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复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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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复何夕-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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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一愣,既而朗声大笑。
隔着薄薄的衣料,脸颊感受着胸膛的颤动,耳边是他今晚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声,霍知非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真正想要的竟是如此容易满足。只要和他在一起,只要他的心里没有别人,似乎那样也就够了。
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她想:就这样吧……

霍知非赶在熄灯前回了寝室,意外地看见舒晓词披着外套在走廊里无声踱步,手里还握着一本书。她跑过去,“晓词,怎么还不去睡?”
舒晓词站定,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果然脸上有淡淡倦意,“替你等门,顺便看看《专利法》。”
霍知非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劳您大驾特地等我。”
“嗯,你不是小孩子了,”舒晓词点点头,“所以你绝不会忘带钥匙的。”
“呀!”经她这么一点拨,霍知非方才想起上午出门时把钥匙落在书桌上了,忙讨好地去抱她的手臂,“还是晓词对我最好了。”
舒晓词望着她谄媚的笑,轻轻“哦”了一声,“我还以为自己是第二名。”
霍知非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讪讪一笑,揪着身上的外套不作声了。
舒晓词拍拍她微凉的脸颊,“进去吧。轻一点,别吵到她们。”
“那你呢?”
“再看会儿书。”舒晓词看着她答应着转过身,突然又开口叫住她,“知非——”
霍知非回过头,露出一个疑问的神色。
“如果有一天,”舒晓词静立在原地,素日里神采飞扬的眼睛寂如深潭,“段立言不在你身边,你会怎么样?”
“怎么会呢?”霍知非脱口反问,转念觉得有些不对劲,慢慢地又走过去,“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舒晓词扯扯嘴角,“我只是心里有些乱。放心吧,段立言不会这样的。”
霍知非直觉看书只是借口,以自己对舒晓词的了解,这个时候的她一定是想独自静一静。于是,她点点头,轻手轻脚推开寝室的门。
洗漱完毕她爬上床铺,抱着被子坐了许久,终于听见门再度发出轻微的响声,这才放任自己安心地睡过去。
这一年,霍知非二十岁。
二十岁的霍知非总觉得离别是一件太过遥远的事。


执迷(1)
霍知非一直承认自己是“单线程”动物。段立言也说过,以她的情商多线作战怕是强人所难了。于是,对于很多琐事,她便天经地义地抓大放小,但舒晓词显然不在此例。
在她眼里,舒晓词犹如一根标杆,独立自信,淡定洒脱,几乎无坚不摧无所不能,女孩子会的她会,男生会的她也会,不但会做,她还能比一般人做得更好。强者多如牛毛,但能力与洞察力兼具的却是凤毛麟角了。而当这样一个心理强大的人不经意露出她的无所适从,便是教霍知非添了一桩心事。
自翌日起,她开始愈加留意舒晓词一举一动,不知是否过于敏感,总觉得她的生活中好像缺了点什么。没过几天,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晓词,”她犹豫半天,终究还是问,“像是好多天没见许承宙了,在忙什么呢?”
舒晓词手里的笔略有一顿,她依旧笑意淡然,“你想他了?”
霍知非再度挫败,“什么跟什么啊!”
直到某天在图书馆遇到段律齐,聊起新鲜出炉的小道消息,霍知非方才摸出几分头绪。照理说,她和舒晓词关系那么好,同许承宙又是同窗多年的交情,不该毫不知情。乍听之下,她连饭也顾不上和阿齐一起吃了,转头便走。
霍知非在学生会的办公室找到舒晓词,见她气定神闲地在看书做笔记,反倒沉不住气了,一把拿开她的书,“你怎么连要出国也瞒着我?”
舒晓词抬起头,神色平静,“这话从何说起?”
“许承宙申请了去美国的交换生,家里又有人在那里,难道你没打算毕业后一起去?”
“那是他的计划,跟我无关。”舒晓词复将目光投向显示屏,指尖仍在触板上滑动,语气波澜不惊。
猜想完全被打乱,霍知非困惑了,“这算什么话?你最近是不是就为这个跟他闹别扭?”
“哪有你想得那么好。”舒晓词停了手,“其实,这个消息,我只比你早知道两个小时。”
霍知非睁圆了眼,“怎么可……”
“知非——”舒晓词截住她的话,淡淡地看她一眼,完美的唇弧弯得有些勉强,“恐怕我和他之间出了点问题。”
舒晓词言尽于此,心里没底的霍知非也不好再多加追问。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两人之间的问题绝非舒晓词口里的那样轻描淡写。
她从未见过有人的恋爱谈得比许承宙和舒晓词更平静无波满意顺遂。大约是同样稳重理智的个性使然,他们并不像其他恋人那样时常闹意气,即便是偶有摩擦,待事过冷静后,电话照打,短信照发,见了面也不会旧事重提,相视一笑便过去了。
舒晓词向来以德服人,却难免树大招风,受些委屈也是常有的事。在霍知非的印象中,纵是在最亲的人面前,她也从不示弱,如果真是有什么状况,她这个最好的朋友怕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的。

