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
“本将看是你们有些sāo乱。”喝了一口温茶,李御淡淡地说道。
看着李御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承受不住那无形压力的毛旭吐出了心中的话:“将军,听闻三十万联军正攻雍城,随时都有破城之危,我等实在坐不下去。再说,这样好吃好喝下去,会让兵士们失去应有的斗志。”
“这些话是你自己的想法?”听着平ri里冲动的毛旭说出这么一番话,李御怎么感觉怎么就不对劲。
“是。”没有对视李御的眼神,毛旭低下头应了一声。
没有去追究是谁的想法,李御扫视诸位都尉一眼,手中的铜樽重重地砸在了席案上,怒声呵斥:“身为军中都尉,下辖数千之众,遇事如此毛躁,难道本将的将令都成耳旁风了。”
“属下不敢。”见李御发怒,五位都尉都半跪下去,脸庞低得更加低了。
“尔等为军中之官,应……”
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李御可不准备放过几个都尉,一番长篇大论说得他们无地自容。其实李御自己也憋得够呛,这几ri里,麾下的将校还不知道雍城的战报,李御确实知道得一清二楚。联军的攻势实在是太强了,而且不眠不休地连续攻城,即便雍城中的赵军分四批轮流休息都有些吃不消。
离联军开始进攻的那个午后已是过了三ri,在第二ri清晨的时候,雍城的护城河便已被填平,直接进入了城墙攻防战。这三ri,雍城内的赵军伤亡近万人,可想而知联军的疯狂程度。虽说倍而攻城,联军伤亡的人数是赵军的两倍甚至更多,然则两军的人数摆在那里,赵军明显吃亏了。联军伤亡得起,赵军损失不起。
每隔四个时辰,李御便收到一次战报,看着那增长的伤亡数字,他的心在滴血,那可都是他的袍泽。逐渐融入了这个时代,李御的心早已发生了变化,将自己当成了一位真正的赵人,想到他的袍泽在五十里外的地方舍身报国,热血在他体内激荡,恨不得亲率大军前去救援,他毕竟还年轻。但是李御知道自己的职责,身为主将,必须学会忍耐,一旦出错,失去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生命,还有麾下数万乃至数十万将士的生命,他错不起。
每一个晚上,李御躺在榻上都是一种煎熬,这个时候毛旭等人自动送上门来,他当然要好好发泄一番。
“……行了,起来吧。”
说了一炷香的思想教育,有些口干的李御喝了口茶,挥挥手让几名都尉起来。
“诺。”
被李御一顿责骂,毛旭几人犹如受到公婆欺负的小媳妇,低着头不敢抬起一点。
“好了,本将在此说一句,两ri后本将亲率尔等救援雍城。尔等要好好约束麾下兵士,莫要此刻一番热血,到时成了软脚兽。”看着毛旭几人不安的神情,李御交底了一句,若是这些都尉稳不住,那下边的士兵真的要sāo乱了。
“诺。”听到李御的承诺,毛旭几人眼中泛起激动的光芒,大声应诺,只要知道目标便好。
“如何?”
毛旭几人刚走,王缭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脸严肃地问道,虽然他尽可能地让自己的神情平淡下来,却掩饰不了眼中的笑意。
“无妨,我刚刚给他们上了一课,先生请坐。”
“哦,不过将士之心可用。”和李御接触久了,王缭对李御偶尔蹦出来的词也习惯了,大致能知道对方的意思。
“雍城虽在我军手中,然联军攻势不歇,如此伤亡,届时有些麻烦。”将刚刚得到的情报递给王缭,李御有些担忧地说道,雍城伤亡已达一万两千人,亡者五千余众。
“雍城所属八万大军,照此伤亡,两ri后应能有五万可战之兵,足以鼎定局势。”暗自算了一下,王缭得出一个大概的数字,没有任何担忧。
“嗯。”和王缭的心思不同,身为赵人的李御对于那阵亡的数万将士有着无比的愧疚,但是为了赵国,他只能用数万将士的鲜血铺就一个时机,一个打破僵局的时机。
“十五。”
联军的攻势刚刚退去,靠在城墙上休息的刘仲在自己的手甲上刻了两横,又是两个战功入手,再多五个便能得二级爵位军卒。一年多出百石粟米和五顷田,房产也可多出十五亩,足够他们一家五口过个安稳ri子了。
“阿仲,我已经十个战功了。”啃着有些冰凉的馍馍,二虎坐到刘仲身边激动地说道,漆黑的脸上难掩其兴奋之sè。
