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还要等等吧,你请坐。”钟明远指了指身边的座位。
谷雨淇于是就坐了下来,隔了钟明远几个座位。
“他……”谷雨淇张口想说些什么,也不知道钟明远是不是会带给她一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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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过主治医生了,卓荀是从高处坠下受伤的,腿部骨折,全身多处有伤痕,脑子也受了撞击,还好没有伤了脊椎,现在经过了手术,效果还令人满意,但是苏醒的时候还不确定。”钟明远对她解释说,好像是她一个亲切的长辈。
“原来这样……”谷雨淇喃喃回应道,心里的感觉十分奇怪,她不知道这位老人对她和卓荀的关系了解多少,也不清楚他是不是已经明了他本人和卓荀的血缘关系,所有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未知的,眼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只好静观其变了。
“卓荀……是我的孩子,他受了伤,我很难过。”钟明远说道,此言一出,在场人都惊讶了,姜琳和欧阳平安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两个大汉虽然没有明显的表情,可是眉间也挑动了那么一下。
“董事长是怎么知道的呢?”谷雨淇对他的直白心存好奇,他就这么大庭广众地宣布了关系,好像并不忌讳些什么。
“卓荀的血型和我相同,是不常见的一种,验血报告单就是很好的证明。”董事长语意坚定。
“雨淇。”姜琳这时忽然有些紧张兮兮说,“我先去看他。”于是拉了欧阳平安的袖子,示意二人一起离开去看欧阳长安。
“好,你
去吧。”谷雨淇干巴巴应了一声,目送二人离去,心里只是一片乱糟糟的,此刻她对于任何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想知道太多,只想安安静静待在贾卓荀的身边不离开,刚才如果不是想到外面还有人等待,她倒是不想从病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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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兆龙、兆虎兄弟是我的助手,我让兆虎在这里守护,你可以放心,现在只要卓荀醒过来,就能判断他到底伤势如何了。”钟明远语重心长道,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好笑笑说,“你去陪着他吧。”
“嗯。”谷雨淇应道,于是起身重新回了病房。她一直坐在贾卓荀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祈祷着床上的人能早点醒来,又想他能多睡一会儿养精蓄锐,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下等了许久,始终不见他有什么动静,只当他是石化了一般。
姜琳在中午的时候来了一次,拉她出病房透透气,又劝她吃一些东西,因为她不肯听,只好又提了孩子的事情,说是饿了大的也不能饿着小的,于是谷雨淇尽管胃口全无,仍然勉强喝了牛奶,又吃了一些面包。
“谷小姐,我是钟医生。”一个青年医生过来她们休息的地方提醒道,“卓荀醒了。”
“啊,真的吗?”谷雨淇听到这个消息后眼睛放大,情绪高了不止一点,但是一两秒钟后又迟疑了。
“怎么了?你不去看他?”钟医生古怪一笑,“他听说你来了直嚷着要下床,可是现在还动不了。”他像是有意强调贾卓荀当前行动不便的情况。
“我……”谷雨淇垂头丧气的样子,看了看姜琳,沉吟道,“我还是不要见他为好。
“为什么不?”姜琳听了她的话又睁圆眼睛,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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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其实谷雨淇自己也说不上来,此刻她的心情一片复杂,烦乱得很,她不清楚为什么一时间很多人都对她友好,好像他们对自己和贾卓荀的关系有几分了解,包括那个看起来很有长辈威严的钟董事长,和眼前的这个年轻医师,说话时直当她是贾卓荀很重要的一个人,但其实,她也不算很重要吧?
此外,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心情容易起起伏伏不定,也经常没来由的焦灼不安或者沮丧,这几天又因为状态不好向单位请假在家,如此般频繁请假,她的工作只怕要就此丢了……总之,想起种种,感觉还真是乱透了。
“姜琳,我先走了……”谷雨淇说,此刻理不清纷乱的思绪,倒不如先换个地方冷静下来,反正她已经确认贾卓荀没有大碍,一颗心尽管安然放在肚子里好了。
“嗯。”姜琳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那你注意安全,我现在,离不开身。”
“好。”谷雨淇明
白姜琳还要担心另外一个人,便自己起了身要离开,人还没有站直,她听到了房内一个声音传来,有些沙哑,“雨淇……”
这一个声音模糊不清,好像是遥远的传唤,但是效果比什么都强,立即驱散她所有的摇摆,吸引她情不自禁的走入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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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第三次走入病房,窗帘已经拉起来了,外面的光线进来,谷雨淇很容易就看见了贾卓荀还是躺着的样子,眼睛半睁,嘴里发着声音,好像一个耄耋的老者,“雨淇……”他打吊针的手向前伸着,渴望有人去拉它。
“卓荀……”谷雨淇立即过去握了他的手,说的话也是不由自主,“你现在觉得好一些了吗?”
