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顿时明白了李世民的真正心意,他喃喃道:“如此一来,唐俭此行可是十分凶险。”
“不妨。我派唐俭为使也是考虑再三,唐俭处事沉静,又懂机变,这样的场面他会应付的。”
李世民此后数日,心中时刻晃着萧后的影子。这日午后,他在太极殿东暖阁批罢奏章,若有所思,即派人去传萧后入宫。
过了半个时辰,萧后即来到宫外。待她入了东暖阁,李世民抬眼一看,眼光不由得一亮。只见萧后今日显是刻意修饰一番,其眉含秋水,脸若朝霞,宝髻高盘,光可鉴影,皓齿微露,笑可倾城,身材愈显袅娜,模样儿更加轻柔。萧后见了李世民,先是盈盈一拜,继而口称“陛下万岁、万万岁”。就像是催魂的妖魅,险些儿把李世民的魂灵给勾引了去。
李世民眨巴了一下眼睛,稳定了一下心神,唤其平身,并让丈监为萧后送来椅子。萧后谢了恩,然后轻轻坐下。
一名宫女手端托盘,上面堆满了绿李和蜜橘,将之放在萧后的身边。萧后见李世民如此细心对待自己,心里不由得一荡。
李世民柔声道:“你在北国日久,定是难以吃上这等罕见之物。”
“谢陛下。”萧后从李世民之意,拈起一枚蜜橘,用尖尖笋指剥开橘红色之皮,摘下两片橘瓣送入口中,只觉得一股清甜的水散入喉中。数年来,她居住在北国,多食奶品及羊马肉,不说如此罕见的水果,就是寻常的果蔬也难食到。多少次,她每每回忆起跟随隋炀帝处锦绣之丛,享奇珍之肴的情景,心中感叹万千,多生酸楚之情。大凡一个人身处荣华富贵之中时,会感到满足和幸福,若其从一个高度向下跌落的时候,仅那一分失落的煎熬,即满含痛苦。萧后这些日子来到长安之后,眼前的情景与北方大漠的场景迥异,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只是皇宫近在咫尺,里面的主人却不是自己,行在宫城内,里面宫殿、景物依旧,却已经不属于自己,她内心的滋味,复杂难辨不好明言。
当初宇文化及杀掉隋炀帝,身入六宫居住,对艳名远播的萧后自然不能放过。萧后那时唯恐也被杀掉,保命要紧,自然强颜作笑承欢宇文化及。她此后又被转入窦建德之手,窦建德对她很是礼敬,其手下之人却对她馋涎欲滴,可怜萧后身无一物,为了改变自己的恶劣环境,她唯有以色来换。到了东突厥,颉利又是色目睁睁,她只好投怀送抱。经历了这些事儿,萧后悟出了一个道理,当自己所依靠的男人倒下之后,只有以自己的名声和艳容,再投靠到另一个有权势男人的怀中,方能保自己生活无忧。想想也是,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与其让一个卑小的男人糟践自己,何不追求更大的利益呢?
