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谁懂不得尊重人呢?廖皑皑笑了笑:“伯母,如果是为了没有及时给您开门的事情,我道歉,我当时有些惊慌,并且睡得迷糊,难免不得体,让您久等。至于别的……”她学着肖如卓的模样,优雅地同面前的贵妇人做了个“请”的姿势:“如果您不是来告诉我如卓的去向和消息,而是来找我吵架,互相侮辱的,那么,您还是请吧,我不想和人吵架。”
肖如卓的母亲涨红了脸,怒气勃发:“要走也是你走!这是我儿子的房子,不是你的!我才是主人,你算什么?”
廖皑皑点点头:“行,我走。您别激动,冷静一下,年纪大了,激动对身体不好。”利索地走进房里,洗漱换衣,提了自己的包,朝怔怔地站在客厅里发呆的肖如卓的母亲正色道:“伯母,我不想引起您的反感,但是好像无法避免。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面,希望下次不会像这次这样尴尬。祝您愉快。”言罢潇洒利落地往外走。
“你站住!”肖如卓的母亲突然大喊了一声。
廖皑皑回头,看到她捂住脸,蜷成了一团,眼泪透过她的指缝不停地往外流,看起来又悲伤又绝望。
廖皑皑的同情心不合时宜地发作起来。她想,身为最亲近的人,当然能够发现发生在肖如卓身上不同寻常的变化,所以肖如卓母亲的痛苦和迷茫想必是最难纾解的。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的脚已经自动挪到了肖如卓母亲的身边,她递过去一叠面巾纸,手几次要落到肖如卓母亲的肩膀上却始终不敢碰触,她想安慰肖如卓的母亲,话到口边却是:“伯母,您放心,我有正当职业,家里也还过得去,我不会要您家的东西。”
肖如卓的母亲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她,猛地从她手里抢过面巾纸,狠狠擦着眼泪,凶巴巴地道:“你抢走了我儿子。”
廖皑皑无言以对。许久,方为难地道:“他也抢走我妈妈的女儿,您说怎么办?”
肖如卓的母亲愣愣地看了她片刻,突地站起身来,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坚持和肯定:“再见!”
廖皑皑看出来了,她心里莫名的惊慌,她拦住了肖如卓的母亲:“伯母,您刚才说您知道他去了哪里,请您告诉我。”
肖如卓的母亲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管不着。”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伯母!”廖皑皑追出去,却看到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合上,缝隙里,肖如卓的母亲闭着眼睛,一双手死死抓住提包,骨节发白。
第四十八章 交换
又是一夜。
远处高楼上的射灯旋转着,光柱一遍又一遍地扫过落地窗,把小小的客厅照得斑驳不堪。廖皑皑瑟缩在厚重的棉睡袍里,半躺在窗前的地毯上,沉默地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已经是第五天。
从那个清晨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肖如卓,手机关机,所有人曾经和他相熟的人都说不曾见过他。他的公司还在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她想他的那个总经理一定知道他的去向,她虽然年轻,到底也是政府机关出来的人,对于别人的情绪反应总是要敏感些。对方在同情她,她很清楚。也许在对方的眼里,她就是个临时被豪门抛弃的可怜姑娘。
廖皑皑无意解释,她果然也是被嫌弃的。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除了你的父母亲人,谁会莫名就无偿的对你好?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且童话故事也不敢写结局。肖如卓之所以爱她,那是因为他是潘玮玮,要不然,她和他之间只会是永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可是现在,她就要失去他了,她就要失去这个倾尽一切爱着她的男人了。
廖皑皑把杯子里的半杯凉白开一饮而尽,凉白开刺激了她的口腔鼻腔,她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涕泪横流。该死的感冒!她一把扯过旁边的纸巾,大力扯了几张盖在鼻子上,弄得地动山摇。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对面邱白的房间亮起了灯。
如果还有人知道肖如卓的去向,那么除了邱白外再不会有其他人。等了整整五天四夜,这个神出鬼没的人终于出现了。廖皑皑顾不得酸胀含泪的眼睛和鼻腔,猛地起身冲到望远镜旁,向对面窥伺。
望远镜里,有个人对着她招手,嘴唇一张一合地说话。
廖皑皑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往望远镜旁退了一步,又看了看房内,她没有开灯,对方应该不会看到她的小动作。可是……她想起那天肖如卓的母亲曾经来过,看到过这架望远镜。如果邱白和肖如卓的母亲是一伙儿的,邱白知道有这架眼镜的存在也就不足为奇,但他怎么会知道她在偷窥他?莫非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也有人在密切关注着她?