交换生的事没有人再提,霍知非自己倒不期然遇上了烦心事,也就将舒晓词的麻烦搁到了一边。
好在没过太久,许承宙主动来找舒晓词。舒晓词不是会拿架子的人,略作收拾便跟着去了,临走前只交代她保持联系。
舒晓词走后,霍知非才记起今天似乎是许承宙的生日,借此打破僵局重归于好亦未可知。而没过一顿饭的功夫,舒晓词打来的电话似乎也正在印证这一点。
一路感叹着两人的好兴致,霍知非被舒晓词召到“钱柜”的包房,一进门就被她拖着坐下。
算上霍知非,整个房间一共就三个人。舒晓词和许承宙分坐在马蹄形沙发的两侧,大理石桌面上没有常见的饮料零食。不同于其它包间的喧闹,这里只开了低低的伴奏音乐,甚至毫不费力便能听清对面房间的歌声,若说是庆生,好像也太冷清了些。
不等霍知非发问,舒晓词已道:“知非在这里作个见证,不介意吧?”
许承宙点了点头。
舒晓词稍微挺了挺身,“说吧。”
不知这两人唱的哪一出,霍知非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又不敢随意询问,正摸不着头脑,已听许承宙道:“晓词,我们分手吧。”
霍知非面色大变,几乎要从原地跳起,被舒晓词一把按住手腕,“你的理由。”
许承宙闭了闭眼,睁开后的双眼目光镇定,“我喜欢上了另一个人。”
霍知非“蹭”地站了起来,“许承宙——”
“听他说完。”舒晓词依旧镇定自若,抬头直视许承宙,“你继续。”
“晓词,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更没有办法骗你,但这是事实,你我都无法否认。与其不负责任地和你继续交往,我宁可选择尽早面对现实。”顿了顿,他又道,“那些‘祝你幸福’的套话,你未必愿意听,我也不打算说,因为我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
和煦的射灯下,舒晓词的面色淡然如常,只是抓着霍知非的手略略收紧。没有让所有人等太久,她在低柔的乐声中点了点头,“好。”
“好什么!”霍知非甩开她的手,“你们胡闹够了没有!”
舒晓词像是没听见她的话,许承宙亦然。最后,他率先起身,“还有几份材料要准备,一起走吧。”
“不用了。我们再等一下。”舒晓词的坐姿纹丝不动,直到许承宙拉开门,她蓦地抬起头,“阿宙——”
许承宙似有一震,回过身后,她眼里骤生的波动已消失殆尽,“能不能告诉我,她——那个人,是不是也知道你喜欢她?”
他的回答没有半秒钟犹豫,“不。我还没有告诉她。”
门被碰上的下一刻,憋了半天的霍知非终于按捺不住,“你到底在搞什么?这么多年的感情,说分就分,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从来不这么冲动的。”
舒晓词倏然看住她,“难道你没听明白?”
满腔热火霎时被冻在原地,过了半晌,霍知非突然连连摇头,“不会的。许承宙一定是搞错了,可能他只是一时糊涂,没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认为他会是那样的人?”舒晓词淡淡而笑,“即便他糊涂,我就一点感觉也没有么?”
“晓词……”霍知非怔住,心上掠过某天晚上走廊上的一幕,突然变得笨嘴拙舌,“可是,你们以前那么好……”好到彼此间只用一个眼神便领会对方的心意,好到有时连她都难免嫉妒,“我不信你就甘心?”
“以前的感情是真的,现在不爱了也是真的。”舒晓词语声平缓,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甘心与否都不重要。这样的事,半点强求不得。”
“就连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吗?”话一出口,霍知非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荒唐。退一万步讲,纵然许承宙有回心转意的可能,骄傲如舒晓词,又怎会接受一份强留的感情,更不可能当今晚的一切没有发生。
霍知非颓然落座,“许承宙还真狠得下心,到了这个时候,连一句客气话都不肯讲。”
“他是为我好。”舒晓词正视她诧异不已的神情,“他这么说,只为了让我断了不切实际的念想,不要在他身上再浪费时间。”
除了感佩这两人异常强大的心理,霍知非无言可对。舒晓词眼睑一颤,却令她心酸难忍,她抱住她的手臂,“晓词,想哭就哭吧,我保证什么都没看见。”
舒晓词摇了摇头,“我不想哭——我想喝一点。”
“好。我陪你。”
手指按在服务铃上的时候,霍知非的脑子里没来由生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为什么许承宙要实话实说,找个更为缓和的理由,哪怕只是暂时骗一骗舒晓词又何尝不可?
直到若干年后,她在长久织就的幻梦中突然醒觉,这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年少时的幼稚浅薄。原来,比起虚假而美丽的谎言,她也同舒晓词一样,宁可要一份残酷又血淋淋的真实。