萧后这些年阅人多矣,她往往从男人的一个眼神中就能洞察其内心世界。像李世民,与她仅仅接触两回,她已经看出李世民对自己有好感。何况这些天她与杨琚、杨琼接触之后,已经知道了李世民有爱美色及兼收并蓄的性格。眼见李世民正当盛年,生得仪表绝伦,又多才识趣,将隋炀帝、宇文化及、颉利等人都比了下去,她心中已经生出亲近之意。
萧后慢慢将一个蜜橘食尽,眼中忽然涌出泪水,抽泣道:“陛下待臣妾这样,让臣妾觉得离开江都至今,其间的日子如噩梦一般。臣妾若早日归了陛下,也不用受这么多苦。”
李世民见萧后眼泪不绝地涌出,顿时在脸上形成了几条泪流,这才发现,萧后竟然不施粉黛,清泪流过,其脸色更显晶莹。他伸手从怀中抽出一方丝帕,起身来到萧后面前递给她。萧后似乎无意间先抚其手,那李世民顺势将丝帕扣入其手,两手算是结结实实地接触了一回。
李世民劝慰道:“你虽是亡国之后,我朝也不会亏待你。何况,你还是杨琼、杨琚的生身之母呢。你到了京城,若缺什么器物,可对朕说。”
萧后换颜一笑,将那方沾满泪痕的丝帕塞入怀中,然后娇声说道:“臣妾请求陛下将此方丝帕赐下。”
李世民注视萧后的眼睛,笑道:“你已塞入怀中,摆明了不还朕,还用赏赐吗?”那萧后缓缓站起,一点都不躲闪李世民的眼神,两人相对站立,李世民猛然闻到其身上发出的体香,不禁心摇神迷。他的手稍微动了一下,有心想把萧后拥入怀里,并想品咂她那美妙的香唇。他又转念一想,殿中有许多太监及宫女,并有记录起居注之人呆在殿侧。萧后是亡国之后,又是杨妃之母,自己若与她当堂亲热,传扬出去,终为不美。想到这里,他伸手在萧后的肩头虚按了一下,隔着衣服,可以感受到她那柔软滑腻的皮肤,心里又是一紧,说道:“你再食些水果,然后到后宫与杨妃闲话。”两人经此一触,已经各自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那萧后依言坐下,李世民仰头思索一下,低头问道:“你入京之后,还有什么心愿?”
萧后眼波流转,一丝红晕浅浅上脸,轻声说道:“臣妾自从离京之后,别处不想,最忆那华清宫之温汤。若陛下怜妾,就恩赐臣妾去洗浴一回。”
李世民眼睛一亮,觉得这实在是一个好去处,大喜道:“好呀,你怎么和朕想到一起了?朕原定今日午后摆驾华清宫,你若想去,就随同而行。”
人若起了淫意,会不顾一切达到目的。李世民其实没有驾往华清官的打算,经萧后提起,他顿时有了今日定将萧后拥入怀中的念头。那萧后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她乐得攀龙附凤,再享几年安乐。听到李世民今日要去华清宫,其眼神马上变得更加柔媚婉转,摄人魂灵。其时,两人虽未挑明此事,然何须言语,都知道今晚到华清宫之后要发生的事儿。
李世民即刻传旨殿中省,让其准备轻捷的銮驾,不带嫔妃,不带仪卫,午时即出发前往华清宫。
萧后到了华清宫,在宫女的侍候下进了晚膳。这时夜幕低垂,外面寒风怒号,宫内却温暖如春。萧后食罢,嫩白的额上沁出一层细汗。她有心除去一层衣衫,又想未见李世民之面,万一突然被召,衣衫不整就显得唐突。渐渐地,身子也开始发热,隐隐有汗冒出。
这时,尚衣女官走了进来,说道:“皇上有旨,恩准萧后入九龙汤沐浴。”
萧后心里一震,因为她知道九龙汤是皇上洗浴的地方,寻常人不得入内。李世民这样传旨,想是他在那里等待自己,思想之间,她的脚步不觉随着尚衣女官移到了九龙汤的门前。
