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包怀春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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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包怀春散-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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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欺负到家门口来了?”李月容两袖携风,双足踏声震地。她接信再读,抬首冷冷瞧他,蹙眉道:“果真是个蓝颜祸水。”

程音并不还口,只是规矩一揖,恳切道:“此事皆因我而起,晚辈定当保全三位姑娘。”

“我门下之人,何时轮到他人来保。”语罢,将那薄纸捏拳里,甩袖出堂,身后留下一片碎屑。

宾客哄堂愕然,唯独那新娘稳稳当当立于中央,只是一双拳头似要攥出血来,她将盖头掀开一角,正瞧见程音与拔足往外,于是一把拉住,道:“音哥哥,你可是要独留我在此处?”

“琪玉。”他不及细言,推了她的纤手,留了一句:“对不住。”

霞霓共赏三日,眼瞧着便赏不下去了,事不关己的宾客四散,懂些江湖道义的跟着李掌门下山。一行人虽不壮观,但也勉强算上浩浩荡荡,队伍中不明就里的在大多数,知是谁劫了霞霓派弟子的,也不清楚是为何而来。

程音单枪匹马现行赶到,眼前正是那信中描述所在,空荡荡的破庙一间,寺院外古树参天,孤零零立着两座新坟。他踌躇是否只身近前,却听身后脚步声渐进,来人十数个,踏步轻重参差,显是李掌门携人赶到。

“小程子,你可见着师妹了?”首先窜出一人,火急火燎地往里冲,近前半步,忽听女子呼救,循声仰头望去,树上吊着三人,正是石绿香,秦黄姌,付澄莹。

“三师姐!救命!”付澄莹挣脱了勒嘴的布条,叫喊出声,另外两个扔在苦苦挣扎,摇摇欲坠间,蔽日大树漏下几丝光阴。

“阿莹!”邵青颜扬身飞起,弃下剑鞘,欲飞上解救。

程音伸手捉她,却只扯下一片裙角。“青彦,当心!”

话音未落,耳边叮当震响,没见敌手,已见邵青颜长剑断裂落地,她惊诧万分,身子簌簌落下,脚步未定,只觉得踝骨处一阵拉扯,瞬时天翻地覆,与其他三个姑娘如出一辙,倒掉在空中。

李月容见此情此景,一时怒发冲冠,腾身跃起,腿力裂木震石,她恐落叶满布中有诈,倾斜步履,踏于树干之上。长剑横批,欲先卸下邵青颜,只差几寸之际,眼前冲进一道银光,剑气交错,她感到来者不善,惊得脑中空白了一霎。

着地退后两步,李掌门面上凝重了几分,与她持剑相对的是个年轻公子,一张白净脸毫无特色,普通的叫人几眼都记不住。不及她再次打量,那人提剑奔来,出招极快,且招招涉险。

李月容冷汗淋淋,被迫全神贯注,不敢掉以轻心。她心中蹊跷,见他雷厉风行,剑气凛凛,能将招式用的如此之快,需有非凡内力,但这少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慌神一刻,那长剑已朝她面门逼来,攻她百会、印堂、睛明三处死穴,这般下杀手惹怒了李月容,她手上一柄落霞剑嗡嗡作响,杀气毕露。

那年轻公子冷着一张脸,退后几步,周遭已围上数十蒙面武士,将二人团团围住,与其他隔开。

李月容把剑护身,欲近身再搏,却见那公子将长剑别再身后,挥掌而上,一时掌风呼啸,迫她无法前行。她知此番缠斗对己不利,侧身躲过,欲趁其不备,攻其后身,刚滑步避过,迎面剑气袭来,在闪身,肩头中了一剑,砍入两寸。

圈外众人一片惊呼,正提心吊胆这当儿,程音提剑而上,硬生生接下他下一剑,银光应声而断,飞插至古树之中。他借机将李月容托出,自个儿留在原地。

“那日竹林之中,可是你?”他方才一阵冒险,此时微微气喘。

那公子闷哼一声,怪声怪气道:“你生的这般聪明,今日却要命丧此处,甚是可惜。”