段立言赶到时,门口的那个人仍未离开。透过门上的窄条玻璃望进去,眉心略紧的下一秒,他已推门而入。
执迷(2)
房里没有不堪的狼藉,和许承宙离开时唯一的不同只是桌上多出的四只酒瓶。三只已见了底,另一只里还剩了一小半。
比起颊上显有湿意的舒晓词,霍知非的状况看起来更糟糕。她攥紧空酒杯,脸上是一如既往孩子般的笑,嘴里不知哼着什么曲调。段立言凑近了才听明白,原来是那首耳熟能详的老歌——

我看见泪光中的我
无力留住些什么
只在恍惚醉意中
还有些旧梦

醉成这样还能跟上对面包厢的旋律,段立言啼笑皆非,伸手拍拍她的脸,毫不客气地把她从沙发靠背上剥下来。她还是不肯睁眼,只鼻尖一动,既而伸出双臂绕上他的颈项,“段立言……你是段立言……”她的头靠上他的肩,勉强将眼皮撑开一道缝,“你怎么没去相……段立言你,你是大坏蛋……”
前一刻还强忍怒意的段立言好气又好笑,他保持着俯身的姿势,“还不至于醉得不认识人。来,跟我回去。”
“哦……好……我们走了……”她睁开眼,听话地松开酒杯,也不管是不是会闯祸。幸而段立言眼疾手快地在它落地的前一秒接住。
霍知非依然木知木觉,过了一会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对!还有晓词……晓词……对了!”她突然揪住他的衣服,嘴巴一扁,“段立言,晓词和许承宙分手了……”
身形一滞,段立言打横抱起她。霍知非本能地紧紧搂住他,在他怀里蹭了蹭,闷闷的声音带了几分哭意,“呃……段立言你说,你说他怎么可以……可以喜欢上别人……他怎么可以不爱晓词……怎么可以这样……”
段立言不再理她,只在经过门边时稍一驻足,“把她也带下来。”
“不用了,师兄,”许承宙仍站在方才的位置,“我会送她回去。打扰你了。”
段立言未置可否,略有一顿,声音犹如蒙着一层寒气,“自己头脑发热没人拦着,少连累不相干的人。”
“师兄,”许承宙是众人眼中的聪明人,绝无可能听不明白他的话里有话,可他非但不气,反倒看着段立言微微笑起来,“如果我说,我喜欢的是你妹妹呢?”
刚要抬起的脚落回原地。段立言下意识紧了紧双臂,终于慢慢地侧过头。
许承宙在他沉下脸的下一秒轻笑起来,“放心吧。我还不至于自不量力到这种地步。”
凝冷的眸色微有一动,段立言仍旧没有看他,“你好自为之。”话落,已带着霍知非出了门去。

上了车,霍知非自动蜷在座椅里,抓着保险带一声不吭。起先,段立言还不敢把车开太快,见她不吵不闹,只安安静静地靠着窗睡了一路,也就放下心来,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他下车打开副驾的门,将她从保险带下解开。驾驶座上的顶灯未熄,正斜斜地照过来,脸上两道蜿蜒的泪痕在光线下清晰可见。
段立言怔了怔,倾身抱起她,站稳后一脚踢上车门。震动之余,霍知非终有了些动静。她揪住他的衣服保持平衡,为了避开楼前直射的灯光,她胡乱将脸埋在他颈侧。段立言顺势说:“到了。”
她“唔”了一声,却是更用力地抱住他的脖颈,“我不走……你也不许走,别走……段立言……求……你……别走,别丢下我不管……”

姜晚照开了门,不免大吃一惊,“知非……立言,怎么回事啊?”
“她醉了,在你这里住一晚。”
段立言把霍知非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姜晚照发现他外套都没穿,深秋夜里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衣,领子上已经全湿了,忙拿了干净毛巾给他,又取来热毛巾替霍知非擦脸,一面问他:“你怎么能看着她胡闹?”
“舒晓词失恋了,她陪着人家喝闷酒。”段立言拭干衣服,倒了杯水,就手拍醒霍知非,“起来,喝水。”
吃痛的霍知非皱紧眉,竭力撑开眼睑,半天才看清眼前的两张脸。她避开段立言,拿过姜晚照手里的毛巾按在脸上,热气一熏,昏沉的意识已恢复了大半,人也勉强坐起来。
姜晚照也松了口气,“知非你不要紧吧?想不想吃些什么,我给你做?”
霍知非摆摆手,撑住沙发起身,“我……想洗个澡……”手上稍稍一滑,险些又坐下来。
段立言一伸手将她扶稳,“站都站不住。”
“不要你管!”她突然挣开他的手。
毫没来由的发作教段立言即刻沉下脸,反手一把抓住她,“有事说事,动不动就乱发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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