廖皑皑觉得背心发凉,她抿紧了嘴唇,战兢兢地四处打量了一下周围,还是她所熟悉的家具陈设,虽然影影绰绰的,黑暗着,但她没有感到威胁,她仿佛还能闻到肖如卓身上清新的沐浴液味道……
呵……她绝望地环抱着自己,如果他再不回来,很快她就要忘了这股味道了。她再次走到望远镜旁朝对面看过去,邱白已经停止了动作,改而沉默地看着她这个方向。虽然隔着夜色,隔着望远镜,廖皑皑却仿佛觉得,自己和邱白面对着面,他仿佛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他的眼睛里没有恶意,他的表情温和而沉默。
廖皑皑回想着刚才邱白是否是在对她说什么,但她的脑子一片混沌,她什么都回忆不起来。要不要去找他?答案是肯定的。怕不怕?答案也是肯定的。廖皑皑下意识地想要找个人来陪,找个人来壮胆,她想起了随叫随到的杨宇,想起了背叛她的晓晓,又想起了自家那个穷凶极恶的姐姐,甚至想到了已经渐老的父母。可是她知道,她谁也不能靠,这事儿太诡异,她只能靠自己。
廖皑皑机械地往身上套衣服,她必须找到肖如卓的去向,不然婚期临近,她怎么和父母亲交代?廖妈妈已经打了几个电话,让他们回去吃饭了,再推就推不过去了。
廖皑皑穿好衣服,乘着黑走出家门,再走到对面,按响了邱白家的可视对讲机。“嘟……”的一声响后,邱白什么也没有说,就给她开了单元门。
当廖皑皑走出电梯门,邱白已经站在门前静候着她。他那么安静平和,半点惊讶都没有,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廖皑皑却不淡定了,她觉得邱白和肖如卓他妈妈一样,都是坏蛋。
她的眼神泄露了她的愤恨,邱白却不过微微一笑:“认识这么久,你还是第一次过来做客,但想必,你对这边并不陌生。”
廖皑皑的脸一下子变得滚烫,气势矮了半截。
邱白也无意继续为难她,指了个深蓝色的羽绒沙发:“坐吧,那个位置最舒服。”问也不问,就给廖皑皑倒了一杯凉白开,他自己的却是绿茶。
廖皑皑把自己埋进沙发里,看着邱白端过来的凉白开,隐隐有些心惊。她在窥伺着别人,别人同样窥伺着她,就连她感冒了只喝凉白开都知道。而且人还不耐烦遮掩,就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都知道。
这种态度,比故弄玄虚更令人心惊。廖皑皑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她悄悄握了握毛衣外套里的水果刀,仿佛能从上面得到些许心安和保障。
邱白在她对面坐下来,开门见山:“想好了?”
廖皑皑下意识地不想承认,仿佛只要她死咬着不松口,肖如卓就不是潘玮玮,这些人就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一样,但她是来求人的,所以她开不得口。承认不能,却又不能不承认,廖皑皑困难地组织着言语,前所未有的艰难。
邱白将手撑着下颌,沉默地打量着她。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能求助的人只有你一个。”廖皑皑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可怜巴巴地看着邱白,希望他能大发善心,怜香惜玉。
邱白却只是继续沉默地看着她。看得廖皑皑恼羞成怒,泪水自动收回,这个没有同情心的恶棍!
邱白看到她嫣红的脸颊和眼里的怒火,微微笑了:“我说过,我不想把他怎么样,也不想棒打鸳鸯,我只想知道真相。”
“去你的大头鬼!我要知道真相我还来求你?”廖皑皑口不择言之后又十二分的后悔,于是沮丧地抱着头,更深地把自己埋进沙发里。
“呼哧,呼哧……”一阵脚爪落在地板上的沙沙声伴随着动物沉重的呼吸声由远及近,一只湿漉漉的鼻头讨好地轻轻碰了碰廖皑皑的手。廖皑皑抬起眼睛,对上杜宾犬深黑色的眼睛。鬼使神差的,廖皑皑就把手放在了杜宾犬的头上。
杜宾犬兴奋地呲着牙,猛地往她身上扑过去,长长的舌头毫不客气地朝着廖皑皑的脸上舔了上去。
廖皑皑怎么也没想到她不小心露出来的温柔会遭到这样狂野的热情,她尖叫一声,拼命护住脸,大声喊:“滚开,死色狗!”
邱白含笑看着,发出一声严厉的指令,杜宾犬悻悻地哼哼着收回舌头,坐到了地板上,侧着头打量着廖皑皑。
廖皑皑从沙发上挣扎起来,摇摇晃晃地说:“我要洗脸,我要洗脸!”她只觉得她全身都是狗骚味儿。
邱白道:“不行,你得答应我才能洗。”
廖皑皑吃惊而忿恨地瞪着邱白,邱白笑了,指指卫生间的方向:“左边抽屉里有新毛巾。”
廖皑皑这才知道他在和她开玩笑,但她显然没有这个心情,她使劲地将毛巾在脸上擦着,一直擦到脸火辣辣的还在擦。她忿恨地想,他当然有心情捉弄她,因为他知道她扛不住,一定会如他所愿。
邱白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看着廖皑皑。年轻的女人脸上带着孩子气的愤怒和委屈无奈,被擦得通红的脸皱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这样的爱?邱白想不明白,轻轻摇头:“他被肖家人弄回去了。如果他不答应,你就不安全。”
廖皑皑猛然停下手,抬头看着镜子,镜子里的女人满脸的都是错愕和绝望。她沉默许久,低声问:“是不是你帮的忙?”
