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笑,这种事我骗你作什么?”她用力拂开他的手,用流着泪的眼睛笑着看他,“外婆是我害死的,我的确没脸再同段家有任何来往。但如果段立言出了什么事,我也绝不会比他多活一天,又有什么必要去为他吊孝?”
祁隽一怔,既而放声大笑,连说了三个“好”,“想不到赫赫有名的段家,出的竟都是这样的人物。从段至谦到段至谊,再到段怀雍,你,还有段立言……”他摇头,笑里满是怜悯,“我以为段怀雍就够可怜的了,可没想到,素日里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段立言,原来才真是个败尽了人伦纲常的混蛋。本来,我多少以为,三年前拿不下DA,输在他手里也不算冤枉,可万万没有想到,我一直以来的对手竟然是个彻头彻尾乱伦悖德的伪君子……”
霍知非蓦地抬头,照着他的脸扬手就是一耳光,在脆响的余音中厉声道:“你怎么诋毁我都没关系,但你敢再说他半个‘不‘字,别怪我不客气!”
手掌缓缓从脸上抚过的下一秒,祁隽犹如脱了笼的困兽,倏然倾身扣住她的腕子,另一手猛地揽住她的腰,一把捉起她扔在沙发上,反身压上去,一字一字似从牙缝中艰难挤出,“不客气?很好,那就看看段家大小姐要怎么对我不客气!”
后脑在剧震下一阵锐疼,霍知非亦从未见过这样的祁隽,面色阴沉,出手狠重,双目中不知何时种下的火星似乎在一瞬间燃成两团烈火,英然的脸上全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微薄的气力就如螳臂当车,根本无法抵抗他势大力沉的进攻。
毛衣的襟口早已被撕破,他手下一扯,便豁出一道大大的口子,吊带和内衣也被扯得走了形,花瓣般的红记赫然跳进眼底。胸口瞬间的凉意像是在脑袋里劈下一道雷,霍知非在他狂乱的撕咬中奋力抬起上身,冲着他领口露出的脖子狠狠咬下去。
祁隽吃了一痛,反手将她一推,她又重重跌进沙发里,所有的惊叫和咒骂刚一出口,被他毫不留情地堵了回去,一双手依旧被他擒得无法动弹半分。
他咬着她的唇,发了狠地想要撬开,激烈中满是急切,凶狠里夹杂着渴望,如同对待猎物的豹子,又像是行将渴死的人抢到了久盼终至的甘霖,在她渐趋式微的反抗中腾出的那只手,竟然准确无误地摸到了她长裤上的拉链。
她拼命摇摆着受制的脑袋,挣扎得喘不出气,泪水一下子涌上来。急痛之下,她豁命似的一挣,从他的掌心里逃脱的一只手奋力朝他掴过去。他下意识地格住一甩,她的手肘在墙上撞得发麻,手便直落到沙发的缝隙,指尖一冰,即刻死死攥住。
拉链被拉开的下一瞬,她握紧发簪朝他扎过去。眼前银光一掠,他本能地松开她避过这一袭,惊怒中回过头刚要去夺她手里的利器,她已逃离了他的压制退到角落,将银簪抵在自己的颈侧,流着泪的大眼睛直直瞪住他,发抖的嘴唇张了又张,“别过来……”
宛如一桶冰水兜头而下,他愕在当场,对着她泪流不止的双眼,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仿佛仍逗留在一场再荒唐不过的梦里,整个人失去了所有反应。
她却不给他任何犹疑的机会,手一动,簪尖已戳进了皮肤,“滚……滚出去!”
