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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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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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年间,朝廷贿赂公行,纪纲紊乱,皆是你蒙蔽太上皇而致。朕以你有旧勋不忍责你,今日让你返归乡里得以养老,已经宽宥之极,你还有脸面再来提要求吗?”

裴寂看着李世民那坚毅的脸庞,想起自己当初与李建成、李元吉抱成一团的往事,心想今日的结果正是自己那时种下的,怨不了别人,遂叹了一口气,黯然退下。当日,他就带领家人回到了故乡蒲州。

李世民将裴寂逐出京外,又想起了萧瑀及陈叔达等老臣的好处,遂下诏授两人为特进,令其参与朝政。同时,他还调整了其他一些职位:迁魏征为秘书监,授为特进,令其参与朝政;迁王珪为门下省侍中;授孙伏伽为谏议大夫。高士廉任职以来,因办事少有成色,被人密奏其“寝而不言”,此次被罢侍中,出为安州大都督。经过几番调整,李世民基本上将重臣都换了一遍,根据各人的才具和特点委以重任,可谓恰到好处。

此次授任诏书一下,萧瑀等人自然当堂谢恩。李世民微笑说道:“自古以来朝中重位如宰相者,人们皆纷竞谋求。其实为君为臣者,若尸位素餐,仅仅谋其位以享其荣华,当然做得越大,实惠越多。其实官大一分,则责任又多一层。譬如朕即位以来,遭遇灾年,与卿等劳心费力,共理国是,并未感到为君者的快活,还不如为藩王时自由自在。朕今日授任萧公等人的职位,其实是想让你们愈加尽力为朝廷办事。”

萧瑀等人又复谢恩。

李世民又道:“萧公,朕如今君临天下,以天下为至公,不敢偏私。武德七年以后,太上皇有废立之心,朕实有功高不赏之惧,且为兄弟不容,朝臣中以随隐太子者为多。独你和陈公两人,不惧威权,每每与太上皇面争,真社稷臣也。你与陈公的这般好处,朕时刻牢记。然你守道耿介,善恶太明,常有失处,这正是上次罢你与陈公官职的原因。你们今日复职又擢以高位,请谨记此点。”

陈叔达答道:“陛下即位以来的作为,老臣一直瞧在眼里,喜在心中。臣等职位或降或升,皆以大计为本,其中道理臣等心知肚明。”

“你们知道就好,朕也就不多说了。朕即位以来,不管老臣新臣,或者原来与朕私交远近,皆平等视之。人人只要心想国是,朕都有相应的封赏。裴寂此次被贬归乡里,那是他自己做出来的事儿。望卿等以裴寂为鉴戒,不可效之,否则事情做出来以后,我们君臣心里都不是滋味。”

这时,给事中杜正伦出班奏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李世民示意他讲话。

杜正伦奏道:“臣闲暇时候整理武德年间的起居注,发现已故之封德彝实在阴险,且善伪饰,蒙蔽皇上至今。”起居注是史官随侍皇帝身边所记录下来的皇帝言行,当时在位皇帝按例不许翻看。

李世民有些不满意杜正伦的行为,说道:“杜卿这样做,不好。要知朝中之臣多在武德年间任职,你如今泄露太上皇起居注的内容,极不妥当。这样吧,你今日只将封公的言行择要说出,其他的一概不许涉及。”

杜正伦面对李世民的斥责,不免冒出冷汗,遂颤声答道:“封公在武德七年之后,对陛下面上一套,背后一套,其密言太上皇曰:‘秦王恃功,颉颃太子,若不早立,则亟图之。’对隐太子曰:‘为四海不顾其亲,乞羹者谓何?’太上皇欲立陛下时,是他极力谏止。臣以为其两面三刀,与其赠号不配,请陛下还赠改谥,以彰其恶。”