“那二虎也能晋升军士之爵了。”对于这个生死与共的战友,刘仲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
“是啊,回去以后,我便为家中换个两顷田,讨个女家伺候爹娘。”想到战争结束后的美好生活,二虎憧憬不已。
“那两顷田可不够,多拿个十个战功,换个五顷田不是更好。难得齐军这么主动送战功上门,下次可没这么好机会了。”看着比他年轻几岁的二虎稚嫩的脸庞,已经成家的刘仲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鼓励了一句。
“阿仲说得对,这么好的机会,不多得几个战功就太不值了。”对于刘仲的说法,二虎深以为然。这样的攻防战,对手还不是强横的秦军,实在是最好不过的机会了,错过了这次,还不知哪年才有机会再来。
想到这里,二虎握着馍馍的手用力了一点,心中充满了无穷的斗志,军卒之爵正向他招手呢。
同样的话语在一些老兵和新兵之间交流着,一个个新兵的斗志被彻底激发出来,外面的数十万大军成为了他们眼中的战功,这便是真正的赵军,无所畏惧。
站在城墙上,蔺坚看着城外满目疮痍的战场,再看看已至半城的土坡,握着剑柄的手青筋爆出。
垒土而攻,这完全是不顾伤亡的战法,却是对付城坚墙厚的城池的最好战法。联军用数万伤亡的代价将土坡垒至半城之高,一般的攻城梯都能让兵士登上城墙,这也是赵军伤亡如此之高的缘由。
“可惜。”
耳边传来北方的呼啸,蔺坚暗自感叹了一声,天sè还不够冷啊。若是天sè够冷,那李御发明的泼水为冰便能让联军丧失斗志,只是蔺坚知道联军不会给他太多的机会。照此下去,不出五ri,雍城就可能守不住了,还好,离李御约定的时间不过两ri而已,还好,李御传授的激励之法让城中的兵士依然斗志十足。
“二哥,我军伤亡已达万余。”走进帅帐,昭爀有些痛心地说道,这可是他们昭氏一族的子弟兵,死一个就少一个。为了将此次战功收入昭氏一族的手中,他们可没有让别家的兵马插手,全是自家的嫡系人马。
“嗯。”听到麾下兵士阵亡的数字,昭熠握着刻刀的手顿了顿,点了点头,只是下手的力道不由重了一些。
“二哥,照此下去,十ri之内虽能攻破雍城,但我军至少四成伤亡。”说出这个数目,昭爀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此时的他才知道战争的残酷,根本就不是他平ri里围剿山匪所能比拟,再者这十万大军可是他们昭氏一族的命根子,上百年积累而成,却数ri而丧近半。
“归国之后,好好抚恤阵亡将士便是。三弟,为将者,不可计较一时之得失。”平淡地说了一句,身为主将,昭熠不能露出任何的软弱。
“是。”感受到二哥那充满压力的目光,昭爀应了一声。
等昭爀退出帐外,昭熠有些心烦地放下手中的竹简,他也没有想到赵军的抵抗如此强横。按照他们楚军的损失,三国联军至少损失三万以上,不愧是能与强秦独自争锋的国度,不可小觑啊。不过,雍城也支持不了多久了,很快。
距温县三十里的山坳中,一个庞大的军营安静地伫立着,一队队巡逻的兵士穿梭其间,显得森然有序。
西周君和东周君相继亡故,新任的周王远在临淄,周地彻底成为了没有驻军的地方,只是象征xing的有着不过万余的周朝余军,这原本属于东周的温县之地更是毫无军队驻守。而原本不该有大军驻守之地却多出了这么一股大军,看营帐之数,不下两万,不由让人咂舌。
此时已到晚膳时间,军营中却没有升起任何烟火,一个个带甲兵士坐在各自的营帐中吃个有些干燥的粟饼,偶尔喝几口冰凉的水。神情间没有任何的不满,兵士们身上黝黑的盔甲昭示着他们无以伦比的骄傲,他们便是威名传遍天下的秦军甲士,那冷漠的眼神证明了他们皆是百战老兵,战力可让诸国颤栗。。
第二百五十七章 雍城之战(五)
( )第二百五十七章 雍城之战(五)
“准备如何?”
“一切已准备妥当。/ ”
“那便开始吧。”
随着三国联军统帅的一声令下,一个个巨大的木架摆在了距离雍城城墙三百步的地方。若是近处而看,便可看出这些木架上有着一根细长的木条,长端绑着一个坚实的皮套,短端系着近百根绳索,构架很是简单,一览无余。
简单的构造说明了其可制造的难易,一时间雍城三个城门外同时架设起数千架同样的器械,看上去颇为壮观。
“那是何物?”
