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脉一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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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脉一水间-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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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抓住这个机会给她反戈一击,当她同样失望地低下头,我的扬眉吐气霎时间憋死在喉咙里,那瞬间的窒息,几乎要了我的命。
我走出家门,心里殊无快意。她低下头时细细的脖子后缠绕着几绺没有梳上去的发丝的样子在我脑海里反复上演,我看不见她的脸,于是我想象不到她有多委屈,或者说,她那也许根本不会有的委屈被放到无穷大。
我心如刀割,同时更慌了神。我怕错过了这一次,她就再不会这样小心翼翼地用她的方式来讨好我。其实我知道她还要仰仗我,我知道这是无谓的担心,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我返身冲回电梯,我发了狂地想要去吃她给我做的饭菜!

在那之后,我每天都尽量回家吃饭,只要是能推掉的饭局,我决不参加。每天下班急着回家,因为有她做好了饭等我,这是多少年来求之不得的场景,就这样实现,我以为自己已经满足到别无所求,却终于还是有了更多的贪念。我们已经像夫妻一样一起吃饭,什么时候才能像夫妻一样一起睡觉?我们早已有了夫妻之实,可她住在我那里,宁愿睡沙发,宁愿自己买了床垫回来睡地上,都不肯主动靠近我的卧室。
我不明白。在我决心让她和我一样欢愉之后,每一次肌肤相亲时,我分明都能在她脸上看到掩饰不过的意乱情迷,可她为什么不会像我这样敲骨吸髓地想要更多?会不会是因为这对她早已不再新鲜,所以她并不稀罕?
我知道她在我之前是处子,可我不确定她和沈墨是不是有过在我和她发生实质性关系之前同样的亲密行为?假如他们有过,我还算是她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人吗?
这个念头每次都折磨得我抓狂。我自问并没有处女情结,可落在她这里,我就什么情结都有了,正常的变态的,都有,一旦同她相关,我就是个疯子,她是我解不开的心魔。

所以,那天晚上,她自己要求搬到我的卧室里去和我同床共枕的时候,我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会让她这样,我只记得头天晚上我喝醉了,隐约知道是她照顾的我……是不是我酒后失言,对她自承过什么尊严扫地的事实?
那一刻我惶恐到了极点,而再次摆在面前的报复机会让我不忍不用,我更不想就此被她彻底瓦解防线,于是痛快淋漓地将她赶出我的房间。
但是,我早就想得到的,她刚一离开我就恨不得杀了自己。不管我酒醉时有过多么丧失人格的表白,都比不上才赶走她不到两分钟就又追过去求她住进我的卧室,可我还是忍不住这么做了,我就是这么窝囊,明知道什么都没用,明知道她靠近我一分都是有目的的也没用,明知道她表面上的一切柔弱娇矜都是假的也没用。从小一起长大,她明明有过带着幼儿园小朋友给我起外号把我气哭、从此再也不肯叫那个名字的前科,她明明有过从来不肯退让一寸、我但凡惹上她一点她都势必河东狮吼十倍百倍地讨回来的前科,我根本知道她要强又固执到令人发指,绝不可能由人欺负,单从她弟弟那件事就可以看出她绝不是省油的灯,我从来没有看错过她,她睚眦必报到可以不择手段,绝非善主。
可我在她面前就是那么loser,每一次都要被她的外表拿得死死的,稍一风吹草动就拗不过那份要我命的怜爱与疼惜,恨不得掏出心去给她,恨不得杀出一片血海奉上整个世界去给她。
这也是一个可怕的先入为主,是我无论做到多理性都不能改变的习惯。

其实我不能不承认,她的这股强势与不肯善罢甘休,也是我发疯地想要的。以前每次惹她生气,在懊恼自己又搞砸了之余,我也不是没有暗自欣喜,毕竟那样,真的会觉得她很在乎我似的。我不习惯她在我面前一再退避忍让,很多次我都希望她反抗到底,态度强悍地告诉我她不许我那样对她,她要我对她好。那天在陆云波家的别墅里,张渭说她是家庭主妇的时候,她那么愤怒地义正言辞,以往的口才全出来了,长篇大论咄咄逼人,那一刻我心里的欣喜无以言表。
那种感觉,好像是她就认了是我的家庭主妇一样,好像是在对所有人宣布:我温晴就是要给慕梓当家庭主妇,怎么了?
这是我渴望已久的场景,我渴望她拿出自己的强悍来,不由分说不留余地不遗余力地爱我。
于是我忍不住再刺激了她一下,我提到了Jessica。

在我无比期待的那个奇迹里,她会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厉声喝道:“老娘我他妈的还没死呢,你丫的提别的女人是什么意思?!”

