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赤面色沉稳,缓缓道:“你是什么人?我逍遥岛改名不过最近之事,从无外人知晓,你又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面前这汉子看上去粗旷豪迈,且言语温和,但绛赤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别的不说,单这人仅凭一叶轻舟便能穿越这茫茫大海,就足以说明其人的可怕之处。如这样的小舟别说是在这大海之中,便是寻常湖泊里,若遇上风高浪急之时,也难以保全。更何况,绛赤已从来人的身上看出一丝异与修道者的气息。
那汉子却哈哈笑道:“这位兄弟,你不用问我是从哪里知道的,我只问你,这里是不是逍遥岛?而这岛上的主人又是不是我家林兄弟?若是,你便代我通报一声,就说故人来访……是了,这位兄弟怕是我来意不善吧?哈哈,你放心好了,你只管去通报,说有常姓故人来访。若你家主人说不认识我这个故人,我扭头就走,绝不二话,你看如何?”
绛赤微微皱眉,道:“先生姓常?敢问大名是……”
汉子笑道:“好说,某家大号常阿满。烦劳兄弟这就去通报吧。”
“既如此,那就请先生稍侯。”绛赤点了点头,转身却是一声长啸,这啸声忽长忽短,或扬或抑,正是鲛族人平时用来互通声讯的。岛上有人听了这啸声,已明其意,忙不迭的向郁带衣禀报去了。
而此时的林小七正在轻衣阁前的石头上呼呼大睡,身边倒着一个空酒壶,一碟没吃完的肉脯,碎银却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他嘴角流有涎水,满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却不知道梦里遇上了什么好事情。正睡的快活时,却听耳边有人唤道:“公子,醒来,公子,醒来。”
林小七打了个呵欠,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后,道:“是你啊,老郁,叫我何事?”
来者正是郁带衣,他替林小七拂去头上一根杂草,笑道:“公子,有故人来访,你迎是不迎?”
林小七一楞,道:“故人?我有什么故人?再说了,即便有与我相识的人,他又怎会知道我在这儿呢?”
郁带衣道:“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不过,这人说他叫常阿满,我倒是听过修魔者中有他这么一个人物。公子与他是老相识吗?”
林小七一听常阿满三字,不由一跃而起,笑道:“是老常啊,快,快,快请他上岛。”
郁带衣道:“公子与他果然是老相识,不过……”他说到这里,微微皱眉,又道:“公子,这人我也曾听说过,他本是魔道之人,功力虽说不错,但要说仅仅凭借一叶轻舟便能跨越茫茫东海来到我逍遥岛……这个,怕是散仙也难以做到这一点吧?再说了,公子上岛及我逍遥岛更名不过数月前的事情,外间绝难知晓,他又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呢?而且直接就找上门来了?”
林小七哈哈笑道:“老郁你放心吧,这家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修魔者,他是……”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怒瞳曾说的话来,不错,这常阿满并不是普通的修魔者,而是与魔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恰恰是因为这种关系,自己才会有了今天的这般境遇……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会与轩辕沐反目?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会和师姐分离?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是因为他暗中捣鬼,自己又怎会被人误认为是杀害郁轻侯的凶手呢?不,这不是什么捣鬼,而是赤裸裸的栽赃陷害!
这一瞬间,往事历历与林小七的脑海中游走,虽然怒瞳也曾说过魔界之人对他并无恶意,但今日种种也多拜他们的‘恩赐’,自己应该是感激呢?还是应该憎恨?一时间,林小七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朋友本来不多,除了古无病外,这常阿满倒是与他投机,所以刚才一听常阿满三个字,便觉得欢喜异常,倒是没有想的太多。但此时一经想起,心里又觉不是滋味,再看一眼身旁的郁带衣时,又悚然想起,这家伙的侄子可不就是死在常阿满的‘手里’吗?不错,郁轻侯虽不是常阿满亲手所杀,但毕竟与他有关,这事少不得还要多多遮掩才是……郁带衣并没有听林小七说过这段往事,此时见他发楞,便道:“公子,你想什么呢?这人到底见是不见?”
