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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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 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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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的感情,我还会经常询之以政道,尊之为前辈,你放心,像裴寂以前那样待我,如今尚且有名有封,何况萧公他们呢?”

长孙无忌见李世民说到这个份上,只好点头答应。

长孙无忌离开后,李世民步出殿外。眼见庭院中绿树葱茏,枝叶繁茂,忽然生出到终南山狩猎游春一回的愿望来。想到这里,他竟不能自已,令太监将那只高丽国献来的海鹞取来,意欲玩赏一回。

这只海鹞名为渔阳白,周身羽毛为白色,神俊异常,模样很惹人喜爱。李世民亲自驯它,如今已经能在李世民的口令下或扑击,或收势,可谓善解人意。李世民这会儿接鹞在手,那边的太监提着鸟笼准备放鸟。李世民打了一下手势,太监急忙打开鸟笼,两只黄鸟扑棱棱地飞上蓝天。李世民解开缚在海鹞脚上的细链,挥手向黄鸟一指。只见海鹞一飞冲天,如箭一般扑向那两只已飞得只剩下两个小点的黄鸟。人还没有看到海鹞如何动作,只见那两只黄鸟直线掉到地面上,海鹞一转身飞回到了李世民的臂膀之上。

李世民哈哈大笑,用手轻抚海鹞的羽毛,赞道:“好鸟。”

李世民未尽兴,忽然收敛起笑容,忙不迭地把海鹞塞入衣怀中,然后正色站立。

只见拐角处走过来一人,矮矮胖胖,步履蹒跚,那模样是李世民熟悉之极的。不言而喻,来人正是魏征。

魏征来到李世民面前一揖道:“臣有事要奏,得知陛下在后殿庭院,因径直来了,请恕臣唐突失礼。”

“罢了,朕早就说过,但凡有事要奏,你可以不拣时辰,不拣场合,今日来又有何失礼之处呢?只是这帮该死的太监,都死到哪儿去了。魏大夫来,缘何不早点通报?魏卿,你要奏何事?”

“记得年关之后,陛下说厘改吏治,且令房中书并省官员。然直到今日,臣未见有任何动作,心中实在不解,因来问问陛下。”

李世民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儿有些复杂了。玄龄当时拿出一个方案,孰料遭到封公的极力反对,萧公和陈公也来附和,以为旧官体非常合理,不用更改,并直斥玄龄不懂吏治之道肆意妄为。朕看他们分歧太大,就把事儿先压了下来,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陛下向来以果断闻名,缘何在这件事儿上优柔寡断?官家冗员太多,亟须并省,这是不争的事实,岂能因为几名老臣的坚持阻碍了大局?且如今封公已逝,陛下说服萧公他们,早日施行并省之法,臣看现在正是时机。”

李世民感到胸前的海鹞在那里蠕动挣扎,遂用手按住海鹞,令它不可妄动,心不在焉道:“是……是……朕想朝中之事儿,还是力求万全最好。”

魏征看到李世民的胸前有物蠕动,脸现诧异,不解地问道:“陛下胸前似乎有物,莫非有什么痛楚吗?”

李世民脸现尴尬之色,搪塞道:“没什么,朕今日感到有些胸闷,因寻些凉物熨抚。嗯,你说得对,这事儿到了定盘的时候了。”

魏征再奏道:“若行并省之法,则知人最为重要。今欲求人,必须审访其行。若知其善,然后用之,设令此人不能济事,只是才力不及,不为大害。若误用恶人,即使其才具出众,然为害极多。”

李世民觉得胸前的海鹞安静了下来,心境也随之平和下来。

他仔细琢磨魏征的话,点头说道:“魏卿所言极是,古人云,王者须为官择人,不可造次即用。朕今行一事,则为天下所观;出一言,则为天下所听。如用人一节,最为重要。朕若用得正人,则天下皆善;误用恶人,不善者竞进。赏当其劳,无功者自退;罚当其罪,为恶者戒惧。朕因知赏罚不可轻行,用人弥须慎择。如此看来,卿所奏须重德行一节,应作为择官的首要。朕即嘱无忌要将之作为考人的第一课。”

李世民的语气一转,说道:“魏卿,你如何评价自己呢?”

