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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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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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眼见就要退到洛阳城墙之下。

李世民其时已出战阵,站立在魏宣武陵前的高台上观察战事。郑军在前方一边抵抗,一边节节后退,这时洛阳西门大开,从城内又涌出许多郑军兵士加入战斗,唐军的推进速度一下变得缓慢起来。屈突通见状,想下台调兵遣将,李世民止住了他。

“屈公,褚亮先生提出的‘外急内缓’确实有理,设若我们现在去攻打洛阳,要想攻破恐要旷日持久。此役已经达到目的,可以鸣金收兵了。今后我们就在这北邙山上连营十里,量他王世充再也没有胆子来犯。”

屈突通急忙传令,片刻之间,后军鸣金,唐军闻令,有秩序地留下殿后之军,整队退到涧水南岸。

罗士信和史大柰一起在战阵里奋勇厮杀,直逼王世充的中军而去,王世充的冠军大将军陈智略急忙上前抵挡。陈智略本来认识罗士信,远处望去辨不清楚,及至到了跟前,方才发现对手是罗士信,心下早已怯了。罗士信大喝一声,丈八滚云枪一晃架开陈智略所使混金镗,上前提起其袍带,一把掼到地上。罗士信杀得性起,欲同史大柰再向郑军重兵处杀人。这时,只听后方鸣金,知道这是秦王号令退军,遂缚起陈智略,且战且退。

两人退到魏宣武陵前,见李世民立在高台之上眼望兵马,罗士信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异常感觉,对史大柰说道:“人言我罗士信为‘拼命三郎’,没想到秦王更甚于我。我随他轻骑赴慈涧觑敌,其陷入重围颜色依然不惧;今日上阵,又与敬德率五百儿郎深入千军万马中。史将军,你说,我们两人性格可有相似之处?”

史大柰微笑道:“要说上阵拼命,秦王与你确有相似之处,不过你为将,他为帅。军中许多人对秦王此举很不以为然,认为这是效搏浪一击,并不可取。”

罗士信摇头道:“不对,为将为帅者一味在阵外指挥,失却身先士卒锐气,并非良将良帅。这一点,我与秦王心意相通。”

史大柰知道罗士信起初心内并不服李世民,哪知仅仅两仗,罗士信的心意就转了性。他并不说破,说道:“罗总管,你看,秦王在招呼我们呢,走,我们把陈智略带过去请功。”

罗士信并未前去与李世民相见,他独自打马向西驰去。史大柰看其身影渐远,知道此人心高气傲,即使心中认可,决不会口头服输,遂暗笑不已。一边把陈智略带到李世民面前,向他细说交战究竟。

李世民在战场上找到“飒露紫”的尸体,将此马葬在北邙山上,回想此仗凶险之处,又想此马对己忠义,流泪不已。

涧水之战,王世充和手下将士领教了唐军的厉害,经此一役,郑军再也没有组织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与唐军交手,日日龟缩在洛阳城内。城内有两人各怀一件心思,王世充觉得唐军势大,凭己之力断不能挡,遂派能言之人及朝中重臣携带珍玩器物去向窦建德求救。单雄信那日被尉迟敬德刺下马去,养伤之际,对李世民和尉迟敬德痛恨之极,日思暮想报仇。心想若在两军对垒之际,刺杀了李世民,唐军失去主帅肯定会引起混乱,遂在李世民身上打起了主意。

北邙山坐落在洛阳以北,处在涧水和河水之间,东西走向,连绵数十里。李世民一开始扎营在北邙山的西端,到了这年十月,怀州总管黄君汉出怀州击破河阳,夜渡河水与李世民联络,前后夹击拿下回洛城,李世民的兵营又过了北邙山的中段。到了十一月,上谷公王君廓拿下洛口断了洛阳粮道,这样自慈涧到洛口都被唐军占领。回洛城和洛口原是隋朝粮仓,王世充打败李密将其一一接收过来,还是用作囤积粮食。这两个粮仓一失,洛阳的粮食供应顿时紧张。王世充只好向东和向南收集粮食。

