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作者:连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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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作者:连谏)-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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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她不仅人好看,心地也好呢。一听母亲说肖晓好,顾海洋马上就眉飞色舞起来,不待母亲问,便滔滔地说了肖晓诸多的好处,母亲听得一双细眼更是细了:给你办完婚事,我就算到了地下,和你爹也有个交代了,我要跟这老东西说,我替他把所有的任务都完成了。说着,母亲又抹了一下眼睛,顾海洋知道,这次,是因为高兴再说下去,这多年来的辛酸一起涌上心头,母亲的眼泪就会让他也招架不住了,遂打着哈哈说:好了,我爹才不稀罕你去找他汇报功劳呢,到时候我爹肯定会说你还没把曾孙子媳妇娶回来呢,就急着来找我显摆啥呀?

母亲拍了拍炕:我把这炕烧热了,你睡这里,小芦和我睡。

顾海洋洗完脚,眼巴巴地看着母亲随手带上房门去西间睡了,知道母亲守旧,如是多说什么反而会招来母亲对肖晓印象不好,遂是忍了,倒头便睡。

在乡下住了两天,聊得最多的是婚期,颠来倒去的,直到走也没定下来,送他们走时,顾海洋母亲郑重说过一阵她就进城拜会亲家,顺便和亲家商量把他们的婚事给定下来。

离开老家前,表姐又来了一趟,从单车后座上卸下半袋子花生,说是自家地里产的,比起城里卖的花生要香得多,她边说边那花生拎进堂屋,看看顾海洋和肖晓,期期艾艾地说道:乡下人说话不会拐弯,那天我的话不中听,你们莫要放在心上。

顾海洋母亲连连说道:不是外人,就别说见外的话了。

表姐有寒暄了几句就走了,肖晓知道她并不是来为前天晚上的那几句冒昧话来道歉的,是心里存了念想,不肯开罪顾海洋不过是为小春的进城着想而已。

 

 

 

《秘密》第四章1

回青岛时,顾海洋终究还是没带那袋子花生,它像个被遗弃的小小怨妇,灰着身子蜷缩在墙角里。

城市在冬天的深处潜伏着,人都裹紧了衣服急匆匆向着温暖的方向奔去,除了车流穿梭的声音,在某个向阳避风的楼前,会突兀地响起一声:收酒瓶子报纸——!

那声音在风里拖着懒洋洋的长尾巴,让整个城市显得不再那么静默。

自从顾海洋搬家后,他们很少在街上游荡了,肖晓去书店买了一本菜谱,下班后去超市买了菜,钻进厨房,潜心研究怎样把这些菜调理得色香俱全,在那场火灾中,顾海洋的旧单车轮胎被烧成了两条干瘪扭曲的虫子,黑糊糊的,面目可憎,彻底没了修复的余地,他干脆就成了挤公交车一族,就他的收入,完全可以打车来去,或是分期付款买辆车开着,肖晓也曾提过,他不肯,说乘公交车就很好,既热闹又能在追车时锻炼身体,省下了去健身的钱,为什么要放弃了这一举两得的美事去买辆车回来伺候呢。

肖晓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去辩驳,闲来没事,两人就坐在床上,把存折摊开,在脑袋里飞快地换算,已经能够购买多少个平方了,然后两人为餐厅卧室的颜色幸福地争吵不休,大多是肖晓要涂某中颜色,而顾海洋则要另一种颜色,这些争吵琐碎而温暖,两人长长是吵着吵着就滚做一团,凶巴巴地做出要殴打对方的样子,尔后,不知谁的眼里先涣散了柔和的光线,两唇渐渐靠拢,狂放的温柔便在床上开成一朵柔韧的花。

或是,在看电视时,肖晓边渐渐觉得脸上有了一个灼烧点,愈来愈是炙热,便悄然转头,捉这住了顾海洋的眼神:看电视呀,看我做什么?

