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在的。”
他以为他控制得了,可当他们的车厢行至女女的正上方,当他的视线再也无法透过玻璃捕捉到她僵冷的背脊,他慌了,理智终于后退,不顾笠瑛的制止,翻出窗户跳落到下方的车厢顶部。
他要看到她,看到她平安的坐在那里,无论以什么惩罚做交换。
看着那两个像是再也无法分开的人,谢后想,他真的什么机会都没有了,那些传言,他明明知道是假的,仍是侥幸地想要信以为真。
可是你看,他们就在自己眼前,倚靠着彼此不发一语,却像海水,你以为自己把脚伸进去便融为一体,可是抽出来后才发现,脚还是你的脚,那片海依然紧紧相依寻不到裂口。
看见笠瑛一个人走出来,再看见尹三生和言女女一起下来,没有人不惊讶。但也没人敢上前询问,谁都看得出女女哭过,眼睛又红又肿。两人本来牵着的手在看见迎面站立的笠瑛时便松开了,女女退后一步,站在三生身后,掩藏了表情。
笠瑛脸色有些苍白,拳头在身侧握紧,眼里盛满了许多别人不懂的情绪。
“尹三生,”他的名字,看着他的脸,她的眉头分明皱着,表情却想要哭出来一样,“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三生没有说话,低着头任由处置。
笠瑛咬着嘴唇,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三生立马要跟上时,有人从背后拉了他的衣摆。很轻,却足以让他刹那顿下脚步。因为他清楚那是谁。
女女攥紧了手里的那角衣服,上前一步,脑袋靠上他的背脊。
是熟悉又温暖的味道,三生的味道。
女女说:“对不起。”
手指僵了僵,最后还是忍了所有现下不该的冲动,三生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等待她松开手,等待她退后。
女女伸手,推了推她的背:“走吧。”
三生顿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想说的太多了,最后什么都说不出口。于是他走了,加快脚步朝着笠瑛的方向追过去,再没有回头。
背后的人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逐渐的缓慢的消融在正午的日光里。
三生告诉自己,他们一定,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笠瑛在车上一直没有说话,沉默持续到回到家里。
把外套递给管家后,笠瑛停下脚步,想了很久才转过身,仰起头看向她身后的这个人。
从少年成长成一个男人,外貌依旧出色的抓人眼球,性格依旧沉闷到让人发疯,好像这世上所有的人和事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
除了一个人。
“尹三生。”
唯独除了那一个人。
“我要去留学了。”
那个她永远都无法从他心里挖走的人。
“你跟我一起走。”
而距离,是她仅有的渺小的唯一的胜算。
手稿:2011年11月4晚11:59
阿在
part 46
'46'
这年冬天,铭双和申妄也回了S市,那天下了大雪,女女正在公园里堆雪人,听见有人叫她名字,她有些怔愣地回过头。
细数下来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是好几年的事了,这期间他们没有一点联系,女女以为与铭双再没有机会见面了。
“铭小双。”女女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渣,朝着铭双伸出手,笑着说,“抱一个。”
铭双急吼吼地跑过去撞的女女险些摔倒,两人抱的极紧,耳边是铭双停不住的笑声和念叨。
“女女你还是这么娇小!”
“……去死。”
女女仰着头,视线穿过她的发丝落在远处的路灯上,漆黑的天被晕染出小块昏黄,忽明忽暗,每说一个字,白雾便从嘴里急切的涌出,模糊了视线。
多年不见的友人总会询问彼此在这些分别的时日里过得是否安好。
铭双问女女:“你过的好吗?”
女女没那些矫情,强装坚强强装快乐什么的都不是她的领域。好便好,不好就不好。
于是她摇了头,手里的力道重了些,攥的铭双背上的衣服起了深深的褶皱。
“……不好。”
放寒假以前安棉问女女要不要和她一起去边境地区拍片子。女女很心动,问了些细节后让安棉先给她留个位置,等考虑两天再给她答复。
让她犹豫的的原因是铭双,她这次难得年假特地回来看她,人家才来没两天自己就拿着相机跑了,这多不好。
申妄也倒是巴不得她快快走,自从见到女女后,他家铭小双天天往她那里钻,后来干脆住了下来,每天和女女在床上聊到困倦才睡觉。本来最近就很欲求不满的狼这下一口都咬不到,心痒难耐苦不堪言。
“看在你这么难受的份上,”女女喝了口牛奶,“我不走了。”
申妄也差点儿被自己那口早餐呛死,他死瞪着坐在对面的小鬼,磨着牙愤愤地腹诽:活该单身活该没人要!
