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对身旁的止暄道:“只要你赢过了止暄,本王便不拦你。”
止暄的身手也不差,以韧现在的状况,要赢他只怕不容易。他这机会,顶多算给了半次吧?于情于理,都不想成全,却终归也是有些不忍吗?
然而,这对韧而言已经算是很好的答案了。那握剑的手微微一紧,道:“多谢王爷。”
君无诺看也不看他,只对身后的一员大将道:“这里便交给你们了。”说完,缰绳一勒,马儿踏着小步,朝着鱼幼尘的方向而来。
他这是要做什么?不会是现在就要跟她算帐了吧?鱼幼尘下意识的驱着马退了一步,却还是不可避免的看着他眨眼到了她跟前。
“少将是吧?”君无诺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语气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指点冀州军归降?平了御史府?还率军追击反贼?”
他每说一样,鱼幼尘眉心便跳动一下,这些她准备用来将功折罪的事迹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像是一条条罪状一样?
看她皱着脸,头压得越来越低,君无诺却并没打算就此饶过她,“如此能干的少将,看来,本王是该好好嘉奖你了。”
鱼幼尘只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不就是没听他的话偷跑出来一次嘛,他既然已经知道是她了,她又没缺胳膊少腿的,干嘛还要故意说这些话来糗她。
想归想,鱼幼尘也只得陪笑道:“呵呵,嘉奖就不必了,我这只是……凑巧而已,王爷您放在心里就行。”
“本王一向赏罚分明。”后面那四个字君无诺刻意咬得很重,距离逼近,那种危险气息便也随之压来,“你干出这么多的大事,本王又岂能只放在心里。”
“王爷,你要听我解释……”她真的没有想到会被他撞个正着的,不对,是她本来没打算掺和这些事情的,可那种情势下,她情不自禁就……
君无诺笑意微微一凛,道:“本王也正想找个地方好好论一论你的功绩,跟我来。”
他不由分说便掉转了马头,鱼幼尘还想挣扎,不甘的道:“可是,王爷,止暄那边胜负还没分呢……”
“嗯?”君无诺停了停,道:“也对,你一路率军追他到这里,本王怎么能让止暄抢了你的功劳呢?本王该派你上场才是。”
这个人,怎么得理不饶人啊。可偏偏她理亏在先,眼下也只好闷着头不再说话,驱马跟上他。
过了几条街,四周清静下来,前边的人这才停了下来。随着他转身,刚才的笑意盈然已然不见,那双黑眸里隐隐带着几分怒意朝她看过来。
“我的本意只是想要趁着勤王不在府里,溜进去找回晨霜而已,我有很注意安全,你看,我一点也没有受伤。”不等他开口,鱼幼尘便自行招认了罪状。
这些话却非但没有让他的怒意有丝毫消减,反而,那两道浓眉渐渐拧紧,“我说过,我会替你找晨霜,而你答应过我什么?混进京城也就罢了,你跟那些冀州军又是怎么回事?你难道不知道,战场之上,生死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吗?”
“这次是你运气好,没有受伤,可是,万一呢?你做那些事的时候,可曾想过,稍有不慎,会有怎样的后果?”
可曾想过,她万一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办?
98
98、诊断 。。。
他这一连串的发问让鱼幼尘将原本准备好的说词又咽了回去,他说的没错,她有想过事情办成可以替他解决一些麻烦,有想过他知道后会如何生气,却从来不曾想过他说的那个万一。
说起来,长这么大,她几乎没有受过什么挫折,在荆州,有她爹的庇护,她行事从来就不曾顾忌过什么。对自己的身手,也总是很自信。再加上受她爹那股豁然的性子影响,让她不管做什么事时,都会往好的方面想。
大不了就是豁上这条命而已,畏首畏尾的,气势上就先输了。这是她爹常跟底下士兵说的话,她觉得很受用。
除了在君无焕那里,她这辈子没有吃过什么大亏。虽然和君无诺做了夫妻,本性使然,她还是习惯自己的恩怨自己解决。她知道他会担心她的安危,所以,她很小心的保护着自己,比任何时候都小心。
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到那些冀州军进城,便想要将他们拦下来,哪怕,只能拦住一时,能少一些人与他为敌,他便少一分危险。
她害怕他受伤,害怕他出事,害怕会失去他。可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害怕他也会有。
如果,她能多想想他的感受,她都不该这么做。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好不容易两人能好好的聚在一起,他们都承受不住那个“万一”。
“我知道错了,下次……”
“你还想有下次?”君无诺语调又沉了几分,眉目间因着她的悔意而有所缓和,却依旧氤氲着危险。
收敛起以往的笑意,鱼幼尘这才发现,原来他认真严肃的时候气场竟不是一般的强大,眉梢只微微一动,自己那一点小小的心虚便瞬间扩大了无数倍,压得她都抬不起头来。
她是真心承认自己的过错,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不准备与她“善了”,鱼幼尘一颗心顿时绷了起来。
“嘿嘿,当然没有下次。我是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绝对不再强出头了。反正,还有你在我前面保护我,对不对?”俗话说,伸拳难打笑脸人,此时此刻,鱼幼尘丝毫不吝啬的对他奉上最迷人的笑容。
君无诺没有说话,只直直看着她,眼里既是怒意难平,又掺杂着一丝无奈。
见他有心软的迹象,鱼幼尘忙再接再励道:“更何况,你为了我都能不顾自己的安危性命,我又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上战场。想到可以帮你,所以就忘了会有危险了嘛。你就看在我对你的这片情意上,原谅了吧。”
这番话说得连鱼幼尘自己也觉得有点酸,脸不由得便红了,却更有点欲语还羞的感觉。
君无诺又何尝不知道她存着怎样的心思,然而,那紧抿的唇角还是不知不觉微微扬了扬。
就在鱼幼尘以为终于警报解除,拨开乌云见晴天时,他终于开口道:“那就改为小惩吧,扣除你三个月的月钱,这事我便不追究了。”
“月钱?”提到钱字,鱼幼尘眉毛下意识的跳了一下,待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时,那一脸灿烂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你是说,你要扣掉我三个月的月钱?”