“我……”贾卓荀好像说每个字都用了极大的力气,“看见你就好了……不要……离开我……对不起……”他脸部的表情有些僵硬,像是在笑,又像承受了很大的痛苦。
“别说傻话了,先让自己好起来再说。”谷雨淇安慰他,“我不离开就是,你好好休息。”她柔和的劝慰声中有着轻轻的叹息,这样的情绪也是自发的。
“骗人……”贾卓荀咳嗽起来,引起全身颤动,“你就是个大话精,我一闭眼,你就会马上离开。”
“喂……”谷雨淇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我说不走就是不走,你好好休息,否则我真走了。”
“好。”贾卓荀闭了眼睛,手却紧紧抓着谷雨淇的,他看起来极为困倦,似乎大半个月都没有睡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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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说笑话,还能认得你,看来脑子伤得不重。”一旁认真观察的钟医生这才露了笑脸,“我看他在这里也住不长远,不如给你们安排个特殊病房,加张床在旁边,否则我看他也不会好好休息的。”他不严肃的样子十分俊朗,说话间又像是开玩笑。
“对了,钟医生,你认得他?”谷雨淇对这个自来熟的医生有些不解。
“卓荀是我校友,现在叔叔说他是钟家的儿子……那么自然就是我堂弟了,没有想到在工作的地方认识你。”钟医生说,左手执笔,不时看向那些仪器,对她微耸肩膀。
谷雨淇听了又不自觉发愣,原来贾卓荀不止多了一个亲生父亲,还多了一个堂哥?
“对了,我叫钟麦肯,你叫我麦肯也行。”他说得十分潇洒,记录一些数据后大步流星离开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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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淇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病床上的人,这会儿想把他的手放回被子下,却发现对方握得紧紧的,她不想很快又惊醒他,便维持了被他抓了一只手的姿势。
傍晚的时候,她因为坐久的关系身子有些僵硬,刚扭了扭身子,正好看见姜琳悄步进来,瞟
一眼床上的人,这才耳语道,“他还是这么放不开你啊,不像那个欧阳长安,一看到我就冷冰冰个脸……你累不累?会不会饿?我倒是很想吃东西,但是医院的东西太让人不开心了。”
“对了,长安……他还好吗?”谷雨淇这才想起医院里还有另外一个熟人,她简直忘光了。
“工作狂,死不了的,可是,医生告诉我说,要让他很快出院也是不可能的。”说到这里,姜琳有些得意,哈哈,让工作狂稍作休息,这算不算是一种特别的惩罚方式呢?
谷雨淇第一次见到有人因亲友生病而如此开心,她见床上的贾卓荀面容苍白,心里又担忧了几分。
“对了,那个钟医生……人倒是又帅又好,我觉得他很不错……”姜琳说着眼睛一亮。
“嗯?……”谷雨淇又没有认真听她在说什么,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把卓荀有些生硬的手放入被下,“我们出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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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病房外,谷雨淇长长叹了一口气,像是收获了什么心得,“其实想想,我是很幸运的一个人,身边总有你们这些好朋友,艾琳,耶娜,还有你,我还有曲市的父母,小满,信文……”说到欧信文,谷雨淇想起已经两天没有看见他了,虽然他曾经说要找她这个楼上的近邻蹭汤喝,但其实他出现在她新居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一时触动,说了感性话,旁边的姜琳却自己在那出神,忽然面容一紧,“糟糕,他保不住现在又醒了,我得回去看看。”说着又急急忙忙离开了。
于此谷雨淇略感无奈,在病房附近的休息区坐了下来,她见到钟明远又和他的随从过来,正想起身,却看见他向她摆摆手,随后向贾卓荀房间走去,自己开了门,留下兆龙兆虎两兄弟一齐守在门口。
大约半个小时后,钟明远从房间出来,对谷雨淇说贾卓荀找她,然后又提示道卓荀今晚要换个病房。
谷雨淇很少受到如此的礼遇,但是这会儿她不想进去见贾卓荀,好半天还定在座位上。
“怎么啦?”董事长双手拄着拐杖关切道,她怎么还在这里磨蹭呢?
“我想,我不太适合吧……”谷雨淇迟疑道,忽然觉得尴尬起来,看样子钟明远是很关心贾卓荀的,那么她也该把时间让给这对父子俩说说话吧?
第廿三章
“你真是……”钟明远很不赞同的摇摇头,看得出很不欣赏她犹犹豫豫的性格,“别多想了,进去看看他吧。”
“我……”她仍然迟疑。
“我不知道现在的小年轻想些什么,但如果你是顾忌我,那完全不必。”钟明远也不多说,向她点点头,伸手示意了病房的方向。
谷雨淇这才顺从本心,进了贾卓荀的病房,发觉他已经半坐起来了。才不过半天的功夫,他已经苏醒,还坐了起来,这是不是说,他的情况算不错了?