他在近乎凄厉的尖叫中落荒而逃。直到到了楼下,满眼还是那雪白肌肤上刺目的一点殷红,如鬼似魅,挥之不去……
取舍(1)
霍知非的新住处段立言来过几次,上楼还是头一回。出了电梯,他正留意门牌,手里提着的打包袋毫无预兆地掉在地上。
作为无神论者的段立言,心里却没来由生出一阵异样。他捡起袋子紧走两步,推开未锁的大门的同时已不觉喊出声:“霍知非——”话音未落,一颗心訇地一坠,脚步生生顿在原地。
沙发里的霍知非闻声一颤,银簪脱手而落。她本能地揪紧衣襟以图遮盖衣不蔽体的狼狈。煞白的脸上泪痕交错,两眼发直,发丝凌乱,她微张着红肿的嘴唇急促地喘着气,一面瑟缩后退,一面抗拒着他克制小心的触碰。
段立言扼住即要撑破胸腔的翻涌,连哄带骗,一点一点朝她靠近,最后将她紧拥在怀时仍能察觉到她不住地战栗。
他什么也没有说,抱起她飞快地下了楼,发动车子后才开始打电话。
到了医院,吴双已经站在门口,引着他们朝特需病房走,一路向神色凝重的段立言轻声交代:“找了我最信得过的同学,他是这里除了主任之外最好的大夫。”
段立言将霍知非送进病房,出来时脸都黑了,“怎么是个男的?”见吴双一愣,又叹了口气,“算了。”
吴双想了想,“那我进去看看。”
不一会儿工夫就出来了。想来是事先打过招呼的缘故,医生没看家属一眼便径自离开了。留下的吴双尽管有些疲惫,还是勉强对段立言笑了笑,“没事,二哥。知非姐只是身上有几处软组织挫伤,脖子上的创口也处理好了。秦晋刚给她打了一针,现在睡着了。”
病房有最好的隔音,可段立言不用想也能猜到里头有过的动静。他闭了闭眼,这才朝她转过头,“这么晚,给你添麻烦了。回头替我谢一声。”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的倦意。
吴双见状,也不好多问,只道:“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是值班,顺道而已。”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要告辞。
不防段立言又叫住她,“有件事还要拜托你。”
她自认识段家兄弟以来,从未见过段立言说过软话,更别提这样郑重中带着恳求的口气,想也不想便应:“二哥你尽管说。”
他朝她扯扯嘴角,“今天的事,请不要告诉阿齐。”
在病房里将就了一夜,段立言醒来时,霍知非还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沉沉睡着。他摸摸她的脸,起身走上阳台,刚想透口气,乔执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如你所料,他果然找上门来了,说是要跟你约时间。”
“叫他滚。”他俯在栏杆上,在冷风里对着话筒沉声道,“滚回去想想怎么给JH留个全尸。”
那头的乔执低低一笑,“知道了。”既而又正色道,“知非怎么样?”
“让狗咬了一口,没什么大碍。”他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醒了就带她回家。”
吴双如约没有将那晚的事告诉段律齐,段家其他人自然就更不得而知了。直到来年春节前,姜晚照因着往日的习俗筹备过节诸事,联系不上霍知非,想到元旦时她也没有露面,问起段立言,这才知道出了事。
她撂下电话直奔雅叙茗苑,见正在下棋的霍知非神色安然,悬了一路的心稍稍一定。
霍知非见是她,忙泡了她爱喝的花草茶端出来。姜晚照接过杯子,不觉大大松了口气,想也没想便顺手去拉她,“知非,你……”
哪知她怵地向后一退,又垂下头抿了抿唇,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错,“姐你先坐,炉子里烤着饼干,我看看去,马上就好。”转身又没了影。
姜晚照不好跟过去,只迷惑地看着段立言,“她……一直这样?那你之前还说没什么?”
“吃饭睡觉一切正常,只是不太愿意见人。蔡阿姨刚来时也这样,过几天就好了。”他一面答,一面摆弄着棋盘上的大理石棋子,先在左边搭了一竖,又从最高点开始慢慢画出一道弧。
霍知非出院后的第二天,吴双便想了个理由让蔡阿姨回雅叙茗苑照顾一阵,想必是考虑到目前霍知非的状况,白天离不了人,另找其他人又难免张扬。如此用心良苦,同她心照不宣的段立言不会不领情。
没过几日,霍知非身上的伤已消退了大半,随着日渐规律的作息和调养,无论生理或心理的恢复都比他预计得更理想。除了某个刻意回避的名字,两人又回到了以往无话不谈的亲密。到了晚上,她等他回来一起吃晚饭,吃完没事出去散个步,回来看书看碟,一个多月来也算相安无事。
姜晚照暗自叹气,“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和我通个气,好歹我还能帮你看着点,不是么?”
段立言手下一顿,“想帮忙,往后有的是机会。”不等姜晚照反应,又拂乱了几已成形的一个“D”字。他拢过棋子收到棋盒里,拍拍手起身,“那你陪她待一会,我出去有点事。等我回来再送你回去。”
MANSFILED里,段律齐正和段知熙吵得热火朝天,若非段立言的到来胶住了在场一多半的目光,周遭静了一瞬,两人还在不可开交的争执中互不相让。
段知熙见了他,半是收敛半是欣喜,朝他身后探了探头,失望之色油然而生,“二哥,好久没见知非姐了,怎么也不叫她一起来?”
“拿瓶苏打水。”段立言吩咐完毕,这才淡淡笑道,“你是惦记她,还是惦记她挂的那些账?”
“你——”段知熙指着他,又气又懊恼,“枉我刚还在小哥面前夸你——”她直接将瓶子顿在他面前的杯垫上,转头去看段律齐,“你比二哥对我好,行了吧?”
“觉悟得还不算太晚。”段律齐“嘿嘿”一笑,摸摸她的头,以示既往不咎,眸光一偏落在段立言手中,“咦?你今天怎么喝这个?”
段立言也不回话,只拎了玻璃瓶,拍拍他的肩,“过来坐。”
两人在最里头的沙发里坐下。段立言喝了一口水,不经心般地问:“又在和小熙磨牙?”
段律齐忍不住笑道:“她这么大个人了,说的净是孩子话,情商绝对不及格。”
“你自己还不是?”段立言唇角微扬,“谁真心待你,谁敷衍搪塞,你能保证每时每刻都分得清?”