林小七哈哈一笑,道:“见,有朋自远方来,自然要见!不过这家伙当年骗过我一次,我心里实在是有些不舒服……这样吧,老郁,你先将他带上岛。然后随便找个洞给他休息。我呢,再睡上一觉,等明天这个时候再去见他。记着,这其间茶水糕点什么的一概不许上,酒菜更是免谈……奶奶的,谁叫他当年哄骗与我?先叫他吃吃苦头再说。”
郁带衣不知道林七心里转的究竟是什么主意,见他如此胡闹,犹如小儿戏耍,不由苦笑几声。不过他见怪不怪,知道自己的这个主人就是这般德性,当下也不多说,转身去了。林小七见他离去,翻身又倒在大石之上,将壶中的残酒一口喝尽,喃喃道:“老常啊老常,你当初对不起我,今日让你等上一等也是应该的。我这也算是以德报怨了,你就知足吧……不过,你今天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你和怒瞳一样,早就将我算计在内了,但今日已经非往时,我林小七又怎会……嘿嘿,且等着吧,这一天半的时间应该可以让你明白,我林小七再不是往日的那个林小七了!所有的一切,等你明白后,咱们再慢慢扯吧……”
山风拂来,清爽宜人,他嘴里喃喃的说着,头一歪竟是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竟是一日一夜,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夜半,空中月朗星稀,四围浪声轻拍。林小七打了个哈欠,瞧瞧左右寂静无比,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在这岛上竟成了闲人,睡了这么久居然没人来唤我。也罢,再睡就是……”又打了个哈欠,往石上一躺,竟又是悠哉游哉的睡去。却是把常阿满忘了个干干净净。这段时间,他有空就睡,经常是一睡三五日不醒。郁带衣起先还来催他一催,但次数多了,也懒得多管,反正这岛上人才众多,这位当家岛主有没有都是一个样。而且这林大岛主少年心性,心血来潮时,总有一些古怪心思。比如某一日他突发奇想,要将这石宫的顶层上种满花草,试问,这石上如何能生花草?郁带衣无奈,只好在岛上挖取泥土弄出一个空中花园。所以,郁带衣催了一两次后,也乐得不管,少一些林大岛主的无理要求,自己也好将精力放在正事之上。
其实,林小七这段时间嗜睡并不是他变的懒了,没上岛前,他常年四处浪荡,精力可说充沛之极。自当了这岛主之后,虽说不用他操什么心,他也懒的多操什么心,但好动的性格却是没变。就说那个空中花园,他自己也是费了一番心思,其中泥土倒是有一半是他自己挖取来的。这段时间之所以如此嗜睡,是因为自那天和木氏三兄弟一战后,大周天剑传承所带来的记忆碎片会时常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但这样的记忆碎片零散不堪,若非遇到什么危险时刻,很难呈现一个清晰的印象。而这样的记忆往往来的突然,去的又快,想抓住些什么的时候,经常是一闪而没。不仅不能从中获得什么,反而是被它弄的心烦意乱。时间一长,林小七不胜其扰,便经常在身边备一壶酒,有了什么零散的记忆突现,便先将自己灌个三分醉再说。他原以为酒后好睡觉,只要自己大梦周公,那些莫名其妙的记忆也就不来打扰自己了。但没想到,如他这般没心没肺的举动却让自己找到了一个整理那些记忆的好途径!每一入梦时,那些原本零碎的记忆便会变的清晰而有条理,而自己因为这记忆产生什么疑问时,这些记忆又会变成一根根的藤蔓,这藤蔓上又长满一个个的瓜果,自己可以顺着这些藤蔓去寻找蕴藏在这些瓜果里的一个个自己需要的答案。也尽管这些藤蔓及藤蔓上的瓜果数以万计,其中蕴涵的事物涉及更是达到亿万,他根本就无法一一尽阅。但好在他这人对人私密并不感兴趣,所以只找一些有关于武技、功法的东西加以钻研。那日和木氏三兄弟一战后,他对那些武技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那看似简单的一招为什么能在那一刹那产生如斯的威力?记得和木氏三兄弟第一次过招时,他几乎有了放弃的念头。但那一刹那,莫名的记忆突然闪现,简捷、凶狠、却又带着灵动和飘逸的一招在闪念间便重创了对手!其实事后想来,那仅仅是恰到好处的一次拧腰,垫步以及闪避后适时的出腿!而这也正是让他最为震撼的地方!