顾海洋就馋着脸凑过来:小妖精,电视哪里有你好看。

他常常会感觉肖晓很陌生,譬如现在,这个娴静在客厅里的小女子与在床上狂野而柔软的妖精以及与在专心致志在厨房里的田螺姑娘,她们——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在厨房时,他喜欢站在肖晓的身后,从背后圈着她的腰,看她用葱茏的指将青菜们摆弄出一副诱人的姿态,她专注的样子令他恨不能跳进案板上,驯服地任他摆弄;纠结在床上,在激情跌宕的恍惚中,他时常幻想着时光就这样悄悄然地溜走了,在她呵气如兰的喘息中他们业已美好地老去,在客厅里,他就想变成一只温暖的老狗,蜷缩在那里为她暖着冰凉的脚。

这样痴想的时候,他的眼神有些呆滞,像迟暮在如金夕照下的老人,等待着肖晓用一个声音一个动作,将他唤醒。

他不知道别人的爱情是怎样的,只是知道自己,竟是如此地盼望着握着她的手,在一夕之间老去。

当他在深夜里送肖晓回家,每一次看着她消失在楼梯口的深处,就会有种莫名的恐怖浸泡了他的心,只是三层楼的楼梯而已,都让他如此地害怕,这种恐惧要延伸到再一次看见她才会消失。

即使爱得一帆风顺依旧会患得患失,每一个爱到深处的人都会如此吧。

冬天像个行动迟缓的老人,牵着他的畅想,一点点地爬进了最深处。

 

 

 

《秘密》第四章2(1)

母亲是在阴历的腊月初到青岛的,她被自己带的东西困在了车上,消瘦的脸印在玻璃上,飘落下来的头发被玻璃压进了她薄薄的额上,此时,顾海洋和肖晓正在出站口为接不到母亲而上蹿下跳。

当他们找到母亲时,母亲已经站在车下了,她趔趄着身子,正试图努力把那几只肥壮的袋子挂到肩上。

顾海洋远远地喊了声娘,就奔过去,一声不响地把袋子挂在肩上向外走。

叫了出租车,往后备箱塞东西时,肖晓悄悄从包里抽出一张面巾纸塞给他:擦擦眼睛。

在车站上无助的母亲让顾海洋心酸,为了这次来,她一定又是几夜未睡,赶着给他做好吃的,她哪里知道,那些珍馐随着生活环境的变迁,在儿子的味蕾里已经是事过境迁了。

可,天下所有母亲的记忆都固执得有些偏执,她们从来不会想孩子们已拥有了怎样富饶的生活,只死死地铭记了孩子儿时爱吃的某种东西,认为它们一如忠贞的爱情,死死地霸占了孩子们的味蕾。

如果爱母亲,就要大口大口地吃掉吃她烧出来的菜,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一个母亲感到幸福。顾海洋曾数次对肖晓如是说。

扛着大包小包上楼,肖晓给顾海洋母亲泡上茶就下厨房忙活,顾海洋母亲也坐不住,挨个房间查看,直到饭菜上桌了,挂在嘴角的笑都卸不下来,吃完饭,见肖晓蹲在地上擦地板,就啧啧赞道:城里人的地面比乡下的炕还干净呢。

顾海洋让母亲去休息一会,说是晚上肖晓的父母请他们过去吃饭。

母亲在各个房间转了一圈,两手总像要做点什么地颤动着,可房间整齐得让她实在找不到事做,第一次进城使她像个进了迷宫的孩子,不知该向哪边走更合适一些,在乡下特有的主张,在这里都找不到用武之地,只好,怏怏去卧室睡了。