站在城墙上,蔺坚自然发现了远处那一座座奇怪的木架,疑惑地说了一句,不知是问他自己还是问旁边的诸人。
只是谁也没有见过那种东西,一时间说不个所以然来,但在场的诸人都知道,联军如此大张旗鼓地摆下这种阵势,不可能是随意而为。
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沉闷,蔺坚的心情不怎么好,眼皮直跳,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今ri已是第五ri,也是他与李御约定的ri子,今晚,李御所部便会对联军大营发动突袭,此时可不要出什么差错方好。
“准备。”
随着传令官的大吼声,一个个巨大的石块被放入那一个个坚实的皮套之中。
“拉。”
每个架子旁的近百位壮硕之士同时拉动绳索,巨大的拉力下,短端的那头猛地抬起,重达一石有余的石块随之飞起,shè向远处的雍城城墙。
“快躲。”
看着远处上千块巨石飞来,雍城城墙上的赵兵都有些惊呆了,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方才惊醒的兵士们连忙往城楼下躲去。
“哄,哄,哄……”
连绵不绝的重击声响起,很多巨石余力不足,落到了城墙之外,但也有为数不少的巨石砸在了城墙上,甚至有些巨石落进了城池中。
原本厚实的城墙在巨石的强力打击下,现出了一条条细微的裂缝,更有不少兵士被巨石碾过,留下一声声的惨叫。
这便是投火车的升级版投石车,威力有着天壤之别。
在原来的历史中,乃是李信攻楚之时,楚国的秘密武器,一击之下让二十万秦国大军溃败,方才有了王翦六十万秦军攻楚,如今它的出现整整提前了三十年。
“二哥,雍城可下。”看着一击之下的战果,昭爀兴奋地对着身旁的昭熠说道。
“嗯。”
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昭熠脸上没有丝毫的兴奋之sè,这可是他们昭氏一族秘密研制的利器,却在这一刻用出,不知是不是做对了。不过若是攻不破雍城,那赵国凭借高都石涅迟早凌驾于诸国之上,一个强秦已然让楚国没落至斯,再加上一个赵国,楚国离亡国之ri不远。何况离左尹之位定下的时间已然临近,若是他们昭氏一族再无作为,那左尹之位必然落于屈氏一族手中。
想到屈绱那厮得意的表情,昭熠的眼中闪现着无穷的怒火,在娶妻一事上他已失败过一次,这左尹之位绝对不能落于屈氏一族手中,尤其是不能让屈绱所得。
“此物实乃攻城神器。”
望着那再次被漫天巨石淹没的雍城,田单感慨地说了一句,背负着的双手在袖中紧紧握着,他没想到楚国还有如此犀利的器械,简直可凭之夷平一座城池。
站在田单的身边,王翦沉默无言,越发肃然的脸sè显得更加冷峻。若是楚国早有此利器,那秦国之前攻楚之时,可能便会折戟而归,还好赵国已然将之逼了出来,但他若遇此景,又当如何应对。
“此战可定。”握紧了双手,宿谦兴奋地喊了一声,仿佛已经看到雍城被他踏在脚下,成就他不世的功勋,封侯封君。
“将军小心。”
一名亲卫见铺天盖地的巨石再次袭来,将蔺坚推到了城墙脚下,那里已然落着几块巨石,躲在那里应当无恙。
“砰…”
蔺坚刚刚躲到城墙边,一块巨石便落在了他之前站立之地,那名亲卫整个人被压在了巨石之下,上身身体恰被石头砸中,只露出带血的四肢,让蔺坚看得怒血崩张。
混乱的城中,谁也没有发现一只苍鹰带着一块带血的绢帛冲天而起。
巨石的攻击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坚固的雍城城墙几乎被石块落满,随处可见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裂缝。
即便是城墙的数十步之内也是落着一块块大石头,有些地方还被石头叠了起来,鲜血和哀嚎声让城内一片凄惨之象。
其实赵军的伤亡远远没有预计中的大,毕竟守御在城墙的兵士不会太多,加之投石车距离所限,只有一部分没有及时躲避的兵士被砸中。再者石块的份量毕竟有限,现今的投石车发shè的石块重量不过一石左右,远远达不到那种雷霆之势,想摧毁城墙更是一个笑话。只能说投石车乃是目前来说最强大的远程武器,野战来说可能获有奇效,甚可鼎定一场大战的胜局,但于攻城而言还是有所不及的。
只是攻城车所造成的伤亡大小尚在其次,对士气的打击才是最致命的,投石车的攻击给联军涂上了一层浓浓的神秘sè彩,让新入伍不久的赵军兵士发自内心的畏惧。
在赵军惊愕的时候,一阵冲天的战鼓声响起,响遍天际的喊杀声传了过来,联军进攻了。
“将士们,我等守御边城,身后便是我大赵的疆土,那里有着我等的家人,我等岂能弃械而降。即便要战,我等也要拼死而战,绝不可丧志于敌,因为我等乃是赵国人,无所畏惧的赵国人。面对强秦,我等依然奋起而战,甚至在邯郸城下击败数十万秦军,而今面对怯弱的齐魏之兵,怎能败于其手。我不服,我不信自己战胜了强秦,却败给微不足道的齐魏之兵。本将在此立誓,与雍城共存亡。”
感受到周围压抑的士气,蔺坚推开护在他身前的亲卫,对着周围的兵士喊道。说完之后,蔺坚左手拔出腰间的铜剑,狠狠地划在了右手手掌上,一道血痕闪现,鲜血从中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