李世民极度震惊,想起自己当初与李建成相争之时,封德彝多次在自己面前言说李建成之短,并数进忠策。这样一个两面三刀之人,看其表面时显得非常恭顺,居处衣服等也很朴素,而险佞如此,人莫能探其膺肺。想起他居然能在自己的手下得以善终,李世民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他有心想出言詈骂一番,然朝堂之上终为不妥,遂立起身来,呼道:“取笔墨来。”

台下群臣寂静无声,不知道李世民要行什么动作。那边的太监快步送来笔墨,将绢纸铺在龙案之上。

李世民手执毛笔,微一凝神,飞笔在纸上写了一首五绝。他侧头观察了一番,觉得还算满意,遂抬头道:“萧公,朕今日赐诗一首,你可向群臣宣读。”

萧瑀接过绢纸,见上面写道:赐萧瑀诗

疾风知劲草 板荡识诚臣

勇夫安识义 智者必怀仁

萧瑀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心里激动万分,大声将该诗念了一遍。

李世民道:“萧公,想后面的人并未听清楚,你可再大声念上两遍。”

待萧瑀声歇,李世民说道:“萧公,这首诗名为赐你,其实也是赐给众卿的。你与封德彝相比,一个昭如日月,一个幽暗如鬼。朕说过要行清明政治,君臣之间,臣臣之间,官民之间,皆须行阳谋,不得行阴谋。望众卿谨记。”

下面群臣应道:“臣等遵旨。”

李世民接着道:“至于杜卿所言,似有必要。可诏夺其司空之赠,另改谥号为缪。封德彝在世之日,毕竟也为朝廷做了一些有益之事,实封就照旧吧。”李世民说到这里,想起了当初围攻洛阳之时,是封德彝回京找李渊陈说,终于挽回了李渊的回兵之意,才有了此后的洛阳、虎牢大捷,此功很大。

朝会散过后,李世民召来魏征责怪道:“魏卿,朕看你对杜正伦的评语有些太过。封德彝既有恶行,其后终将彰显。他不该当堂将起居注的内容泄露出来,你以为呢?”

魏征点点头:“不错,他今日的行为有些孟浪了。臣回头找他,要深深规诫一番。”

这年四月之后,北方诸州普降甘霖。饥渴的大地有了雨水的滋润,绿草复起,半枯的树木又绽出了新芽儿。百姓眼望喜雨,松了一口气。田亩中所种下的麦、桑、豌豆、葵等物,已经枯死大半,剩下的也奄奄一息。有了雨水,这些作物就可以活下来,再适当补种,秋收之时虽要歉收,然不至于绝粒无存,这样来年就有了指望。

蒲、虞两州得了邓州的资助,两位刺史又照搬陈君宾的做法在境内施行,竟然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他们设法引水补种,多造水车及时灌溉,种苗成活率很高。到了天降喜雨的时候,这两州和周围之州相比,境况要好上一大截子。两位刺史眼见秋收有望,不禁喜极而泣。要知道蒲、虞两州原来受灾最重,这下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非为易事。他们追根溯源,更加感激陈君宾及邓州的恩德。这两位刺史又不约而同上表,其中先说本州所发生的变化,最后又推许陈君宾和邓州的功劳。

李世民阅罢两州上表,召来房玄龄、杜如晦道:“你们看看蒲、虞两州的上表,若其言甚确,这陈君宾其功大焉。”

房、杜两人分别阅表,房玄龄最先看完,奏道:“邓州去年收成不错,吏部的考功员外郎曾经亲往实地考察,此事吏部留有存照。另邓州赈济各地灾民,山南道大使也查证确实,陈君宾并不吝啬。至于其资助蒲、虞两州之事,臣尚未听说过。”

杜如晦微笑道:“陈君宾能有今日的功业,与其到任时得到的一笔横财大有干系。去岁末有人密报,言说陈君宾在南阳发现隋时粮仓未报朝廷。臣接报后让刑部派员暗暗查访,果有其事。只是陈君宾未将陈粮中饱私囊,而将之以为本州及流民的口粮,以此度过荒年。”

