放过他。而石天威也从后面追了过来。
三人就这样在鬼火点点,充满凄凉恐怖的坟场中追逐。
当薛惠心与刺客之间的距离近到可以听见他粗重的喘气声时,那人突然顿住脚步,回身将一个黑色物体朝她扔来。
她闪身避过,只听「轰隆!」一声,那个东西炸了开来,发出巨大的浓烟。
令人窒息的烟雾将薛惠心紧紧裹住,她急促地咳嗽、喘息,眼里一阵剌痛。她不理睬那种痛苦的感受,继续往前跑,想穿过烟雾,可是没跑几步就两腿发软,终于摇晃着倒下。
稍后,石天威赶到她身边,迅速抱起她虚软的身体,奔离那烟雾弥漫的地方。
「妳还好吧?」石天威急切地喊着,解开缠在她颈子上的头巾,让她尽可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当看到那张娟秀的小脸上浓密的眼睫开始颤抖,接着紧闭的眼睛张开时,他松了口气,亲昵地拍拍她的脸说:「妳可真吓了我一跳!」
薛惠心无法说话,她的喉咙火烧似地难受,而她的身体依然虚弱不堪。
当发现自己正躺在他的腿上,手被紧握在他的大掌里时,她想坐起来,可是挣扎一番却失败了。
「别急,我也不是头一次抱妳了!不知那家伙扔的是什么毒玩意儿?」
「那番贼呢?」她沙哑地问。
「趁着烟雾跑掉了。」石天威看到她目光一暗,安慰她道:「别担心,我们总会抓到他的。」
说着他抱起她往回走,彷佛她没有重量似的。
「放我下来。」
「算了,妳别逞强了,此刻妳能走吗?」石天威笑着抱紧了她。
薛惠心自付自己此刻确实无力,但她还是不想让他抱着。
就在她开口前,石天威阻止了她。「别说话,妳现在的嗓子就像破锣似的很难听耶!」
薛惠心不再说话,她默默地看着他充满自信的神态,他身上彷佛有一种天生的快乐磁力,只要靠近他,那快乐就会强烈地影响到旁人。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总是那么快乐,彷佛世上没有任何事可以难住他似的。
「妳住在哪里?」石天威低头问她。看到她诧异的神情,立即又补充道:「我送妳回去?还是妳跟我走?」
薛惠心犹豫了。「你在竹林口放我下来吧,我只需打坐片刻就可以了。」
石天威不语,过竹林时也没放下她,而是直接将她抱回了自己在客栈的房间。
如果说薛惠心有什么想法的话,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安静地由他抱着自己穿过客栈寂静的厅堂,抱上楼梯,进了他那间舒适干净又不失华丽的房间。
将她放在椅子上,石天威又问:「需要我帮妳运气吗?」
「不、不要。」薛惠心面红耳赤地拒绝。
石天威理解她的急促不安,爽朗地一笑,说:「今夜情况特殊,妳疗伤要紧,反正天也快亮了,等天亮了妳再回去吧!」
说完,他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里。「喝点水,妳的嗓子会感觉舒服一点。」
薛惠心默默地将满杯水全喝了。坐在他的卧室里,承受着他无微不至的关心,她的心里百感交集。她多么想告诉他,她就是心儿,就是那个三年前他不要的未婚妻,并问他为什么要毁约抛弃她?
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盘起腿来,闭上眼睛,默念心经。
石天威也不再说话,安静地坐在她的对面,细细地端详着她。
她有江南女子少见的修长身材,曼妙动人的身体曲线,秀气的脸型,浓密的睫毛。她的美带着淡淡的哀愁和淡淡的超然,就像江南的风景,宁静淡雅却又韵味无穷,有一种令人置身其间便浑然忘我的魅力。
看着她宁静安祥的神态,石天威心里涌上了浓浓的柔情,他觉得自己和这位神秘的女孩有种自然的亲密感。他渴望能多了解她一些,并让她早日敞开心胸接纳他,不再用那样冰冷的目光看着他。
哦,老天爷保佑我,让我早日获得她的信任吧!