“还没有死呢?”一时词穷,她开口便说了这句。
“不会死,我不是说过吗,要死也要拉上你。”贾卓荀的说话声较之前清晰一些,脸色仍然惨白得像大失血,“雨淇,过来,你……这个大话精,说了不走,可是我一睁开眼又没有看见你。”
“我只会离开一会儿。”谷雨淇于是慢慢走到他的床边坐下,双手由着他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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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文,他来了没来?”贾卓荀见她步子不快,问了这句,一碰到她的手就紧张兮兮抓着,半点儿不肯松开。
“嗯……”谷雨淇沉吟,盯着他手背上的刮擦的红痕说,“他还在上班……”
“那我可不管他了。”他握她的手抚过自己的脸,“我就想你现在陪着我。”
“别说傻话了,你现在多休息才是啊,人都半死不活了还去管别人怎样。”她说,好端端扯上欧信文做什么,人家的正牌女友是钱曼青好不好。
“雨淇,对不起。”顿了顿,贾卓荀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两眼直看入她的眼睛里。
“别好像说遗言似的,有话以后说,我现在累极了。”她回复的声音懒懒的,现在才不想听到有人说道歉的话。
“不,你让我说,我在跟你道歉,对不起,以前我把你关在别墅里,只是想留你在身边,完全没有顾及到你的抗拒和不愿,我以为我爱你无可厚非,就是手段不当也可以原谅,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这是犯了极大的错误,我不指望你能原谅我,但是我希望你能听我向你忏悔。”贾卓荀说得可怜兮兮的,他心中的悔恨层层叠加,只有自己才知道,此时此刻,说多少对不起都显得苍白,除了用尽一生来弥补、呵护眼前的人,他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谷雨淇很久没有看见他的眼神是如此温和的了,心里想着是不是因为人软弱了就会变得感性。
“对了,我刚才说要吃什么来着,真的饿了,”她指指自己的肚子,“你别想跟我浑水摸鱼,也别想借着伤重未愈让我给你加同情分,老实说,我很庆幸没有被你气出心脏病来。”
“你跟信文,好不好?”贾卓荀说着,脸色愈发黯然
了,两年前他错失了她,这一辈子恐怕没有挽回了。
“当然了。”谷雨淇点点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反应,奇怪了,她和欧信文明明没有什么,他却总把二人牵扯到一起。
“这样啊……”贾卓荀勉强一笑,眼角的皱纹深刻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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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对了,问你个问题,你说我会生女儿还是儿子?”谷雨淇尽和他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把他的道歉暂时放一边。
“你还吃酸还是辣?”贾卓荀低头想了想问。
“这个做不得准的,酸吧,辣吧,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谷雨淇脸上现出了顽皮的神色,说到吃的,她的情绪会好很多。
“那我知道了,是个女儿。”贾卓荀狡黠道,一抹坏笑升上脸庞。
“知道这是信文的孩子,就发话希望这是个女孩儿……”谷雨淇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嗯,”贾卓荀一时间兴奋了,“让我做她的干爸爸吧,我会疼她的,很疼爱她,比信文还疼爱她……”
“打住……”谷雨淇可不想把这个话题无限扩展开去,“这不是我说了就算的,我现在饿了,先去外面找找吃的,你知道的,我就这个毛病很难改,嗯,我挺能吃的。”
“可是医院里的东西好难吃啊,你居然不和我同甘共苦?”贾卓荀故作委屈状,待会儿他得一个人吃那些难以下咽的东西吗?
“哈哈,这个问题已经有人考虑周全了,对不起,打扰了你们。”正说话间,医生钟麦肯过来敲门,手上提了两个很大的保温盒,好像猜着了他们的心事,“你们看,这是叔叔准备的。”
谷雨淇和贾卓荀看到那两个不同规格的盒子后面面相觑,钟董事长连他这层的需要都想到,还真是让人意外呢。
“好了,完成任务了,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了。”钟麦肯把两个盒子往病床上的移动桌子一放,一边关上门,笑嘻嘻道,“不耽误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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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看看有什么好吃的。”谷雨淇说着起身,打开一个保温盒,闻到了鸡汤的味道,她看看盒子内汤水的分量很足,至少四大碗,里面飘着碎枸杞,但是不见肉。
“是鸡汤,要现在吃吗?”她看到贾卓荀皱起了眉头。
“嘴里很苦,吃不下。”贾卓荀对鸡汤表现出拒之千里的表情。
“那好吧。”谷雨淇于是动手打开另外一个保温盒,瞧见里面是煮得软糯的白米粥,加了细碎的瘦肉、胡萝卜、鸡蛋、豆子、青菜,味道清新好闻,可看性十足。
“要不先吃白粥?”她说,却看到他的表情更加苦大仇深了。
“真任性呢,你可别看这些东西普普通通,要做得口味合适也不简
单呢!”谷雨淇告诉他道,离床边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