在她嫁进王府的第二天起,就知道了做王妃的最大好处就是每个月能白拿几百两俸银,关于这笔进帐她已经提前为自己未来几十年能得到多少银两做过一笔详细的帐目。
可是,如今她才刚领了一个月的银子,他就要扣掉她三个月的俸禄?等等,三个月是多少银子来着?
“也不多,一共九百六十两。”看她立刻便准备掐指算帐,君无诺很好心的提醒着。
看来,她还是一点没变,这世上能让她深深记住的,大概就是这丧银之痛了。
九百六十两!她以前开客栈时一年到头也未必攒得下这么多。鱼幼尘仿佛看见一堆白花花的银子长着翅膀从她眼前飞过,那耀眼的光芒渐行渐远,头也不回的弃她而去。
也许是银子太多太晃眼,鱼幼尘再次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只不过,这次的打击实在太大,她摇了摇头想要甩去这种不适,却反而更加眩晕起来,连带眼前一暗,君无诺的身影在她视线里瞬间模糊,继而归于一片黑暗。
看到眼前的人起初是震惊,继而是绝望,紧接着,竟然眼一闭便要从马背上栽下去,君无诺一张脸顿时再度黑了下来。
伸手接住她的同时,怒火也再度上扬,“鱼幼尘,你敢给我装晕试试!”
不过就是几百两银子而已,她至于表现得这么“伤心欲绝”吗?就吃准了他能及时接住她?
可是,当感觉到怀里的人有些不对劲时,那满腔怒火却瞬间转为了不安。
君无诺忙伸手探向她脉搏,但他到底不是大夫,自是探不出个所以然来。
“鱼儿……”君无诺拍了拍她的脸,才发现褪去了那丝红潮后,她的脸色竟有些虚弱的苍白,“鱼儿,你怎么了?”
难道是之前受了伤瞒着他?君无诺将她周身仔细的又检查了一遍,却依旧找不出原因所在,心下更是焦急。
现在回王府已嫌太远,眼下最近的自然是皇宫的太医院。虽然宫廷里刚经历了一场混战,不过,太医院那边并未怎么受波及,那几个常驻太医院的老御医医术还是很了得的。
当下也不再耽搁,君无诺直接抱起她,扬鞭催马,直入宫廷。
其实,在晕过去的那一阵,鱼幼尘还是有知觉的。至少,君无诺吼的那一嗓子她就听得很清楚。她本无意装晕,不过,经他这一吼,不装都不行了。
只是,到后来她便真晕了。被他强按在怀里,还骑得那么快,没两下颠簸她就彻底的陷入了黑沉。
所以,当鱼幼尘醒过来回想起这一幕时,忍不住有些怨念。她本来是好好的,都已经不幸落得个罚俸三个月的下场。这下倒好,他要是以这件事做文章,说她擅自出离才导致身子不适,再给她加个什么惩罚,那不更是雪上加霜?
