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道:“四郎,你不要再闹了,宫殿的名字都是前隋传下来的,父皇也认同,犯得着鸡蛋里面挑骨头吗?你回去休息吧,要不,你也可找万贵妃申诉。”
当着众人的面,李元吉的一阵闹腾,与李世民的冷静相对,使李元吉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他知道,单就他们哥俩较阵,无论刀枪剑戟,拳脚身手,或是文才嘴仗,他都讨不到好处。想到这里,他一甩胳膊,说道:“我找万贵妃论论这个理。不错,长幼有序,但你不能就此承乾了去。嘿嘿,你这里文臣武将倒是不少,敢情又可开一个朝会了。”说完,扭身就走。
李世民听出他话中带刺,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一时间,厅里无人说话,显得十分寂静。
还是刘弘基先打破平静,他说道:“秦王,今天张万岁送来了一批战马,还专门为你奉上一匹骏马。我已让他们将马牵到你的马厩里,这会儿我们不如一起去瞧个新鲜。这里,还有张万岁带给你的书信。”
李世民一听骏马,脸上有了笑容,他接过书信,说道:“好哇,我们一起瞧瞧去。既然是张万岁送的马,那就错不了。瞧,张万岁还把他偷马的经历写在这里呢。”
众人起身向外走去。李世民的马厩设在辅兴坊的东北角,从这里步行过去,小半个时辰就能到达。
其时,李世民那匹“银电骥”早已赏给刘弘基,它跟随刘弘基征讨河东,在跨越土墙时,因劳累过度,脱力跨墙破腹而死。现在跟随李世民的就是那匹“玉极骝”了。
走进马厩,就见一匹通体乌毛的骏马正在和“玉极骝”比槽而食。远远望去,这匹马约比“玉极骝”高了半尺,近处看,马身乌毛细润,没有一根杂毛。看到众人近前,它仰起脖子长嘶一声,前蹄跃起,马头直插房顶。众人眼前一亮,虽然仅此一跃,但他们都感到这匹马如乌金闪电。
李世民近前仔细观看,又退后细细欣赏,脸上写着满意。在众人啧啧称赞声中,李世民笑道:“可惜张万岁不在跟前,你们呀,或打仗,或弄文,都是行家里手,然要说马,就只能看看热闹了。张万岁说,这匹马是他潜往极北的一个公国,从一个少汗的马厩里偷来的,这个少汗相当于我们的太子。这个张万岁,真胆大,竟然敢越过刘武周、始毕可汗的防地去偷马。他偷马送与我,我岂不成了贼头了吗?”
李靖说道:“是一匹好马呀,秦王,什么时候让张万岁也送我一匹。”
李世民道:“这样吧,我把‘玉极骝’送与你。据张万岁说,它是西极马的后代。而这匹马则是天马的后代。它们不相伯仲啊。”
房玄龄看到李世民的兴致好了起来,急忙凑趣说:“秦王,您就给它取个名儿吧。”
李世民道:“好。我看这匹马到了阵上,将如倚天长剑,威风八面。既然它原是少汗之物,薛收,突厥语中‘少汗’用汉语来讲,如何念?”
薛收答道:“白蹄。”
李世民道:“这匹马通体皆乌,就叫它‘白蹄乌’吧。”
李世民回府后,长孙嘉敏、菁儿、杨氏已经坐在几案前,上面摆好了晚饭,她们正等着李世民回来。
吃完饭,李世民随长孙嘉敏进入寝殿。也许刚才观马带来的欢喜尚未散去,李世民一团高兴,手忍不住在她的身上乱动弹。长孙嘉敏任他抚摩,伏在他的怀里静静感觉。好一会儿,她才抬脸说道:“二郎,想听喜讯吗?”
