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起手里一本厚达600多页的《信息安全原理》隔着3米长的桌子,嗖的一声就飞到了他的脑袋上。在动手打人这方面我从来就不含糊。我心里想你他娘的我刚失恋小宇宙正没处爆发,你还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添堵。
书扔出去我就后悔了,因为这是我好不容易借到的。这个中文译文版几乎是我们全寝室姐妹的救星,因为我那个年逾30头顶就已经一片肃杀的余老师十分厚重地给我们订购了全英文版的教材。每天上课之前所有的人都会提前一晚上抱着牛津字典不遗余力地查来查去,于是后来我们班便集体过了英语六级,在这方面余老师绝对功不可没。
可是我没想到苏磊竟然还会把书完好无损地还了回来,还勇于出手英雄救美一拳就打黑了校草沈继杨那张玉树临风的脸。
我用掉了最后一张手帕纸,擦干眼泪后脑海空洞地坐在苏磊身边一句话也不说。沉默了很久后我听到他轻声在我耳边说,出手的时候实在是没有想太多,你知不知道,沈继杨是我最好的兄弟。
这下好了,苏筱和林娇因为宋格然翻脸,苏磊和沈继杨因为我翻脸。我还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和苏筱还有林娇成了好姐妹,我们三个人一起结拜时的样子。苏筱一脸庄严地说以后要有钱一起花没钱找个男朋友还要一起花。林娇就笑她说你这样说不就等于男朋友共享了嘛。苏筱说对就是这个意思,以后谁要是有了男朋友,姐妹们一起用,要是我们三个能同时嫁给一个也挺好,分别就是大姨太二姨太和三姨太。
我说苏筱你给我滚蛋,我们三个如花似玉的美女,怎么能如此便宜了那一个家伙。我不干,我也不要男朋友,我就要你们俩。我听说人是会重色轻友的,但是我绝对不会。
林娇捏着我的鼻子说,沈婧你丫就给我装,你不重色是因为你目前还没有色可重。
苏筱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韩姐不是说了么,把安幼柏出手给你,明天我带你去认识认识,我这个哥哥啥都好,就是有个缺点让人受不了。他长得太唯美太漂亮,搁在保险柜里外上三把铜锁都感觉不踏实。
我说得,见就见,谁怕谁,我还就不相信他能美得过我。
然后我就在苏筱的带领下见到了传说中的安幼柏。我觉得我定力还是相当深厚的,在安幼柏追了我一个月后我才松口。但还是惨遭苏筱和林娇的鄙视,她们还特风凉地说,女人啊,口是心非是你最大的特长!
可是我确定我现在绝对没有再口是心非,我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我说苏磊,今晚好冷啊。
我确实很冷,真的,不骗你。
苏磊将我送回寝室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1点了,苏筱,林娇,陶倩正各自坐在自己的床上,彼此无话。苏筱看见我回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怎么这么久,难道你真失身了不成?
我踢掉鞋子,歪到床上说,别提了,我算是倒了八辈子的大楣了。我发誓以后我再也不出门了。我再被哪个男生抱一次,保证会骨头散架。
苏筱没有再说话,而是跳下床去了卫生间,老半天都也没有出来。我不放心,爬起来去敲卫生间的门。苏筱开了门,突然一把便将我拉了进去,然后将头埋在我的脖子处,十分凄楚地说,沈婧。
我拍拍她的肩膀说,哭吧。
苏筱很配合,哇的一声,豆大的眼泪便奔涌而出了,整个卫生间充满了她荡气回肠的哭声,她说沈婧,我疼,是真的很疼你知道吗?
我说,我知道,苏筱,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当作不存在是不可能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我看不得你这样子。
我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另外一阵哭声。我听出来了,是林娇在抱着陶倩哭。我觉得这简直真的是太造孽了,四个苦命的女人凑一块了。我就想起苏筱曾经跟我说过,能笑的时候一定要尽量笑个够,因为我们哭得时候会哭很久。快乐的事情总是很短暂,悲伤的事情却总是悠久而绵长。我于是又想起那个关于快乐和悲伤的通俗易懂的比喻:快乐就像水饺,一次一个,悲伤就像米线,一次一根。这个深具饭菜香味的比喻当然是陶倩这个饭桶想出来的,但是却一针见血鞭辟入里。每次想起来,都会让人在会心一笑之后,忍不住地难过。
后来我们是怎么睡着的,已经记不清楚了。总之醒来的时候我靠在枕头上,苏筱趴在我的怀里,沾满了眼泪的小脸在晨光下显得楚楚动人。林娇和陶倩在另外一张床上抱着睡着了,我看得出来,林娇的眼泪也不是在惺惺作态,是真的寸断肝肠地哭。你说女人到最后还能有什么?也就是这么点真诚的眼泪了,愿意为谁而流,谁就应该自觉地去感恩,去珍惜。
如果不能相依相守,就请我们莫失莫忘。相守的时候错过了太多,所以我们都知道最后的结局会太心痛。其实我心里明白,永远远得很。你是我的,我是你的,只是一首太温柔的歌,一首藏在心里的最美的诗句,会顺着血液漫漫的流淌,时刻提醒我遇见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和最深的痛楚。
看着苏筱和林娇泪痕未干的脸我就忍不住想,GR的宋格染。
说曹操曹操到,我刚小声骂完这个小白脸,结果就听见他站在楼下喊林娇的名字。我推开窗,弯腰从床边顺手抄起一只拖鞋,呼地一声就扔了下去。没想到陶倩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指着我大叫说,沈婧你这丫个败家子,又扔我的鞋。然后光着脚就冲了出去。我一边笑一边从窗户里探头看楼下的宋格染,他正凝视着脚边的那只鞋做苦思冥想状。我趁他疏于防备,顺手抄起另外一支鞋,准确无误地丢在了他的头上。
啊——
我听着宋格染的惨叫声,伸手摸着苏筱的脸。苏筱还在像头猪一样地睡,抱着我仿佛抱着一根定海神针。特瓷实。她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4个大箱子,6个中等箱子,8个小箱子,还有数不胜数的若干手提袋。我这才发现这妞的东西可真够多的,就忍不住给许安打了电话,说,许安,你能弄辆车过来吗?