宛如听见他的骂声,女女托着腮眉峰一挑,回忆道:“这两天和铭小双一起洗澡才发现,嗯,不错啊,很不错。”说的意味深长引狼遐想。
像是诱惑的还不够,看着他鼓动的喉结女女又道:“手感很好,又滑又软,那胸,那腰,那臀,那腿,啧,我要是个男人,肯定早就……”末尾收了声,带着些挑衅地瞄他。
这些妄也都知道,他比谁都深有感触,以至于随着女女的描述脑海里便有了具象的画面,带着各种他所喜爱的细节。
偏偏这时铭小双同学打着哈欠从楼上走了下来,睡衣的扣子扣错了排,领子一高一低的,明明有些小邋遢,到了一身燥热的妄也眼里就成了撩火的种子。他筷子一放就走了过去,把一脸睡意朦胧的铭小双直接拐进了最近的一间房,锁了门。
等脑子从迷糊变为清醒,衣服都快被扒光了,铭小双惊地一把抓住他的贼手大叫:“你你你你干嘛?!”
申妄也不理她,拿身体把她抵在墙上牢牢禁锢,嘴里又啃又咬一刻不停。
“这这这这里是别人家!你住手……不对,你住嘴!”
妄也把拇指伸进她的嘴里按揉着她的舌头,一面吻着她的耳朵说:“乖一点。”
乖了我就被你吃了!铭双都快被他弄哭了,嘴里发不出声又咬不下去,眼睛湿成一片,却诱的妄也更难受。
“铭小双,”他收了手指吮她的嘴唇,眼睛紧盯着她的,“用手,嗯?”
“……色狼!”
“嗯哼,说得好。”
“可、可不可以不……”
“你觉得呢?”一边不容反抗地把她的手拉到皮带扣前。
“……”可不可以先让我吃个早饭补充体力TUT!
见到奶妈拿着清洁用具上楼时,女女叫住她。
“客房那间先不要……靠近。”
“怎么了?”奶妈奇怪道。
“那什么……”女女寻着合适的措辞,“里面有人,一男一女。”嗯,很委婉。
奶妈瞬间就懂了,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等再见到那两个人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女女打量了一眼,确信他们连澡都洗了,衣服也换了全套。
铭双脸皮薄,从见到女女起耳朵脸颊脖子都是红的,头也不敢抬。倒是申妄也一脸神清气爽,似乎积压了很久的什么什么总算得到了解决,一路都是占有性地牵着她走。
混蛋大骗子死色狼!明明说好就一下结果……!说好只用手结果又……!啊啊啊啊啊!!!
……铭小双真想挖个矿坑把自己埋了OTZ!
下楼梯时因为太不好意思,她的头埋的极低,结果一不小心踩滑了一下,栽进了及时伸出手的妄也怀里。
妄也心情很好,骂她笨手笨脚时嘴角也是弯着的,一边亲昵地蹭她脸颊咬她鼻子。
这些都看在女女眼里。
那时她正在帮奶妈摆碗筷,看的她一瞬间失了神。
大一下学期时班导把女女请去办公室,问女女对法国有没有兴趣。
女女听的一呆,法国?什么情况?
班导的解释是,学校和法国的某个院校是友谊关系,每年都会互送交换生交流学习,前些日子那边学校派了一个搞摄影的老师过来授课,看上了女女的一些作品,喜欢的不得了,希望她能过去做他的学生。
女女这才恍然大悟。之前确实有这么个事,有个法国佬过来讲授了两节课,据说和摄影社的那个挂牌正职男讲师关系很好。女女和法国佬双双都是一口破英语,对话没多久就让一圈人笑了场,但是就像音乐家用音乐交流画家用画交流,两人也能用摄影作品流畅的对话。
女女有福在草原上拍的照片,巨大的落日占据了整张片子的大部分,地平线横穿过下方,一个赶牛的老人佝偻着背走过落日的中央,与地面融成一片暗红的剪影,突显着背后橙黄的太阳。
法国佬就是看上了这张照片,为此特地留下了邮箱地址。不过女女很少用邮件,之后一次也没与这个人联系过。
巨蟹座天生恋家,外加上她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从没想过为了一时的兴趣爱好而背井离乡。于是女女直接拒绝了,让老师把这个位置留给那些想出国的同学。
而这事刚过了没多久,又来一件烦心事。
那天她正在整理照片,电话突然响了。
女女很少打电话,短信更少,所以有人来电是件很稀奇的事。一看号码又不认识,她直接掐掉了。
没两秒那人又打了过来,女女皱了眉,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喂?”