李世民道:“什么喜讯?既然是喜讯,当然要听了。”长孙嘉敏欲言又止,脸上渐渐红晕起来,最后轻声道:“我告诉你,快要有人叫你父王了。”
李世民愣了片刻,方才忽然明白,将手伸进她的衣内,触到腹部,惊喜道:“是吗?让我听听。”说完,伏在长孙嘉敏的怀里仔细倾听,那一时刻,屋内非常安静。
待李世民听完,长孙嘉敏又说:“知道吗?不是一个,是两个孩儿喊你父王呢。”
李世民不相信:“你又没有先见之明,敢说你的肚子里怀了两个?”
长孙嘉敏道:“瞎说,我哪儿有这样的本领?我是说,菁儿也怀上了。”
李世民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你们不愧曾为主仆哇,干什么都是步调一致。”他慢慢走到窗前,脸色凝重,说道,“我们现在住在承乾殿,若你们两人怀的都是男孩儿,将来取名字,你肚里的叫承乾儿,菁儿肚里的叫宽儿,承乾恒宽嘛。当然,由父皇赐名最好。”
长孙嘉敏道:“你就爱操心,哎,我今晚儿不留你了,菁儿那里也不要去,我们容不得再折腾。前些天,杨氏妹子知道了消息,心里羡慕得不行。你快去,她正候着你呢。”
第六回 陇西血战薛家骑 豳州重整秦王兵
裴寂刚刚率兵耀武扬威地渡过河水去征讨刘武周,陇西又传来快报:薛举病卒之后,其子薛仁杲继位,整军六万大举向东进攻已经击破高柳城。消息传来,李渊召集众官商议兴兵征伐。
武德殿里,李渊环顾群臣,说道:“薛仁杲已重兵犯我边境。现在,裴监领兵北征,请问众爱卿,谁愿意替孤征讨薛仁杲?”说完,目视李世民。
屈突通出班奏道:“臣愿领兵出征。”
李世民也疾步出班:“请父皇下旨由儿臣出征。”
李渊心里早已定下由李世民出征,随即道:“如此就由二郎出征。孤封你为西讨元帅、雍州牧,率军五万。另派刘文静、史大柰、长孙顺德、刘弘基助你。屈爱卿,你为兵部尚书,就辅佐太子居中策应吧。现在,洛阳王世充的羽翼渐丰,也要早作准备才好。”史大柰即阿史那大柰,为了表彰他的忠勇,李世民特别奏请李渊,除升官封赏外,另赐姓史,名大柰。
李世民和屈突通一起跪拜道:“臣遵命。”
李渊又道:“二郎,听说你的秦王府里收拢了不少人物,你列个单子交给吏部,随才授任吧,不要埋没了人才。”
李世民答道:“儿臣遵命,并代他们向父皇谢恩。”
李世民回府,首先召来房玄龄,嘱他将府属人员造册上交吏部,除李靖、房玄龄两人暂列秦王府外,其他人都可以外派。
房玄龄听言,急忙道:“秦王,府属其余人不足惜,唯杜如晦不可以放。”
李世民淡淡地说:“当初你把杜如晦介绍给我,经过这一段时间观察,我看他人物猥琐,讷言少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杜如晦现任秦王府兵曹参军,系房玄龄力荐。杜如晦的祖上也挺显赫,其曾祖夫官至后周开府仪同大将军,然而一代不如一代,杜如晦的父亲在隋朝仅当了昌州长史这样一个小官,到了杜如晦,曾经当了几天滏阳县的小尉,马上觉得没意思又跑回家赋闲。房玄龄不知道看中了他的什么特长,将他搜罗来呈给李世民。李世民这样说,明显有些责怪房玄龄不分良莠。
房玄龄争辩道:“殿下,玄龄非今日才识得如晦,我们交往已经多年,我深知他聪悟博识,能断大事,为王佐之才。外人看他身矮貌陋,话语很少,多瞧不起他,我却深知他韬光养晦,才不外露。”
李世民哂道:“他一直在京兆居住,年龄也和李药师差不多,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头呀?”杜如晦的年龄与李靖相当,名气却默默无闻。
房玄龄压低声音道:“殿下,齐王前来撒泼之事,知道如晦如何说吗?”