就在石天威心里祈祷着能让自己早日走进这个可爱的女孩心里时,薛惠心开始收功吐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就见到石天威痴痴地望着她,她不由一阵脸红心跳,并迅速地别开脸。
石天威并没打算掩藏自己眼里赤裸裸的感情,也没有将投注在她脸上的深情目光收回。他的感情依然激烈地撞击着他的心房,看到女孩羞红的双颊,他竟冲动地想一亲芳泽。然而,他克制着自己,不想让自己的鲁莽吓坏了佳人。
他们一时都没有说话,屋内飘荡着一种既紧绷又暧昧的气流。
「唉,这下我们的线索又断了!」薛惠心遗憾地叹息,打破了室内的沉默。经过调息,她的嗓子好多了。
石天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想阻止自己正在成形的念头,不由对她拙劣的方式悄然一笑,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说:「线索还可以再找的,他们不是还没有找到他们要的东西吗?」
「那倒是。」看到他眼神恢复了明朗和活泼,薛惠心松了口气。
她坐直身子说:「谢谢你,我要走了。」说完就站起身往门口走去,经过石天威身边时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他叹息般地说:「姑娘,妳要如何才能信任我?」
薛惠心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忘记他对自己的伤害,而她也对自己的手此刻被他紧紧握着感到不安。
她一边看着他,一边使劲想挣脱他的手。
石天威感觉到了她的挣扎,可他今天是无论如何不会轻易放过她的,他有太多的问题要问她。而她老是这么冷冷地对待他,也让他受不了。
于是他将她的手腕紧紧扣住,将她拉近自己,对她说:「我们既然是伙伴,就不应该彼此隐瞒,妳说对不对?」
「仅就这个案子而言。」薛惠心补充道。
「好,仅就这个案子而言。」石天威让步。「我们要彼此坦诚,妳同意吗?」
薛惠心看着他的眼睛,谨慎地点点头。
石天威笑了。「那妳告诉我,妳是如何认识赵铎润的?」
薛惠心不说话,心里却在想,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见她皱眉不语,石天威马上提醒道:「不要跟我说妳不认识他,第一次我们相遇时,是在他的院子里,后来我又亲眼见到妳从他店里的后门出来。」
薛惠心明白了,于是怒目看着他,质问道:「你跟踪我?」
「不,我只是恰巧看见而已。」石天威无视她的怒火,严肃地说:「我要确定我的伙伴是可以信赖的。」
薛惠心坚定地说:「你可以信任我。」
的确,不管她对他是什么看法,今生今世她都希望能得到他的信任。
「那么妳告诉我,妳与赵铎润之间有秘密吗?」
她美目一瞪。「我与赵老板没有秘密,我只是认识他,想从他那里得到一点点线索而已。」
看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睛,见她肯对自己解释,石天威的心情舒坦了,他微微一笑,得寸进尺地说:「那妳可不可以告诉我,妳的名字和妳住在哪里?」
「不可以。」
石天威也不再逼她,既然她认识赵铎润,那么他从赵铎润那里应该不难问出些东西来。于是他转而问道:「那妳会全力配合我查案吗?」
「我既然已答应与你合作,自然会。」她回答着,又试了几次想挣脱出他的掌握,可都不成功,只好僵硬地任由他握着。
听了她的承诺,又觉察出掌中小手的妥协,石天威满意地笑了,他看着这个倔强又美丽的女孩,由衷地说:「我还没谢谢妳今夜救了我,不然现在死掉的可能就是我而不是那个保镳了。」
薛惠心没说话,隔了半天才冷冷地说:「以后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
石天威愣了一下,问道:「妳是为了不欠我情才救我的吗?」
女孩不言,沉默的态度似乎确认了这点。
「呃,那我宁愿妳不要救我。」石天威苦笑着说。
此时,远处传来鸡鸣声,她看看窗外说:「天要亮了,我得走了。」
看着天边的一线曙光,石天威放开了手。
薛惠心二话不说出了门,沿着外面的走廊朝下奔去,她的身手轻盈敏捷,转眼间就消失在巷道间。
石天威伫立在窗前看着她轻盈的身形,再看看自己刚才一直握着她的手,感慨地想:其实凭她的身手,自己根本就困不住她。
那她为何不反抗?如果她真的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恨他、讨厌他,那她为何每次面对自己的「冒犯」从未真的用武,反而宁愿受制于他也不愿意伤害他?
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