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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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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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尖刻的下了断言:“我也没曾指望你能成器,你在后宫中捣鼓这些,废了多少精力?却不知朝中风云变换,我林家岌岌可危了!”

皇后受这一吓,站起身来,颤声道:“母后?!”

太后看着她,幽幽道:“你可知,藩王们为何在京中滞留不去?!”

皇后微带惊愕,想了一想,道:“是为了多争些封地?!”

“女人之见!”

太后不屑道,凝视着侄女,冷笑道:“他们是看皇帝的宝座太高,想捋低一些!”

“什么?!”

皇后大惊失色,遍体生寒。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十三章 月末

太后不去看她,手中银匙轻轻搅动,任由雪白晶莹的玉乳回旋翻转,她凝望着虚空之中,缓缓道:“以安王平王挑头,藩王们群起应和,这股暗流,正在朝野涌动,他们所图非小。”

皇后稍稍宽心,嘲讽道:“那两位王爷本就是妾妇所出,如今也不知收敛吗?”

太后面色一黯,眸中冷光大盛。

“他们倚仗先帝的宠爱,又何曾将我们母子放在眼中?!”

她想起先帝时日,那两个出身微贱的妃子,心下一阵厌恶,紧拽了手中绢帕。

皇后察言观色,宽慰道:“先帝心中,还是最疼母后,两位王爷小小年纪,便被驱逐到了封地上——先帝的心思,不言自明。”

她自恃此言妥帖,却不料太后眉宇间一阵冷怒,太阳穴边突突直跳,皇后慌了手脚,唤来侍女为太后按摩心口,她半天才缓了过来。

“你以为……先帝是偏宠我们母子?”

太后躺在榻上,雪白的面孔,掩映在昏暗中,她轻笑首问道,笑声清脆,有如雪珠落地,却是格外幽冷森寒。

皇后觉出不妥,敛眉垂手,不再开口。

太后以扇掩面,姿态娴雅从容,她冷笑着,仿佛格外欢畅:“先帝元旭……”

她从唇齿中轻吐出这个称呼,仿佛情人间炽热的呢喃,又仿佛生自幽冥的怨毒——

“他生怕那两个皇子遭遇不测,才让他们早早就藩……他可真是疼惜我们母子啊!!”

她一字一句的轻喃,皇后一触她那幽寒眸光,不觉打了个冷颤,心下为这秘辛而暗自惊诧。

“世人看我们高高在上,风光煊赫,却不知道其中有多少辛酸……”

太后叹息着,继续道:“别说我这两个庶子,就是我嫡亲的弟弟,你的伯父襄王,也很不安分啊……”

皇后一听之下,才知她先前说的,林家岌岌可危,是何涵义了。

太后显然一叹,冷哼道:“都这么着乌眼鸡似的斗来斗去。

以为我老了,就不中用了吗?”

她尖细的指尖,在扇柄上划过了一道刻痕:“大家走着瞧罢……”

平王的使者来时,静王元祉正拈着一颗苊,凝视着池中清荷,怔然出神,对弈的师爷小心一揖,提醒道:“王爷?”

静王俊美的面容上生出一抹阴戾而不易察觉的冷笑,他伸手拂乱了棋盘,起身道:“什么风,把四弟都吹得露面了?”

师爷道:“平王狡诈,王爷不可等闲视之。”

静王洒脱一笑,由绿荫中幽幽道:“本王也不是易与之辈。”

使者跟着引路的小厮,穿过中庭,绕过几重琼楼玉宇,才来到园中。

此时正是午后,此园却是青翠欲滴,满目清幽,绿树藤萝之下,有隐隐绰绰的光斑投下。

却不觉炽热,静王倚坐树下,正凝望着一池清荷,悠然品茗。使者初次见到静王,却见他慵懒乘凉,似乎并不以为意,不觉微愠。

沉声道:“我家殿下谴小人前来,给静王千岁请安!”