许安这色狼一听是苏筱要搬家,一会的功夫便开着车过来了。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如此高效,认真,务实且妥善地办一件事这还真的是开天辟地的都一回。我看着许安将一辆蓝色的奇瑞QQ停在楼下的时候忍不住跟苏筱说,看见没,我这个青梅竹马的音乐家丫绝对是在你身上找到艺术的灵感了,你就等着跟他共同沐浴伟大的精神世界吧。
苏筱非但没有反驳反而添油加醋地一脸妩媚般地朝我眨眨眼,说,那你觉得我们配么?
我笑着说配啊当然配,许安这人挺喜欢挨打的,你们俩在一起绝对绝配,闲来无事你还可以拿他来练拳。
许安停在寝室楼下的车一会便引起了很多人的注目。尤其是当我们帮苏筱往车上一件一件地搬东西的时候,我分明听到有行人小声说,咱们学校果真有在本科时代就结婚的啊。
我很想冲过去抽她一掌,让这个长舌妇分筋措骨身手异处,什么狗屁时代大学生,神仙都没得救。
苏筱新找的驻地在校外,单居室,一个月800块,精装修,各类腐败的电器应有尽有。对于苏筱这种生长在腐败和糜烂的家庭中女生来说,800块也就一件衣服的钱。我们搬行李的时候宋格染一直在一旁站着,抿着嘴唇不说话,不知道是该来帮忙还是不该来帮忙。他小声对我说,沈婧,我能做点什么?
我冷冷地看他一眼,说,你能消失么?
宋格染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住了,他半天都没有说话,继而叹口气说,好吧,有你和许安在,我也该放心了的。
宋格染刚说完,我抬头便看见了迎面走来的苏磊,他说,沈婧,你今天有空么?
我指着眼前的QQ车说,这不,正帮同学搬东西,什么事?
苏磊说,上次社团会议上你提议的院系间的辩论赛通过了,书记要我找你过去详细谈谈。
必须今天吗?我说。
苏筱说,去吧沈婧,我这里有许安呢,你放心我没事,你忙完了有时间再去我哪里玩。说完她便跳上了许安的车。我将许安拉到一边特别叮嘱说,苏筱最近状态可不好,千万不要让她喝酒。
然后我又跑到车前对苏筱说,许安这家伙最近思春状况严重,千防万防不要失身啊,别跟他喝酒,他憧憬酒后乱性的事情实在是太久了。
苏筱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许安上了车,然后缓缓地开走了。我看着那辆蓝色的QQ车离我越来越远突然觉得很难过很难过,我转过脸,看着站在宋格染身边的林娇,小声说,林娇。
林娇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她将脸埋在宋格染的胸口,肩膀剧烈地起伏。她说,沈婧。
我转过身,叹了口气,跟着苏磊走进了行政楼。
第六章
我一直以为,在K大,能当上领导的人,都具有一种必备的素质便是胡说八道。但是我实在低估了团委书记胡说八道的能力。他谈了很多关于团的历史,党的历史,国家的历史,明辨了一些历史是非,明确了新时代青年的责任,总之一句话,他花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将我整崩溃,然后又花了十分钟的时间对我的方案说了三个字:好,很好。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不直接说很好。大概这就是领导与非领导的区别。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了,我理所当然地涮了苏磊一顿饭。西南门的炸鸡,我一口气吃了三个鸡腿。苏磊一边喝水一边表情沉重地说,早知道你这么能吃,就带你去吃自助餐了。
吃完饭我们一起坐在人工湖的岸边讨论活动方案。苏磊跟我认识的很多男孩都不太一样,因为他给人的感觉总是很切近,但是同时又很疏远。切近是因为他语气平和,疏远是因为他城府很深。我其实很喜欢这样的男生。因为我从来没有计划要去接近谁。想到这里我便又想起了沈继杨,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开心。
我给苏筱打了一个电话,得知她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就回了寝室。回到寝室的时候却看见陶倩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看见我立马抛出一句,沈婧,大事不好了,梁导员去找苏筱了。
我心想大概是苏筱搬家的事情被他知道了,有学生私自外宿而不经他的允许,他担心也是正常的。我说,陶倩,没事的,反正梁导员也不知道苏筱现在住在哪。
可是,陶倩说,怎么办,我告诉他了。
我说,陶倩这丫个害人精。
我一边和陶倩匆匆忙忙地下楼,一边给梁导员打电话,我追上他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苏筱的家门口,他看着气喘吁吁的我说,苏筱是住这里吧?