肖晓收拾停当,见顾海洋坐在床沿上很专注地看沉睡了的母亲,便悄悄走过去,拉上窗帘,拉着他朝外走:去商场给娘买几件衣服吧。

顾海洋扭头看了看床上的母亲,暗红色的毛衣袖口都磨得脱线了,被母亲缝得有些僵硬地别扭着,这件毛衣好象从他记事起就存在了,只有要出趟门时才舍得穿。

从商场回来,母亲已经醒了,见家里没人,她有点手足无措地趴在窗口向下张望,老远看见顾海洋和肖晓回来,她摆摆手喊了一声海洋,可街上的车太多了,又逢着下班时节,满街的熙熙攘攘将她的声音淹没了,见顾海洋没听见,她有点失落,就拢了一下头发,去给他们开门。

款式新颖的衣服让母亲很不适应,但幸福感却是无从遮掩地洋溢在嘴角,在去肖晓家的路上,她不止一次小心翼翼地问顾海洋:我都这把年纪了,穿这么艳的衣服会不会让人家笑话?

顾海洋就指着一个买菜的老太太说:你看人家,比你老多了。

老太太满头银发,穿了一件火红的棉外套,与拎在手里的碧绿的青菜相互辉映得很是鲜艳,母亲就笑了,但感觉上依旧有些不自在,观念这东西,是需要时间去适应的。

他们进门时,肖晓家已经摆好饭菜,顾海洋母亲把儿子手里提的东西接过来,送到肖晓妈妈面前,堆着笑道:亲家,这是我从乡下带来的特产,别嫌弃。

肖晓妈妈把东西接过来递给丈夫,拉着顾海洋母亲坐下,两位母亲的的寒暄让顾海洋和肖晓掩着嘴巴吃吃地笑,她们热烈而真诚用能搜刮出来的溢美之词表扬对方的孩子,言下之意是我家娶的是世上最好的我家嫁的也是举世无双的。

见肖晓爸爸坐在一边傻笑,顾海洋母亲慢慢地红了:要是我家老头子能看到这一天该多好啊。

肖晓母亲见状,向肖晓使了个眼色,肖晓心领神会地招呼大家吃饭。

饭后,大家围着茶几说话,顾海洋母亲忽然从从棉袄里兜里掏出一个手帕,一层层打开,递到肖晓妈妈面前:按老家风俗,儿子结婚前父母要到女方家下聘礼,我在乡下也不知你们城里兴送什么东西,琢磨了半天还是给钱,你们看好什么就买什么吧。

肖晓妈妈一下子惊了,不知所措地看看肖晓和顾海洋:这是怎么回事?

顾海洋也愣了,他也没想到母亲会突然掏出钱来给自己下聘礼,此前,她既没问过自己也没露一点口风,此时,只是心里酸酸的,喉咙很疼,最上面那张钱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他是认识的,是他探亲时塞给母亲的,那些零票,想必是母亲平日里卖鸡蛋或是卖余粮攒下的。

肖晓冲顾海洋使了使颜色,顾海洋便抢上来,把母亲的手帕收拢了:这里没乡下那些规矩。

母亲很倔,不肯收手帕,反倒是一下放在茶几上,零零落落的钞票就散开了,陈旧的纸币像落了日久的树叶,经历了太多风雨的漂洗,散落在茶几上。

肖晓妈妈拿起一张,摊在掌心里看,又一张一张地理好,包起来,放到顾海洋母亲面前:亲家,青岛真的不兴送聘礼了,你收好了,留着自己用吧,等机会合适了,我们就把孩子的婚事办了,房子也有了,再添置点东西就成,没需要花钱的地方了。

母亲张着她满是裂纹满是老茧的手,像捧刺猬样捧着手帕,粲然地笑了,肖晓想起,自己小时候经常有这样的表情,大多是,她渴望得到样东西,而妈妈一直拒绝,某天下班回来的妈妈会变戏法样从包里将这东西掏出来,举在她眼前晃悠,那时,她的表情就是这样的。

 

 

 

《秘密》第四章2(2)

顾海洋在青岛的住房,一直是母亲的心病,在乡下,有儿子的父母,哪个不是累脱了几层皮地劳作,没房子哪有姑娘肯做自家儿媳妇哩。她扭了头,美孜孜地看着儿子:房都有了也不告诉娘,我还整天提心吊胆呢。