邱白道:“我不做违法的事,更不愿意插手别人的家事。”
廖皑皑想哭又想笑:“你看,不是我不肯答应你,而是答应了你也只是纸上谈兵。”
邱白轻声道:“不,只要你答应,我就有办法知道我想知道的。只要他真的那么想和你在一起,什么都不是难题。”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里闪着深邃的光:“和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好么?”
第四十九章 虚无
天色渐白,启明星在天边闪烁着光芒,落地窗外的城市像一个刚刚苏醒的孩子,眨着眼睛,张着口,伸展着拳脚,发出各种各样轻微的动静。
杜宾犬早就趴在廖皑皑的拖鞋上睡着了,邱白的表情还是那么沉静清醒,廖皑皑忍受着头上传来的剧痛,拼命裹紧身上的毛线外套以抵挡苦熬一夜带来的寒冷,声音因为疲惫而显得格外低哑:“整个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邱白前后左右地做了一组颈部运动,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廖皑皑却有些坐不住,她俯身在茶几上抽了一张面巾纸,使劲地擤了擤鼻涕,大声道:“我所知道的都说了,现在该你兑现诺言啦。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去找他啊?”
邱白沉默地看着她,神色突然间变得很严肃,然后飞快起身冲进了厨房。
“喂……”廖皑皑大急,气息变得急促起来:“你不会食言吧?你说过的……”话没有说完,她就觉得一阵天晕地转,大脑还来不及作出反应,身体就已经沉重地歪倒在了沙发里。
杜宾犬从美梦中惊醒过来,吃惊地站起来看着廖皑皑,把鼻子凑到她脸上嗅了嗅,然后转头朝着邱白所在的方向发出呜咽般的哼哼声。
廖皑皑清晰地感觉到杜宾犬嘴角流出的哈喇子甩到了她的脸上,又腥又臭,让人反胃。她恶心得想打它的脸一巴掌,也想把自己的脸擦干净,但她动不了,她恶心想吐,视力模糊,耳畔还响着雷鸣般的轰鸣声。朦胧中,她看到邱白朝她飞快地奔跑过来,他的脸在离她的脸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晃动,感觉到他微凉的手捧起了她的脸,把什么使劲塞进她的口里,好像听到他在大声和她说什么,但她听不见,也看不清,动不了,她死死咬着牙关,陷入到无意识中。
她是病了还是被人投毒了?她这就要死了吗?爸爸妈妈该怎么办啊?如果肖如卓,不,是玮玮哥,玮玮哥如果回来找她,她却不见了,他该怎么办?廖皑皑反反复复地思索着这个问题,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皑皑,醒醒,醒醒,玮玮他已经不在了。”朦胧中,她好像听见廖妈妈在耳边不停地叹息,又仿佛闻到廖爸爸的烟味儿,还有廖莎莎显得有些尖利烦躁的嗓音:“干嘛在这里抽烟啊?妈妈你不管管爸爸吗?”
廖皑皑使劲地翘了翘唇角,心想,很好,她还没死呢。要不然这些声音和味道怎么那样清晰?她想睁开眼睛,却睁不开,她的眼前永远一片黑暗。那些声音和味道离她越来越远,渐渐的再也听不见,闻不到。
爸爸妈妈等等我,姐姐等等我,我还在这里……她绝望地伸手,想要抓住他们,但周围终究陷入到一片沉寂之中。
月光温柔地透过淡蓝色的百叶窗,再洒落到病床上的人身上。病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吃力地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呻吟,然后摸索着缓缓坐了起来,仰头看着窗外的月亮呆呆地坐了半晌,又将视线移到床旁的陪床椅上。
陪床椅上躺着个人,薄被已经被她踢到了地上,睡相十分的糟糕,不但翘着二郎腿,偶尔还磨磨牙,发出可怕的声音。但凭着那股淡淡的橙花香味儿,还是轻易就让人认出了她是谁。
廖皑皑倚靠在病床上看着陪床椅上的廖莎莎,再摸摸自己的手臂,然后下了床,将手试探着放在廖莎莎的脸颊上,用力一捏。沉睡中的人发出一声愤怒而含混不清的咒骂,反应十分迅速地将手臂用力一挥,接着人就坐了起来,恶狠狠地睁圆了眼睛瞪着面前的人,磨着牙骂:“廖皑皑,你吃饱了撑的,刚醒来就敢偷袭我,是找死吧!”
她果然没死。廖皑皑松开手,哈哈大笑。
廖莎莎给她吓得傻傻的,一动不敢动地缩在陪床椅上看着她。
廖皑皑笑得眼泪都出来:“太好了,我没死。”
廖莎莎“啪”地一声开了灯,盯着她看了长达一分钟之久才确定她果然没疯,于是又“啪”地一声关了灯,往椅子上一躺,没好气地道:“没疯就继续睡。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的?想把爸爸妈妈扔给我一个人,想得美,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