“四郎啊,不过匹夫之勇,不用大惊小怪。”
房玄龄摇摇头,说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然如晦说我错了。”
“如何说?”
“如晦说,齐王临走时甩出了一句话:‘你这里文臣武将不少,敢情又开了一个朝会了。’这句话大有深意。以齐王的所思所想难出其语,他肯定事先和别人说过此类话题。再说,殿下今日奉皇上旨意裁撤府属,难道是偶然的吗?”
李世民绝顶聪明,房玄龄轻轻一点,他的脑子里马上将来龙去脉想了一遍。
“如晦还说,下一步就要看裴大人和刘大人如何斗法了!”
李世民有点震惊,想不到平时默默无闻的杜如晦竟有如此的眼光!裴寂和刘文静皆是首义功臣,两人平时有些水火不容的味道,杜如晦将此两人和自己兄弟相连,确实勾勒出了一些端倪。
房玄龄又道:“假若殿下满足做一位藩王,没有杜如晦亦可,若想经营四方,断不可少了此人!”
李世民点点头,决然道:“留下他!”
大唐武德元年九月初三巳时,李世民的西征大军排列在金光门外的校场上,等待李渊率百官亲送出师。正是秋高气爽时节,晴空万里,阳光忘情地洒在地上,使满副甲胄的将士感觉身上汗津津的。
正对金光门,耸立着高大的帅字旗。旗下,李世民身跨“白蹄乌”昂然而立,身后,李靖、房玄龄、杜如晦整齐排列。李世民定睛看着金光门内,辘辘声中,李渊的车仗已近门前。李世民大喝一声:“全体下马,起乐。”自己率先下马,趋前迎候李渊车仗。顿时,鼓乐齐鸣。
李渊乘革辂车驶出金光门。革辂车行驶到李世民跪伏处前十步,缓缓停下,李渊步出车外,身后跟随的文武百官也拥上前来。
李世民将手一挥,身后的鼓铙皆停,他朗声奏道:“西讨元帅、领雍州牧、秦王世民整军完毕,请皇上示下,即时出征讨平薛仁杲。”
李渊挥手道:“各位将士,平身。屈爱卿,赐出征酒。”
屈突通双手捧酒先呈李渊一碗,又走到李世民面前递给他一碗。下面的将士也都端起早已经准备好的酒。
李渊举碗道:“众将士,刚才,孤已率百官告于太庙,相信你们能够百战百胜。来,干了这碗酒,孤与百官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众将士进酒之后,匍匐在地,山呼万岁。李世民一声令下,骑兵队居前,步卒在后,前呼后拥着中军向城外开去。
大军一路西行,由于惧怕薛仁杲,沿途州县的恐怖气氛很浓。看到李世民带兵征伐,官员与百姓都喜形于色。府官一路迎候,百姓箪食壶浆以迎大军。李世民意气风发,令刘文静统领骑兵队加快进军速度,争取早日与薛仁杲接战。刘文静得令,率队跨州越县,逐步与中军和步卒队伍拉开了距离。
李靖觉得如此布兵很危险,劝李世民道:“孙子曰‘知胜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知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不御者胜。’如今薛仁杲已知我军来袭,且其兵多于我,可谓以逸待劳。元帅再把步骑分开,则首尾不能相顾,力量大减,若被薛仁杲猛攻一点,就会出现很危险的局面。”
李世民不同意李靖的观点,他说:“药师兄此话有些过虑了,我们取长安立大唐,势头正旺,周围贼人望者披靡。我听说薛仁杲待人残忍,将士离心,相信一接战,其军肯定会一触即溃。”
房玄龄、杜如晦赞成李靖的意见,杜如晦说道:“元帅,药师的话很有道理,望你审慎。”