静王随意挥手叫起,笑道:“在我园中,不必拘礼。”

他微微示意,便有从人流水一般呈上冰镇的食盒,使者也不推辞,微微就唇,却觉冰凉沁骨。

“夏日炎炎,殿下深居简出,如此闲适悠然,真是连神仙也望尘莫及……”

使者啧啧赞叹着,终于把话题转回自己的来意:“我家殿下却是素日心焦,如履薄冰啊!”

静王微笑着倾听,淡淡道:“心静自然凉,四弟未免太过焦虑了!”

使者扑哧一笑,迎着静王目光,毫不闪避道:“这便是王爷您地见识了吗?”

静王森然道:“你好大胆子,在我园中,也敢如此放肆么?”

使者一揖及地,道:“小人岂敢,王爷智者秋千虑,必有一失,小人因有此笑。”

“哦……愿闻其详。”

“王爷认为自己进可火上添油,退可隔岸观火,是以安之若饴……可我家殿下,却有两句话,要带给王爷。”

静王眸光微微闪动,只听使者轻轻道:“圣人有嗣,社稷序传……今上若是诞下皇子,王爷还能如此安稳吗?”

静王静静听着,面上不见任何波澜。

使者却驱前凑近,低低道:“我家殿下还有一句……”

他附在静王耳边,悄然说完,静王终于怦然动容——

“竟是如此?”他轻吁一口气,思索片刻,决然道:“我只能为你家主子敲敲边鼓……”

使者满意一笑:“有王爷这句,足矣。”

静王瞥了他一眼,叹道:“你家主了躲在安王背后,放这些暗箭,其志非小啊!”

使者笑容满面,恭谨道:“我家殿下实不敢有什么非份之想,只是皇上逼迫太甚,不得已,才跟几位叔伯弟兄商量,无非求个自保,若能得一允言,永戍封地为王,了就心满意足。”

静王轻应了一声笑道:“这话应该跟皇上去说,跟我说又有何用?”

“不然,”使者一脸谄笑,越发恭谨道:“我家殿下说了,静王殿下此时是手足,下次相见,说不定,便有君臣倾巢出动了。”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说出,静王却仿佛未闻,漫不经心:“四弟取笑了……请问使者,四弟定于何时?”

“月末大朝之时。”

使者的话,如同惊雷一般,静王却不受这雷霆之音,送走使者后,径自在树下微笑沉思。

师爷试探问道:“王爷,要继续监视平王的属下吗?”

静王一笑,将棋子重新排好,道:“不用……皇帝必然已谴人盯上了,现在去凑热闹,不过平白暴露我们的实力。”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十四章 皇恩

平王那使者,由静王府邸而出,几番拐弯,才行至繁华闹市,他衣着并不抢眼,片刻功夫便汇入人流之中,离他不远处,有几个打扮各异的男子互使了眼色,慢慢跟了上去。那人穿街过巷,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蓦然转身,一双锐眼迅速扫过四周,又忽尔窜入另一条里弄之中。

如此再三,他在蛛网一般的巷道中流转,直到确定安全无疑,才轻轻闪身,进了一道黑漆小门。

吱呀一声,那小门迅速打开又合拢,只剩下粘着污垢的门环,在烈日下徐徐晃动。

瞿云站于一堵墙的高处,遥视着这一幕,身身边几人示意,他们心领神会之下,即刻便谷行动。

“先不要打草惊蛇,仔细盯着便是。”

瞿云说完,轻轻一跃,便朝着宫城方向而去。

重重宫阙之间,碧月宫并不起眼,虽然小巧精致,却失之雍容富丽,偏于一隅,宫室也不甚宽敞,宫人们每每谈起,都是心中纳罕,那位蒙受天子宠眷的娘娘,怎会居于此间?