魏征不假思索,脱口答道:“臣往日曾对陛下说过,臣定当鞠躬尽瘁,效先朝前贤良臣之英烈,忠心为皇上办事。”

“哈哈,你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还是不着痕迹嘛。魏卿,朕这是和你开玩笑来着。朕这些天一直在想,若让你在谏议大夫的位置上长期干下去,未免有些屈才了,朕想给你换一个位置。”

李世民说出这样的话,其意思已经很明显,即是要给魏征升官加品。魏征岂有不明白的道理,顿首道:“臣生性禀直,又遇上旷世明君,臣以为继续在谏官的位置做下去最为合适,请陛下不要为臣操心了。”

李世民又哈哈一笑,说道:“魏卿,朕知道你又在动小心眼了。你以为朕不愿意你经常进诤谏之言吗?非也。你即使到了别的位置上,依旧可以保持谏官之本色,朕一点儿都不烦,相反欢喜得紧呢。算了,我们不再说这个话题,你还有什么事儿要奏?”

魏征从袖中取出疏议一道,双手递给李世民,说道:“臣听说有人劝陛下出城狩猎,臣以为目下非常之际,不宜狩猎。因上疏一道,请陛下审示。陛下若以为臣所奏有些道理,可斥那些劝说之人,以理夺之。”

李世民接过疏议,展开一看,只见其中写道:臣闻秋狝冬狩,盖唯恒典,射隼从禽,备乎前诰。伏唯陛下因听览之余辰,顺天道以杀伐,将欲摧班碎掌,亲御皮轩,穷猛兽之窟穴,尽逸材于林薮。夷凶剪暴,以卫黎元,收革擢羽,用充军器,举旗效获,式遵前古。然黄屋之尊,金舆之贵,八方之所仰德,万国之所系心,清道而行,状戒衔橛。斯盖重慎防微,为社稷也。是以马卿直谏于前,张昭变色于后,臣诚细微,敢忘斯义?且天弧星,所殪已多,颁禽赐获,皇恩亦溥。伏愿时息猎车,且韬长戟,不拒刍荛之请,降纳涓浍之流,袒裼徒搏,任之群下,则贻范百王,永光万代。

李世民读完此书,心中暗道:“这个乡巴佬莫非有先见之明?我这里刚刚动了要去终南山狩猎一回的心思,他那边的疏议已经写好了。”遂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多亏自己眼疾手快将海鹞藏起,不然让魏征看到,免不了又是一番劝谏。想到这里,李世民正色道:“魏卿思虑良深,朕甚嘉许。朕一会儿令人将你的这道上疏贴于殿内的照壁上,使朕能随时浏览,以为鉴戒。”

魏征见李世民接受了今日的谏议,遂躬身告退。

李世民看着魏征慢慢走远,既而拐入墙角后隐然不见,急忙低头拨开胸前衣襟取出海鹞,却见这只鸟儿已经周身挺直,显是气绝。原来魏征奏事太久,海鹞在李世民怀中呼吸不畅,竟然活活闷死。

第二日的朝会上,萧瑀和陈叔达同奏一事,然各执一端。两人一开始还能据理申辩,到了后来,竟然脸红脖子粗当堂争吵起来。李世民先是呵斥了几句,然压不下去,最后勃然大怒,令人将他们拉回家中,闭门思过。紧接着一道诏令,以他们两人不敬,予以免职。

到了午后,李世民派人将萧瑀、陈叔达召入宫中,竟欲对他们抚慰一回。

陈叔达、萧瑀的气息未平,两人见面后依然忿忿不已,互不理会。他们又见到诏令,知道被免去官职,觉得李世民小题大做,心中更是烦闷。

李世民脸色严肃,说道:“萧公,陈公,你们作为德高望重的名臣,在朝堂之上竟然失仪争吵,朕的话你们也不听。百官众目睽睽之下,让朕的颜面放在何处?朕今日免了你们的官,你们心中存有怨愤吗?”