进入门后到了汤池边,她才发现李世民其时并不在内。室内早已摆好香盒瓶花,焚龙涎,莲炬,香烟氤氲,烛光灿烂,眼见得秋生银汉,艳映玉阶。尚衣女官令宫女替萧后除下衣衫,露出了她一身雪白的肌肤,可羡她虽四十有余,然天生丽质,皮肤并未松弛,身子紧要处该圆则圆,该鼓则鼓。那名尚衣女官知道萧后的来历,心中不禁暗暗赞道:“真乃尤物,依旧保持少妇般身材。”
萧后迈入池中,就觉得水温适宜,那是久违的感觉。水面浮着一层红色、紫色香草花瓣,水面荡漾之际可以闻到飘来的花香。她在水中浸泡片刻,以手搅动温泉之水,既而用手指轻轻滑过自己的皮肤,觉得这温泉之水实在美妙,皮肤与其接触之后,愈显滑腻,她慢慢闭起眼,独自享受这美妙的时刻。
萧后睁眼看到水面上的白香木船,忽然童心大起,起身登上船,摇动那柄小巧之橹在水面上游弋。她尽情在水中嬉戏,心中大乐,不觉又出了细汗。
这时,一名宫女走过来,示意萧后下船,令其躺在半入水的斜槽柚木板上。宫女小心地替她除去发髻,然后注水梳洗,再用手轻抚其面,为其按摩,最后将其发轻轻挽起,用郁金油为之掠鬓,用龙消粉为之敷面。该名宫女诸事完毕,又有一名宫女上来为之揩净身体,用沉香水将全身轻抹了一遍。
尚衣女官此时出现在萧后面前,她脸含笑意,嘱宫女为之披上轻纱,然后说道:“萧后,请跟我走。”
萧后赤脚随尚衣女官沿池埂向左行走,拐了两个弯,就见一扇雕花木门现在面前。尚衣女官抬手指引道:“萧后请入。”
到了这个时刻,萧后的心忽如小兔儿般不安分地乱跳起来,其中有新奇,更有期待,尽管她早就知道了结果。
萧后轻轻推开雕花木门,然后侧头将门轻轻关上,这时感觉一人已经站在身后,那人伸手扪住萧后左乳,赞道:“圆润如处子啊。”
萧后回眸一笑,就见李世民正热切地看着自己,她不经意地一扯,轻纱无声滑落在地。其身子又顺势一倒,那李世民顿时温玉在怀。两人情意相同,自然如漆投胶,融作一片,是夜他们鱼水同欢,说不尽有多少美妙。
长孙嘉敏很快得知了李世民和萧后贪欢的事儿,她思前顾后,觉得还是要劝谏一番。其劝谏的法儿倒是挺特别,一日她笑对李世民道:“那萧后果然国色天香,所以生出了杨氏姐妹这一对妙人儿。陛下,不如让萧后搬入宫中,她们母女相处一起,可免许多寂寞。”
李世民瞥见长孙嘉敏眼中的笑意,顿时明白有风声传入她的耳中。心想自己先是娶了杨琼,又纳弟妇杨琚,现在若再将其母兼收并蓄,实在不成体统。又想那萧后毕竟徐娘半老,尝过一次滋味之后,也没有更多的趣味,遂说道:“我已经赐她宅第,她住在那里最好,杨妃若想见她,出宫见一面就是。”
宫中有美女数千,李世民尚未阅尽,此后他对萧后再也没有动过心,渐渐也就淡忘了。
第十四回 唐军挥戈定漠北 世民落泪悼如晦
杜如晦那日回府养病,不料从此一病不起,日日伏在榻上,身子一天天沉重起来。
房玄龄奉李世民之命前去探病,这日进宫向李世民细说究竟:“如晦身子越来越瘦,每日仅能进些稀粥。其腹下日渐疼痛,太医说其疼痛位置正在肝部。”
“肝部?他得了这样的症候,最是劳累不得。他这一段时间夜以继日忙碌前方战事,想是更加重了。”
“不错,如晦以往就有失眠的毛病,这一段时间,又穷其心力,则劳累交攻,竟致一病不起。”
李世民的眼圈红了起来,叹道:“如晦今年刚刚四十六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为国劳累竟至染病,怪朕关心不够。玄龄,你去告诉太医署,让他们广求天下良医,遍索奇珍药材,一定要把如晦的病治好。否则,朕要重治其罪。”
房玄龄走后,李世民又令人去唤太子李承乾。须臾,李承乾入宫觐见,身后跟随着太子左庶子于志宁,右庶子李百药。是时,李承乾年仅十二岁,于志宁和李百药要对其行教授之职。