史万宝拿下伊阙,又进据颍阳。李世民迫切需要他加强攻势,向北发展,争取与洛口连成一线,彻底形成对洛阳的包围。李世民接连给史万宝增兵加马,谁知他的动作迟缓,眼见已到年底,史万宝始终未将东、西的缺口补上。

洛阳这里,郑军紧守城墙,唐军连营北邙。入冬后已经下了两场雪,两军各自搬出取暖器具,就像要在这里长期扎根过日子一般。

李世民终对史万宝放心不下,闻听史万宝出颍阳向北进击,这日他让尉迟敬德随同,身后仅带二十骑,出北邙山奔向伊阙,然后赶往颍阳。路上,尉迟敬德问起史万宝的来历。

李世民道:“当初淮安王神通在鄂县起兵,史万宝出了大力。史万宝在长安号称‘京都大侠’,一把朴刀使得出神入化,其身轻如燕,人言他能飞檐走壁。前年李密据桃林反叛,还是他带兵去剿灭的。”

尉迟敬德听说史万宝武艺高强,一阵心喜,说道:“等黑子见了史万宝,我们先比试一番。”

李世民沉吟道:“世上皆传有飞檐走壁、凌空飞刀之人,可我至今未见。这史万宝究竟如何?到了战阵上能否与你等一样骁勇?我心里实在没有底。大约江湖术士的武艺与战将的武功是两码事儿,此次史万宝南略大计,若换了李世,甚至是罗士信,恐早已完成。耳听为虚,我们且去实地看看再说。”

李世民又笑道:“敬德,那日与王世充大战,你刺翻单雄信救了本王,回去后我赏给你的那一箧金银,现在何处?等这场仗打完,我要给你张罗一房夫人,否则你有了钱也没有地方花。”

尉迟敬德道:“想是秦王不知,当初黑子投军之前,已在朔州娶了夫人,且生有一子。后来戎马不息,有心接他们娘俩过来,又想他们还不如在家乡安定。等这次仗打完了,我拿秦王赏我的金银在长安置一处宅子,将我的爹娘和他们娘俩接来。”

“你那夫人容貌生得如何?”

“她长相一般,生得胖胖大大。她待我的心肠甚好,想起投军之前,家无余粮,我的食量又大,娘子将家中食物先奉爹娘,再给我和孩儿,她自己常常用些野菜果腹。”说到这里,尉迟敬德的眼圈竟然有些红。

李世民听后也觉得感动,他岔开话题,叹道:“这真是糟糠之妻啊!敬德,说起你的娘子如此贤惠,又让我想起玄龄之妻。知道吗?玄龄之妻年轻时生得美貌,那日房玄龄忽然生了一场重病,眼见就要呜呼哀哉了。这时,玄龄将她召到床前,嘱咐她择人再嫁。她听后一言不发,转身步入后堂,拿起尖刀狠狠向自己左眼一戳,这只眼瞎了。她满面流血如同厉鬼来到玄龄面前,说道:‘今后你若再提改嫁之语,我就死在你的面前。这次你若病愈,我们终当一生相伴;你若离去,我当养育孩儿,终不言再嫁。’玄龄那次终究未死,此后见了娘子敬若天神。”

尉迟敬德一伸舌头,骇然道:“好家伙,房先生的娘子如此节烈,把黑子的娘子又比了下去。看房先生整日里文雅默言,想不到家里还有如此热烈故事。”

李世民眼望前方的嵩山,叹道:“发妻、发妻,确实不同于别的女人。就如我的嘉敏,她对我的情义,我这一辈子也报答不完。”