那边沉默了片刻后,一个女生传来:“言女女,我是笠瑛。”
铭双在女女开学前就走了,年假有限,班还是要上的,钱还是要挣的,饭还是要吃的。
不过那之后,两人互留了电话,偶尔也会联系。比如某天早上不到六点女女被电话铃声给吵醒,她是那种睡觉不关机的人。
迷迷糊糊地接起来一听,就听见那头铭小双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幽幽地念了一句:“女女……我终于知道什么是一夜七次狼了……”说完就没了声,电话却没挂断。
女女盯着屏幕看了老半天,猜想铭小双同学现在估计握着电话昏死过去了。
笠瑛那通电话后,女女第一次主动给铭双打了过去。
她不知道该找谁了,电话薄里翻了一遍后也就只有“铭小双”下得了手。
接电话的是申妄也,女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不冷不热地调侃道:“真快,都同居了。”
妄也不甘示弱:“跟你比我差远了。”
“……”女女越挫越勇,“至少我和他是建立在双方自愿的基础上。”潜台词就是:铭小双肯定是你逼的肯定!
妄也:“……”
两人就这么抢里来弹里去,足足聊了十五分钟,一直到铭双出来战火才停止。
“女女?”铭双一边擦头发一边兴奋地唤着。
“嗯,是我。”
“真难得诶,什么事吗?”
女女转着手里的笔,半晌才道:“前两天接到笠瑛的电话。”
“WHAT?!”铭双不淡定了,毛巾往地上一摔,义愤填膺地吼道,“揍她!”
关于女女和三生分开后的事,铭双大致也了解了。她很气,却比女女还要无奈。
女女突然笑了,之前所有阴郁的心情在还不了解具体情况就替她打抱不平的铭双这里寻到了消散的出口。
每个人的手机里总会有这样的一两个号码吧,在你想要分享心情时一定会打给那个人,所有的好的不好的倾吐给对方后,便会觉得,啊啊,其实也不过如此。
女女往后仰靠着椅背,抬头盯着天花板:“其实也没什么,她就是让我去参加她的生日宴会。”
“不去!”
“我刚开始也这么想,不过后来……”
“……因为三生?”
“嗯呢……”
唔,这是个很难的选择题。
铭双又弯腰把地上的毛巾给捡起来继续擦头发,可刚盖上头顶,有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夺走。她回头,就见申妄也皱着眉把毛巾扔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一面拿过一条干净的给她揉着湿发。
铭双有些怔忡地盯着他看,偶尔有额发扫过眼前,润了眉梢。
感受到她的视线,妄也看向她,疑惑地挑眉。
铭双突然想通了什么般,脑袋一垂靠在他的胸口上,闭着眼说:“女女,你还是去吧。”
转变来的太快,女女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女女,虽然我没有参与你们所有的时间,但是在学校的那几年我看的特别清楚,三生是真的对你好,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我眼里的尹三生永远都把言女女看的比自己还要重要,这样的男人你这一辈子还能遇见多少个?”
“他身在那样的家族里,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至少他连为自己而活的资本都没有。所以有时候他在感情面前很被动,习惯了无从选择的人生后便不知道该怎样主动地去改变。但即便如此,三生仍然那么努力,我想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明明不善言辞的一个人,对你的好却是谁都比不过的。”
觉得自己说的太多说的太矫情,铭小双突然换了副轻松的口吻笑道:“女女你快变成勇敢的骑士吧,挥着你的剑斩荆棘爬山坡过森林,到城堡里去拯救你的狗狗公主!”
本来被她说的有些伤感的女女这下又笑了出来,拿着手背蒙着眼睛,心里是扎根的平和。
“铭小双,等我好消息。”
“嗯!”
等电话一挂断,铭双抬起头一下子哭了出来,呜哇呜哇的大声地哭着,哭的眼泪鼻涕都糊成一团,什么形象都没有了。
“他们怎么就分开了?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分开了?”
从见面到现在为止,压抑在心里的情绪终于破口而出。
“女女那么好,三生也那么好,他们明明都那么好……!”
被回忆着上的暖色,让疼痛轻易蔓延。
“妄也,我心里好难受,好难受啊……!”
起先被她吓着的妄也听她断断续续地这么一说,一下自己就明白了缘由,哭笑不得地给她擦着鼻涕擦着眼泪,而后额头抵了上去,闭着眼轻叹一声。
“圣母转世的笨蛋。”
生日宴的地点在一家挺高档的酒楼里,女女这种常年宅在家中很少出门的人几乎没有来过这个地段,找了老半天才看见那个酒楼闪亮的招牌。
初春的天气还未彻底转暖,露在外面的脸很快就被风的冰冷。女女拿手贴住脸颊想以此取暖,只可惜手心里也没什么温度,放在脸上不冷不热的。
她悻悻的放下手,一面随着人流往马路对面走着。
她也没注意红绿灯,只是看见大家都在走她就跟着走。结果没几步就被压上斑马线的轿车给逼的往后退,一转身背后是另一面开来的一辆,再回头,刚才走在她前面的人已经匆匆地跑到了对面的安全地带。
女女被夹在车流中进退不得,还得时刻绷紧了神经警惕横冲直闯的司机。有好几次车轮离她的鞋面也不过一厘米,明明酒楼就在眼前,她却被困在这里。
又急又慌,眼看右面的车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