因为这睡梦中的记忆,林小七这段时间一有空便呼呼大睡,郁带衣不明究竟,但乐得这岛上少个精力‘充沛’的岛主,所以也很少打扰他。碎银与林小七心意相通,更是乖巧的自己去找乐子,也不在象往常一样的缠着他。
但是,这岛上并不是没有事情需要林大岛主处理,比如说常阿满的来访。因为心中还有一丝对常阿满的气恨,林大岛主刻意选择了忘记。而岛上实际的主事人郁带衣,也因为事情太多,早不知将这常阿满抛到哪里去了。如此,林小七这一睡竟又是一天一夜……在石宫的底层有一排未经休整的石洞,在逍遥岛上呆了几天的常阿满就住在这里。此时,他正站在洞口,看着面前的一个小妖,翻着白眼怒气冲冲的道:“姓林的呢?姓林的呢?晾了我好几天,这气也出的差不多了吧?妈的,快去叫他来见我,今天若是再见不到他的身影,老子就将这岛掀个底朝天。”
站在他眼前的小妖也是个势利眼,他见岛主和郁大总管对这常阿满不理睬,想来也不是个什么大人物,当下不阴不阳的道:“公子不见你,小的有什么办法?真要是见了你,我还乐得不伺候了……”原来那天郁带衣吩咐下来时,怕这常阿满真有什么急事,所以让这小妖随身伺候。其实说是伺候,不过就是监视,免得常阿满满处乱跑而已。但因为这石洞太过简陋,呆了几天后,这小妖已是大不耐烦,心中早就无限怀念起在石洞之上的光景来。
常阿满正是有事而来,而他也知道林小七对自己必有怨愤,所以起初被安排到这石头洞时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几天呆下来后,林小七却总是不见踪影,眼看再有两天就是某件事情的期限,他这才真正的急了!再说了,这石洞的环境太过恶劣,其中并无摆设,恶臭更是难当,自己在里面呆了一天后,身上味道实在难闻。再加上这几日并不见有人送来饮食,他肚子早就饿的呱呱乱叫了。想他常阿满是何等人物?隐去那层暗藏的身份不提,他好歹也是魔道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再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天之际遇!每日里,看着洞口龌龊的石妖掩着鼻子和自己说话,居然还嫌自己身上恶臭时,他就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而每当这小石妖拿来食物美孜孜的大嚼大啃时,他又有一种想要上去蹭点油水的念头……
第七卷
第二章
轻衣阁内,林小七林窗而立,他右手微扬,五道蒙蒙黑气从指间激射而出。这黑气凝而不散,在空中交错穿行,形成一张黑色的网,恰好将飞过的一只小鸟罩在其中。这鸟被捉,鸣声哀哀,林小七却不为其动,正皱眉沉思着些什么。原来这一式玄冥爪是他在梦中学到的,这本是道家的指法,但他反其道而行之,竟是用体内的魔气硬使了出来。让他没想到的是,如斯胡闹,却有奇效,威力至少增加一倍有余。只是运转时颇为不便,魔气的消耗也太大了点,此时正琢磨着如何加以改进。
正在他苦思冥想时,郁带衣却匆匆走了进来。刚一进门,郁大总管便见了这诡异的一幕,不由吓了一跳,道:“公子,这又是什么厉害的招法?”这段时间他多少也知道了点林小七嗜睡的原因,因此有此一问。
林小七也被吓了一跳,张手放了正悲鸣的鸟儿,笑道:“郁大总管,你怎么有空来这里,早上醒来后就没见到你。”
郁带衣苦笑道:“正忙的晕头转向,也没想到来见你,只是你那故人闹的厉害,跟着他的小妖被他吓的够戗,所以我这才……”
“常阿满!”林小七一拍脑袋,道:“哎呀,我竟是忘了个干净!快,快让人请他进来!”
郁带衣笑道:“不急,不急,正让人伺候他换衣服,呵呵,几天石洞一呆,那味道实在是……我来这里是先打个招呼,公子要是不想见他,我代你见他就是了。”
林小七哈哈笑道:“不用,不用,晾他几天,我这气也出的差不多了。”
郁带衣点头道:“那就好,我这就让人领他进来。”
林小七略一沉吟,又道:“老郁,这人有些来历,呆会你别走,先见上一面。”
郁带衣道:“算了,还是你们先聊吧,我还有点事等着去办。木氏三兄弟的事情明天就有结果了,我得盯着点……”自那日擒获木氏三兄弟后,郁带衣为了彻底收服这三人,这几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林小七懒的多问,又考虑到郁轻侯当初是怎么死的,自己先见见常阿满也是好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叮嘱常阿满不要说漏了嘴,等时机一到,想办法把所有罪过全推到尊者身上去就是了。
不多时,换了衣服、且吃了个痛快的常阿满便出现在了轻衣阁的门前。
石山顶上微风轻扬,常阿满抬头看着‘轻衣阁’三个大字,脸上不由露出会意的笑容。在喀汗城中,他也是见过楚轻衣的,同时也从林小七的眼中看出了那暗藏着的情义。此时在这逍遥岛上见了一座轻衣阁,他便是傻子,也自能体会到林大岛主的心思。
林小七已是迎了出来,还未出门,便高声笑道:“常兄,想煞小弟了,许久未见,兄无恙乎?”
常阿满看着满脸笑容的林小七,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哼了一声,道:“林兄弟还想着我常阿满吗?这可真是不敢当啊。”
林小七心中也是好笑,道:“哪里,哪里,我是日日思,夜夜想啊,就盼着常兄长命百岁,好让小弟我再见上一面!”
常阿满翻了白眼,道:“托福,托福,这段时间虽偶遇凶险,但好歹还留了条老命,否则就要让兄弟你失望了。”
林小七哈哈笑道:“管他什么凶险,在常兄面前那还不是挥手即去?所谓好人不长命,乌龟王八活千年……啊,不对,不对,应该是吉人自有天像,些许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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