正殿之中,几位嫔妃联袂前来,主人设下宴席,宾主谈笑晏晏。

杨宝林刚经囹圄之灾,平日里活泼爱笑的性子,收敛了不少,默默坐于席中,却被晨露一眼瞥见道:“宝林这几日受了惊吓,还请满饮此杯,压惊洗尘。”

杨宝林微微哽咽,鬓间琥珀步摇颤抖如雨,她低低道:“多谢娘娘替我洗冤昭雪,这样的恩德,却叫我怎生回报……”

晨露宽慰道:“姐妹之间,谈什么回报,这不过是一场误会,皇上不日便有恩旨,你且放宽心吧!”

杨宝林一急,便咳嗽起来,她眼圈微红,却是银牙细咬,冷笑道:“娘娘宅心仁厚,才没有将那些鬼魅伎俩公之于众……可有些人却仍是跋扈得很呢!”

她喝了口茶。才道:“云贵人如今一身轻松,没事人一般,打扮得花团锦簇——好不要脸呢!她的皇裔在哪,又是谁害得她小产?!”

嫔妃们一阵低哗,鄙笑者有之,叹息者有之,还有年轻气盛的,娇笑道:“敢情云萝怀的这胎,不是凡人,是天上星宿呢,见时有,急时无……真真让人开了眼界!”

杨宝林惨笑道:“御医也是稀奇,言之凿凿,道是我将月余的胎儿撞没了,这般坑瀣一气。构人以罪,太后一句罚俸,就完事了吗?!”

众人亦是摇头叹息,摄于太后威严,不敢再说,却都是面有不忿。

晨露望了望窗外闷热的阴天,示意宫人放下珠帘,交冰盆端入,顿时殿中一片清凉。

“太后乃是尊上,宝林姐姐不可妄言——那御医好生错聩。我定要禀明皇上,严责其罪。”

她淡淡一句,让杨宝林感动涕泣,她毅然离席而起,郑重跪拜道:“娘娘罪行淑慧,泽被我等,妾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娘娘应允。”

“但说无妨。”

“云庆宫素来由四妃之一执掌,自齐妃娘娘仙去后,一直由我暂摄,我德行浅薄,实在不敢受此重任,娘娘贤淑明德,才是正位云庆宫的不二人选。”

又是一阵嘤嘤低语,众人不禁诧异——

杨宝林虽然位份不高,却也是世家贵宦,宫中红人,这一番竟然将一宫大权拱手相让,如此决然,着实让人诧异。

晨露并未吃惊,也不惺惺作态地谦让,只是微微蹙眉,笑道:“宝林姐姐太抬举我了……”

杨宝林见她并不表态,凄然道:“这是阖宫嫔御的请求,娘娘若不应允,一些奸佞小人更要作践我们了——云庆宫,可素来就是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呵……”嫔妃们都为之唏嘘黯然,她们几位,或是与杨宝林交好,乃是齐妃一系的,或是一向为周贵妃倚重,如今大树已倒,却是如何安身立命?〃

晨露微微颔首,声音清冽郑重,有如冰雪珠玉碰撞,却有着莫名安心:“今日都是自家姐妹,说话也不必避讳……后宫之中看似繁花似锦,实则却是风口刀尖,稍有闪失,就是齑粉之祸……”

她端起冰镇青梅汤,民银匙轻舀,笑得自信从容:“可皇上素来仁德,却也不会坐观诸位受人构陷——我忝居此位,也会尽量提醒一二。”

她见众人面上仍有疑虑,微微一笑曼然道:“别尽说些伤感之事了,有件喜事,各位还未曾得知呢!”

她凝眸若有所思道:“最近,皇上亦会广施德政,让后宫嫔妃都择日归宁,以慰骨肉分离之若……”

连杨宝林都停止哭泣,她们因这突然之喜,而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宫中律条森严,前次齐妃归宁,皇后亦甚有烦言,如今后宫众人咸沐皇恩,简直是飞来之喜。

“各位的父兄,大都在朝中为官,这次,亦是皇上体恤朝中大臣,才有了如此愿心。”

晨露的话,得体诚挚,仔细咀嚼,却是意味深长。

送走了众位嫔妃,晨露端详着眼前的凤藻玉案,从雕有祥云的白玉盘中,拈了一颗鲜红的果子,放入口中,对着窗外笑道:“你这招‘倒卷珠帘,’是想偷窥哪位国色天香的娘娘呢?”