“你冲我来,先将无关之人放了。”他将手中断剑甩了,前几日掌中留下的伤疤,已崩裂出血。

“眼前所见,均与我无关。”他讲的不冷不热,斜眼环顾四周,见满眼惊慌失措之色。

程音早已心中擂鼓,此番霞霓共赏,本是年轻一辈切磋武艺,个别武林泰斗第一日捧场,第二日便辞别回府了,这会儿在场的,多是年轻晚辈,哪里敌得过眼前这高手。他云游四方,或拜访,或偷瞧,见过不少高手,但眼前这位,似可与清风观的乔书云一争高下。此时,程音只盼郑子章能快些寻到师父,前来也许可解围。

那公子冷笑一声,手中剑气聚拢,发出阵阵寒光,欲提剑出招,却被一个女声拦下。众人侧目,见庙里走出两名宫女,手提细纱,铺成一条小路,后面踏纱而来的,一脸妖娆之色。

“姜采薇!”程音凝目,兑现了先前猜测。

他冷冷而峙,她则媚眼如丝,几日不见,举手投足间却多了几分风骚气质。二人四目相对,一双老冤家再见,气息暗涌。

林间寂静,几只野鸟拍翅而起,打落片片枯叶。恩怨情仇在眼内交错,好似一场风雨欲来风满楼。

古刹救人

鸣钟寺外绿草凄凄,古木参天,蔽日遮云下,泛着若有若无的朽木气息。空旷之中虽是站着数十口子人马,但此时却是鸦雀无声,死水一般的寂静。

蒙面武士刀刃对外,与四下各门派弟子僵持而立,院门外的几个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仿佛呼吸都系在那姜采薇的手里。树上的四个姑娘已被放下,伏地而跪,眼中愤恨,却无奈刀架着脖子。

“霞霓多美女,言不虚传啊。”姜采薇循着纱路,踱步至秦黄姌身畔,单手一掐,钳住她的下颚,手紧之时,可闻一声细弱的骨裂之声。

“姜采薇,不论你是皇亲国戚,或是江湖中人,这般挟持相逼,皆被世人不齿。你我恩怨,理应你我去解。”程音眼露愠怒,俊秀的五官,头一遭染上杀气。

“呵!”她甩手放开,又绕到石绿香身后,“我偏偏就是不稀罕脸面的人。”

“妖女!”李月容暴怒一声,连连咳嗽,方才那一掌还是中了五成力道。“你若敢动我徒儿,我李月容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哈哈!”姜采薇仰头娇笑,转过头得意瞧她,唇边话语却是说给程音:“当今武林,没几个人能与我七皇叔交手,与她这平庸之辈过招,算是指点了她。”

“我知你心中恨我,若是欲报那受辱之仇,这回程某绝不躲闪。”他堂堂而立,讲的掷地有声。

“非也非也。”她勾勾眉眼,细指在脸前摇摆,唇边浮笑道:“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能恨?你……注定是我的。”

姜采薇手指滑过他胸前红绸,忽而转身,硬了言语:“只是,我是有仇必报的性子。今日,咱们就将旧账好好算算!”

言罢,她伸手从身后拽出一条五尺钢鞭,凌空一甩,冷光四溅。

“我不恨你,却恨你身边的女子!”说完,抖腕朝邵青颜劈去,程音见她亮了兵器,早已蓄势待发,一个纵身,挡在前面。他只觉背后一凉,僵了一刻,麻痛侵袭而来。

众人欲上前拼斗,最终被那几个姑娘的哭诉呜咽所止,只得眼睁睁瞧着程音,那红色喜服裂开,露出洁白里衫,霎时又被涌出的鲜血染红。钢鞭可比利剑,那伤口横贯他的脊背,狰狞可怕,邵青颜对着程音,吓白了脸,急红了眼。

“你替她挡?哼!那便叫你做好人做个够!“她挥臂再上,直至连连抽了五鞭,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程音轻喘一口气,疼痛令他一阵眩晕,单膝点地,伸臂一挡,将架在邵青颜后颈上的长刀震出,手疾眼快地奋力拉她出来。邵青彦满目含泪,知他意欲救她,心中不舍,却还是借势跃至师父身边。

“此番甚是有趣。“姜采薇接过宫女递的香帕,将那鞭上鲜血擦净,移了两步,在付澄莹跟前站定,“本宫要收拾这个贱女人,你可要替她如数全收?”