李世民一开始眉头紧皱,渐渐又舒展开来,说道:“陈君宾如此大胆,竟然敢隐瞒不报。不过他最终将之用于百姓,也有可恕之处。”

房玄龄道:“陛下所言极是,臣观这蒲、虞两州上表,其中言说兴农措施,颇为独到。像官吏自耕自足,与皇上亲耕籍田精神符合。官吏如此,则百姓更有耕作的热情。还有,其变赈为赊,百姓不是一味等待,而是努力耕作,以倍其获,很有新意。”

杜如晦道:“陛下号召农为邦本,并说各地刺史以农事为要。以臣所观,这陈君宾虽有所失,然瑕不掩瑜,实为一出类拔萃之刺史。其治农事,颇有政绩,且致富之后不忘天下,慷慨以赈济灾民,帮助他州度过艰难,真良吏也。”

李世民听得出来,杜如晦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大力表彰陈君宾一番。他用眼光征求房玄龄的意见,只见房玄龄热切地连连点头。他拿起蒲、虞两州的上表看了一眼,说道:“陈君宾固然可以大加表彰,这蒲、虞两州的好处也要说上一说。玄龄、如晦,看到这三位刺史的作为,朕感触良深,觉得去岁以来所行政务已初步见了效果。他们心想百姓,勤于农事,恪守官道,不容易啊。玄龄,此诏由你亲手拟出,然后明发天下,令天下刺史效法。至于陈君宾瞒报之事,今后不可再提。”

当日,这道诏令明发天下,其中赞扬陈君宾曰:去岁天下诸多州谷不登,糇粮少,令析民房逐食。闻刺史与百姓识朕此怀,务相安养,还有盈粮,出布帛赠遗行者。此知水旱常数,更相拯赡,礼让兴行,海内之人皆为兄弟,变浇薄之风,朕顾何忧?已命有司录刺史以下功最;百姓养户,免今年调物。

此诏经驿传至各州刺史手中,与邓州邻近的诸州刺史纷纷来邓州现场观看。邓州府衙一时忙碌起来,门前车水马龙,陈君宾每日接来送往,不胜厌烦,然也只能赔着笑脸殷勤接待。前来观摩的刺史回去后依样画葫芦,将陈君宾的做法在当地施行。大江南北,到处都轰传着陈君宾的大名。

襄州刺史尉迟敬德看到陈君宾资助虞、蒲两州,不禁大怒,接连两次到邓州找到陈君宾大骂,认为其沽名钓誉。因为襄州与邓州州境相连,襄州也遭灾不轻,陈君宾坐视不管,反而资助离京城不远的蒲州,明显是想向朝廷邀功,且没把尉迟敬德放在眼里。陈君宾看到尉迟敬德那蛮横的样子,感到无法说理,哭笑不得。

颉利自从在渭水便桥上与李世民盟约之后,回到突厥牙帐还算老实,从未再兵犯唐境。他这样做,并非为了遵守盟约,实际上因为自己后院起火,无暇南顾。

东突厥当初强盛时候,其统领朔漠诸部落,威震塞外。所统部落较大者共有十五个:薛延陀,回纥,都播,骨利干,多滥葛,同罗,仆骨,拔野古,思结,浑斛薛,奚结,阿跌,契苾,白霄,颉利。诸部落中,以薛延陀和回纥的势力最强。这些部落臣服于东突厥,完全是慑于东突厥的军事威胁。东突厥靠武力征服了这些部落,但这些部落之间并没有共同的民族语言和经济利益。若突厥势力稍弱,这些部落马上就会起来反抗。