可既然是奇迹,就说明发生的几率是很小的。
她并没有这样,只是略微地呆了呆,就隐忍地缩了回去。
或许我终究都不能让她觉得是那个值得她恶狠狠地去争取的人吧。
有时候我恨不得变成她弟弟,若我死了,有她那样牵挂那样不甘,肯为我去豁出一切,那也不枉我在世为人一场了。

她是不高兴了,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先是不再跟大家说话,然后是不跟大家玩游戏,再后来,是拒绝和我亲热。我不确定她的不高兴究竟纯是因为觉得被轻视了,还是多少和Jessica有点关系。如果对Jessica哪怕有一点点的介意,她难道不是应该尽力争取我吗?怎么会反而把我推得更远?

每次都是这样,我试探她,然后我要耗去多少心血来猜她的心思,甚至反过来讨好她。那次在那家饭店吃完西北菜出来,在车上……我的本意是要她尝到最欢愉的滋味,然后离不开我,可事后从她的脸色上,我意识到我坏事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惶惶不安,生怕她愤而离去,为此我不得不每天向她点菜,以确认回家时还能见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




、慕梓番外(下)

薛扬拒绝了我。
或许也该算是意料中的事。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中,她甜美的笑容里那几分怅然若失和心不在焉,恐怕也只有我才能捕捉得到。
或者应该说,根本不必捕捉,我们是一样的,我能够感同身受。
我为我们俩可惜。其实,既然也许终归不得不另有怀抱,那么不如我们俩在一起,我们会在给彼此做足面子的同时,亦为对方留出最大的空间,去思念另一个人。

其实我根本不明白为什么我还要思念温晴,像现在这样,反反复复地回忆我们住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点点滴滴放在唇间不断咀嚼,直到再也没有滋味,变成一种机械的永动。那段时间明明是我最痛苦的一段光阴,始终提心吊胆,希望爸爸能够平安渡过那个难关,同时又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假如熬不过去,假如熬不过去,那么也只有割舍她。恨她入骨,可同时又怎么也放不开手,担心她在我放弃她之前就已听到风声主动离开我。我的确不想她违背自己的心意勉强留在我身边,可如果她真那么薄情冷血,我又当如何自处?
假若我没有擅自动用爸爸的权力去和敌人两败俱伤,那么就不必承受这番煎熬,可假若我没有走出那一步,她早已离开我,连这点希望都不会有,这是世界上最两难的悖论。

我受的这些折磨,有两个人一直看在眼里,陆云波和张渭,从小到大。其实在温晴和沈墨在一起之前,我并不觉得痛苦,我觉得她不是不喜欢我,而只是不肯接受我,我以为她是为了维持自己好学生的形象,又或者是在享受我的追求。但张渭一直为我不值。他们俩都是为我好,只不过方式不同。张渭觉得既然我这么痛苦,就不应该再喜欢这个女孩,应该快刀斩乱麻,早死早超生,所以他一直是真的讨厌温晴,故意对她不好。而陆云波是觉得既然我因为不能和温晴在一起而如此痛苦,那么就要想办法让我们在一起,所以他一直对温晴很好,替我讨好她,希望能撮合我们。
这些我都清楚。他们都是我真正的兄弟,过命的交情。
可有时候我还是会忍不住失心疯。看到陆云波对温晴好,温晴也肯领情,我就嫉妒。而当张渭终于对温晴改观,历来斤斤计较的温晴居然也对他既往不咎,立刻言笑晏晏,我简直快要崩溃。
可是,会不会有一点点可能,她不同张渭计较,是因为对他毫不在意,因而无所谓?
如果是这样,她后来也不同我计较,究竟是因为承着我的情试图报恩,还是也因为对我毫不在意,因而无所谓?

以前我是和陆云波一边的。既然对温晴爱而不得让我如此痛苦,那么就要努力去得到。
后来我渐渐站到张渭一边了。既然对温晴爱而不得让我如此痛苦,那么不如放手。

那个尘埃落定的结果,终究有一个好处,就是使我终能将她逼走,也让我离开我们共同生活过的城市。
只是手机号怎么也下不了决心去换,心里总还揣有那个不切实际的奢望,万一有一天她拨这个号码怎么办?虽然如果真的成心要去找一个人,很容易就能找到,可我担心她不肯费那个事。
可她到底没有。难道有什么好意外的吗?她当然不会。
不管因为什么——在她留给我的纸条里并没有说明,可总归是她主动离开了我,我还没有割舍她,她就走了。