“此事与霞霓派毫无关联。”程音撑地站起,弓着一张背,隐约见他微微颤抖。

“放了她们,不是不能。”她话锋一装,转身甩臂,鞭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吓的付澄莹呜呜而泣。“用那个与你如影随形的丑丫头来换。”

程音身形一怔,缓缓抬头,与她对了目光,见姜采薇神色轻快,转目再瞧那被称为七皇叔的青年,反而紧紧盯他不放。

“林姑娘与我萍水相逢,于程某有救命之恩。上回午夜的误会,我替她来解。”他目光飘回,淡淡而言。

“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见了便叫人恶心!”姜采薇摇着步子贴近,又道:“她还叫你相公,你可真娶了她?”

“林姑娘不谙世事,与我毫无瓜葛,那游戏之语,不可信之。”他眼中怒意更胜,与那背上的伤口燃烧在一块儿,身上渐渐发烫。

“程音,你当真瞎了眼,放着我这公主不要,偏偏去寻那茅坑里的石头!”她忽然尖喝,甩鞭而上,手臂扬起,却感觉头顶发凉,手上一松,竟被人夺了钢鞭。

“谁?”她眼前犯花,见一小影穿梭至付澄莹身后,那武士遭袭,掉了刀刃。一时被俘的,持刀的,皆乱了心神,众剑客借机而起,鸣钟寺外终于喊起杀声。

混乱之中,那七皇叔似唯独盯着前来闹场的林子衿,只是她身形极快,几个扑身也逮不着。他皱眉时目露暗光,跃至程音背后,朝他背后一掌,程音应声而倒,欲匍匐而起,却被他一脚踩下。

“程大哥!”她喊得凄厉,方才在暗处,见他如此,早已泪流满面。于是混斗之中几个闪身,奔至跟前,见着那冷面的男子,扯着嗓子喊道:“你这恶毒的坏人!快将我的程大哥放开。”

七皇叔眯眼上下打量,沉吟片刻,才幽幽而言:“小姑娘,将你的紫鱼宝玉给我。”

她不作犹豫,从怀里掏出,伸手晃了晃,道:“这回是真的,你拿去吧!”

言罢,甩手掷出,哪里管它会落到何处,那青年提足去追,一时离了视线。她忙奔过去,将他扶起,见他缓缓起身,高过自己,低头朝她勉强一笑,道:“你怎么追到这儿来了?”

林子衿扶他时粘了满手鲜血,此时泪流不止,话都说不清楚:“师兄去找程大哥的师父了,临走时告诉我来这儿。”

程音瞧她满脸委屈,替她抹了抹泪,抬眼见她身后一蒙面人袭来,闪身伸臂挡开,却忽听耳畔一阵呼啸,再去拉她,终究晚了一步。林子衿撞在他背上,粘了满身血,手臂上嵌了一只菱形标,她咬唇强忍,忽然尖叫一声。程音眼见那钢标扯皮带肉地飞开,顺着抬头,见姜采薇立在一棵树上,手中握着那暗器,满脸暴怒。那四角标上似涂了毒,但现下已被林子衿的黑血舔了个干净。

四下仍旧混战不断,姜采薇的爪牙已伤亡殆尽,程音恐那七皇叔折返灭口,拉起林子衿往林子深处跑。一路落叶如棉,深一脚浅一脚的狂奔,他背上血流如注,见赶体力不支,回头往她,却见她木木呆呆地,也不晓得开口讲话,与他对望时,眼中竟雾气蒙蒙地,迷离不清。