瞿云哈哈一笑,由窗外翻身而入:“原想吓你一跳……”

“静王那边情况如何?”

瞿云凝视着她幽邃的黑眸,只吐出四个字——

“月末大朝。”

晨露没有诧异,微微颔首道:“皇帝早就有所预料……他近日恩赐后宫嫔妃归宁,必定会大赏她们的父兄——时间如此巧合,他大约是成竹在胸了。”

她遥望着墨云翻滚的天边,低喃道:“山雨欲来风满楼……”

仿佛应和她的断言,阴沉压抑的苍穹中,一道沉闷地雷声响起,闪电在瞬间,闪亮了她雪白的面容。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十五章 悖乱

云贵人的‘小产事件’,免不了被宫中非议,众嫔妃提起这位倒霉的娘娘,都掩袖讪笑,皇后的声誉,也颇受了些影响,这几日时光缓缓流逝,朝野都是异常平静,转眼便到了月末。

这一日乃是大朝的日子,藩王们由驿馆中出发,一列杏黄色大轿到了西华门前。此时东方曦光已经透亮,天街上寻得纤尘不染。

清亮的晨色中,但见一片庄重肃穆,一溜八口镏金大铜缸罗列左右,远远望去,几十名侍卫服色鲜亮,钉子似地站在巍峨的乾清门前纹丝不动,虽然天气酷热,此间却别有一种空寂肃杀的气氛。

安王有些轻慢地一笑,指定了那些侍卫,嬉笑道:“皇上也真不体恤人,这么热的天,竟是让他们甲胄齐全。”

他随意踱步,正要往前,顷刻间,景阳钟登闻鼓声大作,悠扬沉稳的钟鼓之声漫过重重宫楼琼宇,越过肃穆高大的五凤楼,直传出午门来。

“万岁启驾!”一声一声的传呼由太监们递送出午门。

他不再多说,跟着领头的叔父,从掖门进了大内。几人一进宫门,便觉和上次觐见感受大异。

从金水桥北的一溜正殿中央,正门朱漆铜钉,狞恶辅首衔着铜环,都紧紧封锢。

两行官员东西昭穆,摆着方步进入大殿。沿路之上,每隔三步便是一名带刀侍卫,巍峨高大的殿前,鼎铜龟铜鹤铜赑都焚了香,袅袅御香从龟鹤口中冉冉散淡而开,紫烟流转,氤氲而下,给太和殿平添了几分神圣庄严。但闻乐官齐奏雅乐,黄钟大吕之声大作,皇帝冠冕袍服俱全,辉赫仿若神人,从容迈步登上御座。

“诸位,今日大朝,有几件要紧国事与大家相商……”

皇帝声音清朗有力,拣了云州旱灾,鞑靼扰边等几件事来说,又问了兵部关于前交剿灭的鞑靼余部之事,然后笑道:“众卿还有什么要说的?”

满殿中鸦雀无声,半晌,有几位尚书正欲上前奏报,却听藩王一群中,有人嘶哑喊道:“臣有事要奏!”

却是皇帝的叔父,五十有余的诚五老千岁,他花白着胡子,瞧来仍是病弱。他上前叩首道:“臣年老体衰,离大去之日并不远矣,益州地处蛮荒,瘴气丛生,飞鸟亦常折翅,恳请陛下让老臣留京,以待天年。”

皇帝温和而又无奈道:“叔父身体不甚康健,朕亦深以为忧,太医院医正亦向朕禀过了,叔父不用多想,及时诊治要紧。”

他言辞关切,虽是模糊,却也默许了诚王的请求,老人长吁一口气,谢恩后正要退下,却听身后有人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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