我点点头说,嗯。
梁导员敲响了门,门被打开了,惊艳的一幕突然展现在眼前,开门的是许安。他光着膀子,穿着一个运动短裤,看见了一脸诧异的梁导员。这时苏筱刚好从卫生间出来,穿着睡衣,沾满水珠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十分骨感和魅惑地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我心想这下坏了,丫许安和苏筱这下算是把米饭做熟了,干净利索,不拖泥也不带水,一步到位。我一把揪住了许安的耳朵,说,丫的,你对我姐妹做了什么?
许安一脸东窗事发的惶恐,看着我说,我们啥也没做,就洗了澡啊。
都他妈一起洗澡了还什么都没干?我一把上前把苏筱抱在怀里,说,丫头啊你怎么就上了许安的道了呢,我不早跟你说这家伙是一色狼的吗?
苏筱几乎是被梁导员拖着回到学校的,拖到办公室一教育就是千年万载不肯出来。路灯昏黄,夜风微凉,我,陶倩还有许安蹲在学院行政楼前,神情忧郁地排成一排等苏筱。我们的对面长着一排老得掉渣的树木。那些古树蹲在这个地方沉默了上百年,一枝一叶都有些飘飘欲仙的意思。我看着姿态婀娜的树干,拿肩膀撞撞蹲在我身边的许安,说,丫你真的什么都没做?许安吸着鼻子,十分不要脸地说,我本来打算沾点便宜什么的,这不碰上你们横空出世坏了我的好事吗?我摆出一副十分鄙视的表情说,得,许安,就你这半斤八两的身板,靠近靠近俺家苏筱试试,一个太极火云掌,丫肯定把你老胃打到盲肠里。陶倩听见了我的话就笑,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得忽闪忽闪的,她说,这么说来,宋格染不要她,该是多么明智的选择啊。我白了陶倩一眼,小声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会说话,要是让苏筱听见还不生吞了你啊?我说完就看见陶倩和许安的脸色都白了,表情僵硬在半空中像是看见了恐龙复活。我下意识地感到身后一冷,转身仰起脸,看见了一脸铁青的苏筱。苏筱看看我,又看看陶倩,然后甩头走人,连个屁也没有放,一声不吭的。许安追了上去,说,苏筱你别介意,陶倩说句玩笑话而已。苏筱又看了看许安,眨着眼睛说,这里你算老几?哪有你说话的份?苏筱的话让许安当场石化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耳根脖子憋红一大片。陶倩赶紧站起来追过去,一脸歉意地对苏筱说,苏筱,对不起,我刚才是在跟她们开玩笑的。
苏筱微微笑了一下,却突然抬手给了陶倩一个巴掌。这举动太突然了,把我吓坏了,苏筱虽然崇尚暴力,但是凭她跟陶倩的姐妹情深,还万不至于拿这事就大打出手。陶倩果然比较温柔,一巴掌挨在脸上,整个身形差点像个雕像似的倒掉,顺势趴到了许安的怀里。弱不禁风的样子一下就完美地展现出来了。陶倩嘴角甚至有血丝流了出来,殷红殷红的特吓人,她捂着惨白的小脸,双肩不停地颤抖,拿一双杀人于无形的大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苏筱。没想到苏筱根本不把陶倩的精神威胁当回事,她再次微微一笑说,陶倩,你背着姐妹做的那些事,不要以为谁都不知道,以往我不说破,是想着撕破了脸大家都不好看,你还别得寸进尺,自以为是了!陶倩脸色一下就气红了,连声音都变了,面目有点狰狞地说,苏筱,你有话说清楚,我到底做过什么对不起姐妹的事?你跟宋格染分手你很难过,但你丫难过你也不能有气到处撒啊!我挺身而出挡在苏筱和陶倩的中间,看着苏筱说,苏筱你冷静点,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说清楚好不好?怎么突然就动起手来了?
苏筱看见我表情立马就缓和起来,态度即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一把把我抱在怀里,哇的一声就泪如泉涌了。我再次被苏筱吓坏了,自从她跟宋格染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