桂林这个地方很好,非常好,山清水秀,气候宜人,工作节奏慢,生活压力小,其实是个休养身心的好地方。
于是日子也并不那么难过,只是偶尔午夜梦回时分,会突然难过到如同发作心绞痛,很多次我都催眠般地不停自我开解:没关系没关系,我都快要死了,这时候做什么都不用去考虑后果了,这时候做什么都可以理解值得同情了,就算她是铁石心肠。一次又一次,我差一点按下那个始终储藏着她手机号的快捷键,好在每一个最后一秒钟,我总能及时想起,她早已不在那座城市,肯定也不会再用那个号码。
陡然的冷静能够起到冰镇的效果,让胸口的锐痛转为钝痛,突突地跳动着,像是我的生命在左冲右突,试图脱离这副如此痛苦的肉体。我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能了,不能跟她在一起了。如果爸爸妈妈知道我要娶的这个女孩就是断了我家前程的祸水,说不定重则毙命,最轻也要和我断绝关系。

半年就这么过去,在一次次觉得自己挣扎在死亡的边缘,却又一次次挺过来之后,我几乎已经快要确定,离开她我同样也能活,这一辈子也会同样不那么艰难地过去。
我知道我并不是唯一一个,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人,假装另一个人再也不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就能若无其事地活下去。
直到听说她或许又已找到了下一个驿站。

那一晚,结束了和Bob的通话之后,彻夜的辗转反侧间,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在耳鼓上敲出回声,清晰得不容躲避。我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忍受她离开我投入别人的怀抱,以前不行,现在,更不行!
爸爸妈妈那边……违背他们的心意的确不孝,可是让他们去面对一个活不下去或精神失常的儿子,或许是更大的不孝。
所谓留得青山在,我首先得活着,然后才能去面对和解决这些问题。
而且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能够带给我比她所带来的更大的痛苦了。儿女婚事受到父母激烈反对的情况很多很多,其实只要坚持,父母总会软下来,尤其在你们证明了自己的幸福给他们看、又让他们得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之后。

如果一天等于三个凄恻萧瑟的秋季,那么我早已熬过凄风苦雨的好几个世纪。终于再次得以按下那个快捷键的时候,我像是溺水已久的人终于浮出水面,那复生的希望,我宁愿用一切去换!
当时我已经打定主意,如果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是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停机,我会马上想办法,凌海遥,或许她还和她有联系。
可等待接听的铃音一如既往地响起,片刻之后传来的是那把熟悉而真实到令我瞬间不能相信的声音,我几乎失去呼吸。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窒息感,当灵魂升入天堂的时候,一定就是这种感觉。
那一刻我觉得我什么都可以不去在乎了。只要能找到她,只要还能找回她。就算她正在教堂是在和别人举行婚礼,我也可以去把她抢出来,我还可以等她离婚,我甚至不介意做她的情人,我什么都可以,她还肯接我的电话,她还肯跟我说话,就说明一切都还有希望。

一定是彻夜忐忑的不眠以及后来三万英尺以上的牵肠揪心耗尽了我所有的精力,还有后来一连两场激烈而持久的欢爱,我恨不得豁出性命去让她明白我到底有多爱她,就像她还会不明白似的。这么多年之后,当她终于承认她其实一直都爱我的时候,我居然疲惫到没有力气去惊喜。
又或者,我的心已经老了,在一层层的期待和失望磨出的茧子里,爱情已凝成琥珀,再也跳不动了。我只听到自己声音平静地告诉她:“嗯,那我在上海找份工作。”
她同样声音平静:“你确定吗?当然,如果你肯在上海,我一定会罩着你的,就像你以前罩着我,但如果你不想在这里,我跟你去桂林也可以的。”

我的脑子里“嗡”的响了一声。

她看着我,了然一笑:“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吧?其实那次从陆云波家回来,堵在路上的时候你说不能太张扬,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后来我请了凌海遥替我去问陆云波。”

我望着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她的眼底渐渐浮起一层薄薄清透的水光:“我以为你恨透了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我,只想忘掉我疗好伤。我一直想找你,却始终没有勇气。慕梓,我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人,你是我第一个惧怕的人。你自己说过的,怕老婆其实就是疼老婆爱老婆,我也是一样,”她侧着头,可爱地撅了撅嘴,这是她第一次露出如此娇俏的嗔态,“如果不是爱你,我才不会怕你呢。”

我望着她,这个女人,我从来都无可奈何。
好不容易她向我表白,还一连表白了两次,我却做不到独自享受好把以前亏掉的都赚回来,而是没出息地又向她表白了一次。
我说:“我是恨透了你,我再也不可能像恨你这样地去恨任何别人了,我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一个人恨另一个人恨到我恨你的程度了。可不管我对你恨到什么地步,对你的爱却总还是多一点点。”

她红着眼睛,却伸开双臂,温柔地圈住我,偎到我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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