唉,其实,这都不是她最在意的,想到那本来属于她的九百六十两雪花白银就这样没了,那才是最让她痛心的。
鱼幼尘犹自抚额懊恼,冷不丁觉得视线一暗,忙抬眼一瞥,却见君无诺急冲冲朝她而来,心虚之下,竟被他吓了一大跳。
“鱼儿,怎么了?是头疼还是哪里不舒服?”君无诺刚进门便见她只手按着额头,眉心紧拧成结,再一看,那好不容易恢复一丝血色的脸顷刻又转为煞白,顿时也跟着紧张起来。
“御医!”已经等不及她回话,君无诺便开始焦急的召令。
“卑职在!”几个声音匆忙应着。与此同时,三个御医冲门而入,朝她奔来,似是早就在门外等候多时了,只等君无诺这一嗓子召唤一般。
鱼幼尘这才发现,她所在的是她初入宫时住过的房间,再一看这几个御医一脸慎重其事的上前来替自己诊脉,而君无诺居然没有追究她晕倒的事,反而也是一脸的紧张焦急,她的心没来由的便提了起来。
自上次阿凝替她诊脉之后,她心里就一直存在着疑惑,如今看这架式,莫非?难道?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怎么样了?”君无诺似乎比她更为着急,不待她开口便催问那几个御医。
那几个御医在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倒是平静下来,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鱼幼尘,这才应道:“王爷请放心,王妃身子健康得很,只是有些气血虚弱,稍事休息,注意调养便是。”
君无诺这才松了口气,再看向鱼幼尘时,凤眸里竟带着一丝暖暖的笑意,“饿了一天了,想吃点什么?”
鱼幼尘机械的摇了摇头,她是在做梦吗?还是,她真的已经病入膏肓了,为什么君无诺的眼神看起来这么的温柔?就连声音,似乎也充满了宠溺。如果真的像御医所说,她什么毛病都没有,那他现在不是该更生气的吗?
更奇怪的是,见她摇头,君无诺脸上的笑意更明朗了些,“如果你觉得京里的菜腻味了,我让人找几个荆州的厨子,给你做几道地道的荆州菜换换口味。多少吃一点,好不好?”
听到这里,鱼幼尘心更凉了。他居然要为她特意去找荆州厨子,还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劝她吃饭,也就是说,她真的要命不久矣了吗?
“是不是现在不吃,以后就吃不着了?”说这话的时候,鱼幼尘努力想让自己表现得镇定随意一点,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要不是他事先征询过御医,知道孕妇情绪都比较多变,此刻,君无诺真要以为她又出了什么问题。不过,看她竟为这点事悲伤,不禁觉得好笑,却还是安慰道:“怎么会,以后你想吃什么尽管说,只要这世间有的,我都替你找来。”
他越是这样说,鱼幼尘便越是绝望,强忍着想要哭的冲动,问道:“那,御医有没有说,还有多长时间?”
“你已经知道了?”君无诺微微有些惊讶,不过,眼下他心情好得不得了,也就顾不得去管她既是早就知道,为什么还一直瞒着他,道:“大概还有八个来月。”
99
99、大结局(上) 。。。
八个月?鱼幼尘努力噙在眼里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滑落下来,倒叫一旁的君无诺有些手足无措,忙一边替她擦拭,一边道:“傻瓜,哭什么,虽然会辛苦一点,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
“可是……可是……”可是她不想这么早死,她舍不得这么早就死掉。他越是对她好,她就越是舍不得。
鱼幼尘可是了半天,终究是泣不成声,悲从中来,索性就扯过了他衣襟,在他怀里痛哭起来。
“鱼儿?”君无诺终于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敛去,“你,不愿要这个孩子?”
鱼幼尘正哭得伤心,也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只一个劲在他衣襟上蹭着眼泪,好一会,感觉到那只抚弄她发顶的手不知是何缘故一直僵在那里,才稍稍回过神来。
“你刚才说什么?”她刚才好像听到他说什么孩子,想到这里,更是心酸,“是啊,我都还没为你生个孩子,只有八个月,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君无诺心里的失落和失望还来不及安放,便被她的话怔住,好一会,才明白过来,他俩的沟通从一开始就存在着误差。
“那,如果现在给你个孩子,你要不要把他生下来?”松了一口气后,他再度问。
“要,当然要。”鱼幼尘想也没想便连连点头,随即又道:“可是,你还会不会娶别的女人?就算要娶,也要找个像我二娘一样好的女人,不然,没有娘疼的孩子会很可怜。”
想到君无诺跟别的女人成亲,像待她一般待别的女人,鱼幼尘心里又特别不是滋味,“当然,如果你不再另娶更好。”
君无诺听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可是,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不也很可怜吗?”
他说得倒也不无道理,像他爹,如果没有二娘的陪伴,也是很可怜的。鱼幼尘咬了咬牙,道:“那……那就找个像我二娘一样好的女人。”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像你二娘那样的女人?”君无诺拥着她,替她拭去泪痕,打量着她红通通的眼睛,笑道:“再说,我要是真找了,你和孩子怎么办?”
“我……”她不是再过八个月就完了吗?就算她再怎么醋,还能从棺材里蹦出来找他们算帐不成?只可怜他们的孩子……
“傻瓜,刚才御医不是都说了吗?你身体好得很,八个月后,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看她又有要哭的迹象,君无诺也不敢再逗她,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