顾海洋忽然地不知怎么说好,倒是肖晓妈妈呵呵笑着说:不是孩子不告诉你,那房子是我单位前两年分的,闲着没人住,就让孩子们在那房子结婚成了。

这句话,让母亲愣了一下,她还沉浸在儿子有房子了的骄傲里,正想跟亲家说自己的孩子从小就做事心里有谱,不爱张扬,在还没酝酿好这话怎么说,竟就听了这样一句话,她的心里就别扭起来,笑来不及从脸上卸下来,尴尬地干笑着,说不说话,一个又一个的疑团在心里浮了起来。

后来,她的话就明显地少了,眼神游弋地看着儿子或是肖晓,肖晓妈妈不时问长问短,她回答的话常常前言不搭后语,总在话已出口之后才想起人家问的不是这个,她想主动说话,让气氛融洽自然一些,可是,那句最恰当的话,她始终找不到,她知道自己应该谦逊一些,向亲家表达一些感激。

可,她觉得这些话一说出来自己就会老泪纵横,她觉得委屈,从未有过的委屈,在乡下,在岳母家房子里结婚的男人,即使结婚也没什么值得庆贺的,那是因为自家没能力给他娶上媳妇而被招赘了,像女人一样被家中无儿的人家娶了回去。

她想不通,出类拔萃的儿子,怎会沦落到被招赘的地步?

她的惆怅没逃过儿子的眼睛,没人比儿子更了解她,是她培养起了他敏感而骄傲的自尊,她从不允许任何人以垂怜的姿势给予他们帮助,施舍以同情,哪怕累折了腰她也要挺直了胸膛,以这样的姿态向别人表示:虽然他没有父亲我没有丈夫,但是,我们活得很好,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可怜。

顾海洋看了看墙上的表,对肖晓妈妈说:阿姨,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说着,就弯腰去扶母亲,肖晓妈妈也起身说:也是,今天你妈妈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早些回去休息,改天,我和你叔叔去看你们。

这是个不允许汽车穿行的小区,北方的冬夜,连流浪在城市里的无家可归者都找个避风的地方去躲避寒冷了,该回家的人都早早回家了,不想回家的人也找个温暖的地方猫着,也不会在北风凛冽的街上晃悠,满满的月亮挂在天上,街上充斥着冷静,空寂的冷静,从肖晓家出来后,母亲就用与她年龄不相称的快速走在顾海洋前面,她一声不响地抄着手走在前面,好象要急匆匆地赶去某个地方。

顾海洋知道母亲很难受,但又猜不透具体是什么触动了她的心酸,只好快赶慢赶地跟在母亲身后,母亲的身体微微佝偻了,走路也东一下西一下地有些蹒跚了。

顾海洋喊了一声娘,母亲顿了一下,又继续低着头往前走,顾海洋赶上去,拉住母亲的胳膊:娘,到车站了。

这时,他才看见母亲脸上的皱纹里都汪着纵横的老泪,她动了一下身子,把胳膊从顾海洋手里抽出来:海洋,亲家就小芦一个孩子?

顾海洋点了点头:娘,怎么了?

母亲的眼泪扑簌簌地滚下来:你住的房子是他家的?是不是你们结婚后你就是他们家的人了?

顾海洋愣了一下,明白了母亲难受的原因:娘,你想哪里去了,青岛房价太高,我们只是暂时住在那套房子里,等我条件好些就自己买房搬出来。

顾海洋知道母亲在乡下生活了50多年,关于结婚在女家就是入赘的观点已是根深蒂固,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让母亲心下释然的,在青岛,结婚住女方家的房子并不奇怪,也没有入赘这一说,可母亲不会这样理解,在她看来,儿子结婚住在女方的房子里就等于入赘,是件屈辱的事情,且,母亲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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