看到大家都反对骑兵队突前,李世民说道:“既然大家都认为不宜接战,这样吧,现在骑兵队前锋已抵豳州,我到了那里再议。”
薛举当初雄起陇西,并非偶然。他以凶悍善射、骁武绝伦闻名,因而被授金城尉。加上他家产巨丰,善结豪侠,不声不响地便在陇西形成气候。其建秦国自称皇帝后,扩张势力,整肃队伍,严明纪律。仅骑兵就发展到三万人,号称“薛家骑”。放眼中原,尚没有一支骑兵队伍可与之匹敌。薛举病死,薛仁杲继位。这薛仁杲同样勇猛,人称军中万人敌。但他残忍好杀,勇而无谋。不过“薛家骑”在郝瑗、宗罗睺的经营下,战斗力保持如故。郝、宗两人,一人善谋,一人尚勇,可谓是珠联璧合,如虎添翼。
薛仁杲带领六万兵马屯兵高柳城,欲继续东略唐地。这时,其黄门侍郎褚亮劝薛仁杲降唐,他说:“昔蜀主刘禅仕晋朝,近代萧宗降隋,至今犹贵。转祸为福,自古有之。现在唐皇李渊已据长安,渐成大流,若主能率土归唐,也不失富贵。”郝瑗怒斥褚亮:“褚亮必怀二心,献亡国之计。现在我们兵强马壮,为何拱手让之与唐。皇上,请杀褚亮以安军心,我愿提兵为先锋,拿下长安。”薛仁杲听后觉得有理,但碍于褚亮的文名未杀他,将其赶走了。
薛仁杲赶走了褚亮,即挥兵进攻泾州,以六万大军将泾州城围得密密匝匝。泾州刺史刘感,一面派人向长安求救,一面整顿兵马固守城池。
两军对垒十多天,不分胜负。郝瑗向薛仁杲献上一计:伪装撤兵,作出长安援兵来到的样子,仅留下一些老弱兵士继续攻城。刘感果然上当,他率领城内守军倾巢而出,奋力追击薛仁杲。出城十里,即遭伏击,刘感溃不成军,他本人也被擒至薛仁杲的面前。
薛仁杲手执长剑用剑尖指住刘感道:“你不自量力,竟然敢与我对抗。告诉你,长安现在是自顾不暇,指望他们来救你,简直是痴心妄想。你现在落到我的手里,杀了你简直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我给你一个立功不死的机会,你到泾州城下喊话,就说秦王的援兵已经被我打败,让他们立刻投降。”
刘感佯装恐惧,答应到城下喊话。
薛仁杲将刘感放在一辆高架轩车上,他们一同来到泾州城门下。
刘感整了整衣衫,慢慢抬起头,凝视眼前的城门楼,张口喊道:“大家都听清了,我是泾州刺史刘感,现被薛家骑俘虏,薛仁杲让我劝降你们。”他忽然提高声音,“不要投降!秦王的十万救兵正星夜赶来,薛贼的粮草不继,很快就要失败。希望你们不要忧虑,合力共拒薛贼……”
刘感尚未喊完,薛仁杲大怒,他疾步走到车前将刘感拉下来,令人将他的嘴堵起来。薛仁杲狞笑道:“好你个刘感,敬酒不吃吃罚酒,还给老子玩弯弯绕。好吧,你对长安如此忠贞不贰,老子就赏你个全尸。”他让士兵在城门下挖了一个坑,将刘感推进去。土埋至刘感的大腿,薛仁杲令二百弓箭手向刘感一齐放箭。刘感身上顿时插满了箭羽,成了刺猬。
刘感已死,薛仁杲令全军倾力攻城。由于城中的主力已被歼灭,面对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的薛军,城内难以组织起像样的抵抗。到了晚上,泾州城陷落了。薛家骑入城之后,大肆抢掠、奸淫、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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