“怎么分不清?”段律齐挑了挑眉,“别的不说,家里除了我妈,自小就数你对我最好。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段立言晃着手里的水瓶,抬眼一瞥,慢悠悠地喊他一声:“话这么多,是不是喝多了?”
“才半杯啤酒,”段律齐拈了颗杏仁扔进嘴里,“一会儿还要接我老婆下班。”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似是不甚在意地敷衍,段立言不等段律齐细问,转眼将话题转开一百八十度,“新的分配方案我看了,大致没什么问题。你再叫人挑几个代表性实例,做一份数据对比给我。”
“好。”段律齐的思路也跟着他三级跳,“对了,一直没机会跟你讲,大客那边都按你说的打了招呼。这么一来,估计JH今年手里的那点单子,不多添一条生产线绝不可能做下来。”
“可以了。”段立言点点头,“你手头的事先放一放,出一份并购方案,资料在你邮箱里。”
“并购?”段律齐条件反射地问,“并购谁?”
段立言长睫一抬,薄唇轻启,“JH。”
“什么?!”段律齐如临当头棒,脑中转得飞快,片刻便联想到方才的话,“你打算替JH买流水线?搞那么复杂作什么?他们自己不会买?”
段立言淡淡瞥他一眼,“没钱拿什么买?”
段律齐突然怀疑自己的思维出现了障碍,“开什么玩笑?抢了我们这么多单,现在倒说没办法添置固定资产?那他们的钱都去哪儿了?”
段立言不答,反而提起另一件几乎不相干的事,“你有没有大致算过,增发股的发行价能定到什么价位?”
“不低于平均收盘价的百分之九十……”正琢磨着,段律齐只觉心头闪过一点亮,眼角的余光一扫,定在段立言那张令人错觉渐生的脸上,心下陡然一震,一张嘴难以置信地越张越大,“二哥,你……故意放水,难道不仅仅是为了要JH无法按时交货,而是要……要让他们认购……”
他话未说完,段立言脸上已有隐隐的宽慰之意,亦不再兜圈子,“小乔那里顺利的话,年后JH总部就会来跟我们谈增发认购的事。”
段律齐乍惊后猛一拍额头,“原来你让小乔去……”话未说完,心底已大半了然。
取舍(2)
关于对乔策的安排,段立言并未对他有过具体的交代,段律齐之前的所知也并不比姜晚照甚至霍知非详尽多少。段律齐一向认为,段立言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任何竞争对手,对他这一举措难免存疑,现在看来,确与自己当初的猜想大相径庭。
确如段立言所言,乔策在JH,不为获取生产销售等第一手相关信息,而是集中精力紧盯JH总部的发展策略。
祁隽入主后,大刀阔斧进行研发和技术革新,使得一线产量节节攀升,却未在渐趋饱和的市场占有率上取得明显的突破。去年年中举国震惊的“倒楼事件”意外地遏制了地产界过热的投资,如此一来,相关产业的投放也无可避免进入暂时的战略性调整。任祁隽费尽心机,不断用数据和报告申请追加投入,美国总部却基于种种考量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于是,在保持持续增长业绩的同时,祁隽有意转向私募,试图假手外来力量引起美国人的重视,殊不知总部早已在业内人士的提议下考虑另辟蹊径的可行性,只因不久前有报导称,本城数一数二建材集团DA定向增发的方案已由股东大会通过,并上报国家证监会;与此同时,DA在解决现金流的基础上寻找未来合作伙伴的消息亦不胫而走。
在相关人士的暗示和推动下,DA率先表示愿意以并购的方式与JH合作,且鉴于其总部一年内的资金状况,提议以JH相关资产参与增发认购。
这就表示,JH将在不损一兵一卒的情况下获得DA在资金和技术上的双重支持,而美国总部将按照资产评估的结论获得相应的股票增发配额,在DA的股东会中占有一席之地。
美国人跃跃欲试之际,又有进一步消息称,在证监会批文尚未下达之前,已有不少投资者与DA就认购达成初步意向,其中包括本城龙头地产集团IS和大型建筑集团GS。以此不难预测,二级市场投资机构势必闻风而动,为了抢先拿到DA的认购邀请函挤破头也未可知。
机不可失,时不我待。
新年假期后不久,祁隽赴美述职,以首席顾问的名义受邀于并购JH及入股DA的项目策划组,这才得知总部早已同DA互通款曲,而自己作为JH不折不扣的首席执行官,却从头到底被蒙在鼓里。
祁隽仍在美国,进一步消息尚待确认。反观DA,已是一派万事俱备地平稳和井然,蓄势待发,只耐心静等证监局批文这阵东风。
联想起这一年来的所见所闻,段律齐心头存留多时的疑问经段立言适时点拨,正一点一点解开,“我明白了,小乔在那里,不是为了牵制祁隽,而是利用合作总监的身份引导美方在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