尉迟敬德暗地里伸了一下舌头,听到李世民谈起长孙嘉敏,他这个粗人心里不由得纳闷。素日里他在军中,与程咬金最为投机,两人说话最多。程咬金多次对他说,这秦王千般好万般好,唯有一件好色的毛病什么时候也丢不开。见到一些年轻美貌的女人,他的眼神都要多转几圈,戎马之际尚无心顾及,一有闲暇时间就开始打女人的主意。那时在太原,李仲文献来一个尤物阴梦婕,让李世民白日黑夜一时不辨东西。这会儿听到李世民谈起发妻长孙嘉敏,自己心头不觉感到滑稽。

李世民看到尉迟敬德脸上透着古怪,微一凝神就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遂骂道:“你这个该死的黑子,以为本王言不由衷吗?男人三妻六妾都属正常,喜欢别的女人又不妨碍对发妻的情义,这才叫本事。你若不信,今后的日子长着呢,咱们走着瞧!对了,等闲暇下来,本王想法赏你和玄龄几房妾侍,既侍候了你们,又可帮助娘子嘛。”

尉迟敬德默然不语,心里想到:秦王若赏给自己妾侍,说通娘子当能接受。然那房玄龄的娘子如此节烈,她若不愿意,不把家里掀个底朝天才怪呢!

说话间,他们已入了颍阳,随从入城询问,方知史万宝因李世民连日催促,已经将中军帐移到嵩阳,靠前指挥战事。李世民听言后,嘱咐从人入城打尖。午时过后,这二十二骑又向嵩阳进发。

其时落雪不久,远望嵩山顶上,积满了皑皑白雪。从颍阳到嵩阳,原本就有一条蜿蜒的小路,最近兵马频繁来往,小路又拓宽了许多。

李世民在林间打头行走,对尉迟敬德说道:“我们从此路去嵩阳,沿途必经过一座大寺院,你知道它的名字吗?”

尉迟敬德摇摇头,他多在汾、晋之间活动,中原之事所知甚少。李世民见他茫然不知,遂言道:“我们所行此山,名叫嵩山,为五岳之中岳。其主峰名为太室山,也称嵩山东峰;中峰叫峻极山;西峰称为少室山。在那西峰少室山北麓五乳峰下,北魏孝文帝在此建了一座寺院,就是名闻天下的少林寺。传说菩提达摩一苇渡江后先去洛阳,又来到五乳峰上面壁九年,今日尚存他面壁之地,名为达摩洞。达摩面壁九年,开创了释家禅宗一脉。说起来,我与这少林寺还有一段渊源呢。”

“秦王与少林寺有何渊源?莫非也曾剃度不成?”

“那倒不是。这少林寺僧人诵经之余,常常习武,打熬内功,创出了一套独步武林的少林功夫。当初父皇为前隋郑州刺史时,我尚年幼,体弱多病,父皇遍引名医竟不能治。一日,一名云游僧人见了父皇,言说可治我病,他先让父皇到近处大海寺祈福,然后要将我带走。也是病急乱投医,父皇将信将疑,同意僧人将我带走。我就随他到了少林寺,在这里日食斋饭,随同练武。过了半年,我的病无影无踪,身体从此健壮起来,还在少林寺学了一套罗汉拳法和达摩剑法。”

“原来秦王现在所习达摩剑法是在少林寺里学来的,如此说,这名云游僧人对殿下还是有恩呢。”

“是啊,那日他将我带到少林寺,就又云游而去不知所踪。那些年,父皇和我多方打听寻找,竟然毫无音讯。”李世民说完,悠然神往。

经历了前几次战阵,李世民看到尉迟敬德勇猛绝伦、武艺精强,他对自己的一颗忠心昭如日月。自己每次出外,常愿带其随行。路途上两人闲话连连,语渐及私。

他们在山路上奔行,不觉已入少室山中。只见山势渐陡,对面山上数道瀑布飞珠溅玉,奔泻而下,与山间大片白色积雪相映照,端的是一片银白世界,静中有动,雄浑开阔。再俯视群山,已如蚁蛭。这时,忽听一阵脚步声从后面传来,他们扭头一看,那里有十数名灰衣僧人身挑薪柴,在山道上健步如飞。李世民看见山道狭窄,急忙跳下“青骓”马,其他人也急忙下马,人马靠在一边为这些僧人让路。前来的僧人见这群武人如此礼貌,为首一人放缓脚步,作揖言道:“阿弥陀佛,谢施主让路。”