“小猫!”他驻步转身,朝她颈上一摸,脉搏跳动似秋日急雨,他心中一沉,咬了咬牙,忍痛将她扛在肩上,朝前跃了丈,不得不停下来喘气。再欲运气,眼前忽然冒出一人,她虽然易容变了模样,但气味没变。

“是你?”他满眼戒备,见她不言不语,疾步本来,干脆地连劈三掌,第三下终于中招,那受伤的二人逶迤在地。

程音梦中仿佛在太虚中游离,他吃力奔跑却不见半寸前行,声嘶力竭的呼喊却闻不见一丝声音。梦魇连着梦魇,折磨着他忽而大寒,忽而燥热。渐渐苏醒时,他梦见林子衿笑吟吟地坐在床前等着,于是抬起眼皮,模糊渐变清晰,映入眼帘的却是潘琪玉。

“音哥哥,你醒了?”她猫下要来,身上已换下普通衣衫,那猩红的嫁衣挂与一旁,分外刺眼。

程音头痛欲裂,撑臂起身,被单从胸前滑落,上身层层叠叠绑了药布,背上巨痛已缓和了不少。他抚着额头,捋顺记忆,抬眼瞧着她满目期盼,混沌而言:“小猫在哪儿?”

潘琪玉目光滞了一滞,原本惊喜万分的眸子,立即黯淡,她坐回到圆凳上,扶着膝盖轻言道:“她也在锁云谷,并无大碍。”

他终于长舒一口气,掀被下地,刚登上布鞋,便被她堵着胸口拦下:“音哥哥,你别乱走。”说着,转身端过一碗温药,送至嘴边,轻吹出波纹,“喝了这补药,要不保你三日下不了床。”

他依言仰头饮尽,匆忙撂下瓷碗。“我是如何来找你……我怎么记不住了。”他披上一件外衫,前言不搭后语地接了一句,歪头冥想只感到后颈酸痛。

“我哥下山寻你不着,听说任前辈后来赶到,将李师叔接了回来。我在家中等着,见音哥哥和林姑娘就倒在门口。”她替他系好腰带,一双小掌爱不释手地捋着他的衣襟。

程音愣了半晌,忽然心中焦躁,无暇顾及那些琐碎,直奔门口,嘴里念着:“她在哪屋?我去瞧瞧。”

潘琪玉无法,心中虽委屈万分,但仍自持坚忍,前面带路。行至拐角小屋,程音侧身先入,见林子衿半卧在床上,贴墙而坐,见他进屋,双眼无神地苍白一笑,道:“程大哥,你背上疼不疼?”

他见状,心中慌乱,步子也稳不住了。林子衿平素里也是面色难看,却未向此刻这般惨白如纸,她唇边忍不住轻喘,胸口起伏倒似个垂死之人。他握了她的腕子,手心顿时一阵灼热,喉头哽咽地讲不出话来,侧头转向那药材美人,冷生生地问道:“这可算是并无大碍?”

潘琪玉逃开目光,心口突突敲鼓,支支吾吾道:“她臂上伤口确是有毒,散得急快,至此大概已入了心脉。我方才……方才顾着给音哥哥照顾伤口,再过来瞧她,便是这番景象。料想林姑娘百毒不侵,这毒虽凶险,或许过些时辰便可散了。”

她声音越讲越弱,最终细不可闻。这室内的气息凝重,却也重不过程音满怀惴惴不安,他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汗渍,却被她伸手拉过来。

“程大哥……你瞧。”她朝他掌上一对,原本泛紫的嘴唇,这会儿已转为灰色,好似闭上眼便不能再睁开,“咱俩手上都有道疤。”

他鼻尖酸涩,僵硬地点点头。她的手心,是救潘琪玉是刮的,他的手掌,是与斯梦对剑是伤的。

“到了下辈子,咱们一看手上的疤,就又在一块儿了。”她气若游丝,眼光涣散地快不见了光亮。

“什么下辈子……”他只觉得胸中每一下跳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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