李承乾近来见了李世民已失童稚之趣,战战兢兢不敢多言,低着头唯听候吩咐。他又患足疾,行动之时不免难看,李世民瞧着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心中有些不高兴。李世民今日叫他过来,是让他代替自己前往杜如晦宅中探询,并想借此机会说说杜如晦的功劳,让李承乾自小就心存爱惜大臣之意。他因心伤杜如晦,这会儿又不愿意多说,遂对于志宁、李百药说道:“如晦随我多年,不料身染重病。你们今日带太子前去慰问,也有朕亲临之意。”
于志宁明白李世民的心意,答道:“太子仁孝,臣等定将皇上这片心意剖说明白。陈君臣父子之道,问寝视膳之方,臣等会让太子从点点滴滴做起。”
李世民点点头,目视李承乾道:“承乾,你身为太子,待会儿见到如晦,要把这番话说明白。你们去吧。”
李靖和李世在白道合兵一处,将颉利逐向北窜,两人一面令大军在白道就地驻扎下来,一面收拢被俘的突厥人,将他们送往定襄城安顿。
北风一阵阵越过阴山刮过来,使众人愈加体会到塞外的寒冷。经历了这一番厮杀,兵士们身上所带粮草已经不多,衣装多有破损。数日间,李靖检点军中,发现有许多人被冻伤。他让张公谨、李大亮负责,将冻伤兵士造册登记,然后让人护送他们回马邑养伤。李靖又修书两封,派人分头送给柴绍和薛万彻,让他们抓紧转运粮草和衣装,再补充一万兵员上来。
柴绍和薛万彻恪尽职守,李靖的书信刚刚送出,两路转运队伍已经抵达白道。柴绍用心最细,知道李靖、李世此次出奇兵进击,随带辎重定然不多,他转运来的东西除了粮草以外,还有大量的棉衣和帐篷。张公谨和李大亮见了大喜,李大亮赞道:“柴驸马此举,真是雪中送炭啊。”
李靖和李世趁着大军在此休整的时机,连连派出斥候,分头去打探颉利的行动。三日后,斥候纷纷回归,言说颉利率人到了碛口即停顿下来。
李靖翻开山川图,指点道:“李尚书,你看。这碛口的北面为薛延陀、回纥的地盘,东北是契丹的地盘,我们率领大军再向前挤压,颉利将逃往何方呢?”
李世对着山川图观察半天,然后抬头说道:“我军若继续进击,颉利有两条路可逃:一条是向西逃窜,以求得西突厥的庇护,只是东西突厥这些年来结怨甚深,颉利到了那里,只有仰人鼻息的份儿,以颉利的性格,若非走投无路,他不会行此途。还有一条,就是颉利从回纥及契丹的接合处北窜,想法到达极北之处再徐图发展。”
李靖摇头道:“如今天寒地冻,颉利经此战损折不少,若想逃逸至极北之地,那里气候更冷,若无随带粮秣,万难生存,所以现在非其北逃时机。由此来看,颉利若被逼急,唯有向西逃窜一途。可是,颉利现在到碛口停顿下来,他这会儿在想些什么呢?”其时,颉利已派执失思力入长安向李世民乞和,惜当时通讯不便,李靖他们无从得知。
李世忧心道:“颉利现在停驻在碛口,定是想观察下步动静。为今之计,最好南北合围,将之围歼最好。我军愈向北,离后方愈远,最好与薛延陀、回纥等部落联络,使其出兵为援,方能一举克之。可是,那夷男、菩萨愿意听我们号令吗?”
“北境部落之人,性格反复。他们以前与颉利有怨,若见我军前来,心中不知要盘算什么,与其联络没有必要。为今之计,唯靠己力。李总管,我现在最犯难的是,若颉利闻听我军袭向碛口,其手下兵士定然四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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