李世民身体略微一曲还礼,见此人生得鼻阔脸方,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又见他们担着如此重的薪柴还能在山道上如飞行走,武功肯定不低。李世民问道:“敢问师父,你们可是少林寺僧人吗?”

为首之人答道:“贫僧是少林寺僧人觉远,奉方丈法旨带领众师弟拾柴。”

“原来是觉远师父,请问现在方丈是谁?本人年幼时曾经入寺半年,说来和贵寺也有渊源。”

“回施主话,本寺方丈现为惠觉大师。”

“惠觉大师?想起来了,二十年前本人在寺内时,大师为达摩堂首座。觉远师父,回寺后请代我向他问好,不过我那时为一名小小孩童,时间过了这么久,想大师肯定记不起来了。”

“请问施主名号?”

尉迟敬德张嘴欲言,李世民知道他不愿意暴露自己,遂止住他说道:“我姓李,名世民,好了,我们后会有期。”

觉远脸上顿时掠过一丝震惊,李世民观其颜色,知道自己的名字天下尽知,他此时肯定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果然觉远施礼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大唐秦王,敝寺离此不远,秦王若能入寺歇马,阖寺生辉。”

两人又寒暄几句,十三名僧人挑起柴薪担儿向山上走去。

看到僧人们远去,他们牵马而行,尉迟敬德笑道:“想不到秦王大名名动天下,这深山里的僧人应该不问俗务,没想到他们也是如雷贯耳咧。”

李世民叹道:“僧人何尝不是人呢?人只要活在世上,什么声音不能入耳呢?”

他们在山道上迤逦而行,两旁山势嵯峨,山风刮来,松涛阵阵,将松针上面的积雪又吹落下来,扬起一股股雪雾,纷纷扬扬愈见轻柔。到了一个拐弯处,忽听一声吆喝:“呔,来者何人?识相的留下买路钱来!”岩石间“噌噌”跳出三十余名歹徒来。尉迟敬德一笑,对李世民说道:“想不到这里还有剪径的小贼,让我打发他们。”他抽出双鞭,靠前道,“黑爷爷就是贼头儿,你们找爷爷要钱,想找死吗?”

那边人不理睬尉迟敬德的恫吓,只见刀光闪闪,三把朴刀着地卷来。李世民带来的二十人皆军中壮硕兵士,他们紧紧跟随尉迟敬德上前迎战。尉迟敬德挥动双鞭刚一接仗,就觉得不对劲儿。对方为首三人身手矫健,身体跳跃如同飞燕,其手中朴刀刀法奇怪,弄得尉迟敬德手脚忙乱。只听数声哀号声起,随行兵士已有三人被砍翻在地。尉迟敬德侧脸一觑,见李世民上了“青骓”马,手提砍刀欲过来加入,大为着急,喊道:“点子太硬,有点不妙,你先走,我们到嵩阳会合。”

李世民也觉情况异常,想这群人绝非寻常山贼。他有心加入搏杀,又见山道狭窄,数人一挤腾挪不开,听尉迟敬德一喊,有心引走数人减轻尉迟敬德的压力。遂一扣马腹,“青骓”马嘶鸣一声,身体直立起来然后腾跃出去,两个起落就越过人丛,直向山顶奔去。

为首的三名贼人见李世民逸去,他们互递了一下眼色,打头的唿哨一声,三人折头向李世民追去。山道弯曲陡峭,马行走不快,那三人在后追赶,竟然与“青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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