最先举起叛旗的是回纥六部,其酋长菩萨率其部落七万余人,宣称从此不受颉利的约束。颉利闻讯,不能容忍反叛势头兴起,遂派其兄子欲谷设带领突厥铁骑来讨伐回纥。面对大军压境,回纥部落在菩萨的带领下,万众一心,集合了五千骑在马鬣山设伏迎击之。他们以少胜多,大败士气低落的突厥兵。欲谷设兵败之后向西逃窜,菩萨领军穷追不舍,一路上俘虏了不少突厥兵。这样一直追到天山,终于将欲谷设率领之军彻底打散,至此,其带来的十万突厥铁骑损失殆尽。

受到回纥的影响,薛延陀酋长夷男也跃跃欲试。他与菩萨不同的地方,在于要先找一个可以托庇的靠山。其时周边以三方势力最大:东突厥、西突厥和大唐。西突厥距离太远鞭长莫及,他只有选择大唐一途。夷男遣其弟统特勒入长安见李世民,表达了要投靠大唐的意思。李世民此时未有任何迟疑,当即答应,并册封夷男为真珠毗伽可汗,赐以鼓纛。李世民另特别赐给夷男宝刀和宝鞭,面谕统特勒道:“归语尔兄!所部中或有大罪,用此刀处斩,小罪用此鞭作笞,幸勿宽纵为要!”夷男得讯大喜,遂在郁督军山下建牙设帐,号令近部,明确表示与颉利决绝。

颉利恼怒非常,既恨李世民挑拨之举,更恼夷男背叛自己。他权衡利弊,觉得还是先将薛延陀收服最好,大唐那里权且放一放,遂派突利可汗统兵击之。

突利领兵进军郁督军山,那边的薛延陀早已经严阵以待。夷男一面发铁骑设伏,又派人与回纥、拔野古等部落联络,陈说其中利害,要求他们派兵增援。菩萨等人深知颉利是诸部落共同的敌人,只有将来犯突厥兵打败,方保境内安定,遂各自派兵增援薛延陀。诸部落如此众志成城,可怜那突利一路兴兵,其军中士气不高又无地利优势,所战皆北,只好节节败退。此仗不仅没有达到预先的目的,反而将东突厥所辖之地丢失了不少。眼见抵挡不住,突利放弃进攻转为防御,自己带领从人轻骑返回东突厥牙帐。

颉利闻讯,急召突利入帐。两人刚见面,颉利便开口责骂,并令从人将其鞭挞一番。如此还不解气,又将突利幽禁十日,方才放出。由是,两汗之间结怨更深。

颉利想起了李世民册封夷男的事儿,又复暴跳如雷。他当即派人入长安,请李世民到朔州边境会猎。其名为会猎,实际上是行恫吓之事。

却说兵部尚书李靖,知道李世民目前最重要的事儿是兴农致治,不愿意轻易动武。他明白此节,所以不轻言武事,唯令边防加强整固,并时刻掌握四方动静。眼前对边境最有威胁者,以东突厥最为紧要。李靖到任后,令镇守朔州、夏州的李世、李大亮等人,想法刺探东突厥及梁师都的各种情报,并让其日日报入京师来。这次颉利派人来京的消息,李靖已经早数日闻知。他又将各方消息看了一遍,心中默默地想好了对策,以应对李世民的询问。果然,李世民这日在政事堂阅罢了鸿胪寺的奏章,即差人去叫李靖。

现在来政事堂议事的人员略有变化,走了一个高士廉,其余共八人。他们是房玄龄、杜如晦、温彦博、王珪、魏征、长孙无忌、萧瑀、陈叔达。李靖入门后向李世民施礼,李世民示意让他坐下,说道:“药师兄,颉利约朕到朔州会猎,如何应付?其他人刚才说了不少,你为兵部尚书,谈谈你的看法。”

李靖答道:“臣以为颉利只是虚声恫吓,不足为虑。他现在焦头烂额,怎么会有精力南顾?”李靖说完,将东突厥的最新情报说了一遍。

李世民目视萧瑀道:“萧公,听了药师兄所谈的突厥现状,你还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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