萧瑀道:“陛下平日里导人诤谏,臣想只要心为国是,虽方式有些激烈,亦不为过,因在堂上与叔达争论。陛下今免臣职,不敢心存怨愤。其实河水后浪推前浪,臣已老朽,该是致仕的时候了。”

李世民听得出来,萧瑀的言语中明显有怨气。他不接话,转向陈叔达道:“陈公,你以为呢?”

陈叔达比萧瑀明白一些事理,低头说道:“臣回家后,觉得今日朝堂之上确实有些过激。臣与萧公皆是老臣,又得陛下倾心信任,理应为百官示范。我们在堂上一吵,百官定会笑陛下放纵臣下,无规无矩。陛下今日免了我们的官,其实也是咎由自取。”

萧瑀哼了一声,说道:“陛下,臣以为若心为朝廷,可以不拘形式。哼,臣长这么大,还不知道见风使舵的滋味,且这一辈子也不想学。”

陈叔达的脸红起来,也忿忿说道:“陛下,天下的事儿抬不过一个‘理’字。明明无理硬要强项说嘴,还以为自己一向正确,臣看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世民知道萧瑀是宁折不弯的性格。他侍奉隋炀帝和李渊两朝为臣,其性格一直不改,那是众人皆知的。眼见两人又要在自己的面前吵架,他立起身来走到萧瑀面前,恳切地说道:“萧公,朕知道你的性格和心事。当初朕受隐太子倾轧,你和陈公不随波逐流,与陈公一起在太上皇面前保举我,朕至今难忘。朕现在为君,一心想整顿朝纲,厘改吏治。若任由百官不明规矩,朕有何面目面对天下呢?我中华为泱泱大国,四夷若知道这样,他们又如何来礼我敬我呢?萧公,朕知道你一直心爱于我,那是你知道朕非胡作妄为之人。你说,你如此待我,莫非想舍我而去吗?”李世民提起了过去的事,萧瑀和陈叔达顿时心生柔情。心想那时候不遗余力支持李世民,是瞧中了他的才具和胆略,相信他若为君,定能光大国家。然李世民即位之后,自己在朝堂之上动辄欺凌新臣,坚持己议,若李世民不用自己的意见,则顿时有失落之感。如此看来,自己是有点倚老卖老之嫌呢。想到这里,萧瑀嗫嚅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陛下一直不能释怀,是有些太看重老臣了。”

李世民接着道:“朕多次说过,朕不想学汉高祖之举诛杀功臣。今日免了你们的官职,只是做个样子给别人看。过一段时间,朕还会恢复你们的官职的。其实你们赋闲时,朕也不会让你们闲着,这军国大事,朕还要日日向你们咨询的。萧公,你以为如何?”

萧瑀的性子执拗,向来吃软不吃硬,经李世民这一番软语劝说,也就软了下来,因表示道:“陛下,老臣非不明事理之人。陛下既然说到这个份上,老臣定当遵从。我们名为君臣,其实若论辈分,太上皇以前日日称我为萧郎,则陛下为老臣的后辈。话已至此,臣岂敢自恃老脸而执意指斥陛下呢?”萧瑀是李渊母亲独孤氏娘家的女婿,与李渊平辈。李渊在位时不呼其官衔,而是称其为“萧郎”,很是亲近。

眼见一场风波烟消云散,李世民笑容上脸,遂对萧瑀道:“如此,萧公也不可再对陈公疾言厉色了。嗯,我们一同进晚膳吧。你们要当着朕的面对饮几杯,一笑泯恩仇嘛。”

陈叔达笑道:“陛下也太小瞧我们了。想臣与萧公共事多年,岂效小儿女促狭之状?萧公,你说是不是?”

萧瑀以微笑作答。

晚膳之时,李世民心中盘算要马上调整相位。即由房玄龄任尚书左仆射,长孙无忌任尚书右仆射。如今北方无战事,防备东突厥之事由李世、李大亮在那里把守即可,可将李靖抽回来充任中书令一职。

李世民当晚即将房玄龄、高士廉、虞世南、杜如晦和长孙无忌召入宫中,确定了此次授任之事,并让虞世南拟出诏令,规定明日即颁行天下。

眼见一切正按部就班地进行,不想长孙嘉敏半路杀了出来,顿时打乱了李世民的章法。





第六回 擢房杜左右仆射 整吏治京官并省


李世民顺利地更换了朝中重臣,心里觉得很是轻松。这日日落之后,他乘舆前往仁寿殿,欲与长孙皇后共进晚膳。

夜色慢慢透入了殿内,司灯宫女在不知不觉间点亮四周的灯烛,殿内显得亮堂堂的。长孙嘉敏新诞下一女,尚在哺乳期内,所以周身显得丰满,行动之时也透出一丝慵懒。她见李世民心情很好,遂说道:“陛下日常操劳国事,难得有舒心的时候。趁此良宵佳时,臣妾这里著文一章,请陛下品评一番如何?”

李世民道:“嗯,我听说你这些日子以来不顾身子弱,又是翻看典籍,又是奋笔疾书,定有绝妙好词。好呀,将你的那篇妙文拿来。”

长孙嘉敏嫣然一笑,转身到殿右侧的书案上取来一卷文册。

李世民展开一看,见上面布满了娟秀的小楷,识得是长孙嘉敏的字体,遂赞扬道:“好呀,我不看内容,仅看这些字迹,心已经醉了。嗬,敏妹,我看你的字体怎么越来越像王羲之了?”

“陛下又在取笑臣妾。臣妾就是再练上一百年,也难赶上王羲之之万一呀。”

李世民不再接腔,专注观看长孙嘉敏所写的文章。文章题目叫《马皇后论》,说的是东汉明帝的皇后马氏的事儿。

马皇后的德行、人品,均称东汉一代后妃中的佼佼者。她知书、达理、孝亲、事君、节俭,史称她为贤后。长孙嘉敏文中除了赞扬马皇后的这些优点之外,对她不能抑退外戚专权的苗头进行了非议。汉章帝即位后尊马皇后为皇太后,并晋封马皇后的三个兄长为列侯。马皇后虽对其兄长家中“车如流水、马如游龙”的权势排场均加以训诫,然而最终仍同意其家兄接受封爵、参与政事,实为东汉外戚专权的渊薮。李世民边看边点头,最后不自禁诵出声来:“外戚贵盛实乃乱政之祸源,如马皇后不能抑退外戚,令其当朝贵盛,仅戒其龙马水车,此乃开其祸源而防其末事耳。实应以之自勉,亦以之勉人。”

李世民读完大喜,赞道:“好哇!”眼珠一转,笑道:“敏妹,你今日让我看这篇文章,不单单是让我欣赏你的文采吧?”

“陛下圣明,臣妾是有话说。臣妾前些日子听家兄偶然提起,说陛下要擢其为尚书右仆射。如此,我朝宰辅之职让外戚居之,臣妾以为不妥。因写下这篇文章来劝谏陛下,并请收回成命。”

李世民不同意,说道:“记得你曾经说过我为明君,那么明君行事岂能糊里糊涂?我令无忌居于宰辅之列,不因他是你的兄长,实因他有辅国之才。敏妹,古语有言‘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像魏征原为我的仇家,我能用之;像无忌虽为姻戚,亦要用之。盖因他们忠心对我,且有才具。”

“陛下的心思臣妾明白,然臣妾托身紫宫名为皇后,尊贵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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